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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宾宝     冥捕司txt下载     冥捕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奏折

    白宇玄三人一路快马驰骋,最终在日落前赶到了工部衙门的大门前。

    道明来意后,在工部值勤小吏的带领下,三人快步朝工部存放文案的库房走去。

    “三位大人,自从徐侍郎去世后,他生前所阅读的文书奏折全部都被封存在库房里,除了调查命案的差员外再无旁人翻动”。

    走在前面带路的小吏低着头,态度谦恭地向身后的三人禀告。

    “库房里的书案堆积如山,我们怎么才知道哪些是徐侍郎死前阅览的?”

    走在身后的白宇玄显得有些不耐烦,一直催促小吏走快一点。

    “哦,这个不难,我们当初将所有的文案做了登记,只要对着登记上簿就能找到了,花费不了太长时间!”

    走在前面领路的小吏回头向白宇玄解释。

    话刚说完,三人已经在小吏的带领下站在工部衙门那高大的文库门前。

    小吏笑盈盈地打开紧锁的库房大门,拿起灯笼将屋里蜡烛点亮,再拿出登记账册和扶梯,在一栋栋高大的书柜上翻找徐茂生前所阅览的所有文案。

    面积宽阔的工部库房里放满了足两人高的大立柜,柜中堆积满了各种文案、卷宗,偌大的库房与浩瀚的文案让白宇玄和苗笑婷想起了大理寺那同样文山卷海的案牍库。

    趁这会有空,陈礼在白宇玄耳边小声问道:“白大人,你为何突然想起要来查看徐大人的文案,我和大理寺其他同僚在徐侍郎遇害后第二天就已经来过工部衙门,并彻查了徐侍郎生前所阅览的一切文案图纸了”。

    “陈大人既然阅览过徐侍郎的文案,那白某请问一下,徐侍郎桌上的文案大多涉及什么事?”

    “那还用问么,徐侍郎是负责天枢工程的主管,所阅览的自然是……”

    陈礼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白大人是怀疑徐侍郎的死与天枢有关系?”

    默默地点点头,白宇玄开口道:“你们想一想,徐茂是负责天枢工程的主管,而天枢工地上横死的多是负责监管的官员,为什么天枢工地上被暗害的人多是监工而极少有干活的工匠呢,你不觉得很诡谲么?”

    见陈礼和苗笑婷若有所思,白宇玄歪过身子对陈礼说道:“再联系上偷袭袁守义的黑影,以及在通利坊暗杀孙玉的那个影子,一切都跟端门外的天枢有剪不断的关系,不是我信不过大理寺,只是据我所知,此案的幕后真凶势力之强超乎你的想象,大理寺毕竟是案发第二天才来,谁能保证在大理寺赶来之前徐茂的文案没被人窜改过?”

    “你怀疑徐茂生前看的文案已经被人修改?若真是如此,那我们跑来这里还有意义么?”站在身后的苗笑婷压低声音问道。

    “再完美的伪装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确认自己的推论,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可发现”。

    此时一直在扶梯上辛勤翻找的小吏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将厚厚一摞文书递到白宇玄身前:“大人,这些就是徐侍郎生前所阅览的全部文案了,请您阅览!”

    微弱的烛光前,白宇玄趴在桌案上仔细地检查徐茂生前一直翻看的文案,这些文案有记载工部日常工作的卷宗,有上报给文昌台的奏章,也有涉及天枢工程的海量文书和图纸。

    夜晚的书库里静悄悄的,唯一能听到的只有窗外夜虫的鸣叫声,辛苦了一天的苗笑婷和陈礼依靠在墙边早已睡去,只留下烛台边的白宇玄依然凝神审阅。

    “果然有问题!”

    白宇玄突然猛拍书案,并发出兴奋的吼叫声,那吼叫声在安静的书库里显得如此刺耳,回荡的声响将苗、陈二人纷纷吓醒过来。

    “白宇玄,你发现什么了?大半夜的嚷嚷那么大声”苗笑婷揉揉依然泛酸的眼皮跑到桌案旁。

    白宇玄从身边一摞厚厚的奏折里抽出一份,朝面前的苗笑婷和陈礼说道:“这是徐茂上报给文昌台的奏折,内容是每日向文昌台的上官汇报工程进度的”。

    说完,白宇玄将手中的奏折打开,再拿起一份早前的奏折说:“这是徐茂在十几日前向文昌台申请在工地增加两顶帐篷的公文,你们看看这两份奏折的字迹!”

    苗笑婷和陈礼二人对着奏折仔细端详。

    “这两份奏折有什么不同么?”苗笑婷抱起两份奏折看了两眼,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白大人,这些奏折与陈某当日所阅时并无二致,字迹方面当初经过大理寺专人的核查,也确认都是徐大人所书,请问这有什么问题么?”陈礼查阅一阵后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白宇玄伸出双手按在奏折上兴奋地说:“问题不在字迹,而是在墨迹!你们二人没发现么,那份跟上官要帐篷的奏折整篇墨迹都呈黑灰色,而那上报天枢工地最新进展的奏折墨迹有新有旧,一看就是被人做过手脚的!”

    说完,白宇玄将奏折展开,缓缓放进身旁的水盆里,不一会,竟然有一片片写有字迹的小碎片从奏折上漂起,浮在从水盆上。

    白宇玄捡起一张带有字迹的碎片递给苗笑婷和陈礼:“这份奏折已经被人提前做了手脚,他们一定是找来徐茂之前写过的奏折或书信,将上面的字抠下后,再重新装裱成一份新的奏折,以借此鱼目混珠瞒天过海,真是好手段!”

    看着手中的碎片,陈礼长叹一口气:“白大人果然眼神锐利,这点问题都能被你发现,那徐茂当时真正所写的文书又在哪里呢?”

    “文书?我看早就被人给销毁了,徐茂命案、天枢工地命案、甚至我嘲风卫孙玉命案,恐怕都跟徐茂呈报给文昌台的奏折有关!”

    “没想到真的让你猜中了,难道真凶其实就潜伏在工部衙门里?他趁大理寺的人离开后又悄悄潜入进来,将徐茂的奏折找到后,再用假奏折替换了真奏折,再将真奏折销毁?”

    苗笑婷一边分析,一边警惕地观察寂静的书库,生怕突然有身穿黑衣手持利刃的刺客从周围杀出。。

    “不可能,凶手不会是工部的人!”

    白宇玄立刻否定了苗笑婷的推测。

    “真凶绞尽脑汁用那么复杂的手段来伪造这份奏折,说明徐茂在奏折里很可能揭露了本案的关键,而他的被杀恐怕也是被人灭口,你想,如果真凶是在大理寺走后才掉的包,那大理寺定然在审查的时候就会发现端倪,所以,真凶一定是在杀害徐茂后,赶在大理寺之前迅速将他的奏折换掉,别忘了,徐大人是半夜被害,而大理寺前来搜查则是第二天,真凶有一整晚的时间做准备,而且从这假奏折的手段之高明可以判断,他们其实早就谋划着杀害徐茂了”。

    说完,白宇玄望向一脸沉默的陈礼和苗笑婷:“如果徐茂奏折里的内容真的涉及天枢命案,那恐怕早就惊动了圣驾,皇上也不会到现在才开始彻查此案,肯定是有人将徐茂的奏折给压了下来,陛下才并不知情,如此一来,真凶很有可能潜伏在文昌台甚至更上一层的衙门里”。

    说完,白宇玄立即起身推开房门冲二人低声道:“这案子的关键就在徐茂的奏折,据我所知,上报的奏折在递到文昌台后都要事先誊抄一份留有副本,咱们这就直奔文昌台,看看还能不能找到那份奏折,毕竟真凶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在文昌台里一手遮天,工部衙门的文案好换,文昌台文案库的门可没那么好打开!”

    三人匆忙走出工部衙门,乘上马朝文昌台衙门出发。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宫中夜战

    月朗星稀,夜幕下的皇城死一般寂静,白宇玄三人骑马在巍峨的城墙根儿下快马加鞭朝文昌台衙门的官署急行,在明月的照映下,三人的影子都被倒映在了高大的城墙之上,彷如夜晚出没的鬼魅,紧紧跟随着白宇玄三人。

    由于近日文昌台官署正在修缮,临时官署被安置在宫城内,要想进宫必须下马,在亮明身份后,白宇玄三人下马穿过宫门,步行前往文昌台官署。

    远离了卫兵把守的宫门,诺大的皇宫里一片漆黑,死一般静悄悄的,只有一两个手提灯笼神色匆匆的宫人偶尔从远处闪过。

    时间不等人,办案心切的白宇玄领着苗笑婷和陈礼快步朝远处一栋守卫森严、灯火通明的偏殿跑去。

    离开了高大宫门的阴影,在银色月光下,三人拖着长长的影子朝远处的文昌台临时官署狂奔,眼看文昌台近在眼前之时,却不想白宇玄那倒映在宫墙上的影子突然一阵抽动,仿佛活过来一般舞动手脚,并从胸前掏出一枚黑刺对准白宇玄的脖颈突然射去。

    被黑影甩出的黑刺冲着白宇玄柔软的脖子急速逼近,可白宇玄的眼里只有远处的文昌台官署,根本没注意到隐藏在黑暗中的死神正在快速逼近自己。

    好在跟在白宇玄身后的苗笑婷江湖阅历丰富,凭借黑刺划破空气产生的微弱声响提前判断出有暗器正在袭来。

    “小心!”

    苗笑婷的警告声刚刚发出,她的右手已经提前一步拔出腰间的匕首,循着空气中那微弱的声响飞射而去。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苗笑婷抛出的匕首反射着银色的月光在黑暗的皇宫中划出一道银色的抛物线,精准地将那急速而来的黑刺拦截。

    随着匕首落地,在前奔跑的白宇玄、陈礼二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人偷袭自己,急忙抽出兵刃与苗笑婷一起将那倒印在墙上的影子包围起来。

    这次陈礼终于有机会会会这诡异的影子,他抓紧时间定睛观察,只见那黑影脚下拖着长长影子,直至与白宇玄的脚下相连,乖乖,真是见了鬼了,白宇玄的影子真的活过来了?

    “真没想到你还能在这皇宫之内出没,来头不小啊!也罢,正好让我看看你丫到底是人是鬼!”

    白宇玄高举手中长剑对准了墙上的影子,只见眼前那墙上的黑影如漆黑的鬼魅,也抽出一柄黑色匕首与他们三人对峙起来,月色下,与自己的影子持刀对峙,而且两边的动作各不相同,这画面看在旁人看来是如此的诡异。

    就在苗笑婷和陈礼分散开来准备将那诡异的影子包围起来时,异变又起,苗、陈二人惊讶地发现月光下自己那倒印在宫墙上的影子也突然一阵抽搐,二人的阴影也活过来一般抽出黑色的武器对着自己的主人,冰冷的杀意顿时在空气中弥漫。

    本体对影子,三对三,苗笑婷武艺高强,陈礼身为大理寺判官剑术也是上乘,真动起手来也吃不了亏,白宇玄正在心中思量的时候,没想到那三个黑衣突然身影一颤,竟自我分裂一般,又变出十几个黑影出来!

    “这特奶奶的是人么?怎么会细胞分裂!”

    白宇玄咽了口唾沫缓缓朝苗笑婷和陈礼靠拢,随着三人的靠拢,那十几个黑影也缓缓聚在一起,但空气中冰冷的杀意并没有消散,反而随着众人聚集在一起而显得更加杀气重重。

    不巧,此时一片黑云缓缓飘来遮住了天空的月光,黑色的幕布缓缓张开将整个皇宫都笼罩在内,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了光源,也就没有了影子,但白宇玄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危险正在快速临近。

    没有任何预兆,耳边忽然传来“嗖”的一声,紧接着传来了兵刃激烈碰撞的声音,借助残存的点点光亮,依然傻傻站立在原地的白宇玄赫然见到一黑色利刃朝自己的脖子急速飞来,他猛地转身躲避,同时回手拔出佩剑,一剑刺去。

    但那带着十二分力量猛刺出去的长剑却扑了个空,白宇玄心中一惊,按理说自己使的这个回马枪应该会有所斩获啊,难道自己面对的对手真的是看得见摸不着的影子不成?

    又一阵呼啸的风声在脑后吹来,白宇玄急忙一个翻滚闪到一旁,并大声喊道:“笑婷、陈礼,你们有没有击中那些家伙啊?”

    “没有!那些家伙好像身体透明的一样,明明感觉就在身边但怎么都砍不中!”

    陈礼挥剑挡住了两柄锋利匕首的攻击,并循着声音退到白宇玄身后。

    此时三人的眼球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白宇玄依稀能见到三五个模糊的人影在自己周围晃动着,而大部分的黑影则将不远处的苗笑婷团团包围。

    激烈的战斗声传来,武艺最高的苗笑婷遭到了对方的围攻,只见参加围攻的黑影身手十分灵活,苗笑婷的每一击都被灵活的避开,他们围而不攻,不停地消耗者对方的体力。

    如此下去,不消片刻待苗笑婷的体力用尽,定然凶多吉少。

    “笑婷!”

    白宇玄心中着急苗笑婷的安危,举起手中长剑冲进战阵一阵乱杀乱砍后终于杀到苗笑婷身边。

    陷入苦战的苗笑婷见白宇玄冲到自己身边,脸上又喜又怒:“你这家伙,我好不容易把他们吸引过来,你怎么不赶紧跟陈礼杀出重围?”

    双手紧握手中长剑警惕眼前不断袭来的黑影,白宇玄咧嘴一笑:“我可不会轻易抛下队友,更何况是你?我还答应过你,明晚带你去南市看七夕灯会呢!”

    苗笑婷嘴角微微往上挂,手中唐刀仿佛有了生命般在黑暗中左挥右砍,仿佛瞬间以刀为笔在一片漆黑里瞬间画出一朵银色莲花。

    这是苗笑婷压箱底的绝技,这种刀法出刀速度极快,有进无退、有攻无守,当年苗笑婷的师父崔世军正是凭借这个刀法在武林中扬名立万。

    使出绝招的苗笑婷越战越勇,很快将团团包围自己的黑影阵形打乱,但这个刀法重攻不重守,尤其是以一敌多的时候更容易让人有机可乘。

    果然,就在苗笑婷激战正酣的时候,一个鬼魅的影子如幽灵般突然窜到她的身后,锋利的匕首如鬼魅的利爪冲着苗笑婷的后心窝子袭击,关键时刻,白宇玄一个箭步冲上前,用自己的身体为苗笑婷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刀。

    剧烈的刺痛从胸口处传来,白宇玄忍住胸前的剧痛伸出手准备抓住对方的手臂,鬼魅的黑影似乎识破了白宇玄的想法,他闪电般地收回匕首,让白宇玄挥来的右手落了空,同时又再次举刀对准白宇玄的咽喉猛地刺去。

    见要命的匕首袭来,白宇玄见状急忙躲闪开来,混乱中,锋利的刀锋划破了白宇玄的左臂,瞬间白宇玄就感觉自己左手失去了知觉,同时身体燥热无比,全身止不住地抽搐。

    苗笑婷见身后的白宇玄被伤中毒,她急忙回过身一把架住即将倒地的白宇玄,挥刀将袭击者逼退,就在僵持之时,不远处的文昌台临时官署突然燃起火光,冲天的火焰犹如咆哮的火龙对漆黑的夜空发出长吟。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七夕佳节

    冲天的火光将周围照得通亮,混战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声长哨,众黑影听到声响不敢恋战,纷纷散去,不消片刻,刚刚还激战的宫墙之下又恢复了平静。

    乌云远去,月光重现,只见巍峨的宫墙下只剩下三个疲惫之人以及三条影子。

    “他们是不是撤了?”

    陈礼持剑退到苗笑婷身边,面对自己身前的影子依然不敢有丝毫放松,而苗笑婷则一把抱住意识越来越模糊的白宇玄声泪俱下。

    “白宇玄你怎么了,你快起来啊,陈礼,你看白宇玄他怎么了!”见白宇玄已经无法站立,整个人虚脱般瘫软下来,苗笑婷急忙将白宇玄抱在怀中向陈礼求助。

    陈礼一把抓起白宇玄受伤的肩膀,见手臂乌,伤口处留着黑血,脸色顿时大变:“不好,他们的匕首上有毒,白大人中毒了!”

    杂乱的脚步声连同无数火把从远处快速靠近,借着冲天的火光,陈礼发现朝他们跑来的正是手持水桶,前往灭火的皇城守军,难怪刚才那群黑衣会着急撤退。

    “白宇玄,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快给我起来!”苗笑婷紧紧抱住浑身冒出密密麻麻血丝的白宇玄大声哭了起来。

    白宇玄缓缓抬起那布满血丝的右手抓住苗笑婷,勉强张开嘴发出微弱的声音:“笑婷,快,快去文昌台拿徐茂的奏折,不然就、来不及……”

    话未说完,白宇玄突然喷出一口污血,昏死过去。

    朝阳缓缓升起,金色的朝阳驱走了神都洛阳上空的阴霾,但却无法驱散开皇宫上空久久不散的黑烟。

    就在昨晚白宇玄中毒刚刚倒下,位于宫城里的文昌台临时官署突就发大火,虽然最后火势被扑灭,但是存放在文昌台文库里的所有卷宗文案全部被大火付之一炬。

    此时的冥捕司衙门内,面如死灰浑身布满血丝的白宇玄躺在床上时不时地抽搐着,任坐在床边的苗笑婷怎么呼喊都没有反应。

    长发未梳的上官婉儿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急急忙忙地跑进屋来,看到床上不断抽搐的白宇玄她顿时呆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叫我!”

    上官婉儿冲身边的嘲风卫发出凄厉的怒吼声,左右不敢多言,只能低着头细声细语道:“苗大人他们抬着白大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弟兄们没敢打扰上官大人休息,只能挨家挨户地请大夫来给白大人诊治”。

    上官婉儿怒视说话人一眼,冲到床边仔细端详白宇玄的症状:“白宇玄像是中毒了,大夫有没有查出他中了什么毒?”

    坐在床边的苗笑婷神色焦虑地摇着头:“我们连夜找了大半个洛阳的大夫,但是没一个人能查出他中的是什么毒!”

    上官婉儿细长的柳眉拧成一团,她站起身愤愤道:“我就不信堂堂神都,竟然找不到一个能查出病因的大夫!”

    见上官婉儿转身要走,苗笑婷将她叫住:“上官大人可是准备进宫请太医前来诊治?”

    “怎么,连太医都没能看出白宇玄究竟身中何毒?”上官婉儿一脸焦虑地扭头望向苗笑婷。

    苗笑婷站起身抹掉挂在眼角的眼泪:“大人忘了么,今天是七夕佳节,陛下要在宫里举行祈福会,现在整个皇宫都被戒严,外人不得随意入宫,陈礼大人和陈庆之大人手持陛下给白宇玄的腰牌都不得入宫,恐怕就是上官大人亲自去也没法通过宫门”。

    “既然进不了宫那就去太医的家里找,我不信太医全在太医院当值吧!”

    “上官大人还真说对了”

    苗笑婷的话击碎了上官婉儿最后的希望。

    “冥捕司里的同僚们连夜敲开了洛阳所有太医的家门,却被告知宫中突发恶疾,所有的太医都在宫里当值,他们已经有好几日都没回家了”。

    说完,苗笑婷抬起泪汪汪的眼睛望向上官婉儿:“如今这偌大的洛阳城里已经找不到能救他的人了”。

    此时躺着床上的白宇玄突然又剧烈地抽搐起来,同时不断有乌黑的血水伴随着抽搐从他的嘴角流出。

    “白宇玄,你醒醒,你千万要挺住啊!”苗笑婷和上官婉儿扑在床前大声哭诉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不觉,金色的朝阳又变成了垂暮的血色残阳挂在天边,日头未落,漫天的繁星已经迫不及待地出现在天际,并闪烁着那点点星光,其中位于群星中央的牛郎织女星紧紧相依,向人们宣告七夕佳节的正式到来。

    随着太阳落下,夜幕来临,早早就挂上灯笼的南市热闹非凡、人流如织,尤其是位于南市贸易广场上用上百个灯笼组成的灯会,更是吸引了无数年轻男女前来观赏。

    此时戒备森严的皇宫里,一身盛装的武则天在天堂宝殿里朝拜完通天浮屠后,率领众多宫女手持自己亲手缝制的刺绣穿过应天门朝着远处的端门缓步走去。

    女皇走在前,众宫女簇拥在女皇身边,上千名金吾卫手持灯笼分列道路两侧为女皇照明警卫,在皇宫中缓缓行走的女皇与众宫女边走边诵念经文,同时双眼时不时抬起望向漫天的繁星,心中虔诚地向上苍祈福。

    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分列的警卫来到了端门前,武则天在杨雨薇和薛瑞的搀扶下登上端门城楼。

    此时宽阔的端门上被安置了一个简易的祭台,祭台旁系着一盏足有一人高的硕大的天灯,待武则天在祭台上祭拜完天地,将手中亲自缝制的手绢挂在天灯上放飞。

    待武则天的天灯飞起,端门后早已准备的数百盏天灯也将会跟随着女皇的天灯一起升起,届时万灯齐放,将七夕神都的节日氛围推上**。

    站在端门城楼上望着城门前的巍峨天枢铜柱和灯火通明的天街,武则天满意的点点头,要说此时女皇心中还有什么遗憾的话,恐怕就是眼前那与高大的端门城楼平行的天枢铜柱没能赶在七夕前完工。

    女皇眯着眼看向眼前那望不到边的巨大都市,看着那挤满行人的热闹街巷,看着那将灯火辉煌繁花似锦的坊市,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谁说女人就不能当皇帝,谁说女人就当不好皇帝,稚奴(唐高宗乳名),还有大唐的两位先帝,你们看,大唐的江山在我的治理下依然蒸蒸日上,昌盛富饶,一点都不比你们在位的时候差!”

    凝视夜景半响,女皇终于转过身走上祭台,面向天地虔诚地跪下,行礼,祭礼开始,所有人默默注视着武周帝国的女皇跪在祭台上向上天祈福,却没人注意到城墙边缘那群守卫身后的影子开始不安地抽搐起来。

    行礼毕,武则天站起身将手中缝制有凤求凰图案的手绢挂在天灯下,并揭开固定的绳索,随着巨大的天灯缓缓升空,端门后数百个天灯带着后宫宫女们向织女的祈愿,缓缓升上天际。

    无数天灯缓缓向夜空飘去,金色的光芒顿时将半个太初宫照亮,也在每个人的身后照出一个个黑色影子。

    就在所有人抬头仰望满天灯火的时候,箭镞的破空声突然响起,守卫在端门两侧的侍卫纷纷中箭倒地,在场的其他侍卫一边高呼护驾,一边抽出刀剑寻找袭击者的位置,但他们身处光源之下,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而那诡异的箭镞从漆黑的正前方源源不断地射来,将涌上城楼保护女皇的千牛卫全部射倒。

第一百二十三章 端门行刺

    “射箭的贼人到底在哪啊!”

    护卫武则天的侍卫冒着雨点般的箭雨抬起头定睛远望,只见眼前并无贼人,只有矗立于大地之上的天枢铜柱如一个壮硕无比的巨人冷漠地望着自己。

    这时,只见一只箭镞反射着天灯的火光从天枢铜柱方向突然射出,正好射中了他的前额。

    手持盾牌的侍卫再次涌上城楼,他们站成一排,组成人墙挡在武则天身前。

    “快护送陛下回宫!”

    一直紧紧护在武则天身前的杨雨薇挥舞着纤细的手臂,同时紧紧拽住武则天的衣袖,拉着她朝城门楼梯跑去。

    眼看楼梯就在眼前,一柄黑色的匕首突然横亘在杨雨薇眼前,杨雨薇急忙往后仰去,避过了一劫,回过头,只见那些倒印在城墙边缘的影子仿佛活过来一般,他们手持黑色匕首从阴暗的角落中跳出,将身边还未反应过来的金吾卫扑倒、击杀。

    手持盾牌的侍卫被黑影一个个干掉,密集的箭雨再次袭来,将城楼上所剩不多的侍卫全部射倒。

    箭雨密布,唯一的退路上又冒出了无数黑影刺客,就在武则天走投无路之时,一只黑色的尖刺带着致命的呼啸声划破夜空,冲着武则天的面门袭来。

    杨雨薇张开手挡在武则天身前,准备以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那袭来的利器,关键时刻,一柄长剑突然出现,将那激射而来的黑刺斩断。

    “陛下,崇光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武崇光彷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同时周围杀声四起,身穿坚甲的禁军无视密集的箭雨纷纷围上来再次形成一个人墙将武则天和她的亲随保护起来。

    喊杀声中,一声声破空的长啸显得是如此刺耳,只见一支支号箭在天枢下方朝天射出,带着火星的箭矢在升到天枢顶端时突然发出无比刺目的光芒,彷如有人在夜空中点燃了数个小太阳,让人直睁不开眼,刺眼的白光将端门照得彷如白昼,而那连绵不断的箭雨同时竟然停了下来。

    随着那数个“小太阳”被点亮,地上每个角落的黑影全部被白色的光明所驱逐,夜幕下,躲藏在阴暗中的刺客全都被无死角地暴露了出来,借助夺目的光芒,城楼上的金吾卫和禁军这才发现端门城楼的墙壁边缘站着数十名客通体乌黑、头戴黑色面纱的刺客,如此打扮又藏匿于黑影之中,难怪他们神出鬼没很难被人发现。

    刺客的行踪已经暴露,等待他们的只有无情的杀戮,身穿坚甲手持利刃的禁军对那群一直躲藏在黑暗中的刺客举起了屠刀,局势反转了过来,杀声四起、鲜血飞溅,只是这次被屠戮的是刚刚举起屠刀的一方。

    很快那些潜伏在城楼上的刺客纷纷被驱赶到角落成为待宰的羔羊。

    “快!趁现在护送陛下下去!”

    武崇光一声令下,护卫着武则天的羽林军挪动着步子缓缓朝城楼的楼梯移去。

    眼看武则天双脚终于放在楼梯上即将脱离危险,一柄短刀突然对着女皇的后颈高高举起,而手执短刀的,竟然是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心腹薛瑞!

    悬在武则天后脑勺上方的匕首即将落下,此时杨雨薇正在台阶下搀扶年迈的女皇,周围的侍卫们正与面前那些通体乌黑的刺客血战,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女皇身后的太监即将举刀刺杀自己的主子。

    黑暗中,一支银色的箭镞突然从端门下激射而来,并精准地扎穿了薛瑞那紧握短刀的手腕。

    薛瑞吃痛本能地松开手,随着小刀落地,已经走下阶梯的武则天躲过一劫,周围回过神来的羽林军一拥而上将薛瑞抓了起来。

    “真是好险,幸好我新定制的精钢弩及时完工了,要不然就酿成大祸了!”

    端门城楼下,手持崭新黑色精钢弩的白宇玄长出一口气,刚刚那支射穿薛瑞的银色箭镞正是从他手中的黑弩上射出的。

    此时武则天在众人的保护下迅速跑下了端门城楼,一见到女皇,白宇玄、苗笑婷等人纷纷跪下行礼。

    武则天走到白宇玄身前,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嘲风卫:“白宇玄你又救了朕一次,你是怎么知道有刺客要暗杀朕的?”

    白宇玄冲武则天抱拳道:“陛下,那天枢工地的命案,其实就是为了在七夕当夜刺杀陛下而精心设计的局,刺客混入工地的工匠之中,他们在浇筑天枢铜柱时对天枢做了手脚,将铜柱内部留出一个能容下数人的空间和射击口,只等七夕夜陛下的天灯一飞起,就万箭齐发横扫端门!”

    武则天满意地点点头,冲白宇玄嘱咐道:“多亏白卿及时发现凶犯的图谋救朕于危难之间,这里就交先给你们了,朕有些乏了,先回宫稍加歇息,吩咐下去,没死的刺客立即押进大理寺连夜拷问,务必审出此案幕后真凶,择日再由刑部和大理寺一同会审”。

    “那个……陛下”。

    白宇玄有些为难地冲武则天提醒道:“那躲藏在天枢铜柱里的刺客该作何安排”。

    武则天双眉微皱,绷着脸对白宇玄说道:“做什么安排?活的抓走,死的直接埋了”。

    “可是……那些躲藏在铜柱里的刺客藏身高耸的铜柱内,又将唯一的入口堵死,外面的人根本进不去”。

    白宇玄有些为难地道出了难言之隐。

    女皇沉默半晌,抬起头,她那双眼睛迸发出凛凛寒光:“那些家伙就没想着活着出来,朕成全他们,你们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给朕处死那里面的刺客,不惜任何代价,拆了天枢都行!”

    说罢,武则天挥舞长长的衣袖,带着怒容大步朝贞观殿走去。

    当晚,端门上的刺客大多被杀,经检查发现他们身上都有炙影成员的蝙蝠纹身,而躲藏在天枢铜柱里的刺客就悲惨得多了,陈庆之命人在铜柱下放火,并将烧得通红的铜浆倒进铜柱的根基,漫天的大火和炙热的铜浆将铜柱迅速加热,躲藏在铜柱里的刺客不是跳出来摔死,就是被活活烤死、闷死在天枢里。

    血色的朝阳升起,端门外的硝烟仍未散尽,由于根基被铜浆溶解,偌大的天枢铜柱已经严重倾斜,再加上柱体受损严重,工部的官员在现场勘查后决定,为了安全起见,只能将天枢拆除重建。

    几天后,血迹未干的工地上再一次热火朝天,而端门城楼上,白宇玄和上官婉儿肩并肩看着眼前繁忙的天枢工地。

    “陛下已经下令,将此铜柱拆除后必须在一年内重新浇筑完工,白大人,这么算来天枢的完工时间得延迟到明年,与你说的时间相一致,看来白大人所知的历史并没有改变哦!”上官婉儿微笑着望向站在身边的嘲风卫。

    此时的白宇玄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本以为历史的进程发生了改变,却没想绕了一大圈后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不知是这段故事被人为地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中,还是历史本身就有自我纠错的能力。

    “对了,陛下遇袭那晚我见你将几支箭矢交给了突击工地的禁军,然后端门上突然升起三个刺眼的光团,那到底是何物?”上官婉儿扭过头有些玩味地看着白宇玄。

    “那个啊……”

    白宇玄哈哈一笑,冲身边一脸好奇的女子说道:“那是卑职专门研制用来克制那些鬼魅黑影的宝贝,我管它叫闪光弹,点燃后能释放出刺目的光亮将隐藏在黑暗中宵小之徒全部暴露出来,也多亏了它,让躲在铜柱里的刺客暂时失明无法继续射箭,使得端门的守卫能喘口气将陛下救出”。

    说完,白宇玄缓步转身冲上官婉儿低声笑道:“上官大人,想看的你也已经看了,想知道的你也知道了,咱们先去大理寺吧,咱们冥捕司一会还要协同大理寺、刑部一起审理薛公公呢”。

    “你急什么啊,那天晚上这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结果你们却安排本官跟拓跋石灵去后宫的冰窖,害得我错过了那么多好戏!而且……”

    上官婉儿嘟囔着嘴,一脸不满地望向白宇玄,用不可推辞的口吻道:“而且还错过了七夕晚上的灯会,好在灯会要持续七日,等这案子完结了你得带我去一趟灯会!”

第一百二十四章 白宇玄与女皇的对弈

    大理寺的大堂外站满了表情肃穆的全副武装的侍卫,再过一会,刑部和大理寺将会在此共同审理端门刺杀案的重要嫌犯薛瑞。

    此时的大理寺大堂里,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准备着,在场众人中有很多大理寺官员跟白宇玄一起侦办过天枢工地命案,他们到此时依然不敢相信,数日朝夕相处的薛瑞竟然是幕后真凶,他甚至还策划了在端门上刺杀皇帝的行动!

    案件即将开审,而此时此刻,侦破该案的重要人物白宇玄却被传唤进宫,在太初宫的贞观殿里跟武则天对坐下棋。

    气氛压抑的宫殿里安静异常,每个一个角落都能感受到女皇震怒时产生的压迫感,所有人宫人都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吭声,偌大的大殿中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产生的声响。

    又一声清脆的落子声响起,女皇眼皮下那双眼神犀利的双眸直视自己的对手:“朕听说端门行刺案的案发前你在宫里遇袭身中剧毒,怎么那晚又跟没事人儿一样出现在端门下?”

    “陛下可知,白宇玄当时身中何毒?”落下手中的棋子,白宇玄抬起头反过来笑问女皇。

    武则天沉思片刻,开口道:“莫非,你也跟袁守义一样,中了雪岭噬心虫的毒?”

    “没错”

    “既然如此,为什么袁守义中毒后一直昏迷,到现在才渐渐苏醒,而你仅仅半天就恢复如常呢?”

    白宇玄笑呵呵地回答道:“那是因为多年前微臣跟随袁继祥大人侦办南诏毒虫案时也身中此毒,当时所幸被医圣孙道乾施针救下,因此微臣的身体对此毒就有了一定的抗性,所以再次中毒的时候恢复速度自然快过袁大人,而且……”

    白宇玄提走一颗武则天的弃子,将那棋子如至宝般捏在手中:“微臣当初在太医院觐见陛下的时候,陛下不是给卑职一束祛除百毒的药香么,微臣回去后每日都在房中点燃一支,有药香相助,到了当天下午我便基本康复如初了”。

    武则天点点头,嘴角也终于露出一抹笑容,但见眼前棋盘上局势复杂双方棋子犬牙交错,一时间黑白双方竟然斗得难解难分,愁云很快又汇聚在女皇的额头上。

    女皇搓揉着手中的黑子却久久不落,似乎是在思考该如何落子,又仿佛心不在焉地消磨对方的精力。

    “薛瑞跟在朕身边十六年,朕一直把他当作心腹,没想到这案子的幕后黑手之一竟然是他!”云子制成的棋子被女皇紧紧捏在手里咯吱作响。

    女皇锐利的双眼再次望向白宇玄,她依然倔强地不肯相信这个事实,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竟然要谋害自己。

    见武则天情绪如此低落,坐在她对面的白宇玄却一声冷笑:“亏他在陛下身边那么多年,陛下难道就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

    “白宇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武则天情绪激动地一拳砸在棋盘上,棋盘上棋子仿佛惧怕女皇的帝王之怒,分分飞溅而起,退散开来。

    白宇玄并未因女皇的动怒而惶恐不已,他凭借记忆,冷静地将一颗颗散乱的棋子重新放回原位,并解释道:“卑职查阅了薛瑞的档案信息,并审讯了部分被抓获的刺客才得知,薛瑞的祖上就是居住在西域的胡人,其爷爷在前朝大隋仁寿年间就迁入内地,近百年间其祖上三代往返居住于洛阳与长安之间”。

    武则天的眯起眼睛,呢喃道:“你的意思是……”

    “那薛瑞打从他爷爷那一辈儿开始,便是炙影安插在中原的一枚棋子,他们一家居住在帝都,一边想办法接触城中权贵打探朝廷关于西域的消息,一边想办法渗透进朝廷里,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薛瑞这一代的时候,他不但已经入宫,还深得陛下宠幸成为心腹,成为炙影潜伏在帝国核心的一剂毒药,他如此接近中枢,恐怕年初陛下忧愁的宫廷细作,就是此人”。

    见武则天一脸后怕的表情,已经将棋子全部放回原处的白宇玄微微一笑:“好在陛下福泽深厚,天佑我大周能及时将他揪出来捉拿归案,不然天知道他以后又会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来”。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薛瑞要图谋刺杀朕的!?”

    武则天倒吸一口凉气,精神状态也平静不少。

    即将落下的棋子被白宇玄收回手心,他低下头,对武则天说道:“臣之所以会识破薛瑞的图谋,是因为臣查出了杀人凶器的出处,以及查看了徐茂生前呈报给文昌台的奏折”。

    “凶手杀人的凶器?徐茂的奏折?不是说在现场根本找不到凶器的踪影么?”

    “虽然现场找不到凶器的行踪,但是臣在天枢工地旁边的树林里见到留有凶器轮廓的叶片!”

    白宇玄将怀中那已经干瘪的叶片递给武则天:“这叶片的表面比树林中其他叶片的表面的灰尘要少得多,且叶面干净,再加上臣曾经在刺客出现的茶肆里发现一滴可疑的水珠,所以臣大胆推测,凶手的暗器是由冰制成的”。

    “冰?现在正是夏天,天气燥热,如果是冰制成的暗器,难道就不怕在使用前就会融化么?”

    “正是这样,所以刺客才会选择较为凉爽的夜晚下手!”

    白宇玄举起手中的棋子淡淡道:“徐茂大人死在距离皇宫不远的街坊里,袁守义大人是在端门外被袭击的,他们二人遇袭的地点都距离皇宫不远,而凶手在行凶前必须先将凶器放在距离案发现场不远的地方冰冻冷藏,方能在凶器融化前行凶,臣根据冰块融化的速度和他们遇袭的位置推测,存放暗器的地方或许就隐藏在宫中,所以臣斗胆请上官大人进入皇宫的冰窖搜查”。

    “结果呢?”武则天略略皱起眉头。

    “果然被臣猜中,皇宫的冰窖里存放有大量混有雪岭噬心虫毒液的冰制黑刺!陛下,臣查阅过相关典籍,那雪岭噬心虫的毒液无色无味,但是如果在将毒液溶于盐水后,再放入冰窖就会冻成通体乌黑的冰块,而待冰融化后那黑色的颜色又会退去,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现场找不到凶器的原因”。

    白宇玄重新落下棋子,继续开口道:“负责看守冰窖的宦官已经招认,将凶器存放进冰窖的正是薛瑞”。

    “那徐茂的奏折又是怎么回事?”

    武则天闭上双眼,长舒一口气后将久久夹在指间的棋子落下。

    “徐茂生前的奏折大多是向文昌台上报天枢工程的进度,从徐大人生前几日呈报的奏折看,他似乎发现本应通体实心的天枢上被人刻意地留出了有一大块空间,估计正是这份奏折让他丢了性命,以此推测,文昌台里应该有凶手的内应!”

    警惕地观察一番四周后,白宇玄身体往前倾,对武则天小声道:“那个内应在阅读了徐茂大人的奏折后,为免消息泄露不但谋划杀害了徐大人,还赶在大理寺之前更换了徐大人存放在工部衙门里的奏章,他本以为此事已经掩饰过去,但他能调换工部衙门的奏章,却没法进入文昌台的库房调取里面的备份,所以在得知白某识破他们的计谋后不但安排杀手在宫里伏击我们,还一把火烧了文昌台的库房,好在参与办案的苗笑婷和陈礼冲入火场,找到了徐大人的奏章,不然天枢里所隐藏的秘密就真的被掩盖过去了”。

    武则天坐直了身体,双眼继续凝视身前的棋局,但距离女皇最近的白宇玄却觉得浑身汗毛直立,抬起眼,见武则天那看似平静的双眸里却满是冰冷的杀意,看来文昌台里有人要掉脑袋了。

    “那你跟朕说说,凶手又是如何伪装成黑影行刺的?”

    停驻良久的武则天眨眨眼,她一边谨慎地落下棋子,一边继续开口向白宇玄询问案情。

    “陛下,大理寺和刑部正在审薛瑞,届时具体的情况陛下看了案卷自然就清楚了”。

    “可是朕想提前听你说!”武则天昂起头,似乎白宇玄不说的话就暂停这场棋局。

    女皇不落子,这局棋也就无法进行下去,白宇玄长叹一口气,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后说道:“这个案子,得从天枢开始说起”。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乌衣社

    “天枢工地上有个传言,说陛下为了修筑天枢,将神都附近百姓的农具、铁器都缴来熔成铜浆,这期间一些恶吏更是趁机大肆劫掠,使得无数百姓家破人亡,而那天枢也因此被诅咒成为不祥之物”。

    “荒谬!”

    武则天捏紧了手中的棋子,大声怒斥道。

    “当然荒谬,因为这个谣言就是凶手四处散布的,这样一来影子杀人这样的传闻不但可以归咎到诅咒上面,还可以让人误以为这一切的诡异事件都是陛下失道所致”。

    白宇玄摆弄着手中的棋子,一边思考下一步怎么走,一边继续开口道:“至于那杀人的影子,其实很好解释,那不过是一群身手矫健,反应敏捷的刺客,他们用特制的墨汁涂抹身上,再头戴黑纱隐藏在黑暗中,待靠近被害者后踩着对方的影子,并及时模拟被害人的动作,这样就会让被害者一时误以为杀人的是他们自己的影子,此外,由于刺客手中的暗器涂有雪岭噬心虫的毒液,未免误伤自己人,他们所涂抹的墨汁都加入了能解雪岭噬心虫毒的药粉,所以现场都会留下一股淡淡的茶香味”。

    见武则天默不作声似乎仍有疑惑,白宇玄继续解释道:“而且刺客伪装成影子杀人,一般都是趁周围附近并没有旁人的时候下手,而目击者站在远处,由于距离和光线的缘故没能看清,慌乱中自然会本能地误以为是影子杀人”。

    思虑片刻后,武则天微微点点头,伸手落下棋子将棋局继续,也算认可了白宇玄的说法。

    “就算一切都如你所说,徐茂是因为上报的奏章被杀,那凶手又为什么要杀死工地上的监工、侍卫,还有,你们冥捕司的孙玉又是为何遇害?”女皇眼角瞥了一眼正在执棋思考白宇玄。

    “天枢体型巨大,要在其内部留下一个容得下数人的空间不难,难的是如何掩人耳目,监工和侍卫们在工地四处巡查,他们遇害与徐茂类似,都是因发现本应通体实心的柱子被人为的留出空间才被人灭口,至于孙玉嘛……”

    一提起自己曾经的部下,白宇玄的眼神黯淡来:“自赤色风暴案后,朝廷在神都抓捕了大量炙影潜伏在神都的成员,他们被官府追剿,到处东躲西藏,为何在这紧要时刻还要冒险在酒肆与他人会面?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准备与他们勾连密谋大事,孙玉就是在追凶的路上被炙影伪装成影子的护卫所害”。

    “这么说除了炙影之外,这个案子果然还有当年那伙人的影子?”武则天眼角微微抽搐,悬在半空中的棋子迟迟没有落下。

    “正是,根据凶手杀人后留下的伤口看,卑职可以肯定,幕后真凶与南诏毒虫案的真凶是同一人”。

    话音刚落,棋子重重落在棋盘上的声响打碎了大殿静谧的空气。

    “凶手果然是他们!他们当年谋害先帝污蔑朕,如今又想来谋害朕!”武则天浑身散发出令人恐惧的威压。

    “白宇玄,你说,那与炙影勾结的真凶到底是谁!”武则天捏紧拳头,强忍住一拳将手下棋盘打碎的冲动问道。

    白宇玄咽了口唾沫,低下头小声道出三个字:乌衣社。

    就在端门行刺案的第二天夜晚,行色匆匆的白宇玄穿过大理寺一道道守卫森严的铁门来到薛瑞的牢门前。

    此时的薛瑞发髻散乱,手戴镣铐,正靠在墙角默不作声,见到白宇玄来到,被镣铐束缚的老宦官嘴角微微上扬冲白宇玄笑了笑,便闭上眼不再理会他。

    “没什么想说的么?”

    白宇玄叉着腰昂首问薛瑞。

    牢房角落里的薛瑞睁开眼瞅了瞅白宇玄,缓缓道:“成王败寇,我们既然已经失败,便不想再活下去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宇玄缓缓蹲下身子,尽量与薛瑞平视:“薛公公,白某有个问题想请教公公”。

    见对方根本不想理会自己,白宇玄长叹一口气:“薛瑞,我知道你是炙影的人,我查过你,你表面上看是汉人,实际上你祖上是久居瓜州的胡人,你的爷爷在前朝时就来到洛阳定居,与内地人通婚数代后,如今从你的身上已经很难看到胡人的特征了,我如果没猜错,当初你爷爷就是炙影成员,肩负着渗透进大隋朝廷的任务来到内地”。

    蜷缩在牢房中的薛瑞依然紧闭双眼没有理会门外的嘲风卫,白宇玄见状,确认四周无人后,无奈地敲了敲牢门:“我此次前来是想跟你做笔交易,你若将幕后真凶的身份告诉我,我就奏请皇上让朝廷停止搜捕你那些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同伴,给他们一条生路”。

    蜷缩在角落里的薛瑞缓缓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你没得选,这是你那些同伴们最后的机会,洛阳九门已经被重兵把守,你在城里的同伙已经是瓮中之鳖,如今大周朝十道三百五十八州都在四处搜查你的同党,你们被彻底剿灭只是时间问题”。

    见薛瑞脸色铁青,白宇玄淡淡一笑,继续道:“如今你们在西域的大本营已经不复存在,首领史毕拖沙也已伏诛,炙影已经群龙无首名存实亡,你们这些被安插在内地的暗桩也失去了原来的价值,其实你和你的同伴们都是一群失去故国客居异乡的可怜流民,今后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个是留下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一个是返回西域重新复国,如果你们要走,我们开关相送,如果要留下来老老实实的当大周朝的子民,并发誓不搞事情,我自会想办法求皇上给你们留出一条活路”。

    见对方依然在犹豫,白宇玄进一步说:“你在陛下身边那么多年,知道她老人家的秉性,若是皇上下定决心铲除你们,你们这些流落的亡国之人一个也跑不了,而陛下也最是念旧,也只有我这样的旧人才能说动她!”

    与白宇玄对视片刻后,薛瑞无奈地叹息道:“希望白大人说到做到,我们在内地生活数代,心中早已经没有了复国的愿望,只是被炙影这个组织所迫,实属无可奈何,如今西域总坛覆灭,史毕拖沙伏诛,我们也希望能得到自由之身,安心过日子,望大人能劝说皇上宽恕我们这些无家的流民,只不过……”

    见薛瑞脸色有异,白宇玄低声问:“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那跟我们合谋之人背后的势力之大,你们是万万惹不起的,恐怕就是当今陛下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是么?那你倒是说说,此案背后的真凶到底是谁?”

    白宇玄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敢问这天底下还有哪股势力能与皇权相对抗?

    薛瑞爬到牢门前,张开嘴对白宇玄一个字一个字念道:“乌、衣、社”。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失火

    贞观殿里,手拈黑色棋子的武则天正在凝神思索,刚刚白宇玄将此案的幕后元凶乌衣社的名字报出,但无论武则天怎么思索,都不记得有乌衣社这个名字的组织或者个人的存在。

    “陛下没听说过乌衣社?”

    坐在对面的白宇玄似乎看出了武则天心中的疑虑。

    棋子怅然落下,女皇无奈地点点头道:“朕从未听说过乌衣社这个名字,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组织”。

    “薛瑞对乌衣社的了解也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们行踪诡秘,背后势力及其庞大,甚至可以与皇权相周旋,虽然咱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但他们数十年前就已经对我们下过手,雪岭噬心虫毒、由寒冰制成的黑刺,都是乌衣社专门打造的杀人利器!”

    “白宇玄!”

    武则天猛地抬起头,带着数条血丝的双眼迸发出凌冽的寒意:“这个乌衣社你一定要深挖,务必将他们连根拔起,彻底铲除!”

    “陛下放心,那乌衣社不但谋害先帝和陛下,还害死了袁继祥大人,卑职一定会将他们全部挖出来,我现在手上就有一个乌衣社的成员,有他这个口子,相信这神秘的乌衣社一定会被臣挖出来!”

    见武则天有些意外地盯着自己,白宇玄得意地笑道:“薛瑞向我举报,称位于北市荣月斋的掌柜黄荣就是当日在顺德酒肆与他们接头的乌衣社成员,卑职准备从他那里入手,将乌衣社给挖出来!”

    见武则天正认真聆听自己的话语,白宇玄继续兴奋道:“那荣月斋所卖的墨汁味道独特,与案发现场所残留的味道一致,更重要的是,据被捕的刺客所招供,他们身上所涂抹的正是荣月斋的特制墨汁,那墨汁里果然含有能解除雪岭噬心虫毒的药粉!”

    跪伏武则天身后的上官婉儿听罢眼角一阵抽搐,要是武则天知道自己与黄荣的关系,前段时间甚至托着白宇玄的关系去大理寺提人,恐怕不等这局棋下完之时,她就已经进了刑部天牢了,但上官婉儿毕竟也是见过无数风浪的人,虽然内心惊惧务必,但还是脸上依然保持着不变的平静。

    好在白宇玄并未提及她与黄荣的关系,也只字未提自己求白宇玄将黄荣从天牢救出的事,而是向武则天保证一定会尽快将乌衣社连根拔起彻底铲除。

    “陛下,炙影在我大周潜伏的人其实多是无家可归的流民,他们在内地生活数代,多数人早已将那复国的大梦忘掉,而一心做我大周的臣民,如今炙影在西域的首脑皆已伏诛,他们对朝廷来说已无威胁,薛瑞预谋行刺陛下虽然十恶不赦,但也是朝廷近日对他们打压清剿过重的反应,不如……”

    “不如什么?”

    白宇玄有些不安地瞥一眼武则天,见女皇脸色并无动怒之意,便跪在武则天身前:“微臣斗胆,恳请陛下终止对炙影在大周境内剩余成员的追剿,并对他们施展怀柔之术,以显天可汗之德,如此,则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不然冤冤相报,西域的悲剧将会在内地重演。

    此时棋盘上女皇败局已定,武则天闭上眼睛思虑片刻后,将手中的棋子扔进棋盒起身准备离开。

    “你的意思朕知道了,朕会斟酌的,关于乌衣社的事情朕就交给你来处理,有什么情况立刻报知朕!”

    说完,武则天在众宫人的簇拥下起身离去。

    走出太初宫的宫门,望着已经日上三竿的日头,白宇玄伸了伸懒腰:“这会儿估计大理寺已经审得差不多了吧”。

    不料就在白宇玄望着日头的时候,一只白嫩的小手从身后一把狠狠在白宇玄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白宇玄紧张地回过头去,却见上官婉儿正皱着一双绣眉瞪着自己。

    “你干嘛啊,吓死我了!”白宇玄一边搓揉着胳膊一边抱怨。

    “你为什么不在陛下面前将我认识黄荣的事说出来?”

    上官婉儿背着手走到白宇玄身前,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问道。

    “我要说了,那不是要了你的命,毁了你的前途么?毕竟你跟黄荣即是老相识,又是你让我把他从大理寺放出来的,陛下要知道了你绝对脱不了干系”。

    “你就不怕我跟黄荣是一伙的么?”

    “绝无可能!”

    白宇玄摆摆手,露出自信的笑容,武则天虽然对上官婉儿有杀父之仇,但从后世对她的评价和记载来看,她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到女皇的对立面去的。

    上官婉儿俏皮地笑了笑,贴上前,与白宇玄近距离面对面问道:“你这是关心保护我么?”

    “算……是吧……毕竟咱们都是冥捕司的人嘛”白宇玄眼珠转向头顶那万里无云的晴天,细声细语道。

    上官婉儿也抬起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今晚一定是个好天气,据说今晚就南市灯会再过三日就结束了,这几天想让你带我去南市看灯会,却都因为案子耽搁了,今儿个晚上你得跟我去南市看灯会啊”。

    “这个……”

    已经邀请苗笑婷去看灯会的白宇玄正犯愁怎么回答官婉儿,一匹枣红色大马嘶鸣着突然从人群中冲出,差点撞到自己,白宇玄抬眼一看,骑马的人竟是苗笑婷。

    见骑在马上的苗笑婷满脸黑灰,神情焦虑,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白宇玄的心头。

    果然,白宇玄还没问苗笑婷的来由,骑在马上的女嘲风卫还未停稳便大喊道:“不好了!大理寺藏书阁突发大火,陈庆之大人让我速来唤你回去!”

    “你说大理寺的藏书阁失火了!?”

    这个消息仿佛晴天霹雳让白宇玄久久回不过神来,藏书阁失火,陈庆之又急匆匆的让苗笑婷来找自己,看来被关在里面的黄荣是凶多吉少了。

    “大理寺守卫森严,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失火呢?”

    站在白宇玄身边的上官婉儿倒是较为冷静,缓步走上前向苗笑婷问道。

    苗笑婷也来不及下马行礼,她勒紧缰绳冲上官婉儿抱拳回道:“回副督事大人,今日是大理寺和刑部会审薛瑞的日子,大部分守卫都抽调去审判薛瑞的大堂去了,结果案子审到一半的时候藏书阁突发大火,等大家都赶过去的时候藏书阁的火势已经没法控制了”。

    “白宇玄,陈庆之大人现在正在大理寺等你呢,你快过去看看吧!”苗笑婷说完,对白宇玄伸出手。

    “你又要去忙案子了,但南市的灯会你必须找时间带我去啊!”上官婉儿撅起嘴,神情暧昧地望着白宇玄。

    白宇玄此时哪有心情去什么灯会,刚还在武则天面前打包票要利用黄荣顺藤摸揪出那个乌衣社,哪知道话说完没半个时辰黄荣就死了,这个耳光扇得实在响亮。

    一把抓住苗笑婷的手翻身上马,白宇玄回头冲上官婉儿道:“再说吧,请上官大人先回冥捕司”。

    说完,二人骑着马快步朝大理寺奔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漏网之鱼

    “可以啊白宇玄,没想到今晚还有佳人等你去看灯会呢!”

    见上官婉儿已经隐没在人潮中,坐在白宇玄身后的苗笑婷阴阳怪气地讥讽起来。

    “你就别开涮我了,我现在哪有心情去什么灯会啊!”

    愁容满面的白宇玄双腿夹住马肚,驾驭快马全速前行。

    此时大理寺藏书阁的大火已经扑灭,此时已经变成一堆烧焦的瓦砾,陈庆之领着一众大理寺官差正在废墟旁愁眉不展。

    苗笑婷策马驶入大理寺,马还没停稳,白宇玄便急忙翻身跳下,看着眼前的残垣断壁,白宇玄欲哭无泪,黄荣一死,他还怎么找乌衣社的线索啊。

    见白宇玄来了,陈庆之急忙迎上去:“白大人,你可来了,今日上午,我们正在大堂里审理薛瑞的时候门外突然浓烟滚滚,藏书阁不知为何突发大火,等我们赶到火场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那黄荣呢?”

    白宇玄扭头望向陈庆之,绝望的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丝希望。

    只可惜那一丝希望随着陈庆之无奈的摇头也熄灭了,陈庆之指着地方摆放的三具焦尸失落道:“黄荣与在里面看守他的两名守卫在大火中被烧成了焦炭,在下跟其他兄弟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们从废墟里挖出来”。

    此案是乌衣社与炙影共同谋划的,如果黄荣的身份不是炙影成员,那他只能是乌衣社的一份子,本想这次以黄荣为切弄清楚乌衣社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但没想到结果竟然会是这样,不过这藏书阁怎么会无端起火呢?回想起薛瑞曾经说过乌衣社势力及其庞大,也许这场大火是乌衣社的人为了灭口所为也说不定。

    “这火是从底下开始烧起来的么?”白宇玄蹲在地上拣取一块块焦炭,失落地望向陈庆之。

    “相反,大人,这火是从藏书阁顶上的阁楼开始燃烧的,那火势发展急快,半柱香的时间就从房顶烧了下来,所以我们根本没机会去将黄荣救下来!”

    “先从房顶烧起来的?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藏书阁足有三层,顶上遍布瓦砾,再加上前段时间大理寺对所有建筑进行过大规模修缮工作,要点燃房顶除非有人在上面纵火,可这光天化日之下凶徒又是怎么进入这守卫森严的大理寺,并将房顶给点燃的呢?难道说,那两个看守黄荣的人也是……

    就在白宇玄对藏书阁大火是如何从房顶开始烧起来,而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众多侍卫纷纷列队朝大理寺外面跑,同时,一名大理寺官差走到近前冲白宇玄和苗笑婷握拳道:“白大人,南宫大人找”。

    “南宫大人?他不是应该在家给公子办葬礼了,怎么来大理寺了?”苗笑婷对白宇玄附耳问道。

    “案子破了,杀害自己儿子的幕后真凶也落网了,他要不来那就奇怪了”。

    白宇玄回答完,冲官差拱拱手,示意对方带路。

    让陈庆之继续在火场搜寻线索,白宇玄和苗笑婷二人在大理寺官差的带领下走到议事厅后方的一栋小屋前,推开房门,只见一身素服的南宫辰阳正依靠在角落里,单手支撑额头暗自神伤。

    几天没见,原本面色红润气色精神的老者仿佛衰老不少,毕竟刚刚经受了丧子之痛,老人的头上银色发丝遍布,脸色苍白,就连额头和眼角的皱纹仿佛又深了几分。

    白宇玄与苗笑婷走进屋里,冲南宫辰阳施礼道:“南宫大人,令公子的是白某深感遗憾,这几日忙于办案而未去府上祭拜,还请大人恕罪,大人节哀”。

    南宫辰阳苍老的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走上前握住白宇玄的手轻声道:“犬子的事多谢白大人挂怀,只是我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

    南宫辰阳返回角落的座椅上,双手按在膝前一脸哀愁地长叹一声:“根据薛瑞的供词交代,我那犬子南宫煌与贼人勾结卷入了端门的谋逆案中,身为父亲的我实在没法向陛下交代,我已经向大理寺卿递交了辞呈,都怪我教子无妨害人害己啊”。

    说完,年迈的南宫辰阳不禁掩面哭泣起来,白宇玄静静地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南宫辰阳情绪稍稍稳定,便低声问道:“既然大人将卑职找来,那卑职正好想请教一下大人,据悉,我们当日在顺德酒肆的行动令,公子在行动开始开始前就已经知悉,不知他是如何提前得知的,卑职在此斗胆请问老大人,您有将我们将在顺德酒肆围捕炙影余孽的事情告知南宫公子么?”

    南宫辰阳冷哼一声,脸上的愁容顿时转换成一脸不屑之色:“老夫在大理寺做了三十三年的刑名,怎么会如此无知将,将如此机密的事情告知那个不孝子,再说了,那日得知炙影余孽将在顺德酒肆出现后,我便与陈庆之大人等人策划围捕之事,根本没有时间回府,倒是那个逆子,数次私自溜进我的书房偷看我的案卷,他就是没死我也要把他绑了送交刑部!”

    见南宫辰阳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白宇玄这才开口向老人问道:“既然如此,不知大人唤白某前来有何事相商?”

    年迈的大理寺少卿淡淡道:“我听闻当夜在顺德酒肆围捕的时候,有一名身穿黄衫之人跳楼逃脱,贵司的司员孙玉也是在追捕他的过程中殉难,既然薛瑞已经被捕,不知白大人是否已经知晓那人的身份?”

    白宇玄无奈地摇了摇头:“审讯薛瑞的时候我在宫里面见陛下,并不知道他供词的内容,而且我虽然曾经夜审过薛瑞,但由于时间紧迫,我也只是问出与他勾连的组织叫什么,并未来得及询问其他”。

    听到这里,南宫辰阳站起身,并从怀中取出一卷文案递给白宇玄。

    “老夫虽然上书请辞,但上官一再勉留,并让老朽先协助刑部办理端门谋逆案,这是此次审理薛瑞时所做的部分记录,白大人刚从宫里回来,想必还没来得及看过,请过目”。

    白宇玄打开手中案卷,详看一番后顿时脸色大惊。

    放下案卷,白宇玄来不及招呼南宫辰阳,急忙转身冲出房门,心急火燎地跑到大理寺的停尸房,见空荡荡的停尸间里没有一具尸体,白宇玄捶手道:“这家伙动作够快的!”

    “白宇玄你怎么突然扔下南宫大人就跑了,是不是发现什么了?”苗笑婷此时也喘着气从屋外跑了进来。

    白宇玄没等对方喘口气,急忙拉着苗笑婷的手快步朝大门跑去:“快,我们快去礼部衙门!”

    “礼部衙门?你去礼部干啥?”

    “去了就知道了!”

    二人匆匆来到礼部衙门,推开了礼部衙门专门存放各类卷宗的文库,一通翻箱倒柜后,白宇玄终于在成山的奏折和文案中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果然是你!差点就让你成漏网之鱼了!”白宇玄将手中的奏折揣入怀中,拉着苗笑婷匆匆离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黄衫人

    夕阳落山,明月孤寂地悬挂在漆黑的夜空之中,残月之下,远离洛阳城的一条羊肠小道上,一只沉默的队伍护送着一辆载有棺木的小车正在崎岖的小道上缓缓前行。

    一大片黑云将月光遮蔽,黑暗将小道笼罩,夜风吹来,将路边的树叶吹响,沙沙的声响仿佛隐藏在黑暗中恶鬼的低语,正探讨着如何分食这群在夜色下缓缓前行的凡人。

    夏夜乃是盗匪猖獗的时段,平时基本没有人愿意在夜里赶路,更何况这并非官道,而只是一条羊肠小路,道路狭窄两侧都是巍峨的高山,若是有盗匪堵住前后去路,整个队伍就会成为瓮中之鳖,然而这支在在黑暗中快速前行的队伍似乎并没时间考虑盗匪的问题,他们打从离开神都开始便一直在崎岖的小路上赶路,生怕耽误了一时半刻。

    一片沉默,前行的队伍只有马蹄声和车轴在乱石间颠簸的声响,每个人的眼中都透露出急不可耐的神色,黑暗中,他们甚至连点火把的时间都没有,所有人摸黑借着时有时无的月光低头赶路,整个队伍隐隐透着一股诡异的氛围。

    队伍的领头人一瘸一拐地走在马车旁,他虽然腿脚却没有坐上载有棺材的马车,双眼还时不时有些警惕地望向马车上那颠簸的棺材。

    黑云飘动,地上阴冷的月光时有时无,就在这支沉默的队伍即将穿过小道的时候,只见不远处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见到前方突然出现不速之客,几名随从打扮的男子亮出隐藏在腰间的长刀,低声问道:“前方何人?若是要买路钱这里有几贯钱,还请速速让路!”

    三贯厚实的铜钱被扔到对方脚下,可那人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他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发出诡异绿光的脸冲队伍的领头人笑道:“叔叔怎么走的这么匆忙啊?路上颠簸,弄得侄儿好疼啊”。

    惨白的月光再次穿透层层阴云照射下来,照出了领头人孙德谦那张无比惊愕又恐惧的脸,因为面前之人身穿嘲风卫制服,腰胯长刀,身材容貌竟然像极了本应躺在棺材中的孙玉!

    “你……你是谁!?”

    孙德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应死了多日的孙玉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叔叔真是健忘,你忘了那日在通利坊的小巷里,侄儿不就是在你的眼前被隐藏在角落里的炙影杀手给杀害的么?”

    浑身发出淡淡绿光的孙玉缓步走上前,冲自己的族叔孙德谦露出诡异的笑容。

    孙德谦双腿颤抖不止,而他身边的人也个个面色惊恐,纷纷后退脚步,退到了马车后方。

    孙德谦也一脸惊恐地往后退去,他瑟瑟发抖地望着马车上那安静停放的棺材,哆嗦道:“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杀害自己的侄儿,你定是假扮的,孙玉……孙玉明明就在这棺木中!”

    “哼!”

    面前脸色青绿的孙玉冷哼一声:“那棺木中不过是我的肉身,我乃是亡魂之体,今夜就是来找叔叔你索命的!你勾结乌衣社妄图谋害皇上,还在通利坊的小巷中杀害自己的同族侄儿,你手上的伤根本不是什么摔伤,而是当夜我在你手上留下的刀伤,你若不承认你敢打开绷带么!”

    见对方一头冷汗不敢回应,孙玉突然脸色一变,面目狰狞地指着孙德谦怒骂道:“孙德谦,你愧为孙家的子孙,不但残杀自家亲族,竟然还加入炙影勾结乌衣社妄图谋害陛下,祸乱社稷百姓,你可之罪!”

    “我知罪?”

    原本惊惧不已的孙德谦在身边众人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同时脸上也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没错,我是炙影的人,那晚在通利坊街巷里被你抓的人也是我,但首先有罪的得是你们孙家的老太爷!我本是胡人,随父母在外四处漂泊无依无靠,是你们孙家的老爷子当年看上我母亲的姿色将她强娶进孙家,还在我眼前当众将我父亲打死街头,我随母亲进入孙家后受尽冷眼和欺凌,要不是我发奋读书考取功名,恐怕我现在还是孙家里一个备受冷眼的外邦野种!”

    “所以你就仇恨我们汉人,并子承父志继续为炙影效忠?”

    苗笑婷突然从一旁的灌木中站起身,随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无数全副武装的嘲风卫。

    四周遍布点燃的火把,闪动的火光将狭窄的小道照得通明,而站在孙德谦面前的孙玉微微一笑,伸出手将脸上绿色的人皮面具摘下,露出了白宇玄的笑脸。

    “孙德谦,你终于亲口招认那晚顺德酒肆的黄衣人就是你了!”

    白宇玄抬起手指着面如死灰的孙德谦大笑道:“薛瑞已经供认你就是当晚在顺德酒肆与黄荣见面之人,我在礼部翻阅了你的奏本,发现与炙影在顺德酒肆预留位置的字条上的字迹完全一致,这下你没法抵赖的了吧!”

    嘲风卫纷纷抽刀上前,将束手的孙德谦以及其他随从全部羁押带走,至此,这几日神都发生数起诡异案件宣告侦破。

    孙德谦与薛瑞图谋行刺皇帝,并在神都犯下多起命案,被判斩首街市,其他同犯也一并斩首示众,同时,朝廷下旨停止全国范围内搜捕炙影成员,并免除境内胡人的赋税一年,以示安抚。

    入夜,喧闹的南市街头依然人头攒动,人们在繁华的街市上购物,散步,并抬头观赏即将结束的灯会。

    由于是举办灯会的最后一日,前来赏灯的人数也似乎比前几日多,人头攒动的街面上,一身便装的袁守义坐在白宇玄为他专门打造的轮椅上,由拓拔石灵推着走在人群中,而他的身边,则是没有值班任务的近百名嘲风卫,案子完结,大家也终于有时间来夜市上赏灯观月了。

    望着前方针纺前彼此交谈的武崇光和杨雨薇,白宇玄露出了一丝苦笑:“我说两位大人,求你们行行好,别再买了,我这个月刚发的俸禄都快被你们花光了!”。

    站在丝绸庄前挑选丝绸的上官婉儿和苗笑婷同时朝他瞪去抱怨的眼神:“瞧白大人小气的,你既然敢同时约我们二人出来赏灯,就得做好陪我们一起买东西的准备!”

    说完,二人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继续在一匹匹上等的丝绸中挑选自己中意的样色,只留下白宇玄握住自己那“骨瘦如柴”的荷包默默流泪。

    当天晚上,白宇玄刚发的俸禄被苗笑婷和上官婉儿挥霍一空。

    白宇玄并未注意到,此时一个人影站在一栋高楼上冷眼望着热闹的街市,一名身材娇小浑身带有香气的女子缓步走到了那人身后,跪地行礼道:“小女子见过王爷”。

    “你们乌衣社真的有本事能帮本王登上大位?你们又为什么选了我?”

    “因为普天之下只有王爷您才有登上皇位的实力和才能,我们决定辅佐殿下即是仰慕王爷的威德,也是希望王爷将来登上大位后能不忘我们辅助之功”。

    跪在地上的女子发出悦耳的声音,同时粉黛下灵动的眼眸也朝眼前之人抛去一个媚眼。

    坐在胡椅上的王爷站起身,街市的灯火照映出武三思那得意的笑容:“好!既然你们乌衣社要助我,那我们第一步先做什么,你们可有安排?”

    跪伏阴影中的女子坐起身,她双眼微眯,露出一张诡异的笑容。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两起诡案

    繁忙的一天终于接近尾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皎洁的月亮此时已经成为天空的主宰,假如此时从高处俯瞰,就能见到夜幕下神都的璀璨灯火如一颗美丽的夜明珠,镶嵌在漆黑的大地之上。

    繁华的街道上行人如织,灯火如海,仿佛一个不夜城,而巍峨的城墙之外,则只有几盏微弱的光点散落于黑暗之中,那是贫民聚集的外城,说是外城,其实是古代“神都漂”们自己搭建的窝棚,延绵百里的窝棚几乎将神都包围,那里没有繁华、没有文明,只有混乱、罪恶与贫穷,一堵城墙,分开了人间的天堂和地狱。

    此时一座位于城外“棚户区”中心的破败道观里,一名头发花白但面无长须的老者正坐在桌前,夜晚刺骨的秋风从房间的各个缺口中涌入,将老人冻得紧紧蜷缩身体,尽量不让棉衣里那仅存的热量流失。

    在寒风吹拂的房间里坐了一会,似乎是受不了屋里的冰冷,老者不耐烦地站起身,冲门外大喊道:“张内侍、陈内侍,我都快冻死了,你们多会做好晚膳啊!”

    话音刚落,房门被人推开,两名身形佝偻、一头白发但同样面无长须的老者端着一锅热汤走了进来。

    “李内侍到底是刚从宫里出来没多久,连晚上吃饭还用晚膳这个词儿!”

    两名老者将一锅热汤端上餐桌,继续道:“这就是今晚的晚膳,豆腐羹就白饼”。

    望着桌上的饭食,姓李的老宦官一脸嫌弃。

    “怎么,李内侍觉得这些饭菜粗糙难以下咽不成?这里不是皇宫,咱们这些阉人离了宫能吃到这些就已经算烧高香了,别挑了!”姓张的老宦官将筷子递给李内侍后,与同伴一起狼吞虎咽起来。

    唐代宫中,年迈无法继续干活的宫人会被遣送出宫,这其中,没有积蓄的普通宫人在出宫后无处安置,只能四处流浪自谋生路,而有点积蓄的贿赂了上官,就会被安排到城外的庙宇道观里居住,每月挣点微薄的香火钱从此与青灯一同了度残生,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好在头顶有瓦片遮挡,比那些冻死街头的同伴好多了。

    这座在寒风中苦苦支撑的破败道观里早没了管事道士,如今管事的就只有在屋里养老的三名老宦官。

    吃完饭,几名落魄的老宦官围坐在一起,开始回忆自己在宫里时的辉煌时刻,这也是他们每天饭后必经的一课。

    回首曾经各自的人生巅峰后,萧瑟冰冷的秋风让他们又将思绪放回了现在。

    “想当年我老李跟随陛下左右,从大明宫到太初宫,哪个地方不知道我李内侍的大名,没想到啊,到老了却像一只没人要的老狗,被扔在这破地方等死”。

    说完,李内侍也许是觉得心有不甘,他愤怒地将干干瘪的拳头砸在桌案上,薄木组成的木桌摇摇晃晃,仿佛快要散架。

    “哼,我老陈十八岁入宫便在陛下的身边,几十年来一直伺候在陛下左右,你跟了陛下才几年?真没想到到老了却跟你一样被人扔在这里了却残生!”

    陈内侍不屑地瞪了一眼李内侍,在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后将脑袋扭向一旁,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自己跟随武则天那么多年,为什么最后到老了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哼,当年咱们几个做了那么残忍之事,如今还能活着在这吃饼喝汤,已经算祖上烧高香了!还有什么不满的?”

    蹲在椅子上姓的张的老宦官一席话,让在座的其他人脸上的那份骄傲和心中的不甘瞬间消散。

    几十年前的大明宫里,他们几人所做之事让他们至今也无法忘怀。

    一声优雅的琴曲借着秋风从门缝外飘然而至,哀伤婉约的曲调随着冰凉的夜风吹入三人的耳中,屋里的几名宦官听到窗外的琴曲突然触电猛地跳起,一个个脸色惨白面面相觑。

    三人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打开一个缝隙,却见门外的月光下只有空荡荡的后院,并没见弹琴之人,诡谲凄婉的琴曲仿佛是潜伏在黑暗中的鬼魅所弹奏。

    “是谁,胆敢在神都城下弹奏禁曲!”

    胆子比较壮的张内侍冲出门去,冲着四周寂静的夜色大声怒吼,但怒吼声很快没入黑暗之中,那琴声也并未停止下来,相反,那忧伤的曲调诡异地变得兴奋欢喜起来,仿佛看不见的夜魔找到了一直寻找的羔羊。

    “张内侍,这……这是不是她们回来了?”

    龟缩在屋里的李内侍听着那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曲子,心中恐惧不已,没想到他刚说完,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挠人心肺的惨叫声在月色下的道观里此起彼伏。

    长安大明宫的麟德殿里一片欢声笑语歌舞升平,伶人们演奏的乐曲与舞女们欢快的舞姿相互映衬,将大殿里欢快的气氛推向**,在场宾客们纷纷高举手中的酒杯,高声赞颂女皇武则天的文治武功与武周帝国的繁荣昌盛。

    这日秋高气爽,女皇武则天领着身边亲随在大明宫麟德殿里宴请从新罗国远道而来的使团一行。

    女皇高居麟德殿正中央的主座,女儿太平公主陪伴在女皇身边的身边,坐在大殿一侧的,是梁王武三思率领的一众武氏宗亲,以及礼部、鸿胪寺的大臣,大殿的另一侧,端坐着新罗使团成员,偌大的麟德殿里唯独不见一个李家宗室的成员在场。

    武三思不断与身边人举杯欢饮带动会场的气氛,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已经一头银发的武则天,从登基至今短短几年时间,武则天的头发已经变得一片银白,真是岁月催人老,也不知这位年近七旬的女皇还能在皇位上坐几年。

    一杯琼浆饮下肚,武三思看着在场的众人心中一阵窃喜,今日女皇只带了武氏一族会见他国使团而没有叫上李氏宗亲,这就是一个很明显的政治信号,只是可惜武承嗣身体有恙一直在家休养,不能参加今日的宴会,不然今天可能轮不到他武三思坐在首座的位置上。

    欢快的歌舞声中,新罗使团的正使再次高举酒杯大声称赞武则天和她治下那昌盛强大的帝国,女皇听罢心中十分欣喜,当即命人重赏正使。

    正使谢恩后,也取出两盒千年人参进献给武则天。

    “这是我家新罗王进献给陛下和太子的一点小小心意,希望女皇陛下青春永葆,武周帝国昌盛万代!”大

    使操着一口别扭的中文跪在地上,双手高高捧起两个用烤漆木盒装盛的人参。

    武则天颔首一笑,令身边的杨雨薇上前接过新罗王的礼物。

    “朕听闻魏王承嗣身体抱恙,还整天跟一伙叫长生宗的人在府里整日作法延寿,这两只人参嘛,就派人给他送一支过去,让他好好调理身体,告诉他,别整天跟那些江湖术士搅在一起,待他康复后朕另有重用”。

    收下礼物后,武则天取出一支人参递给杨雨薇,并轻描淡写地说。

    此话一出,在场众大臣脸上挂着的笑容顿时僵住,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是新罗王赠送给女皇和太子的国礼,武则天当着新罗国使团的面没有将人参送给皇嗣李旦,而是命人送去武承嗣的府邸,这是不是意味着东宫的位置要换人了?

    坐在一旁的武三思更是眼睛一亮,他第一个站起身举起酒杯替在家养病的武承嗣谢恩。

    跪伏在地上的武三思也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呈上来说道:“陛下,臣代替魏王兄谢陛下圣恩,此乃魏王兄高价购得的交趾香茶,味道飘香四溢,茶香久滞不散,魏王兄因病不能前来麟德殿赴宴,临行前,他特意嘱咐臣将此香茶呈贡给陛下!”

    武则天满意地点点头,令杨雨薇将武三思手中的香茶取来冲泡,要与在场的众人一同饮用,不一会,一壶飘着浓浓清香的绿茶被宫人们端了上来,众人一闻纷纷赞叹茶味好香。

    琵琶声响,古筝吟吟,轻快的曲调再次响起,曼妙的音乐掩盖了会场里的尔虞我诈,隐藏了魑魅魍魉们的各自心肠。

    武则天也端起茶杯准备饮下杯中的香茗,却不想冒着清香热气的茶杯刚到嘴边,宰相李昭德便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跑上殿来,打断了正在演奏的乐曲。

    “陛下,西南紧急军报!”

    李昭德跪在武则天身前,瞪着一双焦虑的双眼望着武则天,暗示这件事十分重要。

    武则天看出了李昭德的意思,她来不及饮下手中香茗便放下茶杯,转身冲坐在身边的女儿太平公主吩咐道:“太平,这里暂时交给你,替朕好好宴请新罗使团”。

    说罢,武则天在杨雨薇的搀扶下从容地站起身,领着武三思和李昭德快步离开了麟德殿。

    “陛下,上月十三日,吐蕃勇将哈桑率军三万越过金沙江连破南诏慈州、贝州、盘州三地,兵锋直逼我大周的昆州……”刚出大殿,李昭德便迫不及待地边走边向武则天禀告军务。

    女皇虽走,但客人仍在,太平公主抬起手示意宴会继续,暂停的乐曲再一次响起,觥筹交错间,麟德殿的大殿里很快又被欢快的氛围填满,只是那乐曲演奏的频率有些加快,听起来似乎有些急躁不安。

    琴声弹奏的频率越来越快,急切的音律从原来的流觞曲水变成了幽怨哀伤,伶人们演奏的乐曲已经不适合大殿里欢愉的氛围,太平公主绣眉微皱,正准备吩咐身边宫人让演奏的伶人换个曲子,却不想她话还没说出口,耳中突然发出一声长鸣,紧接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浑身无力地趴在桌案上。

    公主费力地支起身,抬起眼,只见大殿上刚刚还在欢笑宴饮的众人纷纷无力地倒在桌案前。

    同时,在场边负责警卫的侍卫却纷纷迈着机械的步子默默走上来,每个侍卫神情呆滞,双眼睁得老大,他们眼角浸血,头冒青筋,侍卫们刚踏上大殿的地毯上,便抽出腰间的长剑朝倒在酒桌上无力逃跑的宾客招呼过去。

    大殿上音乐声依然在回荡,只是从刚刚幽怨哀伤的曲调变得兴奋、欢喜起来。

    欢快曼妙的音乐声中,锋利的长剑肆意挥舞,惨叫声、哀嚎声响彻整个麟德殿,飞溅的鲜血将宫殿的纱幔染红,等守在外围的侍卫们冲进来时,只见大殿已经变成修罗地狱,厚厚的羊绒地毯被血水浸染,无数大臣和使团成员惨死屠刀之下,而那些杀人的侍卫正躺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不停地撕咬着自己的皮肉,直至自己的皮肉外翻、白骨暴露,也没有停下来。

第一百三十章 袁守义的困惑

    洛阳城南市的百花楼里,头插红花的白宇玄正与一名身穿素裙的年轻女子并排趴在床榻上嬉笑言语,身后紧闭的房门却突然被人猛地一脚踹开,突兀的踹门声吓得躺在床上的女子惊叫不已,在她身边的嘲风卫也急忙握住刀翻过身来。

    “谁啊,那么大胆敢闯进爷的房……”

    白宇玄第一时间回过身来指着大门方向怒骂,却不想话还没骂完便没了下文,因为踹门之人是苗笑婷。

    被踹得变形的门外,一身黑色公服的苗笑婷紧绷着脸怒视床榻上头插红花的年轻男子。

    “笑……笑婷,怎么是你?”

    白宇玄急忙换上一张笑脸跳下床榻,跑到苗笑婷身边笑嘻嘻地问道。

    苗笑婷一双大眼珠转向白宇玄,伸出手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揪出了房间,疼得白宇玄哇哇直叫。

    “说好来南市办案的,案子呢?办到床上去了!?”

    苗笑婷揪住白宇玄耳朵的手又加大几分力气,疼得白宇玄直跺脚嗷嗷大叫,惨叫声吸引了周围不少风尘客好奇的目光。

    “您就是白大人经常念叨的苗笑婷大人吧,柔儿这厢有礼了,大人有话还请先进屋,待柔儿关上门再说”。

    一身素裙的年轻女子急忙快步上前冲苗笑婷欠了欠身,摊开手请她进屋入座。

    勉强合上房门,柔儿冲苗笑婷点头笑道:“苗大人果然如白大人所言英姿飒爽,真乃我们女子中的豪杰”。

    苗笑婷不屑地白了白宇玄一眼,松开手走到柔儿面前冷冷道:“你就是柔儿?白宇玄经常提到的那个风尘女子?”

    柔儿微抿嘴角,不卑不亢地冲苗笑婷曲身施礼:“正是”。

    苗笑婷眼珠窜出一股怒火:“好你个白宇玄,骗我跑出来原来是躲进温柔乡喝花酒,回去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苗大人误会了!”

    柔儿急忙护在白宇玄身前大声道:“白大人今日来找柔儿乃是一起研究乐谱,并没有喝花酒啊!”

    生怕苗笑婷不信,柔儿跑到床榻前捧起一本曲谱递到苗笑婷手中:“白大人说想向柔儿学习鸾筝,柔儿便请白大人一起翻找放在床垫下的曲谱,不想正翻找之时苗大人就正好进来了”。

    将信将疑地看着手中的乐谱,苗笑婷咧着嘴,一脸惊讶地望着白宇玄:“你这家伙还会弹鸾筝?”

    “你还别小看我,我拜柔儿姑娘为师,苦练多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在你眼前大展身手!”

    白宇玄见苗笑婷怒气减消,急忙嘻嘻笑地跑上去得意道。

    “就你这损样?拿刀的时候手还哆嗦,你能弹得动琴弦么?”

    “我要是能到时候抚琴一曲,你当怎样?”白宇玄倔强地昂起头大声问道。

    “你个笨手笨脚的,别在这儿丢人了,我不想跟你贫嘴,快走,督事大人让你快点回去!”苗笑婷有些不耐烦,冲柔儿点点头后便拽住白宇玄的衣袖强行将他拉出百花楼。

    见苗笑婷脸色有些异样,白宇玄察觉有事发生,急忙问道:“到底怎么了,皇上移驾长安,我们不是都休息了么,为什么袁守义着急要我回去”。

    策马前行的苗笑婷回头对他道:“神都城外突然死了几个老宦官,死状诡异,大理寺那边让我们去协助调查,大人要你回去想听听你的想法”。

    “死状诡异?大理寺人才济济,怎么什么事儿都扔给我们冥捕司啊!?”

    面对白宇玄的抱怨,苗笑婷侧着身小声道:“据说长安大明宫那边出事了,陛下昨夜快马传旨,将大理寺的精锐连夜尽数调去长安,现在大理寺里人手不足,大理寺卿便请袁督事出马,让我们协助调查那几个老宦官的命案!”

    背负着苗笑婷和白宇玄的枣红马缓缓停在了冥捕司的大门前,在门口值守的嘲风卫见二人下马,急忙跑上前催促道:“你们俩怎么才来啊,督事大人已经好几次派人来门口催问你们有没有回来了!”

    苗笑婷鼓着嘴斜视身边背着长长鸾筝的白宇玄,冷冷道:“都是这个姓白的在路上非要买个鸾筝回来,在琴行里跟老板讨价还价费了点时辰”。

    “怪我咯?我这不是买琴回来准备给你演示么,回头我要弹奏出一曲《沧海一声笑》别吓你一跳!”

    白宇玄背上长长的鸾筝昂着头大步走进冥捕司的大门。

    督事袁守义的卧房里,仍在休养的袁守义正坐在白宇玄为他专门打造的木制轮椅上,眼神古怪地望着白宇玄身后那长长的鸾筝。

    “白宇玄,你身后背的是什么,难道又是你的新发明?”

    “回禀督事,这不是什么发明,而是白宇玄在南市买的鸾筝而已,这家伙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愣要学习曲艺!”

    苗笑婷冷眼扫视身边的年轻嘲风卫,抢先回答,也算是禀告了自己会来迟的原因。

    袁守义古怪地看向白宇玄,嘲讽道:“白先生,不是我说你,就你,也想学曲艺?你是那块料么?”

    “袁大人,你怎么也看不起我?”

    白宇玄一听袁守义也不相信自己会弹琴,顿时来了脾气,他坐在胡椅上翘起二郎腿,将背后鸾筝平放在腿上,举起手大声道:“也罢,既然你们都不相信,那白某就先给大家伙来一曲经典的《沧海一声笑》,给你们洗洗耳朵!”

    手指在鸾筝的琴弦上猛地扫过,也许是用力过猛导致马尾制成的琴弦没能承受住力道,嗡的一声响,鸾筝上的琴弦纷纷断裂开,飞弹起来的几根琴弦如带着强劲的细鞭猛正好抽中白宇玄的脸颊,啪的一声响,疼得白宇玄跳起身来双手捂住脸,平放在腿上的崭新鸾筝也摔落在地。

    袁守义的房里顿时一片静默,但白宇玄能看得出苗笑婷和袁守义在憋着劲,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儿来。

    短暂的安静之后,坐在轮椅上的袁守义终于将那差点发出的笑声硬憋了回去,然后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那脸上带伤的下属,开始说正事:“我急着叫你回来,其中缘由,想必回来的路上笑婷已经将都告知予你了吧?”

    “是!”

    白宇玄手触碰着被琴弦抽出血丝的脸颊,尴尬回道。

    “那你可知那几名老宦官是怎么死的么?”

    见袁守义故弄玄虚地问,白宇玄冷笑道:“肯定死法不一般”。

    “他们是互相撕咬而死,现场到处是残肢碎肉,惨不忍睹”去过现场的袁守义沉下脸来,望着白宇玄淡淡道。

    “好端端的怎么会人咬死人,他们可是中了毒失了心智?”一旁的苗笑婷好奇地问道。

    “经过仵作初步勘验,他们的腹脏里并没有发现半点毒物,而且他们一在一起共事多年,都是跟随陛下从大明宫来到太初宫的老人,关系处的都还不错,应该不会互相毒害对方”。

    既然没有中毒,难道是中了邪不成?

    白宇玄仔细翻看了桌案上的卷宗,思虑片刻,继续问道:“那么,三人死亡当晚,现场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住在附近的住户曾说,当夜他们都听到了一支从未听过的琴曲”袁守义抬起眼,带着期许之色望向面前那拥有不老容颜的下属。

    “琴曲?那是什么曲子?”

    袁守义闭上眼,无奈地摇晃着脑袋:“不知道,所有人都说没有听过,只是当晚有人听到三人居住的道馆里传来愤怒的吼叫声,似乎在呵斥有人弹奏禁曲”。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分析

    “禁曲?!”

    苗笑婷望向白宇玄,却见那家伙已经将断了弦的鸾筝重新背上,并兴奋地说道:“如此说来我们得去一趟现场,我得用我新学来的琴曲技艺弄清楚当夜响起的到底是什么曲子!”

    袁守义急忙伸出双手制止住,心想这家伙今天中了什么邪,怎么老想着弹琴?

    “本座不通音律,我让笑婷叫你回来,就是相问白先生对禁曲有什么了解么?”

    袁守义将心中的疑问对白宇玄提了出来。

    白宇玄眼皮一番,呢喃道:“禁曲?那可多了去了,自太宗皇帝始,被朝廷以各种原因封禁的曲子就有千首之多,我也不知道案发当晚出现的禁曲具体是哪首”。

    袁守义眼神有些失落,苦笑道:“也罢,我也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而已,这个案子我会交给别人处理,因为很快会有一个大案子等着你们”。

    一听到还有大案等着自己,白宇玄和苗笑婷眉头高挑。

    “大案,是什么大案?”

    白宇玄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珠望着坐在轮椅上的上司。

    “你可知前段时间大明宫里发生了什么吗?”

    袁守义故意提高了调门,神秘兮兮地问白宇玄和苗笑婷。

    苗笑婷拱手道:“卑职听说在大明宫里突发血案,陛下也似乎因此没兴致继续留在长安,准备返回太初宫,至于详细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袁守义点点头,然后压低声音道:“我从大理寺的朋友那得到消息,陛下在麟德殿宴请新罗国使团,不想宴会上突发血案,在场的侍卫突然中邪一般持剑将宴饮的多名使节和官员砍杀,然后又疯狂地自残”。

    说到这里,袁守义双肘立于桌上,两手交叉置于鼻梁上,一双冷眼望向白宇玄:“从这个案子里我闻到了不详的味道”。

    白宇玄心中暗道:“的确是不一般,负责宴会现场的侍卫都是精挑细选的禁军精锐,从祖上开始就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在思想觉悟这方面对朝廷是一等一的忠诚,怎么会突然冲进宴会现场妄图弑君造反呢?”

    “那大人可还打听到其他什么消息么,例如现场还有什么异常情况,陛下是否安全,遇害的都有哪些人”白宇玄干咳两声,冲眼前那冥思苦想的袁守义问道。

    袁守义摇了摇头:“大明宫里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从大理寺的同僚们那里得知当时麟德殿里惨不忍睹,就连那一指厚的大食国羊绒毯也被血水所染透,然而诡异的是,守在殿外的侍卫冲进大殿后,那负责演奏的伶人依然发疯般的演奏不歇,就连手指被琴弦划破,双手沾满鲜血也不曾停下”。

    “哦?”

    白宇玄和苗笑婷相视一眼,看来这案子可以从那群伶人身上寻找突破口。

    “至于陛下,她自然安全,在侍卫发狂之前,李昭德大人正巧因有紧急军情请陛下去了趟凤阁,所以陛下和梁王等重臣躲过一劫,遇害的多是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只是可怜了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她怎么了!”白宇玄听闻太平公主有难心中大感不安。

    袁守义仰起头望着屋顶长叹一声:“陛下离席后,由公主继续主持宴席,当殿外的侍卫听见麟德殿传来惨叫声后急忙冲进宫殿,并将昏迷不醒公主救出,只是公主从那之后一直昏睡,陛下已经于三日前让太初宫的御医悉数前往长安,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

    说完,袁守义和苗笑婷双眼不约而同地转到白宇玄身上。

    “你们俩看我干甚?”

    见二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白宇玄高声叫道。

    “你不是知晓前后千年之事么,你说,公主会怎么样?”袁守义抬起眼凝视着他。

    “会死么?”苗笑婷也神秘兮兮地在他耳边低声补充道。

    “怎么可能,据我所知,公主殿下的阳寿还长着呢!”白宇玄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从白宇玄口中得知太平公主应该无恙,袁守义松了口气:“太平公主深受陛下宠爱,在朝廷里也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她要突然辞世恐怕对朝局影响颇大”。

    “没想到我们的袁督事大人平日里好像只关注手中的案子,其实对朝局的东西也很关注啊”白宇玄依靠在门上冲自己的顶头上司笑道。

    坐在轮椅上的袁守义苦笑着摇头道:“身为朝廷中人,自然得时时关注朝局变化,不然自己将来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抬眼,袁守义脸上换上了严肃的表情:“总之长安大明宫里的血案影响重大又诡异莫测,估计等陛下銮驾回到洛阳后就会将案子交给我们冥捕司办理,你们二人早作准备,到时候皇命一下,这个案子就够让我们冥捕司忙活一阵了”。

    “是!”

    白宇玄和苗笑婷同时抱拳答应道。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上官婉儿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督事大人,陛下派人来宣读敕令了!”

    屋里三人相视一眼,每个人心中微微一惊,难道女皇那么快就急着让冥捕司出手了?

    白宇玄、苗笑婷和坐在轮椅上的袁守义三人在上官婉儿的带领下匆匆来到冥捕司的主殿里,见身穿墨绿色圆领长衫,头戴乌沙的年轻宦官双手端着一个紫檀木匣正等待着白宇玄三人的到来。

    “大周皇帝令!”

    见要宣召的人已经来到,宦官打开木匣,从中取出武则天书写的敕令大声念道。

    在场众人纷纷跪下等待听诏。

    “着令,冥捕司嘲风卫白宇玄速往长安大明宫见驾,不得有误!”

    宦官迅速念完纸上的敕令,然后将手中敕令诏书递到白宇玄手中,便冲上官婉儿等人施礼后转身匆匆离开。

    看敕令上那短短的几行字,白宇玄疑惑地望向身边的袁守义:“陛下交给咱们冥捕司案子不都是直接找袁大人么,这次怎么单独宣召我过去?”

    袁守义也一脸困惑地摇头:“陛下恐怕是有其他要事得跟你商谈,皇命不可违,你还是奉旨速速去长安觐见陛下吧,等到了宫里见了陛下,你自然就知道她找你是什么事儿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个母亲的请求

    收到女皇敕令的当天,白宇玄骑上冥捕司脚力最快的马匹朝长安城绝尘而去。

    经过两天的路程,风尘仆仆的他终于远远地看到长安城安化门那高耸的城楼,望着阔别多年的故都长安,白宇玄心中一阵感慨,数十年没来不知道这座城市是否已经物是人非?

    穿过层层宫廷侍卫的安检,白宇玄终于来到了巍峨雄伟的丹凤门前。

    坐落在龙首原上的大明宫曾经是唐太宗、唐高宗日常处理朝政的地方,是整个大唐帝国的心脏,武则天登基改元武周后,将朝廷各大官署迁往洛阳,并将其封为神都,从此帝国的中心由长安开始向洛阳倾斜,而大明宫就像被人遗弃的贵妇,不复往日的辉煌而被人冷落。

    在宫人的带领下,白宇玄迈着小心翼翼的脚步走进了紫宸殿的寝殿里,撩开金色的纱帘,首先见到的是跪在地上的数十名宫廷御医,太平公主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而女皇武则天则神色忧虑地坐在床边,双手一直紧握着爱女的手。

    见白宇玄来到,武则天含泪的双眼顿时闪过一丝精光。

    “你总算来了!”武则天冲白宇玄挥挥手,示意跪在身边的数十名御医退下。

    “臣等告退……”御医们一个个沮丧地站起身,陆续退出寝殿。

    “陛下,公主她怎么样了?”白宇玄小步跑到武则天身边跪下,并抬起头询问。

    武则天眼神关切地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女儿,呜咽道:“想必你已经听说麟德殿的事了吧?”

    “是的”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女皇此时只是一个担忧女儿平安的母亲,她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开口道:“那日侍卫冲进麟德殿将公主救出,但太平她从那之后便一直昏睡不醒,身体每隔半柱香就会抽搐一阵,但太医诊治后却说公主脉象平稳,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整整七日,无论朕如何呼唤,她依然没有醒过来,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朕实在没办法才突然想起你来”。

    “我?!”白宇玄一听心想自己可不会什么妙手回春的医术,武则天该不会病急乱投医了吧?

    “陛下请放心,公主乃天之骄女,得天地护佑,定会闯过这一劫的,毕竟公主的阳寿还长着呢”白宇玄抬起头,态度坚定地冲武则天点头道。

    听了白宇玄的话,武则天紧张的脸色略微缓和下来,但这并不能让她放下心来。

    女皇从衣袖下悄悄掏出一个木匣塞到白宇玄手中低声道:“你不是认识医圣孙道乾么,这里面是赦免他一切罪责的敕令诏书,朕不日将移驾回到洛阳,着你去请孙道乾出山,带着他到洛阳给公主诊治,如若能治愈公主,朕不但重重有赏,还会让他重回太医院!”

    孙道乾曾因擅离职守被朝廷通缉,如今在大理寺的缉捕厅里还能看到他的通缉令,看来女皇是真的被逼得没法了,才想起他这根救命稻草。

    为了一己之私而特赦通缉犯说出去的确不是很好听,难怪武则天会让自己大老远从洛阳跑来,原来是为了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啊!只是可怜自己了,这来回得跑多少冤枉路?

    白宇玄心中虽然暗暗抱怨,但是谁能拒绝一位走投无路的母亲呢,何况她还是这个帝国的皇帝,掌管一切生杀大权,看来自己只能不辞幸劳再跑一趟了。

    “臣遵旨,微臣定会将孙道乾请出山门为公主诊治!”

    白宇玄接过木匣准备起身离开,不想刚站起身,武则天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白宇玄回过头去,只见眼泪汪汪的女皇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白宇玄,你真的确定公主会没事吧,朕、朕只剩下这一个女儿在身边了……”

    看着眼前这位言语呜咽、眼神无助的母亲,白宇玄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陛下放心,卑职一定会请孙道乾前来治愈公主!”

    怀揣木匣,白宇玄刚转过身来,突然一个困扰他多年的疑问从心头冒出,想到此时不开口问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白宇玄犹豫片刻,壮着胆子转身开口道:“臣出发前,有一事不明白,斗胆想向陛下请教”。

    “你问吧”武则天哽咽地说。

    “请恕卑职直言,您为何唯独对公主如此厚爱?”

    白宇玄鼓起勇气,将心中的疑问道了出来。

    坊间有流言,称武则天为了自己的地位不惜牺牲一切,哪怕是自己的儿女也在所不惜,当年武则天为了诬陷王皇后,曾亲手捂死了刚刚诞生的女儿安定公主;而为了能成功掌握大权,她暗地赐死了李弘、李贤两位太子;为了登上皇帝的宝座,他又前后废了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的帝位,而正是这位似乎冷酷无情的女皇,唯独对自己的女儿太平公主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喜爱。

    太平公主自诞生起便一直处于母亲武则天的保护之下,不管皇宫外面如何动荡不安、刀光剑影,公主一直在母亲的羽翼下欢乐地成长,哪怕是帝国改天换地,武周代唐,无数李氏宗亲死在屠刀之下,中宗李显被贬庐陵王放逐房州、睿宗李旦被贬为皇嗣幽禁东宫,而太平公主依然是高贵的公主,女皇的掌上明珠,甚至她凭借李氏子孙血脉与武则天的母女之情,成为沟通武李两家为数不多的桥梁,一些人甚至猜测武则天有立自己爱女为皇太女的想法。

    紫宸殿里无比安静,等待女皇回答的这几秒钟时间过得是如此难熬。

    就在白宇玄准备放弃提问转身离开的时候,武则天终于缓缓转过身来望向自己:“你是想问为什么朕对其他几个儿子如此冷酷无情,而偏偏对公主如此宠爱?”

    担心武则天龙颜大怒动怒,白宇玄咽了口唾沫,不敢说话。

    “你可知道朕当年是如何爬上皇后位置上的么?”

    武则天望着跪伏在地的白宇玄,心里则想起了多年前的痛心往事。

    思虑片刻,一头冷汗的白宇玄缓缓开口道:“恕卑职妄言,据说是陛下……陛下您,亲手将……将……”

    “亲手将尚在襁褓中的长公主捂死后,嫁祸王皇后?你这个天降之人不会不知道吧?”武则天接过白宇玄的话开口反问道。

    白宇玄低垂着头不敢接话。

    仅有武则天、白宇玄和太平公主三人的大殿里沉寂片刻后,女皇深深吸一口气,抬起目光锐利的双眸对准白宇玄,开口道:“没错,当年是朕捂死了长公主,才扳倒了王皇后,成为后宫之主!”

    也许是将封禁内心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武则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了拍白宇玄的肩膀,示意他站起身,并冲他道:“朕之所以如此宠爱公主,一是想从太平身上弥补一点当年的罪过,二是……”

    武则天走到太平公主身前,撩开公主的衣领,并不顾白宇玄的男子身份将太平公主的衣衫扯开,露出了里面丰满的胸脯。

    公主虽然年近三十并两次为人妇,但十分注重保养,皮肤白皙光滑,看上去依然光鲜亮丽,女人三十正是风姿卓绝的时候,武则天当着白宇玄的面扯开公主的衣衫,画面如此**场令白宇玄一阵脸红心跳,但既然是武皇允许,他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伸长了脖子准备看个够。

    好在女皇伸出手遮挡住了两座玉峰的顶端,只露出了胸脯的下方,只见太平公主左胸下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印刻在白皙的皮肤上,十分显眼。

    看着那月牙形的胎记,一行行热泪突然从武则天的眼眶中涌出,英明神武的皇帝瞬间变成一个无助的老妇,她老泪纵横地冲白宇玄哭喊道:“你知道么,安定公主,那个被朕亲手捂杀的孩儿,她的胸前也有一个这样的胎记!我一直认为这是上天让那孩子重新回到我的身边,给我弥补过错的机会,所以,求求你,求你一定要救活太平!”

第一百三十三章 皇宫魅影

    怀揣着女皇特赦的敕令诏书,背负着一个母亲对女儿那赎罪的感情和无尽的母爱,白宇玄再次骑上马掉头朝黄河龙宫快速驶去。

    一路上,太平公主那毫无血色的脸一直萦绕在白宇玄的心头,虽然太医诊治后说公主身体没有什么异常,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公主极有可能不是中毒就是中蛊了。

    当夜,黑云遮住了夜空的月光,一阵阵阴风在大明宫的殿宇间呼啸不止,一名身形佝偻的老宦官手持灯笼,在夜晚的大明宫里四处巡视。

    按理说,今晚巡夜的不该是他,但当值的宦官为了能多偷懒,威胁他替自己巡夜,那人净身前曾是街头杂耍的壮汉,膀大腰圆,一双粗臂有的是力气,而自己已经上了岁数哪里是他的对手,为了免受那皮肉之苦,年迈的老宦官只能手执夜灯,独自一人在阴风呼啸的大明宫里四处巡视。

    “哼,你们一个个都看我年纪老迈而欺负我,要不是当年我家主子失了势,如今哪会容你们这些泥鳅在我董恩头上放肆!”

    名叫董恩的老宦官不甘地诅咒着那些欺负自己的人,遥想数十年前,自己的主子依然健在的时候,他董恩在这大明宫里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当时屁股后面跟随着多少谄媚示好的小宦官,又有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巴结自己,只可惜时过境迁,曾经风光无限的他如今只是这辉煌宫殿中一个毫不起眼的蝼蚁。

    看着阴风中落叶纷飞的御花园,董恩无奈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刺眼的骄阳也有日落之时,娇颜的花朵也有花谢之日,这奢华富丽的大明宫地下,又掩埋着多少不甘失败的阴魂枯骨?想起自己那惨死的主子,想起自己身边的好友一个个不明不白的消失,自己如今还有命在世上苟延残喘已经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了。

    回想着自己这大起大落的一生,董恩忍不住苦笑起来:“我董恩来人间这一遭,福也享了,孽也造了,该遭的罪也没落下,也算值了,只是可怜了我家主子,我董恩当初能发达,都是亏了主子的抬举,我此生不能报答她的大恩,只能来世再报了!”

    夜色下的幽径里,老宦官一边执灯信步,一边回忆着几十年前的一幕幕过往,就在他刚刚走到太液池边时,一阵熟悉的琴音从漆黑的夜幕中翩然而至,那琴声婉转又略带忧伤的曲调传到董恩耳中,如美女的纤纤玉指直戳他的心房。

    “这琴声……难道是!”

    董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能听到那首乐曲,他猛地扭头朝湖心望去,只见远处湖心中似乎站立着一个人影,正诡异地站立在夜晚的水面之上挥袖舞蹈。

    这时遮挡住月光的黑云缓缓移开,银色的月光重新铺洒在大地上,只见月光下,太液池的湖中心上依稀站立着一名身穿粉色长裙的女子在飘渺的乐曲下翩翩起舞。

    董恩年迈,老眼昏花,看不清湖心中那舞者的容貌,但那耳边回响的乐曲与那女子的翩翩舞姿却令他浑身一颤,这首曲子和那舞蹈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见到了,三十年?四十年?

    曾经辉煌的过往又一次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董恩激动得痛哭流涕,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太液池上翩翩舞蹈的女子大声哭喊道:“娘娘啊!我的主子淑妃娘娘,您这是心有不甘又回来这大明宫里了吗?这些年董恩想您想得好苦啊!”

    琴声和董恩的哭声很快吸引不少手执火把的侍卫围上前来,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湖心之人在平滑如镜的湖面上尽情地舞弄长袖,翩翩起舞,待曲罢之时,那湖心中的女子便缓缓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而那董恩,也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只留下一盏破旧的灯笼在阵阵阴风中勉强维系着微弱的烛光。

    天亮了,一直紧闭门窗的小屋突然被人推开了房门,刺目的阳光闯进屋里,照出了倒在墙角中的董恩。

    此时的董恩双手被绳索紧缚,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缓缓睁开了那浑浊带有血丝的眼珠。

    “大人,他醒了!”

    一名年轻的小宦官跑上前看了看董恩,然后朝大门口高声嚷嚷道。

    门口处,一个倩影缓缓走进屋里,董恩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皮,看着那模糊的倩影朝自己走来,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当年自己一直侍奉左右的主子。

    “娘娘!娘娘!您是在地府无人伺候想来招董恩下去陪您么,您别急,董恩这就去陪您!”年迈的老宦官跪在地上没命地磕头哭喊。

    “快给我拉住他,别让他磕死在这!”

    站在董恩身前的杨雨薇皱起眉毛,向身边的小宦官们嘱咐道。

    众人得令,争先恐后地一拥而上,将董恩死死压在地上不能动弹。

    看着眼前那可怜的老宦官一个劲地神神叨叨,杨雨薇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满是灰尘的小屋。

    “这个叫董恩的之前是哪个处所的?”杨雨薇站在屋外,背着手询问身边的小宦官。

    身边的宦官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接话的。

    见身边没人回答,杨雨薇心中有些动怒:“皇宫六局二十四司里难道没有这个人么,他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说到这,不知为何杨雨薇脑海中闪过一个整天笑嘻嘻的嘲风卫影子。

    这时,一直站在一边默不出声的大明宫总管冯鲁走上前,冲杨雨薇轻声道道:“大人,老奴想起来了,这个董恩在先帝时是侍奉萧淑妃的宦官,当年萧淑妃被贬冷宫后他就在各局各司之间来回转悠,现今他已年迈,已经没有那个局司愿意要他,便只保留一个宫人的身份在宫里的各个局司间四处讨差事”。

    “哦?”

    杨雨薇听闻,转过身再次走进小屋里,冲被一群人按在地上的老宦官问道:“董恩,你昨晚在太液池边看到了什么?”

    老宦官鼻涕眼泪流了一地,他睁着一双老眼斜视杨雨薇,激动道:“娘娘、娘娘回来了,娘娘回来了!”

    “你说的娘娘是谁!”杨雨薇蹲下身冲董恩大声质问道。

    老宦官身体激动得颤抖不止,他嘴角抽搐着,露出一张诡异的笑脸:“娘娘、萧娘娘回来了,她又回来了!”

    老宦官苍老的声音在小屋里回荡着,杨雨薇脸色惨白,她迅速站起身,离开小屋,快步朝远处的紫宸殿走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闹鬼

    “你是说,昨晚萧淑妃的亡魂出现在太液池上,还站在水面上跳舞?”含凉殿里,神色疲惫的武则天侧卧在坐榻上,勉强支起耳朵,听取杨雨薇的汇报。

    见杨雨薇点头称是,武则天眯起双眼,凌厉的杀气从眼中激射而出:“哼,萧淑妃、萧良娣,你活着斗不过我,死了还能如何?”

    女皇坐起身,思虑片刻后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抬起头望向殿门外那已经变得金黄的树林怅然道:“今晚去请巫师到太液池边做做法事,让萧淑妃的亡魂早日安息吧,到今年,萧淑妃已经死了近四十年了吧,一转眼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啊”。

    “陛下,那个董恩又该如何处置?”

    跪在地上的杨雨薇想起那屋里的可怜老宦官,心中忍不住产生一丝怜悯。

    武则天微眯双眼,淡淡道:“那个董恩当年在萧淑妃身边可是出尽了风头,连朕当初都受过他的气,想不到如今他已经落魄到如此田地,也是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既然上天已经替朕责罚了他,朕也就不追究了,他已经年老,在长安附近找个道观,把他安置在道观里了度残生吧”。

    说完,武则天缓缓起身,来到太平公主的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儿,女皇眼中的戾气消散殆尽,她轻抚太平公主惨白如纸的面颊,哽咽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当年的那些人如今又还剩几个,那董恩老迈,却还在宫里四处讨差事谋生,想想甚是可怜,朕让他出宫颐养天年,也算为儿女积攒一点福德吧”。

    夜晚的太液池边灯火辉煌,侍卫们在太液池的边上搭了一个神坛,神坛上红烛、铜铃、桃木剑、符一应俱全,头戴面具,身穿巫服的巫师站在一边做着准备工作,而远处的含凉殿里,武则天在众宫人的簇拥下站在大殿门口,远远地注视着远处太液池边的灯火。

    “这是陛下赏你的香茶,今晚作法卖力点,陛下在含凉殿那边看着呢!”一名宦官给巫师倒上一杯热茶,扭头朝身后不远处的大殿示意道。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谢谢公公!”巫师激动地饮下热茶,冲身前的宦官点头感激道。

    今晚的夜幕繁星点点,作法的吉时已到,祭坛边负责演奏的伶人吹响手中的乐器,沉闷而凄厉的音乐声徐徐响起,巫师戴上描绘有狰狞面容的面具,晃动着脑袋迈着大步走上了祭坛。

    沉闷的曲调中,头戴面具的巫师在祭坛上摆弄双臂跳着舞蹈,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叨着谁都听不懂的咒文。

    祭台四周围着众多宫女和侍卫,他们头戴黄布条手持各种法器给巫师护法,距离祭坛最近的几名宫女好奇地踮着脚尖朝祭坛上窥视,却只见巫师从祭台上抓起一把香灰朝烛台上扫去,砰的一声响,烛台上的烛火瞬间变成诡异的绿色光芒。

    一声轻柔的琴曲从黑暗中飘来,令祭坛边的伶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乐器好奇地循声张望,那琴声彷如一只小手轻轻拨弄着在场所有人上那脑中紧绷的弦,琴声如水,滴落进所有人那焦躁不安的心田,琴声如风,吹拂着众人那布满汗珠的面颊。

    黑暗中,没有其他伴奏,只有那淡淡琴音在夜晚的大明宫里欢快地缭绕着一栋栋立柱,一个个房梁,远在含凉殿外的武则天也依稀听到那欢快的琴声,就在那声音飘入耳中之时,年迈的女皇顿时身躯一震,要不是身边的宫人眼疾手快搀扶住她,武则天恐怕就摔倒在地了。

    “怎么会,怎么还会有人弹这个曲子,这是谁弹的!?快派人去把弹琴的人给朕抓起来!”

    女皇圆睁着满是恐惧之色的眼珠四处观望,阵阵冷汗不断从她皮肤的毛孔里渗出,恐惧最终将倔强要强的她彻底击垮,武则天急忙甩开身边搀扶自己的宫女,发疯一般跌跌撞撞地逃进了含凉殿。

    太液池边的祭坛上,就在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四处寻找那琴声来源的时候,站在祭坛上的巫师突然痛苦地倒地打滚,哀嚎声中,他迫不及待地扯开衣衫,不停地抓挠着自己的双臂和双腿,似乎自己正被难以承受的瘙痒所以折磨。

    几名胆儿大的侍卫急忙冲上祭台将巫师搀扶起来,竟见巫师七窍流血,眼珠血红,长长的指甲依然不停地抓挠着自己的双臂,巫师突然发力从侍卫手中挣脱开来,并继续不停地抓挠、撕扯、啃咬自己的手脚,一阵阵撕裂声响起,那巫师竟然生生从自己手臂下咬下一块块血淋淋的肉。

    所有人都被这可怕的一幕所震慑,就连那几名站在台上的侍卫也吓得一时不知所措。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把他制住,不然他非咬死自己不可!”

    倒是站在台下的内侍总管冯鲁率先反应过来,他一边嘱咐台上的侍卫将巫师控制住不要让他继续自残,一边派身边的小宦官速去含凉殿禀告武则天。

    小宦官急匆匆地跑到含凉殿门前却被杨雨薇拦下。

    “大人,太液池、太液池边出大事了!”小宦官来不及行礼,指着远处的祭坛结结巴巴地禀告。

    神情严肃的杨雨薇听了个大概的情况后抬起手打住了小宦官那断断续续的话语:“刚才陛下在这里都看见了,你速去告诉冯鲁,封锁宫城,搜捕那弹奏禁曲之人”。

    打发完小宦官,杨雨薇缓缓推开含凉殿的大门,大殿里宫人们守在寝殿外有些不知所措,杨雨薇撩起寝殿的纱幔,只见一头银发的女皇正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太平公主,嘴里不断地念叨:“太平别怕,娘一定会保护你的,这次娘无论如何也会保护你的安全”。

    “陛下……”

    杨雨薇怯生生地冲女皇轻喊一声,却没想将武则天吓得一哆嗦,她闪电般转过身来,一双血红的眼珠满是恐惧和无限的杀意。

    与女皇那杀气腾腾的恐怖双眼对视不到一秒,杨雨薇急忙吓得跪在地上说到:“陛、陛下,刚刚太液池那边来报,法师突然中邪一般倒在地上不停地自残自己的双臂双腿”。

    武则天听闻恶狠狠地说道:“那个贱人,一定是那个贱人想报复朕,她残害朕的女儿还不够,还想在宫里兴风作浪,你活着不是朕的对手,死了也别想掀起什么风浪,传命,即刻移驾,返回神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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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捕司介绍:
冥捕司,由唐太宗设立的一个专门处理各地神秘案件的秘密机构,其成员被称为嘲风卫,白宇玄,一个自称知晓前后千年之事的天降之人进入冥捕司,揭开了周唐时期一起起诡谲案件和隐藏在史书后面的真相(本故事剧情人物皆为虚构,切勿较真,各位看官若是觉得写得还行,还望多多点击、收藏,能打赏的给个打赏,有票的给个票票,没票的捧个人气,谢谢)冥捕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冥捕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冥捕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