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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宾宝     冥捕司txt下载     冥捕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并案

    “这……这是……”

    白宇玄像捧着宝贝一样兴奋地将那片绿叶捧在手心,同时跪在灌木间寻找其他同样拥有相同印记的绿叶。

    “大人!你这是发现了什么?”任子行见白宇玄似乎有所发现,连忙再次跪在地上紧张地问道。

    “你快起开,别挡着我!”白宇玄怒视挡住自己的任子行一眼,将他推开后然后继续兴奋地趴在草地中搜索着。

    就在白宇玄趴在灌木丛中苦苦搜寻的同时,疾驰的马蹄声闯入了天枢工地,风尘仆仆的苗笑婷跃下坐骑冲白宇玄大喊道:“好你个白宇玄,竟然跑来这里,真是让我好找!”

    见苗笑婷来到天枢工地找自己,白宇玄急忙起身问道:“你好好的不去查案,怎么跑到这里来找我,是不是你那里有什么重大发现了?”

    苗笑婷没有立刻回答白宇玄的问题,而是擦了擦一头的汗珠,缓缓说道:“你没看仵作给孙玉做的尸检么?”

    “没有”。

    提起孙玉,白宇玄脸上的兴奋之色顿时暗淡下去。

    苗笑婷冲着白宇玄的耳朵低语道:“仵作验尸,说孙玉身上致命的伤口竟然跟徐侍郎的伤口一致!”

    “你是说,杀死孙玉的凶器很有可能也是那枚枫叶钉?”白宇玄心中一惊,看来徐茂、孙玉以及这个天枢工地都跟当初南诏毒虫案的幕后真凶有关联。

    “很有可能!虽然没能找到杀死孙玉的凶器,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找到除枫叶钉外其他能戳出这种枫叶状伤口的兵器,所以我专程来告诉你,孙玉的案子你别操心了,他既然跟徐侍郎都是被同一种暗器所杀,那他的命案就由我和兄长接管,你安心处理皇上交办给你的差事吧”。

    苗笑婷说完准备起身离开,一旁的白宇玄却突然冲到她身前挡住了去路:“恐怕孙玉的事儿还得交给我来办,不光孙玉,连你跟拓跋大哥的案子恐怕都得划归我管了”。

    不等一脸疑惑的苗笑婷张口寻问,白宇玄双手捻起手中绿叶朝苗笑婷问道:“你瞧瞧,这叶片上的小孔轮廓是不是跟那枫叶图案很像?”

    见绿叶上到那跟孙玉、徐茂身上伤口一模一样的枫叶图案,苗笑婷的眼睛都瞪直了:“你、你这是在哪发现的!”

    白宇玄指了指一旁的小树林,淡淡道:“前日袁督事奉皇上密令在这里查案时被自己的影子偷袭,那伤他的暗器就飞进树林中,只是两天过去那暗器依然没能找到,但却让我发现了这个”。

    望着叶片上那枫叶行装的小孔,白宇玄猜测,当夜袭击袁守义的凶器从刺客手中飞出后,径直落入灌木丛中,正好从这片绿叶上穿过,才留下了凶器的切口痕迹。

    徐茂、孙玉尸体上的伤口形状与这叶面上的枫叶形一模一样,难不成这案子背后的凶手与当年南诏毒虫案的幕后真凶是同一人?

    让白宇玄比较在意的还有,此地紧挨着工地,灌木林里的叶片上都覆盖满一层厚厚的尘土,唯独自己手中叶片表面较为光洁,叶面上并没有多少灰尘,而且,嗅觉灵敏的白宇玄能从手中叶片上闻到一丝与众不同的清淡味道,自己似乎曾在哪闻到过。

    “白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

    一直远远站在一旁的薛瑞见白宇玄一脸兴奋,连忙迈着小碎步走上来轻声问道。

    “薛公公!”

    白宇玄猛地转过身望向薛瑞,双眼放出两道精光:“劳烦您去通知拓跋石灵、大理寺少卿南宫大人、刑部的陈庆之大人还有天枢工地命案的相关人员到大理寺集合,我要开会!”

    大理寺的议事堂里,白宇玄紧绷着脸坐在桌案前扫视在场的众人。

    拓跋石灵、陈庆之早早就被薛瑞叫了过来,大理寺少卿南宫辰阳端坐在自己身旁,大堂中央则站着几乎整个大理寺的精锐力量,近百名主管刑名、身手矫健的官员们整齐地跨刀列队而立,一个个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恐怖的压迫感呼啸而来,白宇玄顿时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涌上心头。

    眼前站着那么多武周朝的高阶“警察”,随便拎出一个都比自己品级高出一大截,想到此白宇玄有些不安地咽了口唾沫,官场上的人都知道,大理寺自古有个优秀的“传统”,那就是排外,你要不是大理寺的长官,管你是都台(尚书省)还是凤阁鸾台(中书门下省),统统不鸟你。

    就在发愁自己能不能指挥得动这群“大佬”的时候,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薛瑞悄悄捅了捅白宇玄的腰:“白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对他们说,要是有不听从者,还有老奴呢!”

    白宇玄冲薛瑞感激地点点头,看来武则天早就考虑到会不会有这类“老油条”不听自己的指挥,特意指派了身边的亲随前来压阵。

    想到身后还有皇帝撑腰,白宇玄挺直了腰杆子站起身冲一屋子的大理寺官员干咳两声,诺大的议事堂里顿时安静下来。

    “劳烦各位大人在百忙之中被召集过来,但各位想必已经听说了,陛下已经下旨,由我全权负责天枢工地命案,大理寺随时听候调遣”。

    环顾在场众人,整个议事堂静悄悄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见在场的近百名大理寺“大佬”都聚精会神地听自己说话,白宇玄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伙人应该指挥得动。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包在手绢中的绿叶拿出来继续道:“白某既然奉命调查此案,在接到陛下圣命后第一时间前往天枢工地上勘查,上天垂顾,让我在那里发现了这个,各位大人请看,此叶片上的图案与工部侍郎徐茂徐大人身上的致命伤口形状一模一样”。

    “这是在哪发现的!”

    拓跋石灵看到绿叶上的枫叶图案眼睛都瞪直了,这几天他几乎把整个洛阳的铁匠铺和武器铺都翻了个遍,但都没找到能留下如此伤口的武器。

    “前日晚,我冥捕司督事大人曾在密林旁与天枢命案里的凶手交过手,这片叶子就是在天枢工地旁的密林里发现的”。

    白宇玄轻抚已经变得有些干瘪的绿叶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叶片上的枫叶形窟窿应该就是那晚凶手袭击袁大人后留下的,不过很遗憾,那凶器到现在还没找到,只留下了这叶子上的骷髅作为它存在过的证据”。

    顿了顿,白宇玄皱着眉,语气伤感地说道:“同时,昨晚我冥捕司嘲风卫孙玉在缉拿炙影余孽的时候,在通利坊的街头被人暗杀,据仵作检查,其身上致命的伤口也是这个图案”。

    说到这里,白宇玄冲南宫辰阳轻声问道:“南宫大人,这三起命案中,几名死者的伤口一模一样,您认为这三个案子是否可以并案调查?”

第一百零六章 再探现场

    年迈的南宫辰阳轻抚下颚的长须,思虑片刻后缓缓道:“照白大人这么说,这三个案子的受害人应该都是被同一种凶器所害,凶徒很可能是同一人,按例是可以并案调查”。

    听了南宫辰阳的话,白宇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抬起头望冲拓跋石灵道:“拓跋石灵和苗笑婷负责在洛阳继续搜索暗器的下落,除了坊市里的铁匠铺、兵器铺,你们也可以去江湖人经常出没的酒肆赌坊,甚至黑市看看,这种暗器行装特殊,我感觉普通江湖人不会使用”。

    说话间,白宇玄的双眼再一次转向了南宫辰阳:“烦请大理寺多派人手协助拓跋石灵二人”。

    一直坐在位置上不说话的大理寺少卿点了点头:“都是为皇上办差,这个我大理寺自当义不容辞”。

    白宇玄冲南宫辰阳递去感激的眼神,继续道:“陈庆之和南宫大人请继续在神都缉拿炙影余孽,此外,我想要一份天枢工地上所有人的档案,包括每个工匠、监工、卫兵和在场的工部官员的所有信息,要是大理寺人手不够可以告知我,我让金吾卫派人相助!”

    “我们都出去干活了,白大人您呢?”

    几名露出不耐烦脸色的大理寺官员高声调质问白宇玄,但不想话刚说完,那官员就感觉浑身一颤,眼珠一撇,只见站在白宇玄身后的薛瑞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吓得那官员急忙闭上嘴低头不语。

    “我干什么?”

    白宇玄嘴角扬起,刚刚还玩世不恭的脸上顿时换上一张冰冷的笑脸,:“我有一点私事要处理,暂不跟你们一起行动”。

    开完会,白宇玄留下薛瑞让他坐镇大理寺,毕竟只有这个皇帝身边的老太监才能镇得住大理寺那些大佬。

    安排妥当后,白宇玄独自一人走出大理寺,准备骑马前往通利坊旁那条孙玉遇害的小巷里查看线索,毕竟昨晚着急追凶,折腾一宿后又去宫里见了武则天,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天枢工地,根本没有功夫返回孙玉的遇害地细查,现在想想,距离孙玉死去不过一晚的时间,也许那条小巷中还残留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刚跨上马背,苗笑婷和陈礼已经驱马走到自己身边,苗笑婷左手叉腰冲白宇玄笑了笑:“我说白大人,你所说的私事该不会是要去调查孙玉遇害一事吧?”

    白宇玄有些意外地望着二人,道:“笑婷不去陪拓跋大哥搜索暗器么,陈大人也是,不去天枢工地了么?”

    “天枢工地上自有其他同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在下倒是很想去看看昨晚孙大人遇害的地方,不知那里有什么线索没有”。

    陈礼冲白宇玄笑了笑。

    “暗器的事儿有大理寺的人协助兄长,我还是好好在你身边看着你吧,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去偷懒或者闹出什么乱子!”

    苗笑婷没好气地举起马鞭威胁白宇玄,让他带路。

    再次来到孙玉遇害的小巷,白宇玄的心境无比复杂的,就在昨晚,自己一手提携的新人就在这里、在自己的眼前遭人暗算,假如时间能倒回到那个炎热的夜晚,白宇玄一定不跟那突然冒出的武承嗣废话,直接领着人跑来支援,那样也许孙玉也不会死,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假如。

    孙玉被害的小巷果然是位置偏僻,即使到了白天也没有一个行人路过,看着脚下那片依然殷红的地砖,白宇玄心中感到无比的内疚和愤怒,收拾完心绪,白宇玄蹲在地上一块砖一块砖地仔细检查,生怕错过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站在一旁的苗笑婷和陈礼也默默地四散开来,三人在狭窄的小巷里并成一线,地毯式一砖一瓦地搜索着、检查着,希望能发现新的线索,但三人在空荡荡的小巷中翻找半天,却始终一无所获。

    “白大人,你说昨晚孙大人就是被倒映在这面墙上的影子杀害么?”

    陈礼轻拍着粉刷白灰的围墙向站在身边的白宇玄开口询问,他眼前的围墙足有两人高,由砖石垒砌而成,外表还被糊上一层被刷了白漆的泥坯子,围墙后面就是通利坊的街道建筑。

    “陈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白宇玄站起身扭了扭泛酸的腰,这堵墙他刚才已经检查过数次,但并未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陈礼指着远处近百米远的巷口问道:“陈某只是有一事不清,昨晚虽然明月高悬,但是白大人是怎么在那么远的地方看到孙大人被自己的影子杀害的?”

    “陈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站在一旁的白宇玄和苗笑婷有些茫然地望着陈礼。

    只见陈礼竖起手指朝天指了指:“你们昨晚是怎么看见这面墙上的影子谋害孙大人的?”

    一阵微风刮吹来,众人头顶传来一阵树叶的哗哗声,白宇玄这才反应过来,他头顶上满是绿茵茵的树叶,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间艰难穿过,在地上形成一片片破碎斑驳的金光。

    原来墙的那一头长着一棵苍天大树,那茂密的枝叶遮蔽了小巷,娇艳似火的阳光尚且难以穿透茂密的枝叶,何况夜晚那婉约温柔的月光?

    但当晚没有月光的帮助,周围也没有悬挂灯笼,白宇玄他们又是怎么在百米外的巷口看到孙玉和杀害他的影子的呢?

    白宇玄回头望向身后那滩血迹,确定了孙玉昨晚确是死在这树荫之下,同时脑子迅速回忆昨晚见到的情景,当晚虽然明月高悬,但此处被大树遮蔽,月光根本不可能穿透过层层树荫照射下来,那昨夜又是哪来的光亮照出了当时的凶案现场呢?

    突然,白宇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猛地转身望向小巷的另一面,那坐落着一栋栋高大花楼妓坊的南市。

    “昨晚好像是对面花楼的灯光照亮了这条小巷!”

    白宇玄举起手对准了对面那时不时传来悠扬歌曲的花楼,一脸兴奋道:“花楼里人来人往又居高临下,兴许昨晚有人在那看到了什么也说不定,咱们去查查去”。

    “哦?”

    陈礼双手交叉于胸前,望着高墙正对面唯一的花楼微微皱起了眉头:“白大人,那栋花楼咱们恐怕不好去啊”。

    “有何不好去的?”

    白宇玄双手也交叉于胸,一脸茫然地望向陈礼

    顿了顿,见白宇玄似乎真的还没弄清楚状况,陈礼脸色有些为难地摊开手:“白大人,你知道那栋花楼是哪家妓馆吗?是花魁所在的芙蓉阁!”

    “芙蓉阁?!”

    白宇玄听到这个名字,心中顿时回想起年初在南市门口见到的盛大的花车队伍以及那站在花车顶端彷如仙女的花魁。

    猥琐奸诈的笑容再次挂在白宇玄的脸上:“芙蓉阁又如何,我们奉旨办案,就是阎罗宝殿也要闯上一闯!”

第一百零七章 芙蓉阁(上)

    三人走出小巷,沿着繁华的街道朝芙蓉阁方向走去。

    此时南市的街面上,除了一成不变的热闹繁华,还多了一些细微的改变,绸缎庄门前的案板上更换了各种色彩喜庆的缎面料子,针线坊也撤下了原本挂在门前的各种针头线脑,转而在窗前挂满了颜色艳丽的各种丝线,瓜果铺子早早就将“五子”(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摆放在充满喜庆色彩的红色果盘中,至于其他店铺则早早开始进行打扫,并找来喜庆的红绸带装扮自家的门脸儿。

    同时,街上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也比平时多了很多,她们三三两两聚集在这些店家门前精挑细选、谈论说笑,给繁华的街市增加了一抹靓丽。

    总之,热闹的街市上到处弥漫着节日的喜庆氛围。

    “我说,是不是要过什么节了?”

    白宇玄有些茫然地看着满是欢声笑语的街市,在他的记忆里,夏天最有印象的节日莫过于道家的中元节,也就是被人们称为七月半的鬼节,他还是头一糟看到人们如此欢欢喜喜的过鬼节,古人的思想跟后人差距也忒大了点吧?

    走在身边的苗笑婷冷哼一声:“你忘了?再过两日便是七夕佳节了,这些店家是为了七夕佳节做准备呢!”

    白宇玄一拍脑袋,哈哈大笑:“对哦,我怎么忘了七夕这个重大的日子呢?”

    “哼!”

    苗笑婷一脸不爽地瞪了白宇玄一眼,便将目光挪开,双眸却闪烁着兴奋的光彩,流连于身边针线坊窗外那悬挂的七彩丝线。

    “我看白大人这两天啊,一定是忙于公务未曾注意七夕将至了,今年的七夕节南市将会举办盛大的灯会,正巧今年陛下也要在宫里点天灯举行祈福大会,到时候到宫里万灯齐放,在南市既可观赏灯会,又可以抬往望着满天的天灯,如此难得的美景,白大人可以叫上自己的心上人来这儿好好转转!”一旁的陈礼笑嘻嘻地说。

    “白某孑然一身,又到处东奔西跑,去哪找什么心上人逛灯会啊”白宇玄苦笑一声,但眼角却偷偷瞟向走在身边的苗笑婷,这丫头前两天想约自己七夕晚上来逛街,莫不是她对自己有了心思?

    说笑间,三人穿过层层人潮,来到了芙蓉阁的大门前。

    芙蓉阁原本只是南市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妓坊,但是自打前年来自西域的胡姬阿比娜被招入芙蓉阁并一举夺得花魁后,芙蓉阁一夜之间名声鹊起成为神都妓坊中的头牌,从此芙蓉阁门庭若市,前来寻欢的酒客更是夜夜爆满。

    而神都显贵为了一睹花魁那惊为天人的容姿更是一掷千金,尤其是夜里,为了争夺花魁陪酒的机会,成堆的金银摆放在芙蓉阁最顶层的花魁闺房外,有时甚至成山的铜钱将花魁的房门堵死,人员无法进出。

    那个阿比娜来自西域,长相绝美又弹得一手好琵琶,虽然已经隔了半年光景,但白宇玄依然清晰地记得冬日那身披雪白狐裘、手持金丝琵琶的美丽倩影。

    那日花魁在漫天的白雪之下所弹奏的天籁之音至今依然在白宇玄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不得不说,阿比娜的确是难得的尤物,纵使是历经四朝、阅人无数的白宇玄,也不得不被那彷如天人的阿比娜所吸引,更别说神都那些为人轻浮的官宦子弟,商界巨贾了。

    只见芙蓉阁门外的空地被无数车驾所停满,就连屋后的马棚也挤满了血统优良的良驹,白宇玄瞥了一眼那些良驹所吃的高档饲料,心里顿时一凉,自己一个月的俸禄都不够一匹良驹吃上几顿的,这芙蓉阁里的人真是非富即贵。

    苗笑婷从站在芙蓉阁大门前的那一刻起脸色就一直没好看过,走进大门后更是对靠近自己的那些风尘女子恶脸相向。

    苗笑婷一身官家打扮,再加上她眉清目秀英姿飒爽,难怪那些芙蓉阁的姑娘们会一个接着一个扑过来,人们都当她是官府的英俊儿郎,却不曾想她其实竟是女儿之身。

    而苗笑婷身边的陈礼表情也很不自然,他虽身在大理寺头顶五品官衔,却常年外出办案很少逗留在繁华的神都洛阳,在感情上陈礼也十分专一,如今年近四十,家中却没有妾侍,只有一个糟糠之妻伺候着家中父母,像他这种人平时是不可能跑到这种烟花之地消遣的。

    苗笑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次又走进了妓院,而且这次“二进宫”还是因为那个姓白的家伙,一想到这里苗笑婷忍不住抬起眼怒视那个登徒子,却不想身边的嘲风卫已经换上了一副浪子的嘴脸,眉毛高挑,笑容轻浮,还时不时地冲长相标致的姑娘吹起口哨。

    “这个登徒子,等回去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苗笑婷捏紧了拳头在心中暗想着。

    三人没有在一楼逗留太久,从无数高歌畅饮的人群中穿过,白宇玄来到了通往花楼二层的台阶前。

    陈礼一马当先,走上前抬起腿准备登上通往花楼的二层阶梯,却不想脚还未放下便遇到了阻拦。

    “哎哟,三位是哪个衙门的官爷啊,第一次来我们芙蓉阁吧?我们芙蓉阁一楼的姑娘个顶个的水灵、个顶个的聪慧,三位不愿在一层再看看?”

    守在楼梯口的老鸨笑呵呵地迎上来。

    “不用了”。

    陈礼没好气地瞪了老鸨一眼,然后抬起腿准备上楼,不想那老鸨突然抬起手再一次拦住了自己。

    见自己竟然被一个妓坊的老鸨阻拦两次,陈礼心中顿时冒火,正欲发作之时不想白宇玄及时上前,将自己拉下。

    “怎么?妈妈不让我们上去?”白宇玄摇晃着脑袋,露出一副小流氓的表情,笑嘻嘻地冲老鸨问道。

    老鸨冲白宇玄摊开手,摇晃着手中的小蒲扇,涂抹着厚厚浓妆的脸上挤出轻蔑的笑容说道:“看官爷第一次来,一定有所不知,我们芙蓉阁的姑娘个个长得水灵漂亮,而且这越往上的姑娘啊越标致,小曲儿的技艺自然也是越好,当然,这价钱嘛……”

    看着老鸨嘴角那意味深长的笑容,白宇玄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敢情是收买路钱!

    南市妓馆里的姑娘根据长相和曲艺的水平分成数个等级,不同等级的女子居住在不同的楼层,一般来说越往上层,住在那里的姑娘越年轻漂亮,会的曲艺也越好,当然,所需的酒钱自然也是不菲,所以妓坊里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要想往楼上走就得交买路钱,这算是一个坎,将那些没有足够金银但又想一亲美人芳泽的地痞无赖拦在外头,以免到时候赖账生事。

    狠狠心一咬牙,白宇玄掏出一枚银铤放入老鸨的手中,老鸨见到手中沉甸甸的白银顿时喜笑颜开,赶紧让开道恭迎面前三位官爷上楼。

第一百零八章 芙蓉阁(中)

    白宇玄笑眯眯地上前咨询道:“请问妈妈,这越往上姑娘自然是越好,那我要是到了顶上的三楼……”

    听到白宇玄剑指三楼,老鸨脸上的笑容收拢不少,眼中也闪烁几丝不屑的神彩。

    “三楼乃是花魁的闺房,请恕小的多一句嘴,那地方不适合大人您去,那里想见花魁的官家公子和富商大爷多了去了,大人您啊,在那可有的等了,还不如让小的在二楼给三位官爷介绍几个弹曲儿技艺一流的姑娘认识认识?”

    白宇玄面带微笑地着摇了摇头,婉拒了老鸨的提议,然后迈步走上楼梯,领着陈礼和苗笑婷登上二楼的台面。

    见三人已走,楼下的老鸨露出一脸的不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还想见花魁,怕你一辈子的俸禄都不够格摸着花魁门前的楼梯!”

    “白宇玄,你真想见花魁啊?”

    苗笑婷在白宇玄身边没好气地低声问道。

    “你忘了我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白宇玄斜视身边的女嘲风卫低声回道:“这栋花楼里唯一能将灯光照射进对面小巷的,只有位于三楼的房间,而那偏偏是花魁的闺房,看来我们得见见这位花魁了”。

    走上二楼,三人都没有正眼瞧一眼涌上来的妙龄女子,推开前来引路的小厮,转身就朝通往三楼的楼梯走去。

    陈礼一边走一边掏出自己的钱袋递给白宇玄:“白大人,刚刚让你破费了,我知道那枚银铤相当于你三个月的俸禄,一会那买路钱啊,我来掏!”

    白宇玄冲陈礼笑了笑,说道:“陈大人,这钱袋子您就收回去吧,一会那过通往花魁闺房的路费你我都掏不起,你有所不知,在南市各个妓坊花楼中,住在这花楼顶层的女子,乃是一个妓坊的头牌,要想见到这类头牌姑娘可不是交点买路钱就能见的”。

    见陈礼依然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白宇玄笑道:“这花楼的顶层乃是妓馆头牌姑娘的居所,要想见花楼的头牌区区一点买路钱怕是连人家门边都碰不着!”

    陈礼看了看手里那塞满铜钱的荷包,好奇问道:“那得交多少买路钱才能得见呢?”

    “想见?价高者得呗!妓馆让要见头牌的酒客互相竞价,谁的价高,谁口袋里的金银多,谁就能得到与头牌姑娘对饮的机会,前段日子街头拐角的百花楼里,两位阔少为了争夺头牌夜饮的机会一共砸了三千贯外加一对碧玉!这芙蓉阁的头牌乃是花魁,要想见到怎么也得砸下百两黄金、千两白银、上百锦缎,万贯家资?”

    后世经常用腰缠万贯来形容一个人的富有程度,而万贯之额在这里也不过是见一见花魁的敲门砖而已。

    听到想见居然如此巨费,陈礼和苗笑婷脸都绿了。

    “原来如此,白大人知道的还真多啊!”

    陈礼的嘴角微微抽搐,就他那点俸禄,估计也就够买点外面的马料的。

    “哼,他一个花楼的常客自然清楚这些门道,浪荡之徒!”

    走在一旁脸色羞红的苗笑婷没好气地回头瞪眼道:“你死性不改又去了百花楼?前两日你跟我借去十贯钱原来是去了百花楼看那些骚狐狸去了,我说这没到月底你怎么又把俸禄花完了,白宇玄,一会回去你立马把那十贯钱还来,不然我就让你做校场上的木偶给我练刀!”

    这可算掐住了白宇玄的死穴,他立马绕着苗笑婷求爷爷告奶奶,无奈对方铁了心要教训他一回,最后还是陈礼出面求情,才让白宇玄把这关给过了。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通往花魁闺房的楼梯前,抬头仰望,只见位于三层的房门被人镀上了一层黄金,表面雕刻有鸟兽鱼虫,好不华美,而通往花魁闺房的楼梯上雕刻更是精美绝伦,而最让白宇玄没想到的是,那阶梯竟是用与等量黄金价值相当的上等金丝楠木所打造,远远望去,彷如通往传说中极乐净土的天堂阶梯。

    白宇玄指向前方堵在楼梯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对陈礼说道:“瞧,那些人就是排队等着竞价晚上与花魁见面的酒客,花楼一般在正午的午时和下午的酉时两个时段开席酒宴,让这些紧闭闺门,居住高层的姑娘们出来迎客,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一会就要开始中午酒宴的竞价会了,等会时辰一到,他们就会互相竞价,争夺与花魁午宴的名额!”

    看着前方数十名身穿各色锦缎,腰披金丝玉带的富家子弟,陈礼有些心虚起来:“白大人刚才说要见花魁得花费不菲的金银,可是咱们没有带那么多钱啊,你说该一会该怎么跟这些公子竞价?”

    “竞价?陈大人,就是把我们仨都卖了也掏不出那天价,别担心,咱们是官府前来查案的!又不是专门见来见花魁喝花酒,查问完就走!”

    白宇玄对陈礼说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领着二人来到楼梯前。

    刚刚离得远没有瞧清,走近之后陈礼才发现前方楼梯口站着两名身穿缎面短衫的壮汉,他们手持哨棒凶神恶煞地把守着楼梯口,不让任何人通过。

    此时那两名壮汉身前挤满了焦急等待竞价的贵家公子,其中不少公子还是当朝大员的内门子弟,眼尖的陈礼甚至在里面看到了南宫辰阳的公子南宫煌的身影。

    “南宫公子,您怎么也在这里!”

    陈礼指着一名身穿锦袍的年轻男子大声问道。

    南宫辰阳虽然贵为大理寺少卿,当朝从四品官员,但生活却极为简谱,对自己的子女更是十分严格,更何况南宫辰阳为官清廉,家中并没有太多余财,南宫煌从哪弄来的钱竟敢来芙蓉阁争夺花魁陪酒的机会?

    名叫南宫煌的男子见到陈礼,神色顿时紧张起来:“陈大人,您……您怎么也来这里了?”

    “陈某为办案而来,南宫公子,您怎么能在这里呢,要是南宫大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南宫煌一把握住陈礼的手,圆瞪的眼珠里满是焦虑之色:“在下是久闻花魁风采实在想一见,才在这价格最便宜的午宴时间到来,还望陈大人不要将在下在这里的事告知家父!”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花魁财色兼备名冠天下,南宫公子久慕其名前来重金求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先去办事去吧”。

    白宇玄靠上前来冲南宫煌笑了笑,同时又在陈礼耳边低声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办案要紧”。

    打了个响指,白宇玄冲陈礼和苗笑婷挥挥手示意他俩紧跟自己,然后便迈开大步从一层层锦衣绸衫间穿过,来到那两名壮汉身前。

    只见那俩壮汉身高体壮,满脸络腮胡,面目凶悍,一双铜铃大的眼睛警惕地望着三人。

    “竞价时辰未到,客官请在此等候片刻”一名壮汉朝前走一步挡在白宇玄身前。

    见有人要提前闯关见花魁,不少好事者误以为是几个不知规矩的土包子要闹事纷纷围拢上来看热闹起哄。

    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白宇玄也懒得废话,直接掏出冥捕司的腰牌高声道:“大理寺办案,你们俩快闪开!如若不然小心我查封你们芙蓉阁!”

第一百零九章 芙蓉阁(下)

    听到大理寺三个字,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周围的酒客妓女纷纷停下手中的欢愉之乐,身后的那群贵族衙内一见挑事儿的是大理寺的人纷纷闭嘴,识相的往后退开。

    得知白宇玄、陈礼、苗笑婷三人居然是大理寺的人,刚刚还态度蛮横的壮汉立刻怂了下来,毕竟所有人都深知,神都里最不能招惹的衙门就是大理寺,而且商人最忌讳的就是跟官家产生冲突,真闹大了可没人罩着他们。

    但那两名壮汉你看我、我看你,依然不敢将楼梯让出来。

    “怎么?你们真不怕我们大理寺查封了你们芙蓉阁?”

    陈礼走上前指着两名壮汉怒斥道。

    挡在白宇玄身前的壮汉陪着笑走上前,点头哈腰道:“大人……大人,您误会了,不是小的们不给您让道,而是里面的大爷下了严令不让任何人进去啊!那位爷来头大,我们招惹不起,还望三位大人海涵”。

    “胡说!你当我们是生客不知道规矩是不是,现在未到午宴时间,花魁房里哪里还有人!”白宇玄瞪大了双目,朝面前的壮汉怒斥道。

    妓坊规矩,头牌姑娘只接待中午和夜晚的客人,而且午宴时间不过未时(13:00-14:59),晚宴时间不过子时(23:00-00:59),为的就是让头牌姑娘有充足的时间休息,现在没到午宴的时间,花魁的屋里怎么可能还有客人?

    见白宇玄似乎动怒,那壮汉苦着脸急忙解释道:“大人,您就是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骗大理寺的各位大爷啊,那大爷从昨晚就在花魁姑娘的房里夜饮,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呢”。

    “那人坏了你们芙蓉阁的规矩,你们就不知道把人轰走么?”

    面对白宇玄的质问,壮汉一脸哀愁地叹道:“芙蓉阁毕竟是做买卖的地方,里面那客人可是官家子弟,身份尊崇,我们可惹不起啊!”

    苗笑婷握紧手中刀柄大步走上前高声喊道:“,我倒要看看里面陪花魁喝花酒的是哪路神仙,还有我们大理寺敲不开的门!”

    那壮汉一脸为难地冲苗笑婷躬身抱拳道:“大人息怒啊,真不是小的们不开眼拦着三人大人的道,而是楼上那位大爷身份实在尊贵,要是惹他不高兴别说我们兄弟二人立即被扫地出门,就是这整个芙蓉阁也得关张,而且说句得罪大人的话,恐怕就是你们大理寺也不敢得罪里面的爷啊!”

    “你说,花魁屋里的是哪路神仙?”白宇玄眯起眼睛冷冷地问道。

    壮汉擦了擦头上的汗珠,低声道:“不瞒三位大人,花魁房里的是魏王的世子!”

    “魏王世子?难道是武承嗣的儿子武延基?还真是个不好对付的大石板子!”白宇玄心中暗道。

    得知在花魁闺房里喝花酒之人乃是魏王武承嗣的长子,白宇玄三人立刻没了脾气,大理寺在神都里再铁面无私、不畏权贵,也有不敢得罪的人,武家势力的领头人武承嗣就是其中一个。

    武承嗣是当今天子武则天的外甥,承袭其祖父武士周国公爵位,武周代唐后,拥立武则天登基的他又被加封魏王,食实封千户,进入凤阁鸾台成为文昌左相,甚至一度传言称他将被武则天封为太子,如今虽然因病久未上朝,但他仍然是武家势力的领头人物,当今女皇的血亲,如此牛人,大理寺如何敢得罪?

    “也罢,那我们等着,待世子离开后我们再去找花魁!”

    白宇玄悻悻地转身离开,见白宇玄无奈掉头,陈礼和苗笑婷也失望地只能跟着返回人群中。

    妓坊规矩,到了午宴时间妓馆将会公开组织竞拍与花魁的陪酒机会,此时看看窗外日头,午宴的时间很快就到,白宇玄也犯不着为了这几分钟去得罪武承嗣,虽然他当初在贞观殿早就已经得罪过他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所有人都耐着性子在楼梯口等待午宴时间的到来,白宇玄三人则拉着南宫煌在一旁闲聊。

    “不知今天是南宫公子第几次来竞拍啊?”

    白宇玄依靠窗边,一脸贱笑地望着神态紧张的南宫煌。

    一头汗珠的南宫府大少爷擦了擦汗珠,勉强冲白宇玄笑了笑:“在下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平日大多在下面一楼饮酒”。

    见南宫煌那一脸局促的表情,白宇玄心中暗道:看来这个小哥的零花钱不多,平时都是在最便宜的一楼找乐子,那今天怎么胆儿肥了要去三楼见花魁,难道买彩票中大奖了不成?

    “既然南宫公子平日都是在一楼,今日怎么来到这里要跟这么多显贵争夺一睹花魁芳容的机会呢?”

    一边的苗笑婷问出了白宇玄心中所想。

    见一旁的陈礼也在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南宫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回道:“在……在下前几日在一楼偶遇下楼出门的花魁,虽然当时花魁戴着面纱遮住了容颜,但在下依然被花魁那天人般的气度所深深折服,所以这才向朋友借了些钱来此碰碰运气”。

    “哦?你借了多少钱财?”

    白宇玄顿时好奇对方“家底”的厚度。

    提到自己前来竞拍的底气,南宫煌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在下今日带来钱五百贯,黄金七十两,白银一百三十两,外加扬州上等绢五十匹”。

    白宇玄三人一听顿时吸了口凉气,这么一大笔钱够神都一户五口之家舒舒服服过上两辈子了,虽然在这笔钱财在这群竞价的衙内、富商眼里中不算多,但也够让南宫辰阳大人不吃不喝,努力奋斗一百年了。

    陈礼没好气地将头扭向窗外,真不知道南宫辰阳知道自己的独自流连妓馆,为了个风尘女子竟然还举如此多的债会不会当场气死。

    “哟?没想到南宫公子竟然认识出手如此阔绰的朋友,有机会也介绍给白某认识认识呗?”

    白宇玄将手搭在南宫煌的肩上,表情轻浮地冲南宫煌眨眼。

    “要是因此跟土豪交了朋友,那以后自己的日子岂不是要好过很多,最起码不用再整天琢磨怎么从苗笑婷那里借钱了!”白宇玄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就在这时,位于三层那镀金房门突然被推开,但让在场所有人失望的是,走出来的不是魏王世子武延基,而是一名年约四旬,身穿深色薄衫的中年男子。

    来人衣衫朴素,面容枯瘦,白宇玄猜测那人应该是世子带来的随从,只见那名随从眼珠低垂,鄙夷地向下面众人扫视一眼,然后提高声调说道:“我家世子有令,今日阿比娜姑娘余下的所有会客时间他都包了,各位请回吧!”

    这下二楼那些等候竞价的贵公子们可不干了,众人纷纷对站在门口的随从口诛笔伐,一些平时嚣张惯的衙内破口大骂,有些脏话甚至将世子也骂了进去。

    似乎早有准备,那中年随从一脸平静地面对下面的叫骂声而没有吭声,待下面叫骂之人骂累以后,那随从才淡淡一笑,拱手冲下面众人笑道:“小人虽然只是魏王府的一个普通随从,不过经常陪同王爷和世子出入各地,自信记忆力还是可以的,刚才在下面辱骂我家王爷的有刑部王侍郎的二公子、兵部许尚书的大公子、鸿胪寺李少卿的公子……”

    那随从将刚才开口叫骂的众人一一点名,这一下,那些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儿们气势立刻蔫了下来,如果被魏王盯上了,别说自己了,搞不好还会连累自己依靠的靠山。

    见眼前那些纨绔子弟纷纷闭上嘴不敢言声,随从冷笑一声,冲守在楼梯口的两个壮汉道“去告诉你们老板,就说阿比娜姑娘今天一天都被世子包了”。

    “且慢!”白宇玄领着苗笑婷和陈礼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叫住了准备回屋的中年随从。

    将大理寺的腰牌高高举起,白宇玄清清嗓子,朝三楼那镀金的大门大声喊道:“大理寺奉陛下皇命查案,现要进入花魁闺房搜查,还望世子通融通融!”

第一百一十章 魏王世子

    那随从见白宇玄手中的腰牌面色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恢复平静,他冲白宇玄等人拱起手,面色平静地说道:“世子与阿比娜姑娘相谈甚欢不愿被打扰,还请大理寺的大人们改日再来吧!”

    “我们奉陛下之命查案,时间紧迫不敢耽搁,要是耽误了案子,恐怕就算是魏王也不好跟陛下交代吧?”

    白宇玄提高声调,同时双腿已经迈上通往三层花魁闺房的楼梯。

    那随从见状,眉头紧紧缩成一团,要是别人,估计他早就借魏王的威名将其吓退,但来人是大理寺的官差,而且找阿比娜不是喝花酒而是奉旨办案,要是自己阻拦恐怕违抗皇命的帽子就扣下来了。

    随从一咬牙,快步走下楼梯,站在已经走上一半的白宇玄身前拱手道:“既然大人肩上有陛下交办的案子,魏王府自然不敢阻拦,但是小的人微言轻不能做主,请大人稍候片刻,容小的回去禀告我家世子”。

    “那烦请禀告世子一声,大理寺判官陈礼、冥捕司嘲风卫苗笑婷、白宇玄有事求见花魁阿比娜姑娘!”

    白宇玄冲对方也拱了拱手态度谦和地说道。

    随从朝三人恭敬地施了一礼,转身回到镀金的大门内,就在门开启的一瞬间,一阵天籁之音从门缝中偷溜出来窜进了白宇玄的耳中,清脆悦耳的琵琶声在大脑中回荡不止,让人忍不住随着音乐的节奏而翩翩起舞。

    白宇玄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快步上前探头过去,只见门缝之内闪过一名身穿胡服的绝色美女跪坐在一片绚丽的五彩毛毯之上,白玉般的细手轻弹琵琶,那容姿、那气势,让白宇玄想起了年初见到的那位站在花车之巅反弹琵琶的绝美少女。

    只可惜那美景在白宇玄眼前一闪而过,随着一声关门声响,那面镀金的大门阻断了白宇玄的视线。

    “你大爷的,急着关什么门,让小爷多看两眼会死啊!”望着紧闭的镀金大门,白宇玄悻悻地在心里暗暗大骂。

    站在身后的苗笑婷小心靠上前,轻轻捅了捅他,问:“白宇玄,你说世子会让我们进去么?”

    “毕竟我们是奉圣命办差,他要是个聪明人万般不敢阻拦我们,但如果是个混球……那就不好说了”。

    就在白宇玄心中暗自估算这个魏王世子会不会买大理寺面子的时候,鎏金大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一名头戴金冠、衣着锦袍、浑身酒气、手端金杯、面容稚嫩的少年突然打开房门,一双通红的眼珠带着满满敌意望着白宇玄。

    “你就是白宇玄,那个父王经常念叨的天降之人?”少年抬起眼珠冷冷地盯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年轻嘲风卫。

    见开门之人脸上稚气未脱,撑死也就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白宇玄心中惊讶道:“这是魏王世子武延基?这分明是个孩子嘛!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小小年纪就跑到这烟花之地寻欢作乐”。

    心里虽然对面前这个口气嚣张的黄毛孺子一百个不爽,但白宇玄还是硬挤出一张笑脸,冲面前的少年郎拱手作揖道:“没想到魏王他老人家竟然如此惦念白某,实在让白某受宠若惊,世子殿下,大理寺嘲风卫白宇玄受陛下之命侦办要案,现有事要向阿比娜姑娘求证一二,还望世子通融通融,我们向阿比娜姑娘请教几个问题就走,不会耽搁太久”。

    武延基长吐一口酒气,慢悠悠地笑道:“陛下交给你什么案子啊?竟然那么着急要见花魁?”

    苗笑婷比较心急,走上前冲武延基说道:“禀世子,昨晚我司成员在对面的街巷追捕嫌犯时被人暗害,而当时只有芙蓉阁三楼的灯光照到那条小巷之中,所以我们想来问问花魁姑娘昨晚看见或听见对面街巷有什么动静没有”。

    浑身酒气的武延基抬起眼一脸不满地瞪了苗笑婷一眼,高声反问:“你什么东西,竟敢接我的话,问你了吗?”

    “世子,我们能进去问问阿比娜姑娘么?保证问完就走,绝不耽搁”。

    眼看苗笑婷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一肚子愤怒和委屈又没发发泄,回去肯定拿自己开刀,白宇玄急忙挡在苗笑婷身前笑嘻嘻地问武延基。

    武延基慢悠悠地举起金杯将杯中剩余的琼浆倒入五脏,然后耷拉着脑袋扫视眼前三名官差,开口道:“狗一样的东西,也不知自己的斤两,死一个嘲风卫就来打扰本世子找乐子,要是多死几个还让不让本世子消遣了?”

    “世子此话何意!?”

    本就一肚子窝火的白宇玄见这个嘴上没长毛的小子说话如此难听,顿时气上心头,一想到那晚阻挠自己的武承嗣,白宇玄心中更是窜上一股无名火。

    已经醉醺醺的武延基哪里看出白宇玄已经冒火,迷瞪着双眼冲身前的人啐了口唾沫,骂道:“一群没良心的狗东西,不过死一条狗而已,居然敢来打搅本世子,吃我武家的、喝我武家的,到头来还如此不识抬举,你赶快给我滚蛋,回去查陛下交给你的天枢要案!”

    武延基话没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声突然响起,在场的苗笑婷、陈礼、以及楼下一众看戏的贵公子愣住了,白宇玄忽然抄起手对着魏王世子武延基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草你爹的武延基,你又是什么狗东西,胆敢辱骂陛下的嘲风,阻挠我们办案!”

    白宇玄骂完还不过瘾,不等眼前被打蒙的武延基反应过来,对着他的肚子抬腿就是一脚,将堂堂魏王世子像球一样揣进屋去。

    被踹飞的武延基像一颗炮弹,将一直紧闭的花魁房门撞开,白宇玄急忙拉着苗笑婷和陈礼快速钻进花魁的闺房,并将房门反锁起来。

    屋里的随从们见武延基像皮球一样被踹进闺房之中顿时愣住了,短暂的沉寂之后,众人纷纷站起身,无视对方身穿官服、腰佩刀剑,个个挥舞着双拳,嚎叫着冲白宇玄三人冲去,誓要为自己主人报仇。

    见眼前几人挥舞的都是王八拳,苗笑婷不屑地冷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抬起腿将一个朝自己正脸冲来的随从踹飞到墙上。

    屋里的随从虽然人数众多,但他们平日里多是仗着魏王府的威名跟随武延基四处惹事的泼皮无赖,一旦遇到真正的高手哪里招架得住,苗笑婷刀都没拔,一个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全收拾了。

    见被打翻的众人中还有几个不服气的准备起来再战,苗笑婷抽出腰间兵刃,散发着凌冽杀气的唐刀插在地毯上,锋利的刀刃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寒光在,这种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沾过不少人命的。

    在场的所有人被苗笑婷手中唐刀散发出的恐怖杀气所震慑,躺在地上不敢动弹,毕竟帮主子出头打架是一回事,被对方一刀砍死是另一回事了。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武延基挨了一耳光又被踹了一脚,酒已经醒了大半,此时的他正老老实实地龟缩在墙角里屁都不敢放。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南宫煌

    解决完碍事的家伙,白宇玄将目光望向端坐在房间中央坐榻之上的花魁阿比娜。

    只见花魁身穿白色纱裙,金色的长发盘成高高的发髻用白玉簪固定,白如羊脂的纤细双臂紧紧抱着怀中的琵琶,梳妆打扮上散发着优雅端庄的气场,但似乎是熬了一宿的原因,站在身前的女子有些憔悴,碧绿的瞳孔周边布满血丝,闪烁眼神透露着不安的神采。

    刚刚屋里打得如此激烈,她一个柔弱女子肯定被吓坏了,娇躯微微颤抖,神色惊慌,眼角挂泪,让人一看就自动产生保护欲,恨不得将眼前的美丽少女抱在怀中。

    白宇玄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素雅的风尘女子,彷如仙女般不沾凡尘的半点污秽,不禁有些看呆了,眼角一撇,却见花魁的手挽上依稀占着一点血红,快步走上前,不顾花魁的尖叫撸起白纱长袖,只见花魁雪白的手臂上居然全是已经凝固的红色蜡水。

    “小王八蛋居然还玩滴蜡!”白宇玄愤怒地转身过准备再给墙角那个小变态踹上几脚,却被苗笑婷一把拉住。

    “赶快把问题问完就走,知不知道你已经闯了大祸了!”

    白宇玄抬起花魁那颤抖的手臂给苗笑婷看,大声道:“闯了祸有我担着,跟你们大理寺冥捕司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个小畜生如此歹毒,我要不教他怎么做人,以后他更是个混蛋!”

    陈礼伸出手紧紧抓住白宇玄的手臂,将他又拽了回来:“白大人怜香惜玉的心在下可以理解,但眼下还是先处理案子为好,而且,世子毕竟是武承嗣的儿子,大小就娇生惯养弱不禁风,你一怒之下要打出个好歹,魏王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白宇玄怒视一眼武延基,冲躺在四周的魏王府侍从高声道:“世子身体不适,你们还不快快将他送回王府?难道让我们亲自送不成?!”

    那些随从听罢,急忙爬起身来,将武延基跌跌撞撞地搀扶出花魁的闺房大门。

    见人已经走了,白宇玄扭过头来松开手,将花魁的衣袖放下,并细声细语道:“花魁莫慌,在下大理寺白宇玄,今日冒然来访实在是失礼了,但破案要紧还望花魁勿怪”。

    花魁向白宇玄欠了千身子,抹掉眼角的泪花,轻启双唇,发出银铃般悦耳的声音:“那世子性格乖张,稍有不悦便将蜡水滴在奴家的身上,奴家被折腾一宿眼看就快经受不住煎熬,多谢大人关键时刻出手相救,只是……不知大人有什么要问的,阿比娜定如实相告”。

    白宇玄抬起头望向正前方那扇通往通利坊的门窗轻声问道:“请问姑娘,昨日傍晚你可听到对面通利坊的街巷中有什么声响吗?”

    阿比娜低垂双眸沉思片刻,有些紧张地轻摇着脑袋:“实在抱歉,大人,虽然昨晚房间里窗户大开,但奴家一直在屋中为客人斟酒、弹奏乐曲,并未朝外观望”。

    “是么?”

    白宇玄走到窗前,见闺房中的窗户是用上等红木制成,雕花镂空好不精致,推开窗户,一眼就看见通利坊那三层楼的顺德酒肆,而在不远处的南市墙外,孙玉遇害的那条小巷就影藏在一栋栋屋宇之间。

    白宇玄将手伸出窗外,半晌后才一脸疑惑地将手收回,他环顾四周,仔细观察着整间闺房的格局。

    花魁的房间三面临窗,一面靠门,所有的门窗都是用高档的红木雕制而成,到底是花魁的闺房,仅这些门窗就价值百金,整间屋子的装潢费用恐怕更是天价。

    “白某还有个疑问想请教阿比娜姑娘”。

    白宇玄搓着手,笑嘻嘻地凑到阿比娜身前,指着自己刚刚推开的窗户轻声问道:“请问姑娘,这扇窗户并非此房的主窗,也不迎风,平日里应该不怎么打开,可昨晚为何你要打开这扇窗户呢?”

    阿比娜不安地扭动着娇柔的身躯,双手抱臂于前,一双碧绿的眼珠盯着双脚不敢抬头仰望眼前的嘲风卫:“那个……奴家记得那扇窗户是昨晚在此饮酒的南宫公子开的,当时南宫公子说屋外的通利坊有好戏,便打开窗户邀奴家看戏,当时奴家担心南宫公子喝多了酒,依在窗前会发生意外,便和侍女一起将南宫公子搀扶回屋里”。

    “南宫公子?哪个南宫公子!”一直站在门口默不作声的陈礼突然情绪有些紧张地开口问道。

    阿比娜似乎被情绪激动的陈礼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说:“就是、就是大理寺少卿南宫大人的公子”。

    陈礼听完倒吸一口凉气,他冲白宇玄和苗笑婷道:“是南宫煌,他骗我们说是第一次来,其实他昨晚就来过这里!”

    见陈礼情绪激动地要推开房门冲出去,白宇玄急忙上前一把将他拉住:“你要干什么去?”

    “当然是将南宫公子带上来问个清楚!”

    “别急,这事儿慌不得”。

    嘱咐完,白宇玄转过身,走到阿比娜身前,贪婪地深吸一口花魁飘散出的体香后双手抱拳笑道:“我们要问的已经问完了,真是打扰姑娘了,就此告辞”。

    行完礼,白宇玄挥挥手,立刻领着陈礼和苗笑婷离开了花魁的房间。

    “白大人,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立刻将南宫公子带上来问话,而且还如此匆忙的就离开了花魁的闺房?”

    白宇玄淡淡一笑,冲走在身边的陈礼说道:“该问的已经问完了,我们再在里面逗留,真不知道花魁会不会被你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哭了”。

    笑嘻嘻的脸色迅速收回,白宇玄一脸严肃地在陈礼耳边低声道:“当晚顺德酒肆抓捕人犯的事儿是绝密,南宫煌居然知道那里有大事发生,这事儿不不一般,搞不好还会牵连进南宫大人,这芙蓉阁里到处都是人,不是问话的地方,咱们还是等出来了再将南宫煌带回大理寺详加询问”。

    回到二层,陈礼却发现刚刚还在人群中等待竞价的南宫煌居然不见了,三人在芙蓉阁上下一番寻找也找不到他的踪影,无奈之下白宇玄只能询问守在门口的小厮,却得知南宫煌在陈礼三人进入花魁的闺房后不久便离开了芙蓉阁,而且看起来行色匆匆。

    听完小厮的话,三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尤其是陈礼,他第一个冲出芙蓉阁,要不是白宇玄和苗笑婷拦着,他已经策马直奔南宫府向南宫辰阳问个明白了。

    “白大人、苗大人,你们别拦着我!我一定要向南宫大人问个清楚,他儿子是怎么知道昨晚通利坊有行动的!到底是不是他事先泄的密,大理寺近百年的声誉不能有污!”

    骑在马上的陈礼情绪激动,要不是白宇玄是武则天钦定破案的官员,他早就对他抽起鞭子了。

    白宇玄一把将陈礼手中的马鞭夺了过来,大声道:“陈大人!你冷静点,就算南宫煌真的有嫌疑也不能肯定南宫大人就有问题,现今我们首要任务是找到南宫煌,问他如何知道昨晚大理寺会在通利坊有行动的”。

    说完,白宇玄将头扭向苗笑婷,说道:“笑婷,你去一趟南宫府找南宫大人,请他到大理寺来一趟,他要不在家就等着他,总之一定要带他去大理寺”。

    “陈大人,请你去调左右监门卫把守所有城门,绝不能放南宫煌离开神都!”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发现

    安排完送走两人后,白宇玄转身返回芙蓉阁再次找到那名小厮询问关于南宫煌的情况,果然,这名小厮眼光尖锐记忆力惊人,一提起南宫煌,小厮立刻喜笑颜开。

    “南宫公子是咱们这里的常客,虽然他贵为大理寺少卿的公子但家里的老子管教很严,估计平日里给的零花不多,所以南宫公子平日都是在一楼跟姑娘们喝喝酒、弹弹曲儿”。

    “这么说南宫公子手头应该没那么宽裕,就是想打赏应该也没几个子儿,看来你这个小厮脑袋瓜子不错啊,这么一个平常公子你都能记得那么清楚”。

    白宇玄掏出一把大钱扔给小厮,算是打赏。

    将手中那把铜钱赶紧放入怀中,小厮一脸谄媚地笑着:“大人谬赞了,小的对南宫公子的印象深也是因为前几日南宫公子在酒后招惹了一伙地痞,就在纠缠不清的时候一个富商及时出手,不但出钱将那伙地痞摆平,同时还给了南宫公子一大包金银,当时南宫公子那个高兴的呀,转手就赏给小的一锭银子!所以小的才对南宫公子如此印象深刻!”

    白宇玄眉毛上挑,眼珠精光闪烁,继续问道:“哦?还有这种事,那富商为什么要给南宫公子金银啊?”

    “这个小的就不知情了,只记得当时小的远远听见那富商对南宫公子说开窗什么的”。

    “开窗!?那你可记得那个富商什么模样,这几日可有出现?”白宇玄兴奋起来,没想到竟然能从小厮这里获取这么重要的线索。

    小厮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那富商来的次数不多,说他是富商也是因为那人衣着华贵,不似普通百姓,而且自从上次他给了南宫公子一包金银后就一直没有再来过,所以小的印象并不深刻,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他体态胖硕,脖子上好似有块黑色胎记,身上还带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有点像茶香!”

    快马离开芙蓉阁,白宇玄迅速返回大理寺准备叫人将神都所有的茶庄和茶商来个大搜查,不想刚走进大理寺的大门,守门的门卫便叫住了他。

    “白大人,您回来的正是时候,有人找您呢!”守门的门卫急匆匆地跑上前来牵马,并指着大理寺内的议事堂冲白宇玄说道。

    “有人找我?是谁呀?”

    白宇玄心中快速盘算着前来找自己的人会是谁,毕竟早上才给大理寺的那些大佬布置任务下去,现在刚刚到下午,不应该那么快回消息。

    “白大人,在下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议事堂方向传来,白宇玄循声望去,顿时一惊,心中暗道:“他怎么来了?”

    “白大人你去哪去了,崇光可是等了你好久啊!”

    只见议事堂门外,身穿五品官服的武崇光正和薛瑞一起坐在台阶上冲自己招手示意。

    “武崇光?这家伙怎么没穿金吾卫的衣服,难道换工种了?奇了怪了他跑这里干嘛?”

    心中虽然嘀咕着,但白宇玄还是换上一脸笑容冲武崇光和薛瑞走去。

    见白宇玄走来,武崇光站起身辞别薛瑞大步朝他跑去。

    “这不是武崇光大人么,怎么换了身官服,不在金吾卫高就了?”白宇玄冲笑呵呵地武崇光拱手道。

    待二人走近后,白宇玄抬起双眼上上下下地仔细观察,见武崇光虽然面带喜色,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安,看来这家伙心里应该藏有心事。

    武崇光冲白宇玄拱手回礼道:“自从上次侦破赤色风暴案后我就已经不在金吾卫了,陛下恩旨让崇光进入北军的羽林军历练,不过说是进入羽林军其实也就在里面领了个校尉的军衔,叔父已经安排我进兵部兼领五品主事的差事”。

    “梁王还真是器重大人,从凉州回来才多长时间,一眨眼功夫你都高升五品了啊,官阶比我还高,我得向武大人行礼才是!”

    白宇玄笑嘻嘻地冲武崇光拱了拱手,然后扬起眉毛,一脸俏皮地小声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武大人突然来访有何贵干啊?”

    武崇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白兄奉皇命调查天枢命案,崇光此次前来,一是作为羽林军校尉前来听候白大人的调遣,二是有一事相商”。

    “我就猜到你肚子里有别的事,说吧,有什么事儿要我帮忙?”

    武崇光嘿嘿一笑,在白宇玄耳边低语道“不知白大人最近是否有见到贵司副督事杨雨薇杨大人?”

    “杨雨薇?感情这家伙专程跑来大理寺找我,是为了找女人泡妞的!”

    白宇玄心中暗笑,脸上却挂出一张苦脸:“武大人进入兵部,不常在宫中,难怪你不知道,自从上次赤色风暴一案之后,杨大人就一直在陛下身边并未回冥捕司,目前我冥捕司副督事一职仍然是上官大人”。

    武崇光一听顿时泄了气:“原来如此,真是打扰白大人了”。

    “别介!”

    白宇玄一把拉住武崇光的衣袖,像妓馆里拉皮条的大茶壶一脸淫笑地问道:“杨大人虽然不在冥捕司,但卑职经常进宫面圣,仍然有机会见到她,不知武大人找她有何贵干啊,是不是需要在下帮忙牵个线、搭个桥啊?”

    听了白宇玄的话,武崇光眼中重现兴奋之色,他嘿嘿一笑:“这不是快到七夕了么,我想知道杨大人七夕当夜当值不当值,听闻南市在七夕当晚会有灯市,崇光想邀她去南市看灯会,烦请白大人见到她帮崇光带带话,感激不尽!”

    可惜白宇玄并没有点头答应下来,而是淡淡一笑:“这个好办,不过,要等白某先过了这一关再说了”。

    说完,白宇玄冲武崇光身后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后看,武崇光回过身,竟见一名老宦官领着一众千牛卫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大理寺。

    一进大门,见到正在和武崇光闲聊的白宇玄,那宦官立刻高举手中的拂尘,对准他开口大喊道:“大胆白宇玄,你不好好在大理寺侦破陛下交办给你的差事,竟然跑到芙蓉阁逍遥快活,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殴打魏王世子,还不快快随我进宫面圣接受圣上裁处!”

    “你竟然打了武延基!”一脸惊愕的薛瑞半天没闭上嘴。

    武崇光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却见白宇玄一脸不以为意,甚至还冲自己和薛瑞做了个鬼脸:“怎么,厉害吧?武延基那小兔崽子不打不成器,我敲他那是教育他,不然他就跟他老爹一样,无法无天了!”

    话还没说完,老宦官带来的千牛卫一把抓住白宇玄的双臂,二话不说直接将他带走,只留下还在原地的武崇光和薛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御前交锋(上)

    装载着白宇玄的马车在太初宫宽阔平坦的道路上快速奔驰,而它的目的地则是太初宫深处的徽猷殿。

    双手被绳索紧紧绑缚的白宇玄被两名千牛卫押解进徽猷殿的大殿之上,只见大殿里武则天高坐大殿的正座之上,而魏王武承嗣则跪坐在一旁瞪着一双恶狠狠的眼珠子望着自己,而令白宇玄有些意外的是,大殿中除了武则天身边站着两个伺候宫女外,并无他人,看来这件事武则天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待白宇玄被千牛卫按跪在地上,位于高台之上的武则天缓缓开口道:“白宇玄,魏王向朕举报说你不好好侦办天枢命案,跑到芙蓉阁消遣快活还打了魏王的世子,可有此事啊?”

    此时跪伏在地的白宇玄脸上波澜不惊,一点都不觉得紧张,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当中,从他在芙蓉阁下定决心扇武延基两个打耳光开始,他就打定主意把事情闹大,好把武承嗣钓出来,只是没想到武承嗣这么给力,竟然跑到武则天那告状,这下倒好,在皇帝面前告状,还不一定谁告谁呢!

    白宇玄抬起头仰望高高在上的女皇,见武则天面色平缓眉宇之间并没有半点怒容,心中便有了底。

    他仰起头冲武则天大声道:“启禀陛下,卑职的确是去了芙蓉阁,但并不是去消遣,而是为了查案,至于说殴打世子嘛,请恕臣直言,世子他……该打!”

    “你说什么!”

    愤怒的咆哮声与震耳的拍案声几乎同时响起。

    一直坐在一边怒视自己的武承嗣拍案而起,指着白宇玄激动得大声骂道:“你个厮,世子就算再有不对那也是我们武家人,是我武承嗣的长子,他纵有什么不对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动手,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当着众人的面殴打世子,陛下,此事关系咱们武家的颜面,您一定要为老臣做主啊!”

    武则天没吭声,而是眼睛斜视深深看一眼武承嗣,眼神中激射出不满的神色。

    武承嗣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大殿之上言行有些逾制,毕竟在皇帝面前,谁都没资格拍桌子骂人,意识到自己犯了错,武承嗣急忙跪在地上一个劲地高喊着:“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白宇玄,你为什么不在大理寺好好办差,反而要跑到芙蓉阁去,还在那里殴打延基?”武则天将目光对准了白宇玄,轻轻开口问道。

    白宇玄扭头看了看跪在一旁的武承嗣,冷笑一声,回道:“启禀陛下!昨夜冥捕司一嘲风卫在通利坊追捕炙影余孽的时候被歹人暗害,而杀害嘲风卫的凶徒极有可能与前日晚在天枢工地偷袭袁守义的凶手是同一人,而当时微臣的同僚遇害之地位与芙蓉阁仅有一墙之隔,所以臣前去芙蓉阁是想查问昨晚是否有目击者”。

    “你说你去芙蓉阁是为了找寻目击者,那为什么别的地方都不去,专门挑了花魁的闺房呢!?”

    趴在地上的武承嗣抬起眼,用怨毒的目光扫视白宇玄。

    “哼!”

    白宇玄冷哼一声,抬起头冲武则天大声道:“那是因为由于南市围墙的限制,当夜只有位于三楼的花魁闺房才能看到街巷中的凶案,所以微臣只能去位于三楼的花魁闺房询问!”

    说完,白宇玄扭过头与武承嗣对视:“至于说到殴打世子,那是因为当时世子口无遮拦,差点当众泄露了陛下交办给卑职的机要秘案,卑职情急之下只能给了世子几个耳光让暂时其闭嘴,这一点大理寺判官陈礼可以作证!说到这里卑职倒想问问问魏王殿下,天枢工地命案事关机密,世子在朝中没有一官半职,他又是怎么知道天枢工地有命案的?”

    见武承嗣一时语塞,白宇玄心中暗喜,看来给武延基泄密的人就是这个当爹的!

    “此外!”

    白宇玄决定不给武承嗣解释的机会,继续大声发问:“卑职没记错的话世子今年才虚岁十四吧,小小年纪就跑到那烟花巷中寻欢作乐,还当着芙蓉阁如此多人的面理直气壮的包隔夜场,这不是有损皇室颜面么!”

    白宇玄敢在皇帝面前跟武承嗣对刚,就是因为他知道武则天修筑天枢的目的就是为了稳定民心,彰显帝国和皇室的威严,可武延基不但涉及天枢工地命案的泄密问题,小小年纪还去妓馆寻欢作乐更是让武则天脸上无光,这两件事都完美地点燃了武则天的怒火,可怜武承嗣因为儿子被打而怒发冲冠,风风火火地跑到武则天这里告状,忘记女皇陛下正生他们爷俩的气呢。

    只见武则天眼角微微抽搐,双眼缓缓转向了一旁的武承嗣,脸上的愤怒之意一览无余。

    见局面已经倒向自己,未等武承嗣向女皇解释,白宇玄趁胜追击,在武承嗣开口辩解前又问道:“昨夜,卑职同大理寺、刑部一起督办炙影余孽案,当夜,就在卑职带人追捕炙影余孽的路上,正是魏王的车架挡住了我们抓捕的道路,卑职斗胆请教魏王,您大半夜的没事干跑通利坊作甚?”

    高坐台上的武则天面无表情地望着武承嗣,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陛下,那……那晚臣是……”

    武承嗣说话结结巴巴,看来败局已定,白宇玄决定给予他致命一击,果断打断武承嗣的话:“据微臣所知,通利坊毗邻南市,一直都是各类江湖术士、下九流之人的聚集地!”

    说到这里,白宇玄抬起头意味深长地冲武则天说道:“据卑职所知,通利坊可是住着不少手段高明的毒师”。

    袁守义中毒一事被武则天严令保密,所以跪在一旁的武承嗣根本不知道白宇玄那最后一句话是何用意,眼下他正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解释是自己一时口误将天枢工地命案泄露出去,而他昨晚出现在通利坊一事也只是碰巧回府路过而已。

    武则天没有搭理武承嗣,而是命站在白宇玄身后的千牛卫给他松绑,随着紧缚的绳索落地,白宇玄站起身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白宇玄巧妙地将事情与袁守义中毒一事连在一起,就是看准了当今的局势,当今天下虽然皇位名义上的接班是李旦,但他的正式称谓并不是太子,而是皇嗣,况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武氏家族把持朝政的今天,他继承皇位的可能性十分渺茫,要是李旦没戏,那武则天归天之后谁最有可能坐上太初宫的宝座呢?

    武承嗣曾经力荐武则天立自己为太子,虽然未果,但身为武氏集团的头号人物,他依然是皇位的最有力竞争者,再加上身为武则天左膀右臂的袁守义突然中毒,这不能不引起武则天的警觉,担心这个不安分的侄子会不会脑子一热,准备谋朝篡位。

    “魏王殿下!”

    白宇玄冲武承嗣拱手道:“还请魏王解释一下昨晚魏王您为何出现在通利坊?偌大的神都您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偏偏去距离您的魏王府如此遥远的通利坊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御前交锋(下)

    眼尖的白宇玄见武承嗣神色紧张,眼珠不安地左右晃动,便断定昨晚他突然出现在通利坊果然有问题!看来自己将他出现在通利坊和袁守义中毒一事连在一起是赌对了。

    “魏王,你说说你昨晚为什么要去通利坊啊?”武则天看着武承嗣的眼神越加犀利。

    就在白宇玄在一边幸灾乐祸,等着武则天收拾他的时候,守候在殿门口的宦官大声禀告道:“陛下,梁王殿下和上官大人求见”。

    一听来人禀报,白宇玄心中一紧,梁王武三思跑来估计是给武承嗣站台的,那上官婉儿跑来是做什么?一联想到后世对上官婉儿与武三思私通的记载,白宇玄不禁皱起了眉头,难道这个时候上官婉儿已经和武三思有染了吗?

    仓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白宇玄回头望去,只见一身朝服的梁王与上官婉儿并肩而行朝自己走来,不过武三思的眼睛一直在武则天和武承嗣之间来回打量,而上官婉儿的眼睛始终都盯着自己。

    向武则天行礼后,武三思首先开口:“陛下,臣听闻冥捕司的白宇玄殴打魏王世子,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还望陛下明鉴!”

    听到这话白宇玄第一个纳闷了,本以为这家伙是来帮武承嗣一起收拾自己的,但怎么听着像是来和稀泥的?

    上官婉儿则冲武承嗣说道:“白宇玄殴打世子罪无可恕,但求魏王念在他正为陛下侦破要案之际,还请魏王暂且网开一面,待破案之后我冥捕司定会严罚”。

    站在一旁的白宇玄心中有些郁闷,自己刚刚好不容易把局面扳回来,但这俩人跑来为自己求情,这场面一时间怎么感觉犯错误的又变成自己了?

    武则天没好气地望了二人一眼,然后继续向武承嗣问道:“承嗣,你告诉朕,昨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通利坊啊?”

    跪在殿上的武三思听到武则天的问题立刻跑上前,跪在地上回答道:“陛下!其实昨晚魏王兄出现在通利坊是因为侄儿!”

    武三思此话一出,白宇玄和武则天纷纷将目光对准了他,这事儿怎么跟他还有关系?

    见自己成功将女皇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武三思淡淡一笑,继续道:“陛下,是这样的,七夕将至,侄儿和魏王兄商议,决定在南市举行灯会,并邀请百名高僧准备在七夕当夜从南市出发环城祈愿,一路上诵经念佛求上苍护佑陛下青春永葆、国泰民安,这百名高僧届时将会穿过大半个神都,直到天堂宝殿,昨夜魏王兄就是同臣一块儿在南市监督灯会的搭建工作,而魏王兄回府时,走的正是通利坊方向”。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说啊?”

    武则天似乎并没有打消心中的顾虑,双眼依然有些警惕地望向武承嗣。

    “陛下,这是臣等准备在七夕当夜给陛下准备的惊喜,本不想那么早让陛下知道”。

    武承嗣抬起头,老泪纵横地冲武则天解释道。

    “也罢,难为你们一片苦心了”。

    武则天眨了眨眼睛,眼眸中原本犀利的精光也柔和下来。

    顿了顿,武则天双眼瞥向白宇玄,高声说道:“白宇玄殴打宗室成员理当问罪,但念及其是为了天枢命案不外泄而动的手,故而予以轻判,责罚俸三月以儆效尤,魏王世子武延基出入烟花之地有辱皇室威仪,责令在王府面壁思过半年,不得外出”。

    说完,武则天冷冷地冲武承嗣说道:“魏王回去也多加检讨,儿子要管好,嘴也要管好,有些事儿是不能乱说的!”

    在场众人纷纷伏地领命,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作为最大的输家,武承嗣脸色煞白如纸,而作为胜利者的白宇玄脸上却没有过多的喜悦之色,倒是那突然冒出的武三思和上官婉儿脸上倒是挂着欣喜的笑容。

    走出徽猷殿的大门,武承嗣怒气冲冲地回过身,指着白宇玄威胁道:“这次算你运气好,白宇玄,咱们没完!”

    白宇玄脸上继续保持着轻松的笑容,他冲武承嗣拱了拱手,缓缓道:“魏王殿下息怒,殿下的话语白宇玄句句谨记于心,但见殿下脸色苍白,眉宇间晦气凝结,还请殿下多多保重身体,好好珍惜剩下的几年光阴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想咒本王时日不多吗!?”武承嗣听了白宇玄的话老脸瞬间涨得通红。

    “哎呀!罪过罪过,白某多嘴、白某多嘴!”白宇玄假惺惺地给自己一个轻轻的耳光然后一个劲地冲武承嗣作揖道歉。

    武承嗣气得全身直哆嗦,但在皇宫里又发作不得,只能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在随从的搀扶下气冲冲地走下大殿的阶梯。

    “白大人,你刚才对魏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武三思走上前望着武承嗣正渐渐远去的背影,笑嘻嘻问白宇玄。

    白宇玄思虑片刻,在武三思耳边小声道:“白某今日就透露一点,魏王的阳寿还剩下不到四年,请梁王殿下没事多多宽慰魏王,让他多多珍惜光阴吧,毕竟生气易伤肝,对身体不好”。

    被称为知晓前后千年事的天降之人这么说,相当于被提前判了死刑,难怪武承嗣走前脸色如此难看,武三思听后也是一脸惊愕,不过一转眼这条老狐狸的脸色便恢复如常,并笑问:“那我倒要请教一下白大人,本王的阳寿又是什么时候到头啊?”

    白宇玄抬起眼皮扫视武三思,缓缓道:“我看魏王命数已定才敢断言,但此时下朝廷之跟本还未定,梁王殿下的命数也未定,白某不敢妄下结论”。

    武三思意味深长地看着白宇玄,小声回道:“那本王就试试与自己的命数搏上一搏,看看能否应验白大人心中的天命”。

    说完,武三思轻抚衣袖,转身走下徽猷殿的台阶,而就在他转身的同时,身前的白宇玄脸色却是有些紧张,因为在武三思转身的同时,双眼暧昧地瞟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上官婉儿,那眼神是那么熟悉,在南市妓坊里,那些选中了姑娘的嫖客望向自己中意女子的眼神都是如此。

    “上官大人,你是怎么跟梁王一起过来的?”

    见武三思走远,白宇玄这才回过头望向自己的上司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大理寺来人通报,说你因殴打魏王世子被抓进宫来,我这才着急来看看什么情况,结果没想刚到宫门口就遇到了也听闻此事匆匆而来的梁王”。

    “不过真没想到,梁王这次竟然会选择袒护你,看来你很受他的器重啊!”

    上官婉儿脸上重新换上了小恶魔的表情,嘴角微抿眼神戏谑地看着眼前的手下。

    “哪里哪里,梁王此人爱才,这神都里只要有点名号的人哪个没受到过他的恩惠啊,倒是这次因为白某的鲁莽害得上官姑娘亲自进宫求情,实在愧疚得狠啊!”

    “既然心中有愧疚,那以后哪天本姑娘有事找你的话,你可不能推却啊!”上官婉儿柳眉轻扬,迈着轻松的步子走下了台阶。

    “梁王应该是从武崇光那听到的消息才匆匆赶来,这个武三思,从来都是不做亏本买卖,他这次进宫既给魏王一个台阶下,维护了武氏一族的颜面,又替我求情让我欠他一个大人情,真是两头都讨好,不知道以后我要怎么样才能还了他这个人情啊!”

    想及此,白宇玄望向远处武三思和武承嗣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心中暗道:“可惜了,可惜了,我好不容易将武承嗣逼到墙角,眼看就能问出他昨晚到底在通利坊密谋着什么,结果功亏一篑,全被这个武三思给搅和了,没想到这次交锋,最后的赢家竟然是他”。

    此时已经走下台阶的武三思正搀扶着浑身颤抖的武承嗣笑道:“兄长,小弟今日来的够及时吧?”

    “嗯,多亏你来得及时,要是让那个白宇玄在问下去,恐怕通利坊里面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武承嗣感激地望了武三思一眼,但转脸有恶狠狠地感叹道:“只是便宜了白宇玄那厮,总有一天我一定要他跪在我的脚下!”

    “兄长还是多多保重身体,现在通利坊已经被盯上,里面的人已经不宜久留,为保险起见,我看还是先让五毒门的人先离开神都避避风头”。

    “也罢,就依你了!”武承嗣长嘘一口气无奈地点头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夜会上官婉儿

    白宇玄刚离开太初宫的大门,走在后面的上官婉儿突然跑上前捅了捅白宇玄的后腰,一脸怪笑道:“你今晚到我房里来,我找你有事,记得哦,今晚!”

    说完,上官婉儿又用手指戳了白宇玄的心窝,示意对方不要忘记,然后便乘马离去。

    “这丫头片子,晚上让我去找她,葫芦里准备卖什么药啊?难不成又弄了什么新花招准备戏弄我?”

    白宇玄挠了挠后脑勺,一边抱怨,一边迈步朝大理寺走去。

    刚回到大理寺的大门前,一直守在门口的薛瑞神色紧张地一把拽住白宇玄的手询问情况到底如何,白宇玄嘿黑一笑,将在徽猷殿里的大概经过向老宦官讲了一遍。

    得知白宇玄有惊无险地过关,一直紧绷着脸的薛瑞终于松了口气。

    “白大人仍然在意魏王为什么昨夜会突然出现在通利坊么?”薛瑞见四下无人,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怎么?薛公公知道里面有什么深意?”

    薛瑞嘴角上咧,挤出一层法令纹,他冲白宇玄笑道:“这也没什么深意,魏王近来身体一直大不如前,寻遍了宫中御医却收效甚微,而通利坊里汇聚有不少所谓的民间名医,所以每到下午魏王就会去通利坊,直到傍晚时分才打到回府,老奴要没猜错,他应该是去向那些江湖郎中求医问药的”。

    “原来如此,只是魏王行事向来隐蔽,不知薛公公是怎么知道的?”

    薛瑞没有直面回答白宇玄的问题,而是拍了拍白宇玄的肩膀哈哈一笑:“不足为外人道也!”

    白宇玄脑筋一转,心中立刻明了,薛瑞身为武则天身边的贴身宦官,私底下帮助皇帝暗中掌握大臣的**,这一任务跟数百年后的明朝锦衣卫倒是很像,只是这偌大的神都里,到底隐藏有多少他的线人呢?想及此,白宇玄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上官婉儿的容貌,这个丫头不也是武则天安插在冥捕司的眼线么?

    “对了,薛内侍,白某有个要紧的事情得拜托您”

    白宇玄神神秘秘地给了薛瑞一个眼神,将他领到一无人的僻静拐角,小声道:“烦劳薛内侍帮白某调查一下神都所有的茶庄、茶肆和贩卖茶叶的所有人员,他们中是否有体态肥硕,脖颈处有个黑色胎记之人”。

    “这个好说,老奴回去就安排人手调查”。

    薛瑞也不问白宇玄为何要这么做,立即答应了下来。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一轮圆月已经挂在远处的天边催促夕阳早日落山。

    白宇玄回到议事堂坐下没多久,黑着脸的苗笑婷和陈礼便走了进来。

    见二人空手而归且脸色难看,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白宇玄的心间:“怎么了?陈礼大人没找到南宫煌,苗大人也没遇见南宫大人?”

    陈礼叹了口气,率先说道:“卑职已经请画师给神都九门分发了南宫煌的图像,同时让大理寺里空闲的兄弟连同洛州府衙的人在全城搜索,但一直找到太阳落山也没见到南宫煌的影子”。

    与一脸失落的陈礼相比,苗笑婷的表情就平淡得多:“我倒是在南宫府等到了南宫大人,但南宫大人听说南宫煌不但去芙蓉阁喝花酒,还跟此案有关后立刻气得晕厥了过去,现在南宫府上下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在找南宫煌,我看自己在那也没什么用就先回来了”。

    “看来这个案子目前是卡在南宫煌这里了,要是一直找不到南宫煌问出他为何要打开门窗,恐怕这个案子就要耽搁下去了!”

    白宇玄皱了皱眉,扭头冲站在身后的薛瑞说道:“烦劳薛公公去通知大理寺、刑部、还有城里的禁军,我们要在全城大规模的搜捕南宫煌!”

    薛瑞领命下去做部署,刚到门口正好跟浑身散发着燥热气息的拓跋石灵撞上。

    “怎么样,拓跋兄可有什么发现?”

    白宇玄端起一碗清水递给一拓跋石灵,但见到他那张一脸失落的脸,心中也是没有多少期望。

    拓跋石灵将碗中清水一饮而尽,唉声叹气起来:“我们今天几乎将神都翻了个遍,但还是没有找到半点线索”。

    白宇玄从怀中取出那片已经干瘪的叶片,在对着叶片上的五瓣花图案思虑片刻后,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白宇玄脑中。

    “拓跋兄,明天一早你们就不要找什么铁匠铺了,明天你们就负责找这几个地方……”白宇玄在拓跋石灵耳边低声吩咐道。

    皎洁的明月缓缓跃上岸边的柳梢枝头,三名嘲风卫离开大理寺,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了冥捕司。

    虽然折腾了一天,又是去天枢工地,又是去芙蓉阁,还被人五花大绑的抓进了皇宫,但总的来说今天的收获颇丰,不但将孙玉命案、徐茂命案和天枢工地命案联系在了一起,还找到了其中的关键人物南宫煌。

    白宇玄抬起头望向朗朗月空,心中却总觉得这个案子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同苗笑婷和拓跋石灵分开后,白宇玄独自一人在后院徘徊一圈,确定周围没有旁人后,又悄么声地来到了上官婉儿的门前,深吸一口气后,年轻的嘲风卫硬着头皮轻轻叩开了房门。

    房门缓缓打开,身穿一身淡雅长裙,长发披肩的上官婉儿宛如仙子出现在眼前。

    “白大人真是辛苦了,折腾这么晚才回来,先进来坐吧!”

    上官婉儿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冲白宇玄默默一笑,伸手将门外之人拽进了房中。

    白宇玄这是头一次走进上官婉儿的闺房,只见屋里装潢朴素,家具也就是满足最基本需求的书桌、书柜以及几张胡椅而已,墙上挂着好几幅书画,闺房深处挂着纱帘,纱帘背后就是上官婉儿就寝的卧榻。

    从白宇玄一踏进闺房的那一刻,一股清香淡雅的味道扑面而来,而奇怪的是房里并没有见到什么香炉,没有点香,那这股味道是从哪飘来的呢,难不成这是坊市最新款的香粉?

    就在白宇玄四处搜寻味道来源的时候,上官婉儿已经捧上一杯茶水送到白宇玄手中。

    “听闻白大人喜欢喝桂花味儿的凉茶,这是婉儿下午亲自熬制的,来尝尝?”

    夹杂着阵阵桂花香气的凉茶捧在手心里,但白宇玄的心却始终悬着,这个丫头片子平日里一副小恶魔的嘴脸,今晚怎么变得如此柔情脉脉,她大半夜叫自己跑过来到底要干啥,还破天荒的亲自给自己送茶,难道这丫头对自己的满腹才华动了心,准备彻夜长谈?

    扯淡!

    白宇玄仅用了半秒钟时间就迅速在脑海中回绝了这个可笑的想法。

    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人家上官婉儿被后世称为一代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己呢?连键盘怎么敲都忘得差不多了,毛笔字也写得跟鬼画符似的,肚子里的墨水早就还给学校老师了,要说她欣赏自己的才华那可真是见鬼了。

    白宇玄不敢喝茶,而是有些不安地咽了口唾沫:“不知上官大人大半夜的叫我来此有何贵干啊?”

    长裙飘飘的上官婉儿转过身来冲自己妩媚一笑:“怎么,婉儿就不能跟白大人好好聊聊天么?”

    “那倒不是,只是平日里白某很少跟上官大人有过交流,那个……”

    “哼!”

    上官婉儿撅着粉嫩的双唇娇嗔道:“当初在怀州,可是你将婉儿按在床上,拥在怀中的啊,你还敢说没有什么交流?”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上官婉儿的请求

    上官婉儿柳眉倒竖,鼓起粉嘟嘟的小嘴,一张可爱之极的俏脸摆在白宇玄眼前,看得他心中狂跳。

    “特奶奶个腿儿的,这丫头片子的勾魂技术不赖啊,当初在怀州的那张床上,她要是摆出这张脸来我还真会把持不住!”

    白宇玄心中暗自庆幸,同时自己也在脑海中拼命思索上官婉儿大半夜的把自己叫来到底想干啥,要是纯粹的只是想捉弄自己,那这个游戏还是趁早结束的好。

    急忙站起身,白宇玄走到门边冲房中的主人抱拳施礼道:“当日在怀州是白某不检点,在下在这里请罪,天色不早了,上官大人要是没有什么训示,在下就先回去了”。

    见白宇玄准备要走,上官婉儿突然扑上前,用娇躯顶住对方,右手撑在门板上,给白宇玄来了个逆壁咚。

    此时紧靠墙边的白宇玄心脏狂跳不止,淡淡的发香不断涌入鼻腔之中,上官婉儿那精致的面容近距离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由于距离太近,她胸前那条勾人眼球的事业线仿佛带着强大的魔法,让白宇玄的眼珠始终无法逃脱它的吸引力。

    “说,你今天在徽猷殿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让我跟武三思保持距离?这算是你这个天降之人对我下的预言么?”

    上官婉儿面如桃花,双眼迷离,但在白宇玄耳边说的话却冰冷无比,与她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同!

    白宇玄这才理解上官婉儿的用意,原来她展现出来的妩媚、性感和可爱都是假的,只有刚刚在耳边说的话语才是本意!不愧是武则天的探子,说话做事都不能带有本心,毕竟谁知道花窗之外,屋檐之上,是否潜伏有类似薛瑞那样的窥视者。

    想及此,白宇玄狂跳的内心也放慢了奔跑的脚步,他顺势搂住上官婉儿的细腰,淡淡道:“白某只是希望上官姑娘能有个好的归宿,有个好的结局而已”。

    粉色的双唇紧紧贴在白宇玄的耳边,怀中的女子口吐莲花:“像我们这种陛下的鹰犬,哪有什么好的归宿,最后能落个全尸已经是难得了!”

    说完,上官婉儿缓缓抬起头,含情脉脉地望着白宇玄,说话的语气也柔和起来:“平日里这种事白大人都紧闭双唇不肯开口,今日居然愿意吐露天机,婉儿感激不尽”。

    见上官婉儿准备起身,白宇玄抱住上官婉儿的手却并不想松开,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脑海中突然想起历史书上关于上官婉儿的一系列叙述,一想到眼前的俏佳人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走下去,将会落下与人通奸的污名,最终也会被权力的**遮蔽双眼,最后成为断头台下的亡魂,白宇玄心中突然感到一阵镇痛。

    是坚持几见,让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冷眼旁观历史沿着已知的路径前行,还是果断出手,改变眼前这个女子可怜的一生?

    几秒钟时间的思考仿佛度过了漫漫长夜,仿佛经历了无数春华秋实,终于,白宇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目光,松开手抓住上官婉儿的香肩,正色道:“婉儿,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告诉你”。

    一根纤纤玉指轻放在白宇玄的双唇上,打住了他将要吐出的话语。

    上官婉儿将头靠在对方肩上,身躯上前与白宇玄轻轻相拥,两片粉色香唇贴在对方耳根前口吐沉香:“婉儿自己选定的道路,自己会一直走下去,生死自有天命,不管以后婉儿的命运将会如何,婉儿都不会后悔”。

    怀中佳人缓缓起身离开,鼻间的淡淡香气也渐渐飘离,白宇玄见烛边的上官婉儿眉目间凝聚着一丝忧虑,心中一阵感慨,是啊,面前这个女子刚出生父亲就被武则天杀害,打小在掖幽廷长大,不知这期间吃了多少苦,隐藏了多少恨,如今又在自己的杀父仇人身边做事,其内心的苦楚与矛盾又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冲上官婉儿抱拳行礼,白宇玄淡淡道:“姑娘不愿意听白某之言,乃是看破生死,不屈于命运的摆布,白某钦佩,不过白某还是那句话,梁王狼子野心,姑娘还是小心提防切勿引火烧身”。

    “天降之人金口玉言,很少会对他人作出预言,今日大人居然为了婉儿的安慰而愿意吐露天机,白大人的心意婉儿在此谢过了”。

    上官婉儿冲白宇玄欠欠身,抬起头来,只见原本悬挂在眼前的泪花已经消失,她又换回了那张俏皮的笑脸。

    “夜已经深了,上官大人要是没其他事的话,白某就先行告辞了”。

    白宇玄正准备离开,上官婉儿的倩影再一次出现在眼前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刚才着急询问白大人今天对婉儿那番话语的用意,竟忘了请白大人夜访的本意!请白大人先坐下,婉儿今晚相邀,却是有事”上官婉儿请白宇玄坐在胡椅上,转身走到书桌前提手研磨。

    “婉儿今晚请白大人前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还望白大人应允”正在研磨的上官婉儿抬起眼皮望向白宇玄,一双大眼珠闪烁着灵动的光彩。

    “不知上官大人有何吩咐?”

    白宇玄深吸一口气,心里琢磨着上官婉儿身为皇帝的贴身女官,又身兼冥捕司副督事,那么大能耐,还有什么事非得让自己出马?

    上官婉儿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是这样的,婉儿一位朋友前些日子在通利坊的顺德酒肆夜饮,却不幸遇到白大人同大理寺围捕炙影余孽,混乱中他也被抓进了大理寺,如今已经过了整整两日,这两日里他的妻儿家小无不担忧他的安危,所以婉儿今日想作保,请白大人将他放回家中”。

    闹了半天是想来捞人啊,难怪她今天不辞辛苦的跑到宫里替自己求情,原来是想让我帮她捞出人出狱,也罢,这应该没问题。

    想到这里,白宇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这个好说,只是不知道是上官姑娘的哪位朋友被抓进了大理寺啊?”

    上官婉儿抬起手中的砚台冲白宇玄笑道:“是北市荣月斋的老板黄容,婉儿这些年书画所用的笔墨纸砚都是从他那里所购,几年下来跟他也算有些交情”。

    “原来如此”。

    白宇玄背着手走到上官婉儿身边,仔细看着墙上悬挂的一幅幅字画,不禁赞叹起来。

    “久闻上官大人文采出众,没想到丹青的造诣也如此高超,所画的画卷竟然如此精妙!”白宇玄指着眼前一副初春踏青图赞叹着。

    “上官大人画的画卷里,我最喜欢的是画中那站在柳树下放风筝的女子,优雅端庄,跟你很像啊”。

    “是么?可婉儿喜欢的却是那在天上的风筝”。

    “风筝?姑娘为何这么说?”

    上官婉儿望向眼前的画卷,脸上却浮现出淡淡的忧伤:“因为那风筝与婉儿是如此相似,看似高高在上无拘无束,实则被丝线所缚,没有半点属于自己的自由,是高高在上还是坠落在地,都只能听由那执线之人的安排”。

    眼珠一转,似乎察觉自己说的有点多了,上官婉儿急忙将话题转移:“荣月斋的黄老板是婉儿为数不多的好友,婉儿希望他能无事,若他能平安归来,这副踏青图就赠与白大人吧”。

    “既然是上官大人的面子,白某一定相帮,明日请大人跟我一起去大理寺提人!”白宇玄冲上官婉儿抱拳道。

    “那真是多谢白大人了”。

    说完,上官婉儿抬起微红的脸颊,一双杏目直视白宇玄,眼神中迸发出无尽的柔情“还有,请白大人以后直接称呼我婉儿吧,老叫上官大人总感觉有些见外”。

    在房中同上官婉儿闲聊几句后,白宇玄笑盈盈地走出上官婉儿的闺房,待房门紧闭,白宇玄眼中立刻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月光被飘来的云朵遮住,夜虫的鸣叫声在冥捕司安静的内院里此起彼伏,白宇玄站在上官婉儿的门口驻足半晌,过了近一柱香的时间后,心事重重的白宇玄才迈着轻盈的步履回到房中,静静地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黄荣

    隔日一早,白宇玄领着上官婉儿来到大理寺的天牢中。

    秉承宁可错抓不可错放的原则,当初顺德酒肆里从店伙计到食客,被抓来的足有两百人之多,牢房里人满为患。

    加上辨明身份的工作又要调取档案,又要派人实地走访调查,进展十分缓慢,更何况如今又有天枢命案掣肘,大理寺根本没那么多人手去慢慢辨认这两百人里谁是炙影余孽,谁是无辜百姓,据狱卒说,要想辨明这些人的身份,最快还得花费十几日。

    在同狱卒吩咐几声后,两名狱卒将一名年约四十,体态发福的男子从牢房中架了出来。

    那男子见到上官婉儿后一脸激动,拉住上官婉儿的衣角大声道:“上官大人救命啊,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普通商人,从来就没做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啊!”

    上官婉儿扭头望了白宇玄一眼,白宇玄点点头,冲黄荣问道:“黄荣,本官问你,那晚你跟何人去顺德酒肆饮酒的?”

    黄荣眼珠转向白宇玄哆嗦道:“回大人话,小的每到夏天,就习惯离柜后独自一人去顺德酒肆饮饮酒,吹吹风,当晚我正独坐一桌饮酒,谁知饮到一半就遇到大理寺的官老爷们办案,然后、然后我就被抓到这里了”。

    “你快别问了,在大理寺待了几天你怎么说话办事快跟大理寺的那些人一样了?告诉你,你要再这样以后别回冥捕司了!”

    上官婉儿没好气地瞪了白宇玄一眼,搀扶起黄荣转身离开。

    “我招你惹你了?”

    白宇玄撅个嘴,急忙追上前帮忙搀扶黄荣,架起黄荣虚弱的胳膊,一抬头,白宇玄的眼珠中突然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不过那一丝惊异很快被掩盖下去,他的脸色很快恢复正常,跟随着上官婉儿一起将黄荣送出大理寺。

    白宇玄和上官婉儿将黄荣搀扶上早已等待在大理寺门口的马车后快速离开,马车在北市热闹的街市上缓慢穿行驶。

    撩开窗帘,见车外满是拥挤的人群以及高挂彩缎花球的街市,看来北市的节日喜庆气氛与南市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直颠簸的马车终于停在了一间名叫荣月斋的店铺门前,见到自己的老板终于回家,店里的伙计们纷纷上前迎接,并将黄荣抬回店里。

    白宇玄背着手,缓步走进荣月斋,刚走进大门,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扑鼻而来,闭上眼长吸一口气,那钻入鼻腔的清淡香道与上官婉儿房中那股香味一模一样,彷如刚刚出锅的炒茶,清香怡人。

    白宇玄将双手背在身后,在堆满了纸张,整齐摆放着无数狼毫毛笔的荣月斋里闲庭信步般走了一圈,然后举起一块巴掌打的砚台冲黄荣问道:“一进屋就好香啊,黄掌柜,这味道我要没猜错,应该就是你送给上官大人的砚台香味吧,但为什么跟别的你的砚台除了墨汁味儿外还会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呢?”

    听到白宇玄开口询问自己,正在喝茶压惊的黄荣急忙将口中茶水咽下肚,笑呵呵地跑上前解释道:“白大人说的没错,这种墨是小的从外地最新引进来的香墨,里面混合了几种稀有的草药,其中还混有南方扬州的上等茶叶沫,所以除了这砚台除了墨香外,还会有一股淡淡的茶香,这种货目前在朝中权贵里很受欢迎啊,白大人要喜欢,您尽管拿几个回去!”

    “是么?那白某就笑纳了!”

    白宇玄冲黄荣奸笑一声,随手拿起一个砚台塞进了怀中。

    黄荣放下茶杯,从柜台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跑上前,非要感谢上官婉儿和白宇玄,包袱晃悠,发出铜钱哗啦啦的声响,二人自然不愿接受这笔钱财,不过在推阻中白宇玄发现那包里面沉甸甸的,怎么也有个二百贯钱。

    “黄掌柜的好意白某心领了,这钱白某不能要,你既是上官大人的朋友,那也就是白某的朋友,你要给我这些钱感谢我那就是看不起白某了!”

    白宇玄将沉甸甸的包袱塞回黄荣手中,同时双眼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身穿锦衣的胖子。

    “好!既然白大人不嫌弃黄某只是一介商贾,黄某今儿就高攀,结交大人这个朋友!”黄荣扬起粗壮的脖子哈哈大笑,然后吩咐小二准备几杯上等奶茶伺候。

    “不用了,白某有重案在身,不便在外久坐,先行告辞了,等改日再来拜访”。

    白宇玄双手抱拳撩起衣袍准备离去,却不想刚一转身就被上官婉儿一把拉了回来。

    “整天忙案子白大人难道不累么,不如先歇息片刻,黄掌柜这里的奶茶可是神都一绝!”

    上官婉儿脸上挂着俏皮的笑容,死拉着白宇玄的衣袖不松手。

    “上官大人请放手,下官真的有要事!”

    见上官婉儿就是不撒手,脸上还挂着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笑容,白宇玄只好低声道:“请让我先回一趟大理寺,事关陛下交付的天枢命案,卑职刚刚在车上突然响起了一条重要线索!”

    女皇交办的差事要紧,上官婉儿见无法挽留,便与白宇玄一起离开荣月斋。

    由于佳节将至,北市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二人骑着马在茫茫人海中随波逐流,白宇玄一心想早点赶回冥捕司,但奈何街上行人太多,马匹只能一点点缓步前行。

    “白宇玄,一出门你就板着个脸,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我让你从大理寺提人让你不开心了?”

    走在身旁的上官婉儿柳眉高挑,刻意提高了嗓门问道。

    白宇玄望着装扮着五彩绸缎和一个个大红花球的街市,说话有些心不在焉:“您误会了,我这不是被北市的街景给看呆了么,不知不觉明天就是七夕了啊,没想到北市这边也装扮得如此漂亮!”

    “是呀,只是北市虽然也装扮一新,但是远没有南市的灯会那么吸引人”。

    上官婉儿一双灵动的大眼珠饶有深意地望向白宇玄。

    一说起七夕,白宇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武崇光的委托。

    “那个,婉儿姑娘,你知道杨雨薇杨大人七夕当晚当值么?”

    “杨雨薇?你怎么突然提起她了?”上官婉儿有些好奇地望着白宇玄。

    “是这样,梁王的外甥武崇光想在七夕当夜邀请她去南市看灯会,想让我帮忙问问她当夜是否当值”白宇玄手嘴并用,急忙向脸色变得有些不悦的上官婉儿解释道。

    “原来如此,看来武崇光大人要失望了!”

    上官婉儿抬起头,望向远处耸立在远处宫墙后那天堂宝殿的塔尖说道:“据我所知,七夕当晚,陛下将会带领众多宫女从天堂宝殿的通天浮屠像一路走到端门上,一路上陛下要边步行,边向上天祈福,同时还要将自己缝制的针线活计悬挂在端门城楼之上,以向织女娘娘乞巧呢!杨雨薇身为陛下的近侍,到时候自然是要陪伴在陛下左右的”。

    “如此说来,可怜的崇光大人是没戏咯!”白宇玄无奈地摇了摇头,同时悄悄加快了回程的脚步。

    “我看啊,他那是活该,既然想邀请人家去南市看灯会,为何不敢自己亲自开口,还要找人代劳,一点诚意都没有,要是我啊,我才不会答应呢!”

    上官婉儿一点也不觉得武崇光可怜,反而俏皮地翘起小嘴冷嘲热讽道。

    “我听街上人们讨论的都是七夕灯会的事,看来两天后的七夕节将会很热闹啊,据说到时候梁王、魏王招募的高僧就要从南市出发前往天堂宝殿的通天浮屠为陛下祈福,再加上天枢铜柱即将完工,陛下心里定然……”

    白宇玄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个天大的问题!而这个问题似乎与自己手中的案子有着紧密的联系!

    “白宇玄,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在原地发什么呆呢?”

    上官婉儿双手叉腰,冲仍站在原地发愣的白宇玄抱怨起来。

    不想刚刚还像电杆子杵着的白宇玄突然一把拉住上官婉儿的手,神情激动地问道:“婉儿,你告诉我,今年是什么年?”

    “什么年?今年是甲午年,大周长寿三年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长寿三年,也就是公元694年……”

    白宇玄跳下马,不停地原地绕圈,嘴里还一个劲的自言自语,此时他的脑子则迅速运转,不断从海量的记忆中检索着储存的各种资料,半晌后,白宇玄惊讶地发现,他正面临一个可怕的现实,那就是自己所知的历史似乎被篡改了!

    猛地一跺脚,白宇玄不顾一切地冲上路边的二层茶楼,站在茶楼的最高层推窗远望,只见远处红色的禁宫高墙之内,巍峨的天堂宝殿与端门外高耸的天枢铜柱隔着大半个太初宫遥相辉映,气势恢宏。

    回过神来的白宇玄瞪着大眼睛始终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事实,他失魂落魄地蹲在地上一个劲地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白宇玄脑中无比混乱,心中骇然无比,因为眼前的情况根他所知道的历史出现了明显的出入!

    根据历史记载,天枢铜柱真正的完工时间应该是公元695年四月,而天堂则是在695年正月被焚毁,所以历史上这二者根本不可能同时存在,也就是说,眼前那巍峨高耸的天枢铜柱比史书上记载的建成时间提前了整整一年!

第一百一十八章 领尸

    见眼前的景象与所知的历史发生了出入,白宇玄整个人都傻了,他无力地倒在地上一个劲地自言自语道:“我一直谨慎小心,从未干涉过历史的进程,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天枢的建造时间提前了,要是历史因此走上了另一条道路的话,那之后会如何,历史是否会发生改变,要真是这样,我这个来自未来之人又会如何呢……”

    “白宇玄,你到底怎么了?”

    上官婉儿急急忙忙地跑上茶楼,一把搀扶起蹲在地上喋喋不休的嘲风卫。

    一杯热水灌下肚,白宇玄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下来,看着窗外同时矗立在天地之间的天堂和天枢,他无奈地苦笑着,这么多年来自己尽量不对历史进行干涉,没想到到头来历史还是发生了改变。

    到底是哪里发生的偏差?还是说当初正是自己穿越到唐朝的那个从天而降产生了微妙的蝴蝶效应,最终导致历史开始错位?如果历史真的发生了改变,那后面的历史又会如何,自己这个天降之人对于太初宫里那些人来说,还有利用的价值么?

    “你怎么又发愣了,不会是中邪了吧?”上官婉儿关切地递来一条凉毛巾,让白宇玄擦擦脸清醒一下。

    “没什么,只是,我以后不知道自己对陛下还有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白宇玄接过毛巾,决定将心中所担心的告知上官婉儿。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天枢应该是明年开始修建才对?”上官婉儿听完白宇玄的解释后,惊愕地扭头望着远处窗外的天枢铜柱。

    “没错,天枢修建的时间比历史记载的足足提早了一年,我所知道的情况似乎发生了改变,也许我再也无法预测之后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恐怕之后我也将不再会受到陛下的器重了”。

    双眼无神的白宇玄苦笑一声,将杯中的白水一饮而尽。

    上官婉儿沉思片刻,反而笑了起来,她握住白宇玄的双手,安慰道:“要真是如此,我看也好,没有天降之人的头衔,白大人就没那么多负担,可以安心做个正常人了,从此不再参与那些尔虞我诈宫闱争斗,轻松自在的多好,再说了,就算你对陛下来说没有了价值,但依我对陛下的了解,她也不会要了你的性命,你依然还是冥捕司的嘲风卫,依然是我的下属啊”。

    一阵暖意涌上心头,驱散了白宇玄心中的不安,白宇玄也紧紧握住上官婉儿的手,感激道:“谢谢你,婉儿,有了你的安慰我心情好多了”。

    “哼,要想好好谢我,那就七夕当晚上带我去南市看看灯会吧!”上官婉儿冲白宇玄俏皮地做了个鬼脸。

    “这个好说,刚刚真是多谢婉儿姑娘的开导”。

    “看你一头的汗水,快擦擦汗,行了你先歇着,我也有事该回去了,记住了,七夕晚上带我去灯会上转转!”上官婉儿淡淡一笑,站起身飘然而去。

    待上官婉儿远去,白宇玄这次突然回过神来,心中暗叫不好,好像苗笑婷之前就说了要自己带她去灯会,这边自己又傻傻地应了上官婉儿的约,这可如何是好?

    脑子乱如浆糊的白宇玄晃晃悠悠地走回了大理寺,不想刚踏进大门,他就被气冲冲的陈庆之给拦住了。

    “白大人,你跟上官大人私自将天牢里的一名嫌犯给放走了!?里面的人还没弄清哪些是普通百姓,哪些是炙影余孽,你、你就这么把人给放了?”

    陈庆之一脸气氛地盯着白宇玄的双眼,那凶神恶煞的表情仿佛是要吃人。

    “对了,你倒提醒我了!”一提到早晨被带走的黄荣,白宇玄这才惊呼自己差点耽误了正事。

    他急忙一把抓住陈庆之的肩膀正色道:“陈大人,你赶快,带领大理寺的人穿上便衣去北市荣月斋埋伏,待里面的掌柜黄荣一出来就立刻将带来大理寺,记住,秘密抓捕,不要把事情闹大了,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黄荣被大理寺抓走!”

    陈庆之完全被白宇玄搞蒙了,早上才把人放出去,下午又让把他秘密抓回来,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但不管怎么说,白宇玄毕竟受武则天指派调查天枢命案,刑部、大理寺都得听从他的调遣,陈庆之只能领命去调集人手捉拿黄荣。

    看着陈庆之奔跑远去,白宇玄长舒了一口气,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天枢命案给查清楚,不然交不了差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自己,至于历史的进程发生改变这种大问题还是等结了案再说吧。

    议事厅里,见白宇玄回来,一脸忧愁的薛瑞快步靠上前来,低声道:“十分抱歉,大人,您之前交代的事情老奴到现在还没查出什么线索”。

    “没关系!”

    白宇玄落座后冲老宦官笑了笑:“那个人我已经有眉目了,公公就不用再替我费心了,真是辛苦公公了”。

    薛瑞点头一笑,转身命人抬出数摞厚厚的文案放在桌案上:“这些是大人要的天枢工地人员名册,请大人过目,对了,还有一件事,老奴得请教大人”。

    “何事?”

    薛瑞走到门外,领着一名双手打着绷带的男子走了进来,然后冲白宇玄拱手道:“大人,此人是孙玉的族叔,在文昌台任职的孙德谦大人,他来问孙玉的遗体什么时候可以领取回去”。

    “族叔?”

    白宇玄放下手中毛笔,心中寻思起来,别说,孙玉的确是有一个在文昌台当差的叔叔,说起来孙玉能够进入冥捕司也都是多亏了他这个族叔的推荐(文昌台原称尚书省,于公元685年被武则天更名为文昌台,是总理武周帝国六部衙门的机构)。

    对方来自中枢,又是孙玉的亲属,白宇玄可不敢怠慢,他急忙起身相迎,并请手上有伤的男子落座:“阁下就是文昌台右郎中,兼礼部郎中孙德谦孙大人吧,请大人节哀”。

    孙德谦双手有伤,向白宇玄点点头算是回了礼:“孙玉的事情我已经让下人修书一封寄回家乡,但考虑到气候炎热,老家又地处偏远,为恐尸身**,老夫想早日领取孙玉的尸身,好送往老家安葬,只是不知何时能领尸”。

    “仵作已经对孙玉的尸体进行了检查,我想大人明日就能领走孙玉的尸体”。

    说完,白宇玄将目光对准了孙德谦那被白绷带紧紧包裹的双臂:“请恕白某多嘴,您的手臂是怎么了?”

    孙德谦无奈地举起被包扎的手臂,苦笑道:“入夏后下雨天就多了,我三天前上房修葺屋顶的时候不小心从房顶上摔了下来,虽然所幸没摔死,但却把这两只手给摔伤了,我向文昌台的堂官告了一个月的假,原本准备在家好生休养,现在却正好可以带孙玉回去安葬”。

    “那烦请孙大人明日正午前来领尸,这是便条,大人到时将便条交给停尸房的仵作,他自会带大人去认领尸体”。

    将便条递给孙德谦,白宇玄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问道:“孙大人既然在礼部兼任郎中,那是否知道七夕当晚会有百名高僧前往通天浮屠为陛下祈愿一事?”

    孙德谦冲白宇玄点头道:“这个事我也是数日前才从堂官那听来,好像是魏王和梁王暗地里捣鼓的,估计是为了到时候能给陛下惊喜,让陛下圣心大悦吧”。

    “原来如此……”

    白宇玄心中有些失望,看来武承嗣和武三思这两人在这案子里还真的没有什么嫌疑,自己当初一系列的推测都是错误的。

    中午饭点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陈礼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大理寺,同时也带回来一个坏消息:南宫煌死了,尸体被发现在洛河下游数十里外的一处农田中,而且尸体的胸口处有个很深的致命伤,伤口就跟孙玉、徐茂身上的伤口一样,都呈枫叶形的图案。

    听闻南宫煌身上也有那特殊的伤口,白宇玄双眉紧皱。

    “南宫煌是南宫大人的独子,南宫家香火断了,老大人已经哭晕了过去,估计数日内是没法缓过来了”。

    陈礼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语气中透露着无尽的沮丧。

    南宫煌一死,关键的线索就断了,再加上迟迟没能找到杀人的暗器,整个案子顿时无从下手,议事堂里顿时被失望的气氛所包围,唯有坐在桌案上的白宇玄脸色还算平静:“说实话,南宫煌的死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南宫煌一整天没见踪影,被人灭口的可能性很大。”

    “既然让我们发现南宫煌有嫌疑,那幕后真凶就一定会选择杀人灭口,只是可怜了南宫老大人晚年丧子,看来过两天我还得去一趟南宫府南吊丧”。

    白宇玄话音刚落,身穿便服的陈庆之兴匆匆地跑了进来。

    “白大人,人我们已经带回来了,正关在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候着您呢!”陈庆之跑到白宇玄身前,小声说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墨香

    大理寺案牍库旁矗立着一栋三层小楼,那是大理寺藏书阁所在地,里珍藏着历代王朝的刑法明文,还有大理寺近百年来历代判官们留下的办案经验和典型案件信息,可以说,大理寺藏书阁是当时武周王朝的法律宝库。

    来到位于三楼的藏书阁顶层阁楼,只见黄荣被人吊在房梁之下,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紧锁,嘴里还被塞入了木制牙套,让其上下颚不得合拢,以免其咬舌自尽。

    “陈大人,你这架势也太隆重了吧,竟然准备得如此周全!”看着眼前那被铁链紧锁,一个劲冲自己发出杀猪般吼叫的胖子,白宇玄不禁苦笑起来。

    陈庆之一脸自豪地冲白宇玄解释:“大人有所不知,这家伙被抓的时候反抗可厉害了,我们四五个弟兄一起上才勉强将他制服,而且我看大人让我抓人时情绪如此激动,猜测此人定是十分重要的人物,所以便对他多多照顾罢了”。

    “那……真是有劳陈大人了,不过你们如此抓人,恐怕在街上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吧?”

    “这个大人放心,我们当时刻意装成赌坊催债的泼皮,街上的人就是看见了也以为是赌坊抓人讨债呢,没人想到其实是大理寺的官差抓人!”陈庆之跟身边的官差相视一笑。

    白宇玄迈步走到黄荣身前,冲一脸惊慌失措的胖子笑了笑,然后令左右将其牙套取出,好方便他说话,不想牙套刚出去来,鼻涕眼泪混一脸的黄荣大声嘶吼求饶起来。

    “白大人救我啊,我只是出门去找个酒馆吃酒,没想到就被人掳来这里了!”

    黄荣不停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嘴里喷着无数唾沫星子向白宇玄求救。

    满天飞的唾沫星子让白宇玄退避三舍,他一边擦着脸一边指着黄荣大声道:“你丫激动个甚!喷我一脸!是我让他们把你抓回来的!”

    “啊?大人,你、你为什么又要把我抓回来啊,我只是个普通的商人啊,不是你们要抓的那些反贼啊!”

    “是么?”

    白宇玄信步走到黄荣身前,将他的衣领扯下,只见一个他那粗壮的脖子上有一个黑色的胎记。

    看着黄荣脖子上那黑色胎记,白宇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据我所知,南宫煌公子在前些日子在芙蓉阁遇到了点小麻烦,所幸当时有个出手阔绰的富商出手相帮,同时还赠与了他一笔不菲的财物,那富商给了南宫公子财物后还悄悄的详谈了一番……”

    白宇玄饶有深意地望了一眼黄荣,却见那胖子依然瞪着一双大眼珠子求助地望着自己,似乎自己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据说,那富商不但给了南宫煌大笔金银,还让他从他爹那里打探大理寺最近的行动,并在嘱咐他一个特定的时间点打开花魁闺房的一扇窗户……”

    白宇玄沉着脸,俯下身对黄荣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

    但黄荣依然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冲白宇玄眨眼,好像他根本听不懂白宇玄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那富商体体态胖硕,脖子上有一块醒目的黑色胎记,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茶香,我原以为那人身上有茶香味,应该是贩茶的茶商,但我托人查遍了神都上下所有茶庄茶行,却没有找到有这些特征的茶商,直到见到你!”

    “我?我不是茶商啊!大人你去过荣月斋的,知道我只是一个卖笔墨纸砚的普通商人啊!”

    白宇玄一把抓住黄荣的衣领,双眼死死盯着黄荣的一双大眼说道:“普通商人?你今早在店里为了感谢我将你从大理寺的天牢救出来,特意准备了一大包钱拿来感谢我,我试探过那包钱的重量,绝少不过二百贯,你一个卖文房四宝的普通商人一年下来所得的红利也就几千贯吧,你竟然一次性能拿出那么多钱财出来,你的那些钱都是怎么来的!”

    黄荣哭丧着脸,拼命地摇头解释道:“大人所有不知,小人虽然贩卖的是文房四宝,但是那些纸都是宣州、扬州的上等纸张,所卖的毛笔用料都是从突厥人那高价买来的正宗北方狼毫,至于墨更是出自众多大家只手,售价都不菲,况且小店经常做着神都显贵们的生意,所以家资较为殷实,至于拿出二百贯钱,只是小人想跟大人套个近乎,卖个人情而已!”

    “是么?那这个又怎么说?”

    白宇玄从怀中取出他在荣月斋拿走的砚台,一股茶叶的淡淡清香从砚台上缓缓飘散开,弥漫在阁楼里,闻到的大理寺众人纷纷夸赞味道好香。

    “我一直误以为那赠送南宫煌金银之人是茶商,直到我今早走进你的荣月斋,才发现屋子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茶香,那味道与我在孙玉第一次被影子伏击的茶肆和他遇害时的小巷里闻道的神秘清香味道完全一致!我一直好奇,那个河边的小茶肆和无人的小巷里怎么会有如此清香上等的茶叶,直到我走进了上官婉儿大人的闺房,见到她那散发着淡淡茶香的墨宝,才弄清楚那原来是你店里的墨香!”

    “大人,这个小人就真的不知了,小人冤枉啊,冤枉啊!”黄荣声泪俱下,撕扯着嗓子大声哭嚎起来。

    一旁的陈庆之走上前对白宇玄道:“大人,咱们别跟这胖子废话,他定是炙影的余孽,来人,将他的衣服给我扒了,让我们看看他身上的蝙蝠印记!”

    站在两侧的大理寺官差气势汹汹地走上前,三两下将黄荣的锦缎衣衫下,露出了他那一身雪白的肥肉,白宇玄对男人的身体没有半点兴趣,见场面如此刺激急忙躲到一旁闭目养神。

    黄荣就像一只被屠夫吊起的大白猪,无力地扭动着被铁链紧锁的身躯做着无谓的挣扎,陈庆之将黄荣转了好几圈,却并没有从他的身上找到炙影成员的蝙蝠纹身。

    “大人……他……他没有蝙蝠印记!”陈庆之求助地望向白宇玄,心想难道这次抓错人了不成?

    白宇玄背着手再次走到黄荣身前,紧皱着双眉凝视着眼前的胖子,呢喃道:“如果不是炙影的人,那你到底是哪边的?”

    “白大人救命啊,小人的确是无辜的啊!”黄荣仰着脖子,发出无力的呻吟。

    “此人暂时就关押在这里,切勿别让外人知道他的行踪”。

    白宇玄冲陈庆之吩咐完,转身打开一直紧闭的阁楼木窗,让外面的夏风冷静一下自己的头脑,黄荣如果不是炙影的人,那他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还是说真的是自己误判了,他的确是无辜的?

    清凉的夏风从窗外吹来,吹拂着白宇玄的两鬓长发随风飘荡,瞪大眼,顺着眼前鳞次栉比的屋顶远望,只见皇宫的红墙之内,数十米高的天堂宝殿像一个巨人耸立在太初宫无数高大的宫殿之中。

    天堂高百尺,分五层,是当时神都的最高建筑,天堂里供奉着巨大的佛像,又名通天浮屠,后世的电影《通天帝国》便是以此为原型创作的。

    “等等,《通天帝国》?徐茂是工部侍郎,电影里的贾谊也是工部侍郎,二人同样都是莫名横死,要是没记错的话,电影里面的剧情应该是……”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白宇玄脑海中一闪而过,再想想目前所掌握的线索,他猛然顿悟,自己一直被那诡异的影子和神秘的暗器绕着团团转,却忽略了那么重要的线索!

    白宇玄急忙连忙扔下陈庆之,快步跑回议事厅,并朝屋里大声道:“笑婷、陈礼咱们快去工部,我要查看徐茂生前所翻阅的所有文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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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捕司介绍:
冥捕司,由唐太宗设立的一个专门处理各地神秘案件的秘密机构,其成员被称为嘲风卫,白宇玄,一个自称知晓前后千年之事的天降之人进入冥捕司,揭开了周唐时期一起起诡谲案件和隐藏在史书后面的真相(本故事剧情人物皆为虚构,切勿较真,各位看官若是觉得写得还行,还望多多点击、收藏,能打赏的给个打赏,有票的给个票票,没票的捧个人气,谢谢)冥捕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冥捕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冥捕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