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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萝团子     捡个魔女闯江湖txt下载     捡个魔女闯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置之死地

    织梦此时站立的石柱离冰墙很近,她清清楚楚地看着冰墙里有黑影一闪而过。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几人也停下来了,凝神戒备看向冰墙。

    寂静了半晌,他们眼前这堵冰墙突然咔嚓一声裂开了,伴随着裂痕越来越大,无数细小的冰凌一点点剥落下来,像是一块被摔得粉碎的镜子,冰凌碎片很快落进脚下的万丈深渊里,顷刻没了踪影,连落地声都听不见。

    还没来得及惊呼那冰墙后面慢慢露出的一角金黄色的树枝,就听到冰墙的那一边传来几声暴躁的呵斥声。

    “你,哪家的?谁准许你乱动的?要是触发什么机关让我们遇险怎么办?”

    “我……”

    “我什么我?”

    “你能……”

    “你什么你!”

    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打断了他的咄咄逼人,“黄宗主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家的门生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教了!“

    “哦,原来是方大宗主手下的门生啊!那我黄某可管不起!”

    闻言,方旭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方才那被呵斥的门生脸色也变了,他愧疚地看着方旭,解释道:“宗主……对不起,我刚刚看到这冰墙里有黑影才用剑柄戳了戳,没想到……”没想到这一戳给戳塌了……

    正巧那冰墙碎得差不多了,虽然两边相隔甚远,但一眼就把对面的情况看得分明。

    原来方旭带着其余的人从左边通道进去之后,走完那一段甬道后,前面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上只悬着一条像独木桥一样窄的羊肠石道,右手边有一堵泛着冷光格外厚实的冰墙,幽幽的散发着寒气。小道过于狭窄,哪怕就一个人站在上面行走都有些不便,更别说还有不停从悬崖底吹上来的幽幽冷风,只叫人走得摇摇欲坠,捏一把汗,就像走在云端里脚下悬空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坠落深渊。

    他们倒也没怕,一个跟着一个地踏上了这条看不见尽头的小路,也不知是这冰墙散出来的寒气还是从万丈深渊里飘上来的缥缈雾气,前面的路时隐时现,众人不得不走的格外小心翼翼。

    走了好大一会后那种紧张感才消散了不少,有个门生鼓起勇气开始四处打量,他看了看脚下,只要踏空一步,就会马上跌进深渊里去摔得粉身碎骨,他心里一紧赶紧收回了目光,又看向那堵冰墙,有个小小的黑影一闪而过,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次,那个黑影又动了一下,出于好奇,他用剑柄去戳了戳冰墙里的黑影,结果这堵看似很十分坚硬的冰墙,被他一戳就裂开了一道口子,他附近刚好跟了那位黄宗主,马上就指着他劈头盖脸地骂起来。

    想必这一路来,这些宗主掌门已经十分憋屈,找到了苗头就趁机发作了。

    很显然,这位门生看到的黑影就是织梦,织梦正巧也看到了对面的一行人,虽然隔得很远,被冰墙映照后影子变得小小的,只能看到一团黑影,但的确很叫人怀疑。

    这冰墙真的就像是一面镜子,薄薄一层,不过只是看上去很厚一堵罢了。

    然而此时他们没功夫纠结这冰墙的怪异之处了,那堵冰墙后面竟然藏着那棵黄金树!

    虽然面前只能远远看到那棵树的一截树枝,但显然再继续走下去一段距离就会看到整棵黄金树。

    叫人目眩神晕的是,真实的黄金树要比他们在那间石室里看到的还要巨大。

    织梦站在石柱上对身后的三人说:“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容怜点点头,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虽然你这句话说了很多次了,但很不巧,这次我也有。”

    两边的人草草打了个招呼就一同往前走去,虽然这路看上去不见尽头,前路也在黑暗里若隐

    若现,但一直走下去还是走到了尽头,尽头就有一棵黄金树。

    这段石柱组成的崎岖小路尽头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方有一弯圆形的穹顶,像是半个壳包住了黄金树。

    织梦凝神,往前一跃跳上了那块空地,她舒了口气,转头朝着他们招招手,“到平地啦,快过来!”

    等几人都站到了那块空地上,对面的一行人也都陆陆续续到了,不断往这块空地聚集。

    手中火光一照,那棵黄金树就静静地矗立在眼前,树根扎进了深渊里,只露出一个巨大的树冠,映照着他们手中的火光,亮得刺眼。

    一到这里,容怜漫不经心地走了两步,就懒洋洋地靠在了一旁的石壁上,低声咳嗽了两声,两颊爬上了一些红晕,长时间的运气让他有点不舒服,虽然他还能再坚持许久,但身子骨还是差,没办法咳嗽了起来。

    织梦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叮嘱他先坐着休息会。

    容怜摇摇头:“无妨,站着就好。”

    织梦也没在多说什么,走回了疏花旁边查看他们的状况。

    逐安把慕飞白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石头旁,疏花就静静坐在一旁,完全不在意什么黄金树,再没多看一眼。

    逐安活动了一下肩膀,疏花看了他一眼,又说了一遍,“多谢。”

    虽然疏花的神情,语气跟以前一样毫无变化,还是一样的冷冷清清,面无表情,那一种神鬼勿近的气场依旧格外强大,但逐安总觉得疏花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不同于他们几人只想早点出去,他们之前不好的预感验证了,那群世家门派的人目光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织梦看着那熟悉的目光,揉了揉眉心,“哥哥,我们去找找路吧,看着他们我头疼!”

    逐安点点头,温言应下了:“好。”

    同疏花他们说了几句,他们两人举着一只火把往前面的黑暗处走去,走了一会就到了尽头。

    那弯穹顶之下的空地尽头地面是断裂的,一阵阵冷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吹乱了他们的衣角。

    很明显的,是条死路,再往前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崖边立了一块小石碑,逐安把手中的火把凑过去,看到那块石碑上写着两句话。

    “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

    逐安默念了一遍,“这是……出口?”

    织梦探出头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就是这儿么?难道要我们跳下去?”

    逐安脸色温煦如常,看着那句话沉吟片刻,肯定道:“我想是的。最后的出口要从这里跳下去,置死地而后生,抛却生死,死中生门。”

    织梦点点头,“原来如此,这座地宫真是庞大得惊人啊,也不知道从这跳下去会到哪里。”

    他转头看着她,唇边多了些笑意,“怕么?”

    织梦也回望着他的目光,突然眉眼弯弯笑起来,像是接天莲叶千丈荷塘里的红莲在夏日灼热的落日里的刹那怒放。

    “不怕,你跳我就敢跟着跳。”

    只要这个人在身旁,刀山火海她亦无所畏惧。

    等两个人回到方才的空地上时,一群人已经开始动了手,不到一会已经用刀剑硬生生砍光了面前那根金树枝上的叶子。

    众人手里捏着硬弄下来的金色的树叶,神情愈发狂热,只想得到更多!

    那树冠前的空地上原本有一张金丝楠木做的供桌,上面只放了一只白玉雕的小匣子。

    有人期待地跑过去拿起那只玉匣,打开一看,发现匣子里并没有什么旷世珍宝,只有三株干瘪的绿色植物,说是花又不太像,说是草也没有这种样子的草。那人失望地把盖子

    一盖,随手往后一丢,却被一只手伸手截住。

    方旭打开玉匣子看了一眼,目光一颤,半晌只是缓缓说了一句:“暴殄天物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这种奇怪的东西非得用这么昂贵的玉盒子装,这玉匣怕是比这东西逗值钱太多吧!

    方旭看完一脸漠然地往一旁随手一丢,啪嗒一声,轻轻摔在了容怜面前,玉匣子的盖子被摔开,那三株绿色的植物滚落在一旁,毫无生气的颓败。

    容怜被响声惊动,睁开半阖的眸子,懒懒散散地看了一眼,伸手把那三株干瘪又绿油油的东西捡了过来,握在手里看了半天,目光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像是叹了口气,低声吟道:“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声音很低,没人察觉。

    两人走回他们身旁,跟他们说了一下查看的结果,几人都没什么异议,准备一起离开。

    逐安想了想,还是走到红着眼疯狂打起来的人群旁站定,温和地开口问道:“我们已经找到回去的路了,诸位可想跟我们一起回去?”

    没人顾得上理他,离他们最近的那枝树枝上的黄金树叶已经全被一抢而空,可是远远满足不了,远远不够!有人开始试着去够后面的叶子,然而黄金树只露了一点出来,更多庞大的树身还藏在无尽的深渊里,想要去取就得顺着树干爬到深渊上,无异于火中取粟,随时都会掉下去。

    他们已经被如此巨大的宝藏冲昏了头脑,狂热不减丝毫不畏惧,争先恐后地往那树上爬去,然而那光秃秃的黄金树干很光滑,根本无法支撑,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个爬上去的人就这么掉下去了。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深渊下传来,如同掉入地狱的恶鬼的嘶吼。

    人群愣了愣静默了片刻,然而贪婪即是大忌,被短暂吓却后还是有人前仆后继地往前爬去,那模样已经跟疯了没啥两样了。

    逐安又耐心地问了一遍,方旭叹了口气,走到了他身边,在他带领下有二十几个门生犹犹豫豫地也走了过来。

    逐安又问了最后一遍,愿意放弃的人还是寥寥无几,逐安这才带着他们转身离开了。

    他走时叹了口气,最后一句话像是随着叹息散在了这贪婪的空气里。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又何须强求?”

    月光静静笼罩着幻花湖城,二十四河上的浮桥没了白日里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夜风轻轻拂过,渡口的小船在水中轻晃,月盘的倒影在水中揉碎了一汪温柔的夏意。

    水边茂密的水草上静静栖息着几只萤火虫,尾翼的荧光忽明忽暗,同满天的星辰应和着,点缀着整座城的梦境。

    一尾青鱼从水中一越而起,惊扰得几只萤火虫慌慌张张飞起,扇动着翅膀飞过白日喧闹的长街,那座水神庙门口的香烛在夜色里格外柔和朦胧。

    寺院里香炉中大把的线香依旧燃着,缥缈的烟气缓缓飘散在夜色里。正殿的木门大开,入目是几个跪拜的蒲团,烟雾缭绕间那一尊水神神像眉眼越发悲天悯人。

    突然大殿里响起两声奇怪的闷响,像是有东西被砸得咚一声裂了,片刻后神像的背后探出了一只纤细的手。

    “咦?我们好像出来了!”

    那破裂的声音又响了一声,神像背后的裂口再次被砸掉一块,缝隙变大后,那双手攀附着神像往外一钻,露出了一角红衣。

    “这……这不是那座水神庙吗?”

    织梦钻出来后看清所到的地方后大吃一惊,又回头对着那个被砸开的窟窿里喊道:“你们快出来吧!这里很安全!”

    他们竟然回到了那座水神庙里!

第六十一章 人间幻花

    织梦说完,神像背后那个窟窿里又探出一双手,十指像是白玉一般,往神像破碎的石壁上一撑,紧接着容怜就从那个洞里钻了出来,一气呵成,相当优雅从容。

    他站定后转过身对洞里的逐安说:“递给我吧。”

    逐安把昏迷的慕飞白送了上来,容怜伸手接过,把他送到一旁躺下。

    在神像的洞里,逐安又扶着疏花让她先出来,这才从里面钻出来,后面跟着方旭众人。

    等所有人都上来后,都觉得精疲力尽了,不再讲究直接瘫倒在地,像是做了一场梦,只不过这梦不怎么美好罢了。

    他们方才的确是从那座悬崖上面跳下来的。

    无异于自杀一样的跳崖,说起来很简单,不过是眼睛一闭,往下一跳,但看着那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还是会觉得手脚发软,还不说上那四面八方涌来的冷风,吹得人心里发凉。

    跳崖需要的乃是莫大的勇气!

    跟着他们回来的十几个人,就算能克服住滔天宝藏的巨大诱惑,面对这条一看就很不安全的死路更多的还是犹豫不决,心惊胆战。

    万一跳下去死了怎么办!

    织梦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个骂人功夫堪称一绝的青年,她笑着同他打了个招呼,“你也来啦,怕吗?”

    那青年挠挠头,也笑起来:“嘿!织梦姑娘,不怕……说不怕那是假话。不过横竖留在这都是死,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搏一搏!”

    织梦捂着嘴笑起来,“你可不能死,不然你那一绝的骂人功夫可就要失传了!”

    那青年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笑道:“说的也是。”

    两人的对话冲淡了不少其他人心里的紧张感,逐安又开口温言安抚了他们几句,他们才鼓起了勇气准备试一试。

    从到那块空地之后,容怜似乎是觉得有些累了,整个人恹恹的,眸子低垂着,却生出一番叫人移不开目光的颓然风情,一颦一笑都带着他那种慵懒的气息。

    他原本一言不发地靠在一旁,见这些门生露出的犹豫,唇边多了点嘲讽的弧度,淡声说:“死,有那么难?”

    他说完自己走到了崖边,看着脚底的万丈深渊,眼睛都没眨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衣袂被风撑开,像是一只飞鸟最后的飞翔,绝望又响亮。

    那样的决绝,就像,这三千世界里再没有什么牵挂了一样。

    织梦看着逐安,他稳稳地背着慕飞白,她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又放开,又去拉着疏花,笑着看着她:“疏花,走吧。”

    他们三人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方旭等人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往下跳。为了显示自己的勇敢,跳着跳着剩下的人还争着比谁跳得利索。

    这画面看来还蛮奇特的,毕竟从来没有这么多人一起跳过崖。

    他们坠落了不过片刻时间,穿过了一阵晨雾一样绵柔的白烟,下坠之势被冲缓,他们竟然缓缓停了下来,落在了一片白茫茫的地面上,脚下绵软,仿佛踩在了棉花上,实在是很新奇的体验。

    那些烟雾在脚边缓缓流动,稍微走动就会四处散开,停下来又慢慢靠过来,像是活物一般。

    虽然不知道这烟雾是什么东西,不过,姬安世连失

    传已久的极乐蛇蛊还有蜃楼灵芝这种皇陵才能有资格用上的稀世珍宝都能找来,这些白烟想必也是他故意设置,自有各中玄妙。

    逐安掐算了下他们从上面掉下来的时间,甚至还没过十几秒钟,按照这个距离来算,兴许从上方看下来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真的跳下来不过几丈城墙的距离。

    然而,不跳下来根本不会发现这等玄妙的事。

    向死而生,原来如此。

    周围都是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尽头,只有他们面前有一条向上的石阶梯,在这样的雾气腾腾里还颇有点诡异的味道。

    虽然后面几个门生跳得时候还争了争先后,但完全是闭着眼睛就往下跳,下坠的过程中还一直死死咬着牙不敢睁眼,此时他们只觉得脚下软软的,还有凉飕飕的风扑面而来,像是醉后后飘飘欲仙的感觉,紧张地在原地僵硬了会,这才敢把眼睛睁开,看到这白茫茫的一片,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我……我们死了吗?”

    “天呐,我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摔得缺胳膊少腿,身体还很完整嘛!”

    “喔!我觉得腿不是自己的了,踩在云里,要飞起来一样!”

    “这是哪里?地府吗?”

    “原来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啊!真是奇妙的很,那我们要去哪里转世投胎?”

    “我说,怎么连个接待的鬼兵都没有?跟我师父讲的地府不太一样啊!”

    “……”

    他们越说对这冷清的“地府”越不满意,开始围在一起批斗这地方。容怜简直没眼看扭开了头,疏花一脸冷漠根本不愿意分一点眼神给他们,织梦忍不住嘴角一抽,揉了揉眉心,“我们快走吧。”

    他们才肯嘟嘟囔囔地跟上。

    他们往那石阶上走去,踏上石阶后,那种脚下踩棉花一样的绵软感消失了,真真切切地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拾级而上,走了大概五十多级石阶,这路上方的石壁越走越低,压迫下来,到后面不得不低着头稍微弯着腰才能行走,又这么憋屈地走了十几级,他们停了下来。

    “没路了?”

    “这是条死路?”

    “不会吧!那怎么办?”

    逐安凝眉沉思,没路?没理由绕了那么大一圈,结果又给了条死路。他弯着腰上前一步,用剑柄在面前石壁上敲了敲,又敲了敲头顶的石壁,仔细去分辨传回来的回音。

    “这面是空的,可以凿开!”

    方旭指挥着门生,很快用刀剑凿开了上方的石壁,结果直接通到了神像肚子里,这座水神神像是空心的。

    由此,不难想象整个幻花地宫该有多庞大,从幻花湖城东边的山里一直打通修到了这座水神殿下,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力物力,然而生活在这座城里的百姓却毫无察觉他们每天踩着的地面下存在这样一座地宫,简直是一项叹为观止的巨大工程。

    能修出这样庞大宏伟的地宫,想来姬安世要是没死于姬容光之手,没有匆匆谢幕于世,也许当今天下的格局还真不一定是现在这样。

    当真世事无常。

    筋疲力尽的一行人就直接坐在水神庙里休息。

    那个很会骂人的青年瘫坐在地喘着气,捂着脸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原来死过一次是这样的感觉啊!太感动了!我觉得我以后什么都不会怕了!”

    他身旁的同伴笑起来,“那你赶紧回去找师妹告白啊!”

    那青年瞬间焉了,“这,这事得缓缓……”

    这几个门生说笑着,手掌摸着地面,他们真的回来了!看着这水神庙里的蒲团,飘着青烟的香烛,世界从来没这么可爱过,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庆幸着自己没有被宝藏迷了心窍,真是不容易!

    不过,这几人心性确实不错,难能可贵。

    原本由武林世家各门各派集结起来的浩浩荡荡的四百多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一般的劫难,令人唏嘘后怕。留在地宫里的人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然而他们明明知道会死,却还是前仆后继地去争夺那份带不走的宝藏,仍由**贪念所支配,甚至自相残杀,弃性命于不顾,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心乃是最为难料,也根本经不起检验。

    然而,江湖之事风起云涌,他们的死毫无意义,江湖多的是门派,不断兴衰更迭,这次幻花宫之行很多门派参与其中,原本是为了自家宗族可以问鼎江湖,富泽天下,却只得到一个死了都不会有人记得的下场,他们只能守着那堆拿不走的旷世珍宝,绝望的死在地宫里,折戬于此。这座城的世家门派衰落了,不出几年就会出现一个新的门派取而代之,很快就不会再有人提起旧人,草率而可悲的消散在滚滚红尘长河里,一点浪花都没有激起。

    这座地宫名为幻花,可也同劫难差不多了。

    逐安忽然懂了幻花石宫外那座牌坊上刻着的“人间幻花”。

    人间芳华诸多美好,如同黄粱一梦,手中一花,须弥之间烟消云散,只不过是到人间走了一遭罢了。

    忘忧曾经同他说过:“我到人世里走了一遭,发现不喜欢这人间。你看过之后也许会失望,你还要去吗?”

    哪怕现在再问一遍,逐安还是会像当时那样回答,他想去看看。

    尝过人间酸甜苦辣,方才能找到脚下之路,此事说成是一种修行也未尝不可。

    读过天下万事书,不如踏过人间一城路。

    休息了片刻,方旭就带着这十几个人起身告辞,再留下来也没什么用了。

    走时方旭郑重地同织梦道歉:“织梦姑娘,真是抱歉,唉,这真是……不过,在幻花宫外我们约好的三件事,方某回去后马上就办!”他指的是逐安当时同在场所有宗主们的约法三章。

    既然出来了,也就该兑现了。

    织梦摇摇头,平静地说:“没事,方宗主此行帮了不少忙。”

    跟着回来的门生,有很多不是方家的,他们也郑重地道了歉,表示回去后会同自家宗族说明情况,遵守约定。

    织梦对这个其实不太在意了,走了这么一遭,她也算有所收获,解开了幻花宫宫人世世代代被束缚的旧怨,如此没什么放不下的,她想她找到了更珍贵的东西。

    言尽于此,也不再多留。

    “那方某告辞了,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第六十二章 花下烹茶

    看着方旭带着那群门生走了,只有神像面前供桌上的香烛还在静静燃着。

    神殿里静了片刻,织梦抓抓头发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哪呀?”难道还能再回去幻花宫吗?这也太玄幻了。

    逐安回道:“在这里待着也不行,幻花宫也不能再回去了,先找个地方给飞白疗伤吧。”

    容怜懒洋洋地靠在一旁整理衣袖,闻言抬头说:“不如去我那吧。”

    “啊?青城离这里也很远啊!”

    容怜走了过来,摇摇头说:“不是,我来湖城的时候盘下了一间小院,还没好好住几天,就被带去幻花宫了。现在用来养伤倒是不错。”

    这样无疑是解决了眼前一个大问题,逐安温言谢过:“如此甚好,那就叨扰了!”

    疏花也认真道了谢,声调还是那样冷冷清清。

    “走吧。”

    逐安背起了慕飞白,准备跟着容怜走,织梦却回头望了望水神的神像,迟疑了片刻,她说:“那个……我们把这尊水神弄坏了,就这么跑了会不会不太好?明天那些僧人看到肯定要被吓坏了!”

    逐安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后背一片狼藉的神像,“啊,说的也是,考虑不周了。”

    “要不留下点钱做赔偿?”织梦跺了跺脚,“哎呀,刚刚也没叫方旭他们留点钱下来!”

    “我有。”

    疏花伸手在口袋里找了找,拿出了一个小钱袋准备往神像面前的供桌上放,织梦跑过来又把她手按回去了,“不行,你别给!你之前就给了我,现在又给他们,亏死了!”

    “……”

    容怜笑起来,“走吧,明天我叫人来修,然后去找那些世家门派讨回来,这样不亏了吧。”

    织梦这才觉得妥当,几个人悄悄出了神殿的门,却见到寺庙的大门上了锁。

    “咦?他们刚刚怎么出去的?翻墙么?”织梦看着那锁的好好的门,又看看了旁边的围墙。

    “开了门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好像是有点不妥。那我们……”把从里面反锁的院门打开,想必明天僧人们都会觉得寺院是遭贼了。

    几个人走到了墙角处,施展轻功往上一跃,稳稳地跳上了墙头,容怜站在高墙上挑挑眉,低声道:“话说,我为什么觉得跟你们一起的时候老是需要跳来跳去?”

    织梦站在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们是大侠啊!大侠都是这么飞檐走壁的!”

    “简直闻所未闻。”

    趁着夜色,很快就到了容怜的小院。

    织梦现在知道容怜是青城山庄的主人有多么厉害之后,本来以为这里也会有很多奴仆在,结果只有一个老仆在守门。

    那座小院不算大,只有几间很干净的房屋还有一个大院子,种着一棵很大的花树,看着干净又朴实,独立的小院也很安静,的确适合养伤。

    逐安把慕飞白放在床上,又给他号了一次脉,找来了药给他处理伤口。

    等他处理完,一直静静看着的疏花站在一旁问道:“为何不醒?”

    他们一路走来,慕飞白几乎都没有醒来过,要不是那微弱的呼吸尚在,疏花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英年早逝了,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心如刀绞。

    “伤口很深是其中一原因,还有,当时你们不是说孟子坤下了迷药么,其实那毒很浅随便运会周身之气就可以排出,但飞白尚未御气抗毒,暂时是醒不过

    来了。”

    疏花目光一颤,淡声说:“那该如何?”

    逐安沉吟片刻,眉头皱了起来,“其实这不是什么严重的毒,他的剑伤才更加棘手,他的伤势很重,剑身贯穿身体,普通药物已经无用,胸膛破损,经脉受损周身行血不畅,需要一味特别的药方可修补。”

    疏花站了起来,就要出门,“什么?我去找。”

    逐安赶紧拉回她,耐心解释道:“别急,听我说完,这药说是药但也不是药,准确说来是一种蛊,名唤上邪,用当地的话来讲却是神赐的圣药,产于南国,可以用来修补经脉,生肌活血。飞白的伤需要用到此蛊才能治好。”

    “上邪?”疏花沉吟片刻,“我走一趟。”

    “这蛊难寻,模样如何我也不知,我不善蛊毒只是略有耳闻,你去的话恐怕也毫无头绪,我先给你留下药方吧。”

    “这……”

    织梦安抚地拍了拍疏花的肩,“别着急,逐安的意思是他替你走一趟。”

    逐安点点头,温言道:“正是,不如我去更好些,我留下药方,这段时间就要辛苦你照顾飞白了。我会尽快回来。”

    “哥哥……我呢?”织梦见他只说了自己,赶紧拽着逐安的衣角,望着他。

    “你么……”逐安故意停了下来,回视她的目光,“不要……”

    “不行!”织梦一口就否决了,逐安居然不要带上她!不可以这样,她肯定能帮上忙的!

    逐安笑了起来这才说完他剩下的半句话:“不要去看看南国么?”

    织梦愣了愣,原来不是要抛下她啊,太好了!她赶紧点点头,“要呢要呢!”

    几人商量了片刻,这里的生意是做不成了,容怜也准备回青城去了。慕飞白伤得太重不方便长途奔波,容怜把院子让给了他休养。不管是自愿还是最合适的缘故,疏花留在了幻花湖城照顾他,织梦跟逐安准备动身到南国去。

    几人修整了一天,分道扬镳。

    容怜站在船舷边看着漫无边际的夜色,远处有渔灯点点落入江面,只有孤零零的一轮月亮,他的背影几乎要融化在这黑暗里。

    那座画舫在江面停了许久,一艘小船慢慢靠了过来,一位黑衣男子上了画舫。船边站着的下属纷纷恭恭敬敬地对他行礼。

    “见过堂主。”

    黑衣男子刚毅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神色,淡淡点点头,径直朝着容怜走去。

    “公子。”

    容怜转过身来,看着他面前跪着的这个黑衣男子。

    “回来了啊,辛苦了。黄泉。”

    “公子有命,万死不辞。”

    容怜颔首,眸子落在他的脸上,“起来吧。回来了那副面具就摘了吧。”

    黄泉应下了,伸手摸向自己的脸,如果有武林中人在场,必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黄泉的脸同抚州方家的宗主方旭的容貌一模一样,黄泉摸到耳畔的一点凸起,一撕,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更为冷峻的脸,五官冰冷的线条如同刀刻,仿佛带着一张冷漠的面具。

    他之前在幻花地宫里,中了极乐蛇蛊后陷入了梦魇,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梦罢了,是因为他那时分明只是伪装成了方旭,在梦里却还是顶着一张方旭的脸去见的容怜,所以他刚入梦就知道不过是梦而已。

    可他却一直重复着那个梦境,那个廊下煮茶的公子,那样凌冽的冬天。

    他把那个

    装着敌人头颅的盒子送了过去,就被派到了抚州,他暗杀了方旭,替代了他的位置,没人察觉,没人识破。

    因为黄泉是这个江湖最好的杀手之一,冷酷,无情,只听命于青城山庄的主人,一柄完美的杀人利刃。

    容怜看着他目光穿过他想起那个温煦的少年昨日对他说的话。

    容怜懒洋洋靠在院子里的花树下,说不出的风雅好看。

    花瓣洋洋洒洒地落下,像是落了一场雨。

    逐安端着一张小桌出来,“容公子喝茶么?”

    容怜欣然应允。

    逐安放了茶具,从容地坐在他面前摆弄茶具,洗茶烹茶,片刻后同他一样的温煦茶香散在空气里。

    逐安递了一盏白瓷茶杯给他,悠悠地冒着热气。

    容怜低头看着他的手指,那是双日日摆弄药材的手,修长而有力。

    他伸手接过,低声道了句:“多谢。”

    逐安端起自己的那一杯,目光落在他们头顶的花树上,一如既往的温煦。

    “容公子,你可达成所愿?”

    容怜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完美恰当的时机出现,还是以朋友的身份,毫无动机,只有第一次见面时用了一次自己武器长枪的方旭方宗主,偷偷摸摸跟进来的孟子坤又是谁特意睁只眼闭只眼放进来的,甚至不妨再大胆一些猜测,疏花同我说起,他们被抓后,孟义收到了一位大人的信,那么是否孟义跟那些来的宗主都同时收到了一位神秘人寄来的关于幻花宫位置的信,那只误闯进院子的小鸟真的是误闯么?你的父亲多年以前出现在这座地宫里,时隔多年,你也出现在这座地宫里,虽然目的不同。也许是我无甚幻想,从来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那么巧合的事。”

    逐安没再继续多说,点到为止即可,他一直觉得整件事有种怪异感,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就算看上去真的毫无破绽。

    容怜轻笑一声,饮了一口手中的茶,看了他一会,神色看不出情绪,才慢悠悠开口:“你这是何意?”

    逐安摇摇头,温煦笑起来,“也许是我多想罢了,容公子就当我是在胡言乱语吧。至少最后结局看上去还算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吗?”

    逐安放下了白瓷茶杯,回视他的目光,“容怜,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证明什么或者要你做什么。对我而言,人的好坏不该如此定夺,老实说我还蛮喜欢同你相处,我只是想说,执念有损心性,你身患恶疾,最忌如此。莫怪,我只是个医师罢了。”

    闻言,容怜掩唇笑起来:“来自朋友的忠告?”

    逐安一摊手,笑道:“谁说不是呢。”

    容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认认真真看着逐安。

    原来这世上真有人能敏感至此,他至今完美无缺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被那个人看透了,哪怕他能知道的信息不过一星半点。

    自己是杀手中的杀神可怕吗?那少年才是真的可怕至极。

    “那朋友要跟我交换一个秘密吗?”

    “好啊,你想说点什么呢?”

    他们就坐在花树下畅谈,任由花瓣落了一肩。手边的小火炉上的小陶炉里水开了,咕咚咕咚冒着热气。

    无非是两个好友午后促膝一点闲谈罢了。

    容怜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目光又落在江边那轮孤月上。

    朔月啊,这世间的人真的千奇百怪呢。

第六十三章 不可轻生

    初入盛夏,气温渐渐热起来,一路走来都是蝉鸣声。

    织梦感觉太阳大的都快把她晒化了,她刚想用袖子扇扇风时,视线一暗,太阳的温度散去不少,一阵凉意。

    “咦?”

    她伸手从脑袋上拿下一个草编的斗笠,编的很细致,那一圈圈编织的草还是新鲜的,绿意盎然,带着一股浓郁的青草气息。

    “这是……你编的?”

    逐安点点头,“嗯。”

    织梦捧在手里左看右看,喜欢的不得了,“哥哥啊你也太厉害了,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逐安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当然有啦。这只是以前在忘忧山的时候,经常给孩子们编些草蝈蝈草蝴蝶,所以才学了一点,日头太毒,快戴上吧。”

    织梦又爱不释手地拿着看了好多眼,这才戴在了头顶,瞬间觉得炎炎夏日都清凉了不少,她步伐变得欢快起来。

    “哥哥,我们要到哪里去啊?”

    “唔,书中记载,上邪之蛊最早出于南国苗人部落,方才我问了路,我们已经到了南国边界,再往前走上一天,穿过一条长河就会到了。是不是走累啦?”

    织梦摇摇头,她可不是来拖后腿的。“不累,就是有点担心慕飞白那家伙。”

    “嗯,虽然我留下了温养的药方,还是得有上邪才行。我们最多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最好的情况就是到达南国部落后马上就能找到上邪蛊,越拖只会越糟糕。”

    “也不知道那上邪蛊在何人手里,希望不会是个难缠的家伙。”

    “这可能就有些没办法了,虽然苗人善蛊,但这种蛊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流传出来的故事里,都只有南国圣女手中才有。”

    “圣女?部落的圣女?”

    “嗯,正是如此。”

    织梦不禁皱起眉头,这无疑增加了不少难度。

    逐安温言道:“尽人事,总能找到。”

    两人又走了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到了苗人聚集的村落乌达,在汉语里寓意为被神眷顾的部落,在村子中果然流淌着一条长河,蜿蜒地穿过整个村子,像是一条碧绿的丝带,河面上飘着不少河灯,远远看去宛如银河不昼。

    织梦看着同汉人一样繁华的街道,灯火明亮如昼,人潮如织,吵吵嚷嚷地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她眼睛睁大闪闪发亮,惊叹道:“这里好像很热闹啊!比我们的城镇街道还要热闹,看着还蛮奇特的,咦?那是在卖什么?面具,兽皮还有鹿头?”

    “嗯,传闻里苗人乃是上古战神蚩尤的后裔,骁勇善战,崇尚武力,距今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是个神秘又古老的种族,如今尚有村落保留着狩猎习俗,鹿头兽皮可以说是一种荣耀的象征。

    织梦听得入神,以前她同花奈出去,从来没有听到这种耐心的介绍,“真的好有意思!”顿了顿她又响起来问道:“那上邪会在哪里?”

    “我们得穿过这些零散的村子到南国王都那里去,在那里才能找到圣女的下落。不过,我也是从书里看过一些,有些东西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得小心谨慎为好。”

    织梦点点头随意瞥了一眼四周,突然眼睛一瞪,咦,河边那个人在干嘛?犹犹豫豫地走来走去,是要……跳河嘛?

    “哥哥,那人……”

    织梦还没说完,那人就往下探下了身子,直直往河里坠落下去,她来不及多想飞身过去,瞬间赶到了那人身边一把从河里捞起他往岸边一扔。

    逐安赶紧跟着跑过去,“织梦!”

    织梦转过头,“哥哥,这人要跳河!”

    那人竟是一个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十分普通,头发很短不过耳畔,看上去异常温顺而柔软,眉眼格外清秀,一双眼睛大而水灵却是罕见的蓝瞳,看一眼就像看到了一片长河水天一色。

    他跌坐在地上,居然气鼓鼓地说了汉话:“我才没有!我只是……”

    声音还带着些稚嫩的气息,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只是他说着说着就吞吞吐吐起来,十分可疑。

    织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只是什么?我看着你就要往下跳!还说不是跳河?这么点岁数有什么想不开的!”

    那少年被她说的一愣,又弱弱地反驳了一句:“就说不是嘛!咳咳……”

    听闻他咳嗽,逐安刚要伸手去查探一番他的脉搏,视线落在他脖颈上迟疑着收回了手,又看了眼他的脸,这个人……

    织梦没察觉到他的细微动作,还是不信,那少年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水渍,脸颊气鼓鼓地嘟起来,眸子里像是有一片潋滟的水光,“我没有想跳河嘛!我想捞东西!我的盒子掉河里了!”

    逐安走到河边一看,果然长河靠近岸边的地方有许多坑坑洼洼的礁石,有一个小巧的铜盒子沉在了水里,那盒子上有南国特有的花纹装饰,还细致地镶嵌着各种各样的宝石,他这么一看肯定了刚才的猜想。

    逐安弯下腰伸手从水里捞起了那个盒子,入手分量很轻,他顿了片刻转身递还给了那个少年。

    那少年喜笑颜开地接过,宝贝得很直接抓起衣角擦了擦盒子上的水渍,偷偷打开盒子看了一眼,“还好没事。”

    他声音很低,织梦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少年很快就合上了盖子,“没,没什么。”

    “你这盒子好秀气,好像姑娘家的胭脂匣啊!”

    那少年面色一红气鼓鼓地把盒子装进了怀里,瞪着织梦,“

    才不是才不是!哪里像!”

    虽然他是一脸凶巴巴的模样,然而他尚未成年,个子还没长高,矮着织梦半个头,这让看惯了逐安慕飞白他们居高临下模样的织梦第一次觉得自己个子还是很高的,一种莫名油然而生的喜悦让她格外兴奋,简直就是在俯视着这小矮子,哪怕他表情不太可爱,这样的角度也根本没什么威慑力。

    织梦试探着伸手拍了拍少年的头,果然这种感觉太棒了!她笑起来用一种长辈的语气语重心长地说:“姐姐说像就是像,你这个小矮子这么晚独自一个人跑出来干嘛?很危险知不知道!”

    “我才不是小矮子!我以后一定长得比你高很多!高那么多!”那少年从原地蹦着跳了起来,手往织梦的头顶虚虚一划。

    织梦也不恼,笑眯眯地说:“可是你现在没我高啊!”

    那少年眼睛瞪得溜圆,“你!”

    织梦捧腹笑了起来。

    两人同那少年说了会话就要离开,结果那少年却偷偷摸摸地跟在他们后面。然而他的跟踪技巧实在过于差劲,不过走了几十步,织梦身形一晃就站在了他身后,伸手搭在他肩上,故意凑到他耳边凉嗖嗖地说:“小矮子,跟着我们干嘛?”

    “啊!”

    那少年被吓一大跳,直接跌坐在地上,尖声叫起来。

    织梦被逗笑,“小矮子胆子也那么小啊!”

    少年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指着织梦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你你不会是妖怪吧!你你你怎么突然跑到我身后了!我我我……”

    织梦眨眨眼没有正面回答,“跟着我们干嘛?这个时辰了还不快点回家去吗?你家人要担心了!”

    那少年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摔痛的屁股,吞吞吐吐了半晌才说了句:“我被家里赶出来了!”

    逐安之前站在一旁看着,现在才淡声开口说了句话:“撒谎可不是好习惯。”

    织梦转过头看了看逐安,“怎么?他骗人?”

    逐安点了点头,温言说:“若是被赶出来的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么贵重的匣子,那匣子上的花纹是南国部落里贵族才能用的吧。”

    闻言少年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们,这两个人是谁?这异常俊美的少年只是看了一眼他的的盒子就能知道他在撒谎。还有那个红衣服的姐姐分明他一直看着的,却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了,简直太厉害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肯定可以帮上忙!

    这么一想少年眼睛亮起来,“喂,我说你们不是本地人吧?你们来这里干嘛?”

    织梦又走回了逐安身边,不在意的准备离开,“小矮子,这个就跟你没关系啦!”

    “等等!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第六十四章 少年流光

    交易?

    织梦眨眨眼,同逐安对视一眼,又转过身望着他,“小矮子,说说看。”

    少年顿时暴跳如雷,不满地大叫起来:“我不叫什么小矮子!我有名字的!”

    “小矮子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叫什么呢?”

    少年凑了过来大声说:“我叫流光,我警告你哦,不许再叫我小矮子!”

    “流光?你的名字……”好像汉人的名字。

    “自然。我父……父亲是汉人,他给起的。”

    织梦恍然大悟,原来这少年的父亲是中原人,那他的眼睛应该是遗传了他母亲了,有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想必是个绝色的女子。“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汉话讲的这么流利。”

    听到织梦这么晦涩地夸他,少年扭扭捏捏地说:“我喜欢你们汉人的文化,自己学的啦!”

    “自学成才不错嘛!那你说说看,想跟我们做什么交易?”

    “你们是外来人,到这里语言不通肯定有诸多不便,带上我呗!我可以帮助你们!”

    “这个提议听起来倒是不错。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我想参加王都的拓拔盛会,你们两个那么厉害肯定能帮助我获胜!”

    织梦奇怪地问:“拓拔盛会是什么?”

    “原来你们不是因为这个才来的吗?那我就放心了,我们部落尚武,权利地位都可以通过武力得到,王都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比武,被称为拓拔盛会,获胜者不仅可以登上王位还可以迎娶王族圣女,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利!”

    圣女?那岂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么!

    闻言,织梦感兴趣了不少问道:“你们部落的王是这样选出来的吗?那岂不是人人都能登上王座?”

    “没错!只要够强,成了获胜者就可以!几百年历来如此。”

    “那你们的圣女也是三年重新换一个吗?”

    流光的眼睛黯淡了下去,也不知道想起了啥,过了会才说:“……不,不是……圣女到死之前都一直是圣女,同普通女子不同,圣女以特殊的巫蛊养颜,容颜始终不会衰老,一直是十七八岁美貌少女的模样。”

    “那要是去年的王没有捍卫住王位,怎么办?”

    “……圣女就得重新嫁给新的王。”

    “……”

    这也太……

    “结了婚,圣女不会对自己的丈夫产生感情吗?她们怎么能做到无动于衷的?”

    “可是只要她们忤逆王族的规矩就会被处死的!由下一任选出来的王女继续担任圣女。她们天生出生在王族里,被尊崇地养大,是我们这里最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是……可是你不觉得那也是无尽的折磨吗!”

    织梦眉头皱起来,这规矩有点冷酷的不近人情了。

    流光说完自己也闭嘴了,神色复杂没再开口。

    沉默了片刻,织梦问道:“怎么,你想当王?”

    流光摆摆手,“不,我不想。”

    “那你为什么要去参加拓拔比武?”

    “我,我想娶圣女!”

    这话织梦倒是觉得可以理解,自古美人总是引人

    追逐的,那圣女必定相当漂亮,不少人不为了王位,也会因为圣女想去参加。胜者一举两得,简直是天大的幸运!

    逐安疑惑地看了一眼流光,欲言又止。

    “可是怎么帮你取胜?”

    “这个好办,拓跋盛会的比试一直到决赛前都可以组队的!你们帮我把那些参赛者都赶跑然后在决赛故意输给我就可以了!”

    织梦摸了摸下巴,对着流光说:“其实吧,我觉得这个交易我们有点吃亏。”

    流光闻言气鼓鼓地跳起来质问道:“怎么吃亏了!多好的办法啊!我刚刚才想出来的!”

    “我们帮你赢了你就是王了,你就给我们带个路?”

    流光瞪着那双大眼睛,这姐姐没说做不到,反而笃定一定可以帮他当上王!太好了!一定要拉上他们做队友!

    他商量着问道:“……那你们来这里想要什么?也许我知道!”

    逐安淡声接过话,“我们为上邪蛊而来。”

    流光愣了片刻,挠挠头发抓狂地问:“上邪?你们怎么知道的!那可是圣女才能有的宝贝,神奇的不得了。你们要上邪做什么?”

    织梦脸上的笑容淡了点,认真解释道:“为了救一个朋友的性命。”

    流光歪着头,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们两人一番,好像没有撒谎,他想了想又说:“我……只要我娶了圣女,成了王,这上邪蛊,我可以给你们。”

    “当真?”

    流光许诺道:“当然了!我像是会骗人的人吗?那个那个,中原话里怎么说的,君那个什么言,八只马都难追!”

    织梦无奈地接过话,“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噢噢,对对对,就是这个!”

    流光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拼命显示自己是很可靠的,“那就这么说定了!”

    “行。”

    有人带路确实会比盲目寻找来的快很多,若是他信守承诺直接给了那更好,就算到时候这少年反悔,他们确定了上邪的位置,也可以自己取出来,一定能省下不少时间。

    他们商量好后,流光就带着他们一起进了那附近的村落里,左拐右拐之后站在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小房子面前,虽然有一间小院子,但是确实有些破旧。

    流光特别自豪地跟织梦介绍:“这是我家!”

    织梦点点头,“看出来了。”

    本来织梦以为只是房子外面很破而已,结果走了进去之后发现这房子里除了一张床,除此之外连张桌子都没有。不过虽然很破,但是打扫的还算干净,床脚堆了好几本书。

    织梦走过去拾起一本翻了翻。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织梦读了一遍,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你看的书?”

    流光跑过来一把抢过抱在了怀里,先是露出一点神往的表情,又马上气愤地对织梦说:“你懂不懂!这诗写的多好啊

    ,你听听多美好的爱情啊!”

    织梦噗哧一声笑起来,“你这小矮子年纪这么小,就懂这些情情爱爱了?”

    流光凑过去同织梦大眼瞪小眼,气鼓鼓地说:“你别小看我!我已经十四岁了!还有不许叫我小矮子。”

    “好好,流光,你的家里的地方都给这些书睡了,我们睡哪?”

    “你们……”这好像还真是个大问题!

    见到流光之后就话少了很多的逐安突然开口,“你们在里面睡,我去院子里坐会。”

    “啊?”织梦抓了抓头发,还没等她再问,逐安已经转身出了门。

    见状,流光跑过去整理了下床,把他那些宝贝书收了起来,又从柜子里抱出了一床被子,铺到了地上。

    “姐姐你睡床,我睡地上。”

    “我怎么忍心欺负一个小孩子,你去睡吧。”

    “我……我是一个男子汉!男子汉绝不能让姑娘睡在地上!”

    织梦笑起来,也没再多说什么,看了眼窗外,逐安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在干嘛。

    织梦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没有睡着,这床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不是很浓重的味道不算恼人,不过这个小矮子是不是有点太娘了?

    她睁开眼坐了起来,流光裹着地上的被子已经睡着了,身子蜷成小小一团,模样比醒着的时候乖巧了不少。

    他翻了个身,梦呓着什么,织梦仔细听了听。

    “阿姐……”

    织梦低头无声轻笑,这小孩子梦到他姐姐了。

    不由想起了疏花,她跟疏花,虽然分离了十六年,可是从幻花宫宫外开始,她能感觉到疏花是真心实意地想对她好,心里涌出来的欢喜不止一点,她也许会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回应,但她不会刻意压抑自己的高兴,她也想要有这么一个亲人在身边。

    所以她是真的很高兴,疏花能勇敢地来拥抱她。

    织梦悄无声息地下了床,把流光抱到了床上放好,流光又喃喃了一句:“阿姐。”

    “睡吧。”

    织梦轻柔地帮他把被子盖好,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逐安正躺在一把旧旧的竹摇椅上看着天空出神。

    他找遍整个院子才发现了这一把椅子,还落了一层灰,他从井里打了水上来清洗干净这才坐下了。

    眯着眼的时候感觉身边多了一抹熟悉的气息。

    一双有些凉意的手捂上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嗯?”逐安唇边爬上一抹温煦的笑意,“这还用猜么。”

    “哎,真是的!”

    织梦放开了捂着他眼睛的手,绕到了他旁边站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看什么?”

    织梦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要是给你一把蒲扇,你跟村子里路上看到的那些纳凉的老爷爷没什么两样呢!”

    逐安挑挑眉,笑道:“我以为我会更像世外高人一点。”

    织梦哈哈一笑,左顾右盼找了半天从角落里搬了个小凳坐在了逐安身边。

    “没办法,那我就陪这个世外高人看会星星吧。”

第六十五章 流光木剑

    第二天流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到了床上,织梦已经不在房里,他抓了抓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往院子里跑,然后舒了口气。

    还好,那两人还在!

    织梦歪着脑袋躺在一把竹摇椅里睡着了,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长袍,她的睡颜美好如同画卷,连清晨的阳光都格外偏爱她,温柔地落在她的眉间。

    流光看得呼吸都放慢了些,生怕打扰到织梦的睡意。

    逐安蹲在院子里握着一把柴刀削木头,流光跑了过去蹲在他面前。

    “早,逐安哥哥你在干嘛?”

    逐安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手里的动作,神色温柔,“早,我给她做张塌,凑合着用几天。”

    拓拔盛会还有三天才开始,他们准备在这待两天,为了让织梦睡得舒服些,他早上就去找了木材过来,不为别的,消磨时间也是可以的,毕竟他们又没什么要准备的。

    流光瞪大眼睛,这这这……这让他有点嫉妒啊!!!这两个人也太过分了!

    他蹲在旁边看了一会,有些走神,逐安只穿着白色单衣,袖口卷起了半截,露出了一段白皙坚实的小臂。手中不慌不忙,沉稳而有力,一刀削下去他修长手指里捏着的那块木头就换一个模样。连做这种琐事都耐心而细致,从容而优雅,那画面赏心悦目,仿佛他做的不是什么削木头的杂事,而是端端握着一柄长剑。

    流光心中一动,开口问道:“逐安哥哥,你可以用剩余的木头给我削一把剑吗?”

    逐安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他,“怎么?准备参加比赛却连自己的剑都没有?”

    流光一噎,他确实什么都不会呢!过了会才回答:“这不是现在准备嘛!”

    “恕我直言,你就算可以依靠旁人的力量当上王,你也很快就会被淘汰下来。”

    流光着急地站起来,格外认真地说:“可是我非当不可啊!”

    逐安看着他,过了会叹了口气。

    “知道了,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希望你量力而行。”

    流光差点欣喜若狂地跳起来,好歹忍住了重重地点点头,“我一定会的!我一定可以!”

    逐安有点不懂这家伙想干嘛,浑身都透露着古怪。虽然没有察觉到对他们有任何恶意,但是总觉得这孩子隐瞒了什么。

    流光看着那块木头在逐安手里一刀变一个样子,很快就成了一把木剑的样子,他简直觉得像是逐安施了什么仙术一样。

    他瞪大眼睛惊叹道:“也太太太厉害了!”心里简直满满的期待。

    逐安很快削了一把剑出来,还仔细地打磨了一遍,递给流光的时候,已经是一把摸着格外光滑细腻的木剑了,剑柄处还顺手雕了一朵莲花,比他的长情

    短了一些,剑身也更为纤细,给一个十四的孩子用正好。

    流光接过来觉得十分称手,拿在手里挥舞了两下,越看越喜欢。

    “逐安哥哥,你能再给我的剑刻一个名字吗?”

    木剑都削了也不在意这点小事了,逐安耐心地问,“你想刻什么?”

    流光双手拿着剑乖乖递还给逐安,喜笑颜开地说:“就刻我的名字吧!流光!”

    逐安又重新拿回来,在剑身上刻了两个字“流光”,他的字清秀有风骨,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

    有模有样的一把剑。

    流光重新拿到手里,兴奋的不得了,克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他开始在小院里乱无章法地挥舞木剑。

    无比糟糕的出剑。

    别说什么剑法了,他连最基本的剑招都用的乱七八糟。

    看得逐安眉头都皱起来了,这家伙不仅没自己的剑,他根本连怎么用剑都不知道!

    “你这样还想去参赛?我觉得你自己连初赛都过不了。”很中肯的评价,毫不夸张。

    流光瞬间蔫了。

    逐安上前一步,接过他手里的剑,淡声说道:“我只教你一遍。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流光眼睛一亮,差点跑过来跪下了,激动地喊起来:“逐安哥哥!大侠!高人!你是要收我为徒嘛!”

    逐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身后那个尚在沉睡的少女,手指搭在唇上,“嘘,小点声,别把她吵醒了!”

    流光捂住嘴巴,点点头,声音压得格外低,“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了!”

    逐安就握着那把木剑,在院子里舞了一遍忘忧教他的剑法,很简单,没有任何复杂的招式,叫他使出来却格外风雅悦目。

    流光看了一遍就记住了,偷偷摸摸地问道:“逐安师傅,这会不会太简单了?”

    逐安潇洒收了剑,温言说:“我也没有教你什么,不用叫我师傅。这剑法虽然简单,但自有妙处,你得记住,剑由心生,不在形,而重意,随心而动,随刃而行。”

    流光瞪大眼睛,被那个人执剑而立的模样折服,心里涌上一股崇拜,这这这就是他想成为的人啊!握着剑说着格外有道理的话,这风姿简直完美!不过,虽然是特别向往,可是他并不理解意思,他挠了挠头,又不好意思地问:“逐安师傅,我我我有点不明白!”

    逐安无奈地把剑递给他,“不必急于一时,练剑讲究心平气和,切忌急躁,慢慢你就会懂啦。”

    流光似懂非懂地接过剑,抓了抓自己的短发,“那逐安师傅,要是遇到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应该怎么办?”

    逐安又重新回到了那堆木头旁,闻言想了想,温言回答道:“面对比自己更强大的敌人,

    如果你没有战胜的本领,起码要有赴死的决心。”

    流光握着那把木剑站在原地,手里的分量似乎变得很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

    织梦很早就醒了,她躺在摇椅上没动,眯着眼睛盯着逐安。虽然从她这个角度只看得见逐安挽起的袖子下一点点白皙肌肤。

    突然就觉得很满足。

    从幻花地宫出来以后,她觉得自己长大了,那种成长的感觉很奇怪,虽然还是觉得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可是她现在多了很多勇气去面对。

    她真的很感谢,有这么一个人,坚定地站到了她的身边。

    流光在一旁笨拙地练剑,织梦看得忍不住咂舌,这小子也太笨了!虽然逐安没有教过她,但那套剑法她看多了都记得差不多了。

    可这小矮子动作笨拙至极,挥剑出去的时候自己左脚绊右脚摔趴下了。就她看这会,已经摔了三次了,那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听得人心颤,流光却因为逐安的叮嘱,咬咬牙没有叫出声音来,摔下去的时候总是压低着声音闷闷一哼,又赶紧爬起来。

    真是笨的可以!

    织梦坐了起来,身上的衣袍滑落在膝上。

    看着流光再一次摔倒,她忍不住开了口。

    “喂,小矮子,你是在练习摔跤么?”

    逐安的目光远远飘了过来,织梦朝着他笑着眨了眨眼睛。

    流光一听却像个被点燃的炮仗,气鼓鼓地从地上跳起来,冲到她身旁大声吼道:“练剑!你懂不懂!我在练剑!还有,不许叫我小矮子!”

    “谁应谁是啊!”

    “啊!可恶!”

    流光气鼓鼓地拿着他的木剑冲过来,就要刺向织梦。

    织梦不慌不忙地坐在椅子上,等流光冲过来的时候,轻巧地偏过身子随手一带,扣住流光的手腕。

    流光差点就被迫跪下了。

    这姿势很受胁迫,流光惊慌失措地叫起来,“喂喂喂,你你你你干嘛?”

    织梦用另一只手捂着红唇笑起来,眼睛里多了些狡黠,“小矮子,我教你啊!”

    “我我我害怕!!”

    织梦扣着他的手腕,手中一用劲,带着他出剑,算是在手把手教他。

    虽然这像是被提着领子一样的难受,流光却惊讶地发现,织梦带着他舞的剑招跟逐安使的一模一样。

    他情不自禁地问出口:“你你你们的武功是一样的?”

    织梦摇摇头,“不是哦。”

    “那你怎么也会这个?”

    “这个啊,看一遍就会了,难道……你还不会吗?”

    “……”

    流光只觉得他手里的木剑又沉了一些。

第六十六章 危险登堂

    织梦当天晚上就睡上了逐安给她做的木塌,大小正合适,睡着很舒服。

    她笑眯眯地拉着逐安把那张塌摆在了门外屋檐下,同逐安的旧摇椅放在了一起。

    流光只想给这两个人跪下了!

    这么看上去和和睦睦的过了两三天,流光一直在努力地练习逐安教给他的剑招,摔了不知多少跤,总算能称得上是有模有样的了。

    流光兴奋地在院子里蹦,木剑舞得虎虎生风,“我我我我可真是个练武奇才!”

    织梦忍住了给他泼冷水的冲动,这小矮子的天分,毫不夸张的说,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差的一个。

    偏偏流光一点自觉都没有,把自己从头到脚夸了个遍。

    第三天早晨,三人就动身前往南国王都妲贡城,流光说在中原汉话里的意思是,以力量至上的国度。

    一路上碰到不少人往王都赶,大都是结伴而行,独自一人的只有极少数。织梦不动声色地在心里留意着见过的人,好像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对手。

    本来他们待的村庄离王都也不算太远,他们脚程很快,早上出发中午就到了王都附近。

    正值午时日头太晒,他们进了一间小酒楼休息,织梦摘下逐安给她编的草笠放在了手边。流光麻溜地对着酒楼跑堂说了几句南国话,点了些吃的东西。

    织梦环顾一圈,发现这间小酒楼里坐满了人,虽然别人听不懂他们的话,她还是压低了些声音。

    “小矮子,我看结伴而行的这些人感情好像都不错,那到决赛还怎么打?”这样一来,要是跟朋友一起进了决赛不是很难以决断吗?

    流光不屑地看了那些人一眼,阴揣揣地说:“他们?姐姐你不要相信啦!都是些表面笑嘻嘻的家伙,指不定自相残杀的比谁都快!他们很多都是路上才结伴,打探清楚彼此的实力,到了比赛就会翻脸最先挑同行的人下手,千万别被这种假象迷惑了!”

    他话音刚落,桌边就站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穿着对襟马褂,露出腹部坚实的肌肉,身后背着一把大马刀。

    他一脸和善的笑意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大串,织梦听得有些晕,流光站起来边说边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番,那男子听完迟疑地打量了他们两个人一眼,又回了句什么,这才嘟嘟囔囔地走开了。

    待他离开,织梦歪着头撑着下巴问道:“小矮子,他说了什么?”

    还没等流光先说,逐安接过话,和和气气地说:“想必是想同我们一起结伴。”

    流光瞪大眼睛,激动地一拍桌子,又开始口齿不清地说:“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逐安脸上带着温煦的笑意,仿佛春风拂面一般。

    “因为我们三个人看

    上去很弱啊。”

    的确,相比南国人长得高大又魁梧,他们三人里一个半大的孩子,加上一对看着只是模样格外俊俏文文静静的少年男女,这组合简直太弱了!

    如果流光说的不假,那么在这些人心里肯定很想同他们结伴组队,毕竟到时候可以直接动手对付他们,瞬间少了三个对手,很划算的事。

    织梦噗嗤一声笑起来,“哈哈,那这样岂不是会有很多人来找我们要求结伴?没想到我们还蛮受欢迎的嘛!”

    逐安温言应道:“嗯,也许。”

    流光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等了一会流光点的菜上来了,织梦早就想尝一尝这边的南国菜,低头开始吃东西,入口有些辣,但想必流光已经很照顾他们的饮食习惯,点的都是跟中原菜类似的菜品,还算不错。

    只是果然如织梦所言,就他们吃饭这短短一会功夫,来了七八个人表达了想一起结伴同行的意愿,流光赶紧满口胡言乱语把人给迅速打发了。

    那些人被拒绝还会犹犹豫豫地徘徊,眼神一直往织梦脸上瞟,从他们三人进门开始,这些人的目光就没停过,他们真是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那眉眼像是用最好的玉石雕刻而成。还有她身边那少年,那风姿那气度,简直不要太引人注目!

    逐安一言不发从怀里摸了块雪白的帕子递给织梦,织梦接过也不问直接蒙在了面上。

    来问的人这才少了些。

    这边总算能安生一会,门口走进来一个奇怪的人,逐安视线不动声色地看过去。本来这间在王都附近的小酒楼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但这人却是最值得在意的一个。

    因为那人说是走了进来,可是在逐安眼里他更像是飘进来的。

    那人个子很高,穿着宽大黑袍,黑色的兜帽一遮,什么都看不清,脚步虚浮,几乎是脚不沾地,毫无声响,非得说像什么,逐安只能联想到鬼魂。

    等他走了进来后随意到他们身后的一张空桌上坐下,那人一直紧紧包裹着的黑袍一掀开,他怀里竟然露出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

    虽然那女子也带着黑色的兜帽,但背影格外窈窕诱人,那腰肢虽然罩在黑袍下,但仍是若隐若现不盈一握的纤细。

    酒楼大堂里不少男子的视线都往她身上飘,毕竟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感更拨撩人。

    那女子坐下后正对着逐安的视线,看不见眼睛,只有一缕黑发从兜帽里跑出来,露出了下巴处一片雪白的肌肤,像是一片莹莹白雪,摄人心魄,唇边勾着一抹诡异的笑意。

    这两个人绝对有问题。

    织梦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手指

    悄悄摸上了逐安的手背,在逐安手背上似有若无地划过,片刻后又自然地收回了手。

    像是随意抓了他的手一下。

    过了片刻,逐安拍了拍正在埋头大吃的流光,低声说:“流光我们走吧。”

    “唔?”流光咬着一块肉从碗里抬起了头,“逐安师傅,我我我还没吃完哎!”

    织梦伸手揪着流光的后衣领,笑眯眯地说:“小矮子别废话了,我们还要赶路。”

    说完她放开了流光,不忘把她放在桌上的草笠拿上戴在了头顶。

    “哦……”

    见两人都站了起来,流光只得吞下那块肉迅速扒了口饭跟着站了起来,走了两步他又慌慌张张跑回去抓了一个饼拿在手里。

    等他们出了门走了一段距离,流光还在啃饼子,口齿不清地抱怨道:“我的好姐姐!我们已经在王都外啦,饭还没吃完干嘛急着赶路!”

    织梦却没理他,同逐安说:“先走还是留下看看?”

    逐安想了想,回道:“看一下也好。”

    方才织梦在他手背上不动声色地迅速写了两个字。

    一人。

    虽然这样听起来没头没尾的两个字,逐安却迅速懂了她的意思。

    那两个进来的人里,织梦只捕捉到一个人的气息。

    织梦对于气息的感知远远高于常人。要么是另一个人是个绝顶高手能把自己的气息隐藏的一点都不外泄,要么就是那两人里只有一个是活人。

    “流光你在这等着。”

    他们正准备往回走,流光却咋咋呼呼他跳起来:“喂喂喂!你们要去哪?我也要去!”

    见他们脸上露出明显的拒绝,流光开始抓着他们的衣角耍赖,一双蓝瞳格外亮晶晶。

    “啊,织梦姐姐,逐安师傅,带上我吧!求求你们啦!我保证绝对不捣乱!绝对!好不好!好不好嘛!”

    磨不过流光,两个人叮嘱了几句,带着流光无声无息又回到了那间酒楼外,他们绕到酒楼后面,四下无人,织梦抓着流光的领子往上一跃。

    看着周围的景物一晃直接成了虚影,流光赶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

    天啊!!他他他飞起来了!

    织梦悄无声息落在了酒楼屋顶,逐安也站到了她身旁,两人蹲下身子,揭开了屋顶的一块瓦片,流光也凑了过来挤在两人中间往下看,酒楼大堂里的动静一览无余。

    看着看着流光只觉得腿脚发软,他一脸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身边这两个一脸淡然的人,心里悄悄咽了咽口水,恐怖……恐怖如斯!

    这两个人也太恐怖了!

    还有,他刚刚旁边那桌坐了个什么……鬼东西!

第六十七章 天生尤物

    他们离开不过片刻就返回,酒楼大堂里的气氛却诡异起来。

    从那女子落座,窥探的视线就没停过,一直在她身上流连着,一如织梦刚进来的时候。

    像是察觉到他们不怀好意的视线,那黑袍男子不耐烦地冷哼一声,伸手抚摸了一下那女子的发顶,女子却坐着一动不动,唇边那抹笑意一直没有消失。

    也许逐安看来觉得那笑容诡异,但旁人可不这么觉得,那耳畔的一缕黑发,露出的一片雪白肌肤,唇边勾着的那一抹笑意,格外摄人心魄,简直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像是有一把小钩子,拨撩得人心里痒痒的。

    坐了片刻,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上前询问,也许是想结伴也许不过为了一睹芳容。

    有人带头很多人不甘示弱纷纷跟上,聚在桌边的人越来越多。

    那男子连手上都带着手套遮得严严实实,他放下手里的茶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稍微抬手往上拉了一点兜帽,露出了一点冷峻的下颚线条,他对身旁的女子说了句南国话,声音很平淡没有任何声调起伏。

    织梦偏过头轻声问流光,“这人说的什么?”

    流光虽然也察觉到这两人有些不对劲,但仍是一头雾水,他压低声音回道:“他说,‘吾娅’,啊,是这女人的名字!”

    织梦念了一遍,“吾娅?”

    那男子说完,那被称为吾娅的女人突然缓缓站了起来。

    她从黑袍下伸出手,跟男子一样带着一双黑丝手套,她轻轻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一张绝美的脸。

    发丝乌黑如墨,左半边以四根银片簪挽起一缕长发,颇似一把精巧的银扇,右发柔顺铺在肩上,明眸皓齿,雪白的脸颊上有两处对称的奇异刺青,像是两轮弯弯的月牙,月牙下还有四颗繁星跟随,延伸到双眼眼尾下,平添了几分妖艳,双唇饱满而鲜红,带着一抹惑人的笑意。

    很美的一张脸,美到不似真人,不带一点生气。

    引来众人一阵惊叹。

    吾娅咯咯一笑,宛若银铃作响,她轻巧地翻身坐到了桌上,坐姿格外妩媚诱人,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黑色长袍的左侧开了一条细岔,修长的双腿从黑袍下显露出,交叠在一起,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像是盈盈白雪。

    用一句“人间尤物,勾人魂魄”来形容恰如其分。

    见状又是一阵齐齐惊呼声响起伴着不少抽气声,围到桌边的人简直摩肩接踵挤作一团,好几盏茶杯没拿稳直直落地,摔得粉碎。

    别说酒楼里的众人眼神如狼似虎狂热而痴迷,连织梦都真诚地叹了一句,“哇,这吾娅好生妩媚,比我们在琳琅看到的婉儿姑娘还要美艳上几分。”

    逐安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却发现织梦是一脸兴奋的神色。

    他欲言又止,过了会才淡声说:“假的,看那男子的手。”

    织梦跟流光一齐看去,只见那男子一直静静坐在凳子上,一只手端着杯子,一只手却放在桌面上,不经意间五指动了动,细微又自然的动作,在一双黑色手套

    的遮挡下更是难以察觉。

    流光挠挠头,不解地问道:“逐安师傅,这人怎么了?”

    织梦却瞪大了眼睛,她又看了一眼才抬起头看着逐安,语气里多了些惊讶,“这是……”

    逐安点点头。

    流光又是一头雾水,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桌边围的一群人都没有注意他微不可察的细微动作或者说根本不在意这个黑袍男子做了什么,目光全都被一旁迷人的吾娅所吸引,甚至有人情不自禁一脸痴迷地往前走了两步,想去触碰吾娅。

    吾娅又咯咯笑了起来,伸出了带着黑色手套的手,那双手套裁剪正合适,她被包裹的手指依旧纤细修长,她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缓慢又妩媚地撩动了一下乌黑的长发。

    迷人的笑意充斥着这间小小的酒楼,人间尤物不过如此颜色。

    这女人的妖艳妩媚简直就是从骨子里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扣人心弦。

    她红唇一启,说了两句话,声线像是沾染着甜美蜜糖外衣的毒药。

    流光一听却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音来,他压低声音哆哆嗦嗦地给两个人翻译,“她她她她说……”

    “一群色眯眯的臭虫子,我应该先杀谁好呢?”

    那静坐的黑袍人唇边扬起一个古怪的笑容,声线却还是那样平淡又僵硬。

    逐安虽然不会说南国话,但这段时间听得多了,也能听出一些简单的词语,流光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我亲爱的吾娅,一个都别留。”

    他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伸到吾娅脸颊边要去抚摸吾娅的脸,吾娅却直接凑了过去,那双红唇直接吻上了他的下颚处。

    男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片刻后吾娅眯了眯眼睛愉悦又餍足地说:“都听子辛的。”

    两人说完,酒楼大堂的门突然砰一声重重关上了。

    那声音惊得众人一愣,方才还一脸神往的脸上露出些迷茫的神色,面面相觑对视一眼,不明何故。

    因为门口并没有人。

    也许是气氛过于古怪压抑,一种不对劲的恐慌感瞬间扼住了他们的喉咙。

    “发生什么了?谁把门关上了?”

    “喂喂,你们在说什么?你们……”

    吾娅从桌上直起柔若无骨的腰肢,低头咯咯一笑,把右手伸到子辛面前,子辛捧住了她的手,拉住了那只手套。

    黑丝手套慢慢褪下,露出一只爬满刺青的手。

    雪白的皮肤上覆盖着古怪又繁复的刺青花纹,视觉冲击力过于强大,无端的透着一丝妖异。

    吾娅咯咯一笑,风情万种地一撩衣袍,踩着凳子爬到了桌面上。

    那只手像是一尾长蛇,柔若无骨地舞动起来,接着她整个人都开始扭动,宛如一簇火舌,撩心撩肺。

    酒楼里的人都目光再次变得呆愣而痴迷,视线都紧紧黏在她曼妙的身体上,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流光不自觉地抓住了织

    梦的袖子,紧张得口齿不清,“织织织织梦姐姐……她她她她在干嘛?”

    织梦伸手拍了拍流光的背以示安抚,“小矮子,你看不出来吗?她在跳舞啊。”

    “跳跳跳跳舞?”

    “是啊,你好好看着,那些人要死了。”

    “啊啊啊?”

    吾娅妩媚舞动着,如轻烟如流水,她的身影左右摇曳着,众人的目光就紧紧追随着,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察觉到脖颈处紧紧贴着根什么东西,不用低头,看一眼身旁的人就能知道,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喉咙处多了一根纤细如发的线。

    流光这才发现,吾娅的那只刺青右手指缝间抓着十几条细线,在空气里隐隐发亮,那是吹毛断发的寒光,随着她的舞姿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已经从四面八方布满整座酒楼,缠绕上所有人的喉咙,像是潜伏多时的毒蛇,彼时才露出了它的阴森的毒牙。

    吾娅舞完最后一个动作这才停下了,仿佛空气里还有她摇曳的身影,她的长袍还在轻微摆动,那只爬满刺青的手虚虚地抓着那些线,握着一切恐惧的源头。

    有人颤抖着想用手把那根线扯下来,吾娅抬起另一只手搭在红唇上,咯咯笑起来,吐气如兰带着要命的诱惑,“最好不要乱动,我的娅丝可没有长眼睛哦!”

    她这么说着,众人果然不敢再乱动,惊恐万状地盯着她。

    不敢反抗只能求饶。

    众人刚开口说了两句:“求求你……”

    吾娅却像是恶作剧一样,指尖一收拢,那些线宛如锋利的尖刀瞬间割开了他们的喉咙。

    顿时,血花四溅。

    求饶声还没说完,已经喷了一室的鲜血,满堂倒着喉咙被割开的尸体,血腥又残忍。

    吾娅愉悦地咯咯一笑,指尖一抖,那些线光滑不沾血迹,又瞬间从尸体喉咙里钻出,缩回了她手里。

    做完这一切,她从子辛手里拿回了自己的手套,慢条斯理地带回了右手上。

    “哎呀呀,真是好可惜呢,我接到的指令可是一个都不留哦!”

    子辛全程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看着她杀人,没有一点反应,像是已经习惯了她的血腥手段。

    等吾娅杀完了一屋子的人,他才站了起来,直直地伸手把吾娅抱下了桌子。

    吾娅扑在他怀里,轻轻喘了口气,气息扑在他脸上,带着无尽的缠绵。

    “子辛,我做的好不好?”

    子辛声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却说着最温柔的话,“我的吾娅自然是最好的!”

    吾娅柔若无骨地靠在他身上,像是一根柔软缠绵的藤蔓,手指似有若无地滑过他的脸,她仰起脸凑近舔了舔/他的下颚线。

    男子反过来伸手捏住她的下颚,低头吻上了那双勾人的红唇。

    流光面红耳赤地捂住眼睛,“呀,这两人……”

    织梦跟逐安却看到,原本应该是两个人缠绵悱恻的一个吻,吾娅被捏着下颚仰着脸,视线却似有若无地往他们这边飘来,唇边再次爬上一抹诡异诱人的笑意。

第六十八章 无言恐惧

    吾娅看过来的那个瞬间,织梦抓着流光的肩带着他跟逐安同时往后一仰,错开了屋顶上的那个洞,避开了她的视线。

    逐安张了张嘴对织梦无声的说:“先走。”

    织梦毫不犹豫带着流光跳下了屋顶,逐安又看了一眼酒楼里跟着一跃而下。

    三人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间已经没有一个活人的酒楼。

    带着流光急速走了一段距离,到了一条河边的草地上,织梦才放开了流光,随意地晃了晃手腕。

    逐安左右环顾一圈,确认无异后说:“先到这里吧,现在应该没事了。”

    自那两个人走进酒楼,他们就觉得颇为古怪,虽然看到那么多人被杀也于心不忍,但终归是无济于事的,他们并不清楚对方目的,也不能打草惊蛇耽搁太久,若是被牵扯其中难免误了找上邪之蛊的时间。

    况且,这些人都是来参加拓拔盛会,比赛中这些人也会死,那场比赛的规定可是不论生死,每次都有数不清的亡魂白骨堆积在王座下,说不定那两个古怪的人也是为了拓拔盛会而来,不过提前动了手清理杂兵罢了。

    这件事他们能看却不能管。

    织梦点点头,“嗯,哥哥,那两人果然有问题。还有……”

    流光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织梦止住话头蹲下身去看他,“小矮子,怎么啦?”

    流光看着她温柔的脸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一想仍然心有余悸,刚刚他就跟那两个恐怖的怪人坐得那么近,只隔着一条过道的距离,织梦他们察觉危险叫他走,他还质疑抱怨他们两个干嘛要吃到一半就走。若不是有逐安跟织梦他们两个在,他一个人根本就不会察觉到有什么危险……甚至他会像往常一样凑过去看热闹。

    他就会死。

    他就会跟那群人一样被毫无反抗余地的给杀掉了。

    也太太太恐怖了!

    流光突然抱着织梦大哭起来。

    他突如其来的眼泪,把织梦吓了一跳,她赶紧伸手抱住流光。

    “被吓到了?没事的,我们在呢。”

    他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了一样,哗啦啦地直流,织梦耐心地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许久他才停了下来。

    织梦揉了揉他那头异常柔软的短发,带着点笑意说:“小矮子,几岁啦?没看出来你还挺能哭的。”

    流光抽抽噎噎地从她手里抬起头,兴许也觉得自己刚刚被吓哭

    了的举动过于丢脸,直接用袖子擦了擦脸,双颊看着红扑扑的,底气不足地反驳:“……才才才没有!我我我我只是眼睛里进了灰!”

    他眼角还带着红痕,像是小鹿一样水灵灵的眼神,很明显没有什么说服力。

    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的逐安突然开了口,他的语气如同往常一样,温煦依旧,却像一把铁锤一字一字敲打在流光心上。

    “碰到一点挫折就如此,后面的路还很长,你又该如何走下去?江山美人不过须弥,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搭上性命,可谓愚蠢。”

    流光心里重重一颤,是了,逐安说的没有错,他不过才是个半大的孩子,更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他连剑都用的笨手笨脚,这么鲁莽地去参加拓拔盛会,别说赢得比赛当上南国的王君,可能中途随时都会死掉。

    他承认,他很害怕,甚至现在就已经有了想逃走的念头。

    可是……

    可是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他一定要当上王!

    他抹抹眼角残留的眼泪,从织梦臂弯里钻出来,鼓起勇气直视着逐安。

    逐安的眸子漆黑如墨,眼神澄静而温和,像是藏着一汪微醺的酒,藏着春日里的万树花开,很干净的眼神,也很是通透,像是能看穿一切,叫人心惊胆战。

    不过三步的距离,面对上这样的眼神,流光莫名觉得沉重,几乎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让他望而却步。

    可是他没有。

    流光鼓起勇气,认真回视着逐安的目光,因为他知道,逐安虽然没有说,却是因为担心他。

    他的眼睛里泪光犹在,可是却闪闪发光,像是烈日当空下闪着灿烂光点的汪洋大海,明亮又坚定。

    不肯退缩,不肯言败。

    “逐安师傅,我一定会赢得胜利,我一定会登上王位!请你帮助我!”

    他鼓起勇气吼完这一句又紧张地闭上眼睛。完了,他真是有些不自量力了,比起那些南国人,比起那两个随意杀人的怪人,这两个异乡人更加恐怖啊!若是说亲眼看到那两个古怪的人杀人是叫人头皮发麻的恐怖,这两个只是匆匆一面,甚至于那两个人只是刚进门不到片刻,他们就能察觉到危险并带他轻易避开,如此敏锐,他认识的人里没一个人能做到,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畏惧感。他不过是帮忙带带路,空头许诺了一个上邪蛊,他们只要想,很容易再找一个更聪明更听话的人替代他,不想帮他这样弱的人也是理所当然。

    这是就是他们之间天差地别的距离。

    若是他们不肯帮忙,他真的就连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可是,哪怕如此,他还是不想放弃!

    逐安看了他一会,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声说了句:“嗯。”

    流光睁开眼,愣了半晌,哎哎哎,这是……这是答应会继续帮他了吗?

    一想通他就激动地扑过去抱住逐安的胳膊,每次一着急他就有点口齿不清,他大喊着:“逐逐逐逐安师傅!”

    本来逐安平日里不会如此冷漠,他扑过来的时候逐安却破天荒推开了他。

    流光委屈巴巴地站在原地,“逐安师傅,你你你你嫌弃我!”

    逐安站着不动,摇摇头,“没有。”

    流光抓了抓一头短发,傻笑起来,也不再计较,“那就好那就好,别丢下我啊!”

    织梦站了起来,笑道:“好了,流光小矮子,放心好了,哥哥说帮你,那就放一百个心吧,肯定没问题。”

    织梦走到逐安身旁站定,仰起脸看着逐安,“我的哥哥,特别厉害!”

    逐安低头对上她的眼睛,眼神越发温柔,伸手揉了揉织梦的头发,“嗯,你说的都对。”

    流光的注意力瞬间就被拉走了,可恶啊,这两个人……

    织梦眉眼弯弯笑起来,偷偷对着逐安眨了眨眼睛。

    “好啦,我们来说正事吧。”

    流光这才打起精神跑到两人身旁,他必须抓紧时间变强才行!这些事他得都了解一些,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举着手喊道:“姐姐,我有疑问!”

    织梦偏过头望着他,“嗯?你说。”

    他赶紧噼里啪啦问了一大堆他心里的疑问,他这一路过来真是一头雾水,只知道那两个人很恐怖,什么都没看出来,连他们怎么发现那两个人有问题的都不知道。

    “刚刚那两个人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逐安师傅说是假的?什么假的?还有还有为什么要看那个男人的手?他的手有什么问题?那女人也很古怪!她的刺青看着很恐怖啊!她怎么可以用线就能杀人啊!”

    听着他倒豆子一样抛出一大堆问题,织梦挑挑眉,笑道:“小矮子,你的问题好多,不过你的这些问题通通都可以看成是一个问题。”

    “啊?什什什么问题?”

    “他们是谁?”织梦说完又摇了摇头,自己否决了。

    “哦不,应该说,他是谁。”

第六十九章 美人傀儡

    “姐姐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他是谁?不是有两个人吗?”流光趴在河边,捧了一捧水洗脸,乱糟糟的短发滴着水。

    织梦蹲下身子敲了敲他的脑袋。

    “小矮子,你刚刚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流光从地上蹦起来,没想到织梦会问他的意见,讲话又开始磕磕绊绊的,他绞尽脑汁想了想,“我我我吗?不对劲的地方……我想想,那男子从来没有露过真容而且他连手都遮得严严实实,很是可疑啊!该不会他同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一样,全身都有刺青所以不想露出来?哦哦哦,我知道了,他长得特别丑!”

    织梦被他的用词逗笑,从袖子里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头发上的水,“你说的对,也不对,那男子确实有古怪,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刺青,你逐安哥哥当时让你看他的手,是因为他手里也有线。”

    流光瞪大眼睛,他看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这……

    差距!

    这就是差距!

    织梦不说,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流光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姐姐的意思是说,那男人手里有线,跟那女人杀人用的线是一样的……喔,该不会那些线是那男人事先布置好的,那女人借来杀人还假装是自己跳舞的时候才弄出来的,真会唬人啊!”

    逐安站在一旁,目光落在远处,顺口接过话,温言说:“又只说对一半,那些线都是一样的,确实都是那男子的,但你说错的是,那女子用来杀人的线不是借来用,也不是假装自己布下的,从始至终,那儿只有一个人。”

    流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什么意思?那明明是活生生的两个人,一男一女,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

    “师傅,你你你你说什么!”

    逐安目光波澜不惊,语气依旧温煦,又耐心地解释了一遍:“走进那间酒楼里的只有一个人,杀人的也只有一个人。”

    流光还是想不通,急得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可是他们都会动,还会讲话,两个人还黏糊糊的互动,分明是两个人啊,师傅我不明白!”

    织梦觉得一直站着有点累,她找了棵树轻飘飘地掠上了树枝坐好,晃悠着双腿,听他还不明白,随手折了一根树枝砸到流光头上,把流光打得捂着脑袋哎哟一声。

    这小子太笨了!

    织梦扔完后才拍拍手接着回答他的问题,“小矮子,你怎么这么笨!这么跟你说吧,一开始那两个人走进酒楼时,我能捕捉

    到的气息只有一个人!一般而言,只要是个会喘气的,我一定可以捕捉到气息。我猜想过也许是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是个绝顶高手,能把自身气息藏得滴水不漏,叫我也无法察觉,可是后来我发现并不是这样的情况,不是因为他太强而且因为他根本没有呼吸。”

    流光抬头望着织梦,“姐姐的意思是,他们有一个人没有呼吸,所以只有一个是活人!那为何那两个人都会动?”

    “那个没有呼吸的人,你可以说他是死的,也可以说他是假的!哥哥叫你去看那男子的手,是因为他手里有线,为何有线?是因为他要操控那个女子。”

    流光本来一屁股坐在织梦旁边的地上,乖乖听着织梦讲,闻言又诧异地蹦起来,“什嘛!那妖里妖气的女人是假的?”

    他刚刚听的时候,有动脑子去跟着思考,猜测过那个男子是假的,毕竟那个男子没有露过真容,动作很少,话也很少,若是个假人他还能理解,可是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可是站在桌上跳了一支舞啊!那婀娜多姿的动作比他见过的女子都要妖媚太多,结果是个假人?是他眼睛出问题了吗?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真实的假人,是鬼吗?!

    “不要怀疑你的耳朵,也不要怀疑你的眼睛,它们都没出什么毛病,因为那人是一个傀儡师。傀儡,傀儡线,这就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傀儡师!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我知道,我以前看过傀儡戏,是用细线操控着傀儡表演!”

    织梦点点头,“对,正是如此,那男子手里的线用来操控他的傀儡,甚至能操控着他的傀儡杀人。他们一直带着手套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要隐藏手里的线。他完全可以坐着不动,只需要动动手指操控傀儡,模拟女子发声,交替完成对话,趁大家注意力都在那美女傀儡身上,他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杀人不过轻轻松松的事,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瞬间把那座酒楼拆了。”

    流光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玄幻的事情,还有些回不过神,“可是这跟我看到的傀儡不一样!”

    逐安温言解释道:“傀儡师是表演傀儡戏没错,但其中有一只很特别的分支,他们以傀儡为武器,杀人于手中丝线,所以他们也被称为活人傀儡师。”

    “活活活活……人傀儡师?”

    “嗯,他们的傀儡娃娃往往与真人无异,甚至连摸上去的触感也跟真人一样,因为他们的娃娃是用人皮做的。从外观根本看不出来同真人有什么区别,非得挑一些不同出来的话……流光你记得那两个

    人怎么进来酒楼里的吗?”

    流光想了想,激动地叫起来,“哇哇哇,逐安师傅,是不是因为傀儡没办法自己走路!”

    逐安点了点头,织梦眨眨眼笑道:“对,小矮子终于聪明了一回,想的不错,那美人傀儡没办法自己走路,所以开始走进酒楼时,傀儡师把傀儡抱在怀里用袍子包裹起来,带着她一起走到桌边坐下,开始那傀儡只是坐着一动不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流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两个人,哦不,那个黑袍男子一进门,织梦跟逐安就察觉到有问题。这感知力真是太恐怖了吧!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变得这么厉害啊!好像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样子……

    织梦顿了顿了又对逐安说:“可是,哥哥,我有一点不明白,如果刚刚我们的感觉没错,那个叫子辛的傀儡师已经发现我们了。”

    流光失声叫起来:“什什什什么!我们被看到了吗?”

    逐安淡然地点点头,“嗯,被发现了,看没看到我们的样子我不确定,但是他必定已经察觉到屋顶有人。”

    流光想想那诡异的杀人手段,顿时觉得脖颈处一凉,不禁双手捂上了自己的脖子,“那那那那他为什么不追过来?”

    逐安想了想,认真地说:“大约是我们人太多了吧。”

    流光纳闷地看着逐安,不解地问道:“啊?我们不就三个人吗?他连一酒楼的人都不怕,为什么要怕我们我们三个人。”

    闻言织梦在树枝上捧腹笑起来,看着摇摇欲坠,笑够了才对一头雾水的流光说:“小矮子,不用三个,人就已经很多了。”

    流光还没弄懂她的意思,偏偏逐安还配合的嗯了一声。

    织梦从高高的树枝上一跃而下,笑道:“走咯走咯,再晚可就赶不上比赛报名了。”

    三个人走出去一段距离,流光还在琢磨织梦那句话的意思,三个人数量很多吗?什么叫不用三个人就已经很多了?

    等到了王都妲贡城门下,流光才后知后觉想通织梦的意思。

    流光气鼓鼓地跑到他们面前,怒视着两人,“师傅,姐姐不带你们这样鄙视人的!”

    织梦再次扶着逐安的手哈哈大笑起来,“哎哟,小矮子,不瞒你说,我觉得你的反应能力更让人堪忧啊!”

    流光才弄懂逐安的意思是,他跟织梦加起来两个,比傀儡师多一个人。

    所以他们人多。

    根本就没有把他算进去!!!

第七十章 微笑之畏

    南国尚武,以武为尊。每三年设拓拔盛会,选拔新王。

    南国人崇尚四象图腾,即南方朱雀,北方玄武,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又以南方为尊,东西方为防,北方最次。所以拓拔盛会最终决赛设在南国妲贡城王宫南边的南风大殿中,以下级别比赛分设了东西两个赛场,唯独没有北方。在南国人眼里,北方是灾祸不详之地,连居住的人都寥寥无几。

    南国人对三年一度的拓拔盛会异常执着,每当这个时候,全国人民热情空前的高涨,除了参赛的人以外,几乎都是拖家带口一起赶到南国王都妲贡城来观赛,往往整座城都彻夜不眠不休的庆祝着,不止是全民的狂欢,也是见证新王的诞生。

    他们进了城,妲贡城里简直挤得水泄不通,流光带着他们往很偏的街道走,这才勉强避开了过于拥挤的人潮。

    “所以,我们随便从东西两个赛场里选一个参加就可以了,两个赛场都一样啦!”流光神神秘秘地凑到两人耳边,“嘿嘿,不过我悄悄打听过了,东边的东玄大殿往年出胜者的次数更多,我们就选东边的赛场好了!等进了决赛就能进入南风大殿了!到那个时候,然后东西两边赛场经过层层淘汰留下来的强者都会聚集到那里去。”

    流光脸上爬上一抹得意的笑容,他给两人解释了一遍拓拔盛会的规则,就开始跃跃欲试要选东方赛场。出于某种玄学心理,他已经想好了,只要把东玄大殿这块好风水赛场上的人全都扫地出门,对他而言,最后获胜肯定更容易!

    这么一想,他又忍不住掐着腰大笑起来,“哈哈哈,我们三人一起简直不要太强好嘛!可以说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我已经预想到那个万人朝拜的盛景了!就选东方!东方特别好!”

    虽然不知道流光为什么开始眼神迷离的狂笑,不过既然两边规则都一样,对于选哪边参加织梦跟逐安都没什么讲究,至少他们是不会相信什么玄学的,靠实力说话才是王道。

    流光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织梦只好无聊地左右打量着妲贡城里的街道。这里的长街同她平日里看惯的都不一样,房屋不高,大都只有一层,门外建有种满花卉的木廊,家家户户长廊里都挂着银制的风铃,在熙熙攘攘的喧闹声里清脆作响,同天边的彩霞一起远去,充满着别往的生活气息,叫人心生惬意。

    “小矮子,你想选哪里都没关系啦!只是太阳都要落了,再不去报名真的没问题吗?不想参加了?”

    流光这才想起正事,赶紧收了自己的无边遐想。他垫着脚蹦起来看了看长街尽头,发现报名的驿站门外依旧排着长队,也不知道排队要排到什么

    时候。

    想了想他决定发挥一下自己灵活的身高优势,去钻一钻空子,于是他对着两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告奋勇地说:“那边人也很多,要不你们在这里等我吧!我一个人可以跑很快!很快很快就回来!”

    长街上人潮如织,非得挤过去也确实不大方便,织梦揉了揉他的头发叮嘱道:“那好吧,那就麻烦流光跑一趟咯,注意安全,别迷路啦!”

    流光乖乖点了点头,“知道啦!”

    他说完挥挥手就扭头往人群里跑去,瞬间钻进了人海里。

    两人在原地站了会,织梦拽了拽逐安的衣袖。

    逐安低头看向织梦。

    “哥哥,我们去买那个吃好不好?”

    织梦指着街角一个卖甜食的小摊子,她刚刚打量街道的时候就往那看了好几眼。

    对于她的要求,他总是无法拒绝。

    “好。”

    虽然妲贡城已经派了不少士兵守在了报名驿站周围维持现场秩序,但无奈人实在太多了,门外的队伍排得格外长,前面排得还算整齐,越往后越还乱。士兵对此也无可奈何,说不定这群人里就有这一届的新王,谁也惹不起,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只要不闹事基本不会干涉。

    这正合流光的意,他很快又钻进了人群,像条泥鳅一样,凭借小巧的个子,加上打扮并不起眼,根本没人注意他,很快他就挤到了队伍前面。

    流光趁一个男子偏过头跟同伴讲话的瞬间,灵活地钻进了队伍里站到了他前面,前面只有两三个人,很快就会轮到他。

    那男子回过头来,看到流光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似乎在想,刚刚他前面有这个小个子么?

    察觉到他的目光,流光抬起头对着他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努力显示自己和善又无辜,很快那男子就不再对他感兴趣,又把头扭开移开了视线。

    太好了!

    流光心里暗暗得意。

    队伍很快就排到他,他走进了那间驿站。

    接待的官员忙了一天,精神也有些倦怠,头也没抬递了一张纸过来。

    “笔在桌上,自己填一下信息吧。”

    流光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笑眯眯地接过纸,看了一眼要填的内容。

    流光坐到了桌边拿着笔认认真真地填上了他还有织梦逐安的名字,又把希望分配的比赛场地那一栏里,填上了东玄大殿,仔细检查了一遍,他放下笔,把那张纸递回去。

    “喏,填好啦!”

    那官员伸手接过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听着他的

    声音带着稚嫩分明还是个孩子,心里好奇,这才勉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了流光的蓝色眼睛。

    那官员愣住了。

    “你……”

    流光紧张地抓了抓一头短发,不解地问:“怎么?填的有问题吗?”

    “不是……我想问,你认不认识圣女殿下?”

    流光眸子睁大,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直接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哈哈,我我我我怎么可能认识尊贵的圣女殿下呢!没没没什么事,我我我我先走了!”

    “喂!等等……”

    流光不敢回头,直接推开凳子就往门外跑了,慌不择路甚至撞上了他刚刚插队的那个男子。

    头也不回地跑开一段距离,流光才停了下来,他扶着路边的墙壁急促地喘着气。

    好险好险!

    缓了一会才平复了呼吸,他直起身子准备回去找织梦跟逐安,刚转过街角他又飞快地窜了回来,捂着自己差点尖叫出声的嘴巴,过了一会又偷偷摸摸地扒在墙上往另一条街上看。

    天啊!

    他今天过得可真是大起大落!心脏都要受不了了!

    没想到这么巧,他在那条街上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已经知道那人是怎么杀人的了,可是自己单独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他居然又撞上了那个诡异的傀儡师!

    他扒在墙角偷偷看,那黑袍男子拢着黑袍又把那个美人傀儡收进了怀里,依旧是如同进酒楼那样,脚步虚浮,几乎足不沾地,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偷偷跟上去看看这傀儡师要去哪。

    他不敢像上次跟踪织梦他们一样靠得太近,只能远远跟着,在街上东躲西藏,大气都不敢喘。

    即便如此,手心里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好好好好紧张啊!

    傀儡师走路无声无息却移动得特别快,流光跟着走过了几条街,那傀儡师才停下,转身进了一间客栈。

    流光跑过去站在街上看了看,却发现他又回到了报名驿站正对面的那条街上,此时人潮已经散去了不少。

    咦,这傀儡师该不会也是来参加拓拔盛会的?那岂不是会跟他对上?啊,保佑保佑,千万不要在一个比赛场里呀!得快点回去告诉师傅他们!

    流光刚准备往回跑,突然觉得有视线落在他身上。

    瞬间,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僵硬地一点点转过头。

    吾娅坐在他背后的长廊下,微笑地看着他。

第七十一章 眉间晚霞

    动啊!

    你倒是动一下啊!

    天啊,你真是太没用了!

    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不争气的腿!

    流光在心里疯狂咆哮着,怒骂着自己的双腿。

    看到那个恐怖的傀儡,明明害怕得要命,明明应该赶紧逃跑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他的双腿像生了根一样,疯狂地直打颤,站在原地一步都动不了。

    流光眼睁睁看着吾娅的红唇勾起一个惑人的弧度,从木廊的长凳上慢条斯理站了起来,风情万种地摇曳着腰肢似乎要朝他走过来。

    这下好了,连身体都僵硬住了,哆哆嗦嗦抖个不停。

    他这次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吾娅手里多了一根闪着锋利寒光的细线,那红唇露出的笑容很美也很冰冷,一股彻骨的凉意从他脚底往上爬。

    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进眼眶,简直要口吐魂烟。

    天天天天啊,真的要死死死死了!

    要死了!

    他的视线完全被眼泪淹没了。

    流光泪眼模糊的视线里突兀地多出一抹鲜红色。

    是是是是他的血吗?

    意识都要吓恍惚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小矮子,你傻乎乎站在这里干嘛?喏,这个给你。”

    流光居然听到了织梦的声音。

    是织梦姐姐?

    全身的恐惧一刹那就消散而去。

    身体好像可以动了!

    流光这才敢伸手擦了擦被眼泪模糊的双眼。

    他眼前放着一串鲜红的糖葫芦,颗颗饱满的山楂上包裹着一层金黄色的糖浆,撒着一层芝麻,散发着甜甜的香味。

    织梦站在他身前挡住了木廊,吾娅也一并被挡住了。

    见流光没反应,她又歪着头问了一遍,“小矮子,你怎么了?不想吃吗?很好吃的哦!”

    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串咬掉两颗的糖葫芦。

    流光只看到,织梦的眉眼带笑,像糖葫芦一样甜,眼睛里像是落了一片晚霞。

    流光侧过头越过织梦去看那间客栈外的木廊,吾娅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走过来,似乎颇为惋惜地对着流光眨了眨眼睛。

    流光差点又叫起来,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让织梦有点疑惑,织梦抬头同身旁安安静静站着的逐安对视了一眼。

    不过只要有逐安跟织梦在,就不用怕了,流光心里一松,腿也跟着发软,他站立不住突然扑过去抱住了织梦。

    “哇哇哇!织梦姐姐!”

    “呀……怎么了?”织梦被突如其来地一扑,没拿稳她自己那根糖葫芦,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沾了一点灰尘,不能再吃了。

    织梦惋惜地看了一眼地上。

    流光没注意到他撞掉了织梦的糖葫芦,搂着织梦鼻涕眼泪一起流,他刚刚真的快被吓死了啊!

    “呜呜呜!姐姐姐姐!我我我遇到吾娅了!还有那个子辛!我我我以为要被杀掉了!”

    织梦伸手拍了拍了他的背安抚道:“别怕别怕,哪呢?敢吓我们小矮子,我帮你打她!

    流光眼泪汪汪地趴在织梦怀里,不敢再对上吾娅的视线,闭着眼睛去指织梦身后的那间客栈门外的长廊,抽抽噎噎地说:“呜……她,她就在那……刚刚还还还对我对我笑……呜呜……吓……吓死我了……”

    织梦顺着他的指的方向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又奇怪地转过头来。

    逐安一言不发转身走向了那间客栈,他在流光指的地方转了转,片刻又走回了他们身边。

    “哥哥,怎样?”

    “嗯,木头上有细线勒过的痕迹。应该是来过。”

    流光听了探出头一看,落日余晖里,那条长廊里空荡荡的,早已经没有了吾娅的身影。

    就像刚刚只是他出现的一个幻觉。

    人人人呢?

    不,不见了?

    流光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脸上带着泪滴,可怜的紧,织梦又拍着流光的背哄了两句,温柔说道:“好了,小矮子别哭了,给你买了糖葫芦,我可是拿了一路了,不想吃吗?”

    流光这才从织梦怀里直起身子,擦了擦眼泪,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想,想吃。”

    他从织梦手里接过了糖葫芦,张嘴咬了一个,浓浓的甜味从舌尖蔓延开来,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有这两个人在,真是太好了。

    这么一想,这糖葫芦就有了别样的滋味,他忍不住又开始热泪盈眶,只是这次不再是害怕。

    织梦站直身子,视线落在了地上那串沾了灰尘的糖葫芦,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她拿到手里才吃了两个,就这么掉了,真是好可惜啊!

    织梦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流光手里的糖葫芦扭开了头,撇撇嘴说:“小矮子,你干嘛边吃边哭,好吃也不用感动成这样吧!”

    流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不想分心,“呜呜呜,姐姐,小孩子的世界你不懂啦!”

    “……”

    她年纪很大吗?

    织梦举起手就要敲在流光头上,鼻尖突然闻到一丝甜味。

    她偏过头一看,逐安目光落在一边并不看她,耳尖有些泛红,手里却拿着一串新买的糖葫芦递到她面前,那层薄薄的糖浆在落日余晖里反射着温柔的光晕。

    织梦眼睛一亮,准备敲在流光头上的手就变成了抚摸,她笑眯眯地收回手不再去管流光,接过那串糖葫芦。

    逐安这才把头扭了回来,只是目光还是不肯跟她对上。

    织梦只觉得唇边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刚要咬一口却停住了。

    不用抬头也知道她笑了,稍微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管遇到多难多危险的情况,他都觉得还好,都是一样的风轻云淡坦然面对,然而她的一点点小事,他都没办法无动于衷。

    要是,她觉得高兴就太好了。

    逐安看着自己眼前突然多了只雪白的手,递过来那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哥哥,第一口给你吃。”

    抬起头,目之所及,织梦眉眼灼灼,像是天边最美的晚霞都落进了她的眸子里,暖得一塌糊涂。

    他低

    下头咬下一颗,不是他喜欢吃的甜食,却从舌尖开始,不可思议的甜起来,第一次产生了原来甜食还不错的感觉。

    织梦收回手,自己也咬下一颗,从他刚刚咬过的位置。

    她吃着甜甜的糖葫芦觉得心情好好,歪着头笑眯眯地对上他的视线,逐安忘记移开目光。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像一根温柔的小刺轻轻扎了下他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逐安只觉得自己脸上像是要烧起来,他只得把手握成拳搭在唇上,假装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

    完了。

    他觉得好像根本无济于事。

    这样的感觉快要逼疯他。

    “织梦姐姐,我我我可以再吃一口你的吗?”

    流光边哭边把织梦给他的糖葫芦吃完了,他看到织梦手里又拿了一串,不知道为什么那种鲜红的色泽又从舌尖勾起了刚刚才吃过的甜味,简直回味无穷,特别想要再吃一口。

    他腆着脸凑过去问了一句,没想到织梦却把手里的糖葫芦藏到了身后。

    织梦退后一步,摇了摇头,“不可以。喏,那边还有个没收摊的糖葫芦小贩,我再给你买。”

    流光又走过来一步,坚定道:“我我我我只想再吃一口,我还要留着肚子吃饭呢!小孩子吃太多甜食不好,还是得要多吃饭。所以,姐姐!再给我吃一口,一口就好!”

    织梦又退后了一步,再次坚定地否决:“不行,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买,唯独这一根不可以。”

    流光抓了抓头发,纳闷地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因为这是独一无二的。”

    流光不满地嘟囔着:“啊?不就是一根冰糖葫芦嘛!”

    织梦又吃了一口,不经意地舔了舔自己唇边的糖渍,笑眯眯地说:“小矮子,你不懂。”

    “……”流光决定放弃。

    一旁的逐安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其妙红着脸走开了。

    片刻后又回来了,塞了一大捧糖葫芦给流光。

    “都给你,不许抢她的。”

    流光抱着一个装满糖葫芦的纸袋子简直目瞪口呆,“这……”

    什什什什么情况?那根糖葫芦是什么宝贝吗?

    见状,织梦捧腹大笑起来,过了会又笑眯眯地凑过来,“小矮子,我跟你说哦。”

    流光还沉浸在无比震惊的情绪里没回过神,结结巴巴地回道:“什什什么?”

    “下次见到吾娅不用跑。”

    “为什么?”流光眼睛亮起来,“是不是姐姐有什么好办法?”

    织梦点点头,笑道:“你见到吾娅不要跑,因为跑也没有用,不如硬气一点站着。”

    流光满怀期待地点点头,“嗯嗯,然后呢?”

    “然后?”织梦咬着手里的糖葫芦狡黠一笑,“没然后了啊。”

    “啊?为为为为什么?”

    “因为……她杀你太容易了啊。你完全可以放心,她根本不会特意抽时间来杀你的。”

    “姐姐!!!”

第七十二章 东玄大殿

    第二天他们三个人早早动身准备前往东玄大殿。

    他们在门外等了半天,流光才磨磨蹭蹭从房间里跑出来,结果把织梦吓一跳。

    “……小矮子,你干嘛把脸遮起来?”

    织梦诧异地看着流光用一块布把自己的脑袋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条眼睛缝,一头蓬松柔软的短发也被包得乱糟糟的,总之就是很怪异。

    看着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流光藏在布巾下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这要怎么说……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我我我……我的脸过敏了!对,我的脸过敏了!长长长了很多红点点!”

    他昨天差一点就被发现了,虽然他左思右想觉得不太可能,但是还是得小心一点为好,要是被抓回去就全完了,所有努力就会前功尽弃,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折在这一步啊!

    流光在心里咆哮着,织梦却凑近他一点,想去拉开他的面巾察看一下,关心地问:“过敏?严不严重?你怎么会过敏了?那给你师傅看一下吧?”

    流光这几天也见识过了逐安的医术,一看准露馅,他赶紧跳开一步捂住脸,急急忙忙拒绝道:“不不不……不用了,我我我这是……这是小小小毛病!不用麻烦师傅的!很快就会好的。”

    织梦伸手却抓空了,疑惑地看着他,“好吧,不舒服要说哦。”

    “好好好。”流光狂点头,巴不得他们的注意力赶紧转移。

    他们歇脚的客栈离比赛的场地不算远,来的不早也不晚,东玄大殿外已经周围聚了很多人,流光使劲东张西望看了好多遍,确认没有看到那个黑袍傀儡师这才舒了口气,太好了,那怪人没有来!

    他们在门口登记过后进了比赛场地的范围,周围人的视线都不经意往他们身上飘。

    他们的这个组合实在太奇怪了,先不说逐安跟织梦两个人的模样气质是万里挑一的出众,身边还带着个个头小小不过十三四岁的怪异小孩,他腰侧别着一把小巧精致的木剑,看不出性别,脑袋还用布包得严严实实,除了眼睛留了一条缝,连面容都看不清楚,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怎么受得了!

    这样的三个人光是一起走着就很怪异,不得不说,格外引人注目。

    织梦想了想还是拿出了逐安给她的手帕蒙到了脸上,偷偷凑到逐安耳边说:“只让哥哥看

    好了。”

    逐安耳尖又不自然的红了起来,扭过头低低回了句:“嗯。”

    东玄大殿坐落在妲贡城的东侧,是一座巨大的石头宫殿。虽然说是宫殿,但只有外面一圈石头外墙,里面是很大一片绿油油的草场。

    外墙周围挤满了热情的南国国民,还没开始比赛,已经兴趣高涨地围在了赛场外吵吵嚷嚷的,想必西侧的西晚大殿也是一样的盛况。

    这些拖家带口从全国各地赶来的观众们对比赛并不挑,这样的初赛他们也乐衷观看,甚至门口有打架的人都能引来一群人乐呵呵地围观。有些人还自己准备了小马扎,用竹筒装了水带着来,早早地占好了最佳的位置。至于选择观看哪边,全看住的离哪边更近或者人满为患的时候哪边还能挤进去。

    东玄大殿场边站了一圈妲贡城的士兵,士兵们也很热衷于拓跋盛会,毕竟南国尚武,参军入伍乃是最受全国男女老少推崇,他们代表的就是南国的武力精神,所以对于今天的盛会士兵们还特意穿出了最新的盔甲站岗,手中握着武器一个比一个站的笔直,一种整齐划一的焕然一新。

    而那片巨大的草场上站的人就是所有视线的焦点。

    他们三人进来后站到了草场比较偏的地方,但还是有很多视线落在他们这边,流光边走边摸了摸脸上包着的布巾,又抓着再系紧了些,确认不会掉下来才放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顶着这样的注视,流光只觉得腿脚发软呼吸也开始困难起来,他紧张地咬了咬下唇,不由自主看了看身旁的两人,织梦边随意打量着场上其他参赛的人边笑眯眯地同逐安闲谈,逐安更是一脸不为所动的淡然,只有看向织梦时,才会露出些温煦的神色。

    根本不带一点紧张的感觉,就像是贵族的公子小姐们结伴踏青游玩一样的闲散。

    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织织织织梦姐姐……”

    “嗯?小矮子,何事?”织梦听到流光的呼唤侧过身子,微微弯下腰靠近一些流光。

    “我……”本来流光想问,你们不紧张吗?可是好像结果显而易见,他们不紧张,一点也不。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就变了样,他的声音闷闷地从包着脑袋的布巾下传来,

    “我我我觉得有点呼吸困难……我我我我感觉像是被扼住了脖颈!有点痛而且喘不过气来了……呜呜呜,我我我

    昨天肯定被那个臭傀儡吾娅偷偷下了什么黑手!姐姐,我我我我害怕……”

    织梦闻言愣了愣,她刚看到流光这副打扮时就觉得呼吸一窒不是很通畅,他竟然现在才觉得吗?不过,扼住了脖颈是什么情况……赶紧担忧地朝他招招手。

    “过来我看看。”

    织梦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身前,低头一看简直哭笑不得,这小矮子真能折腾啊!

    流光缠在脑袋上的布条从脖子上扎了好多圈,他刚刚无意识地紧张动作下,又结了两个疙瘩,整块布巾已经混乱地裹在了一起,在脖子上越勒越紧,本来小孩子的脖子就很细,这么一勒不痛才怪!

    她没好气地笑骂,“你怎么没把自己给勒死?”

    说着赶紧伸手解开了乱糟糟的布巾,把流光的脖子给救了出来,他白皙的脖颈已经被勒出了好几条红痕,她伸出手,掌心带了些内力给流光揉了揉。

    “咦,我感觉现在好多了!呼吸好通畅啊!天啊,我感觉好多了!哈哈哈!”流光动了动脖子,尴尬地大笑起来。

    看清流光干干净净的脸后,织梦差点一巴掌拍到流光脸上。

    “小矮子,又骗人!”

    “啊啊?”

    “你的脸不是好好的吗?哪有什么红点点?”织梦盯着流光的眼睛,阴森森地靠近他问道。

    流光吓得跳起来,他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

    “那个……我我我……”

    半天都没想出一个好的理由。

    “行了行了,你呀!”

    见他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织梦不再追问,直起了身子,从流光脖子上取下了那块长布巾,手中随意捏了个诀,一点红色的光晕一闪而过,那块布巾被割裂成一块大小正好的方巾,织梦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不解地说:“怎么?布巾蒙着脸会更好看么?还是会显得比较神秘?”

    流光呆呆地看着那块突然变样的布条,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觉得自己看到了一点光从织梦手指间跑出来!

    他不会被勒出幻觉了吧?

    织梦拿着方巾靠近流光,帮他蒙住脸又不会影响呼吸,然后退开两步,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现在顺眼多了。”

    流光忍不住又感动得一塌糊涂。

第七十三章 各怀鬼胎

    等参赛的人陆陆续续都走进了比赛的东玄石殿里,在声势浩大宏亮震天的号角声里,有一个文官模样的人登上了石墙上的望台,展开手里的书折开始高声宣读。

    “所有到场的勇士们,三年一度的拓跋盛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相信所有人都跟我一样激动而期待!初赛可以组队也可以独闯,参赛形式自由,然而各位勇士需要注意的是,当东玄石殿的大门关闭的时候比赛就正式开始了,这场比赛生死不论,胜者晋级!到傍晚戌时时分,东玄大殿的门会再次打开,到时候还站着的勇士将成功晋级到下一轮,若是实在坚持不下去中途想要放弃的人,请到最北边的小门处摇铃,以三次为暗号,会有士兵把门打开,比赛可以退缩,真正的战斗却不可以!所以临阵脱逃的人会受到相应的惩罚,将永远失去拓拔盛会的参与资格,拓拔盛会不需要懦夫!南国不需要弱者!请各位勇士谨记,你们是南国的子民,你们将为力量而战!这是无上的荣耀!只要你有力量,你就能站上顶峰!接受万人朝拜!不要……”

    负责的官员还在神情激动地鼓动着参赛者的热情,话里行间都透露着对武力的推崇备至,仿佛恨不得自己冲到赛场里比赛,然而南国的文官另有其他选拔方式,虽然比不上拓拔盛会的浩大,却也是颇具规模,但无论文官还是武官都改变不了南国国人对武力的无比崇尚。

    织梦虽然听不懂他神情异常振奋激动地说了些什么,但流光很体贴地给他们飞速翻译了一遍,织梦认真听了听觉得蛮有意思,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听完后对流光说:“你们国家的崇拜还挺有意思的。”

    流光第一次露出些不认同的表情,平日里明亮如海的蓝色眸子起了浓雾,嘟囔着说:“这么好战哪里有意思?”

    织梦哈哈一笑,“哈哈,至少很团结嘛!”

    逐安想起消失的幻花国,要是他们有南国这么尚武的情结,可能就会在历史长河里翻涌起别样的浪花!然而,月有盈缺,世上之事不可能过于完美,正是因为有所欠缺,所以世事才会跌宕起伏不定,不可捉摸,这才是世界的本来模样。

    逐安点点头,“嗯,长久以来时势如此,虽然不一定是最好的。”

    流光从腰侧拔出木剑指着天空,豪情万丈地说:“我觉得是时候改一改这样迂腐的规则了!”

    “小矮子,你的志向不小嘛!”

    流光挠着头不好意思地哈哈大笑起来,方才努力维持出来的豪迈气概瞬间瓦解。

    “哈哈,姐姐别夸我,我我我好害羞啊!”

    不同于他们三人的其乐融融,对比赛的评价也不带一点功利的态度,场地里更多的是剑拔弩张,有些人眼睛里**裸流露出杀意,不加掩饰,光是织梦能捕捉到的就已经超过了大半,这样充满杀戮的眼神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离他们最近的五个人,年纪比他们都大一些,身形高大魁梧,看面相还蛮和善,几个人站在一起聊天,结果等负责的官员终于结束了激情澎湃的演说,宣布开始后,东玄大殿的石门轰隆一声落下,整个草场成了一个封闭的厮杀场,那群人突然就变了脸,速度之快简直叫人咂舌。

    织梦想起了流光之前在客栈说的那句话:“都是些表面笑嘻嘻的家伙,指不定自相残杀的比谁都快!他们很多都是路上才结伴,打探清楚彼此的实力,到了比赛直接就会翻脸挑同行的人下手,所以别被这种假象迷惑了!”

    流光之前也没参加过拓拔盛会,织梦觉得这话说的有些武断,然而事实却如他所言一致,那五个人明明上一秒还在嘻嘻哈哈互相谈笑,那扇石门重重落下后,一个长着大胡子的男人直接从袖子里摸了一把尖刀出来,对着身旁的同伴就狠狠捅了一刀,那被杀的男子捂着身上的血洞,眼睛布满血丝瞪得极大,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然而等他倒在地上的时候,却从他的袖子里也掉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出来。

    两个人怀了一样的心思,谁也没比谁单纯。

    那大胡子男人冷笑看着身旁的同伴,手里的尖刀还沾着新鲜的血迹,红的渗人,其余人纷纷变了脸,对视一眼,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亮了各自的武器,开始打了起来。

    不止他们身边这群人,很多一起进来的队伍也开始互相攻击同伴,但确实存在有一起结伴来的朋友,在一起并肩作战着。

    很快就有许多受伤的人呻吟着倒地,刚打倒一个转头又碰上另一个,无尽的厮杀,场面一度非常混乱,刀剑满天,哀嚎声跟亢奋的嘶吼声交织着回响,格外嘈杂,有人手里的武器交接作响,有人直接拳脚相加,打得异常激烈,看得人热血沸腾,围观的群众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被这样的气氛包围着,织梦皱了皱眉头,“这场面有点夸张了啊!像是在……唔,哥哥你上次教我的那个叫什么……制蛊,对,把很多毒虫关在一起厮杀,然后养出最厉害的那一只!”

    逐安点点头,“这么一说确实很像。”

    流光抓着自己的木剑也附和地跟着点头,“是啊是啊,姐姐你看那个人好惨啊!门牙都给打掉了!”

    “啧啧,不过……”织梦环视了一圈,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为什么我们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不止是周围,他们三个人仿佛被隔离开了一样,周围的杀伐混战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规则只说到戌时时分,东玄大殿的门再次打开的时候还站着的勇士将成功晋级到下一轮,他们只要保证没人干扰他们晋级就行,自然是不会去主动找别人打架,只是……也没人来找他们,人群都隔得远远的,像是没有注意到他们一样。

    流光也疑惑起来,他本来准备趁机试试自己练习的剑法成效如何,虽然心里还是蛮紧张的,但有织梦跟逐安在,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同他们聊了会天那紧张感也就淡了很多。可是,这根本没人想来跟他打!

    他东想西想看了一会,发现他们身后的石墙上有道低矮的小门,颜色乌黑,紧紧关闭,门口处挂着一个铜铃铛,他仔细想了想他们进来后站的方位,正北方。

    啊,这是那扇给逃兵用的门。

    历年来拓拔盛会虽然都有弄这么一扇门,但真的从这里出去的人却寥寥无几,来参加比赛的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们宁愿被打趴下,被竞争者杀掉,也不会临阵脱逃想当逃兵,很少有人会敲响那个铜铃铛,所以更不会无缘无故靠近这扇小门。

    真正的南国人连靠近那扇门附近的草地都觉得是耻辱,他们却好整以暇地站在这里,没人会主动走过来,更不会特意跑过来攻击他们。

    流光想通原因后跟他们说明了一下。

    织梦掩着唇笑起来,“噗,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执着呢。”

    “谁说不是呢!”

    流光不好意思地跟着笑起来,这些人可是他的同胞,对于某些方面他也会格外执着,比如这次比赛一定要获胜啊!

    他看着不远处草场上打的正激烈的人群,“那我们过去吗?”

    织梦突然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抬头望天,“小矮子,其实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没人来烦我们,也不用我们动手,嗯,越想越觉得挺好的。”

    流光刚想说点什么,逐安也跟着配合的点点头,“嗯,甚好,稍有遗憾的是,出门前应该带一本书过来打发一下时间的。”

    流光简直哭笑不得,着急地跺着脚喊道:“喂喂喂!你们两个有点比赛的气氛好不好!”

第七十四章 手中之剑

    流光好说歹说这两个人才懒洋洋地跟着他走了两步,稍微离开了那扇在南国人眼里就是奇耻大辱的小门。

    等他们离远了,果然就围过来几个人。

    流光跃跃欲试地抓着自己的剑,有织梦姐姐跟逐安师傅一起并肩作战,他们三个人绝对可以碾压全部对手,从这里站着出去的人绝对会是他们三个人,真是太让人振奋了!

    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要笑起来。

    织梦看着围过来的人拍了拍流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矮子,该你表现的时候到了!”

    “好!那我们……”一起上吧!

    话还说完,后知后觉明白过来织梦的意思,流光脸上的笑容突然垮掉,紧张到结巴,“啊?什什什什么?”

    织梦又重复了一遍,见他紧张起来,笑道:“怎么?害怕啊?刚刚是谁说的,是时候改一改这样迂腐的规则了!”织梦还故意学了他的语气,别说,神情和语气都模仿的很到位,有点惟妙惟肖的感觉。

    “这样的远大抱负可是让我都感动了,感动得我都不好意思插手你的远大理想,所以小矮子,哦不,流光阁下,上吧!”

    流光哆哆嗦嗦地去看逐安,目光里写着,师傅!救命啊!

    逐安像是没有接收到他疯狂的暗示,依旧配合地点了点头,温言叮嘱:“嗯,流光,不要大意的上吧!”

    “……”

    织梦笑着轻轻推了流光一下,他往前走了两步,又苦着脸回头看了看在原地笑眯眯看着他的两人,简直要哭出来。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呀!

    他想的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不是说好的一起并肩作战吗?

    他那点破剑法能行吗?

    那两个人脸上的微笑简直如沐春风,丝毫没有要上前一步的意思,在心里疯狂问号的流光只得硬着头皮拿着木剑对上围过来的五六个人。

    他正在努力想怎么办的时候,围过来的人也同样很疑惑,本来以为要对付三个人,结果他们只派了这么个小孩子出战,这个一头短发的小个子以方巾蒙面,手持木剑,站在原地愣愣的,看不出是何来头,难道对付他们一大群人这么一个小孩子就够了?

    简直是太嚣张了!

    这么一想,就叫人觉得很不服气!

    几个人气冲冲地亮出了武器,朝着流光冲了过来!

    看着面前那几个人手里明晃晃的大刀,流光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逐逐逐安师傅教他的剑法是什么来着?

    完完完完了!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跑最快那个人已经一刀迎面砍来,流光赶紧蹲了下去躲开。

    又有一个人刺了一刀过来,流光不假思索地往地上一滚。

    疯狂地闪躲。

    织梦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跑什么?见人就跑还怎么打?”

    流光只得站住了,手心里微微出了些汗,对

    ,不能只逃跑啊!

    他紧紧盯着对面的人,一把亮堂堂的马刀飞快地朝他脸上袭来,他本能地抬起手里的木剑一挡,把那把刀格开了。

    嗯……现在是不是跟着该出一剑?

    流光犹豫起来,还没等他想清楚,另一把刀又呼啸着从他头顶袭来,他赶紧往后一跳。

    实在没想明白只能忙着躲闪,流光头也不回地大喊起来。

    “师师师师傅!刚刚是不是要出剑啊!”

    逐安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我不是教过你么?剑由心生,不在形,而重意,随心而动,随刃而行。不要想着对手出了什么招式,你要如何应对,你要想的只有,你想如何出招,感知你手里的剑,随剑而动。”

    “可可可可是人家拿的是铁做的!我我我我的是木头做的啊!”

    木头怎么挨得住铁打啊!

    两个人站在流光身后看着他出招,不用说,只是流光被单方面的追着打,虽然偶尔能用手里的剑格挡掉一些进攻,但只能说是在被动的挨打防守,根本没有出招的时候。

    逐安教给他的剑招,他脑子里乱糟糟地根本想不起来用。

    他们虽然只是在一旁看着,有危险就会立刻出手帮忙,并不会让流光受伤,但他们之所以让流光自己去面对,只是因为他们不过是流光生活里的匆匆过客,来南国为了寻药,并不能保护流光一辈子,虽然已经教了流光剑法,可是流光从来没有过实战经验,哪怕教他学会了剑法,他只知道却不会用也无济于事,找到上邪之蛊后他们就要回到朝月国去。那他们离开了,他要怎么办呢?

    如果说,流光到了决赛确实需要他们相助,那么初赛就是鱼龙混杂,危险性没那么大,若是流光愿意,算是不错的历练,至少,流光应该学会自己出剑了。

    织梦看得直摇头,简直没眼看那个被追着跑来跑去格外辛苦狼狈的流光,惋惜道:“小矮子也太笨了!”

    逐安温言说:“勤能补拙,流光还算勤奋,有进步就好。”

    虽然一直被追着打,流光动作却比以前快了不少,躲闪之间一直没有被那些人抓到。

    围过来的几个人追着追着也纳闷了,这小子怎么这么能跑的!

    流光已经被吓得半死,他跑着跑着觉得有点不对劲,一边跑一边偷偷往后看,脚下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什什什什么情况!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后追着他砍的人越聚越多,开始还只是围过来准备攻击他们的那五六个人,现在竟然有二十多个了!

    这这这也太吓人了!

    只听到流光又哆哆嗦嗦喊了一声,声音里的惊慌失措都快溢出来了,虽然织梦嫌他笨了些,可还是有些舍不得了,“哥哥,还是去帮帮他吧。”

    逐安点点头,身形一晃,突然出现在了流光身后。

    流光突然感觉身后多了个人的气息,心

    里一慌下意识地把手里的剑猛地往身后一刺,出乎意料的,本来觉得可以挡住他,却被身后那人两根手指随意一夹就止住了他剑势。

    流光着急地想抽回剑,可是那两根手指像是铁打的一般,他不仅抽不回来剑还被带着往后,脱手而出,他手中一空。

    流光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他连剑都拿不稳?

    他的剑没了!

    流光突然怒从心起,咬咬牙转身就要准备朝着抢了他剑的人撞过去,没了剑,他的脑袋也很硬的!

    他咆哮着,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

    “还给我!”

    等他转身却发现他身后那人是逐安,手指间夹着他的木剑。

    他差点就哭了出来,“师师师师傅……”

    逐安伸出另一只手温柔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像是平日里在跟他闲聊一样随意而自然。

    “流光,你害怕吗?”

    流光吸了吸鼻子,老老实实地回答:“怕。对不起……师傅,我很怕。”

    “害怕什么?”

    流光又低头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掌,捏紧了双拳,他刚刚不是怕受伤,怕被对手抓到,是剑脱离了他双手的时候,从心里滋生的一种恐惧的空洞感。

    “我我我我握不住我的剑!我的剑是木头的,我我我害怕我的剑会断!”

    “流光。”

    “嗯……师傅。”

    逐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温煦又认真,明明只是看着这一寸小小的地方,却像是在俯瞰整个世界。

    “流光啊,你要记住,定义你的不是手里拿的是什么剑,而是你使用它的方式。不管是木剑,还是铁剑,只要你相信自己手中之剑,它就能为你披荆斩棘,开山断石!”

    逐安手腕一动往上一抛稳稳握住那把木剑的剑柄,随手挽了一个剑花,然后从流光身旁一闪而过,在一瞬间格开了朝他们刺来的十多把长刀,剑气随着剑势席卷而去,刹那间就击溃了敌人的包围,那群人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被逐安手中的木剑击败倒了一地的人。

    他的身影在人群里如惊鸿而过,不沾片叶,手中的剑招并不华丽,跟教给他的一样,很简单又直接,却足够的风骨卓绝。

    哪怕他手中握着的只是一把木剑。

    手中之剑一出,剑气如虹,睥睨四野。

    不知道怎么的,在流光眼睛里那道清瘦的身影像是成了一把无比锋利的长剑,站在一群人里,孤傲又强大,足够去披荆斩棘,开天辟地。

    逐安最后的那句话如雷声震震,一遍遍轰然在他脑海里炸开。

    “定义你的不是手里拿的是什么剑,而是你使用它的方式。不管是木剑,还是铁剑,只要你相信自己手中之剑,它就能为你披荆斩棘,开山断石!”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进他的眼眶。

    突然间,就泪流满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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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个魔女闯江湖介绍:
他师承医仙,佩有一剑,名唤长情,犹带父母遗志。
下山路上捡到一红衣丫头,甩不掉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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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嗯,你说的都对!”
他是星河滚烫,清梦满船,于她却是苦中独甜,人间归途。
执剑于世,江湖遍地是故事。
把酒言欢,故事莫道不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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