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2章 细微差别
顾判停下脚步，身后庞大到几乎一眼看不到边的队伍也跟着缓缓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心惊胆战，无比忐忑，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不过对于顾判来说，救一个是救，救一群也是带，本质上没有任何的区别。
至于少了这些生命的注入后，会不会对道果的孕育产生什么不良的影响，则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对于这样大的一项工程而言，真要是没有一点儿安全冗余的考量在内，那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达不到完整状态，残缺美也是一种美，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随便找了一处向下的通道，顾判便直接一跃而下。
在他的身后，唯有新四大神座紧紧跟随。
庞大人群组成的队伍便在悬浮在虚空中的天书命令下，分工协作开始在这条巨大的峡谷周围安营扎寨，为自己打造基础的生活设施。
红衣则早早回到了古宅之中，就在峡谷裂隙正上方的云层之中。
通道内漆黑一片，幽深狭长，但是很快便在四周的石壁上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芒，就如同是一盏盏明亮的路灯，为一行人照亮了前进的方向。
“吾主……”
悄无声息间，一道浩瀚的声音在顾判意识中直接响起。
就像是在密闭的巨大空间内，无数人同时歌唱吟诵诗章形成的声音。
“带我去以前工作的地方。”
“吾主的意志，将得到最为彻底的贯彻。”
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四大神座眼前猛地一花，随即惊讶无比地发现，四周被他们认为是石壁墙面的地方剧烈涌动起来，就像是身处于一条无头无尾的大蛇体内。
唰！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坠落前行的速度陡然加快了数倍以上，由此带来的巨大力量，就连他们的实力层次都感到了稍稍有些晕眩。
许久之后，这次奇幻的旅程终于走到了尽头。
仿佛是打开了一扇大门，露出了后面一片宽广的空间。
这是一座看上去古朴典雅的院落，每间房屋四角都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明珠，柔和的光芒将周围的一切都映照得如同白昼，却又并不显得刺眼。
顾判对这里极为熟悉，直接推开院门而入，然后径直进了正当面的那间大厅。
中央神座等人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刚一进门便被屋内的东西惊讶得眯了眯眼睛。
屋子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数不清的卷册和古籍，已经从地板堆到了屋顶，书卷有些已经破损，但大部分都还完好无缺，更重要的是则是他们看到的部分书卷封面的文字，分明就是各个圣山神殿秘库中最为珍贵，也最为秘不示人的宝物。
如今就被这样随意堆砌在一处，再没有之前被高高供奉起来的样子。
顾判见到眼前的景象却是微微皱眉，然后一路不停穿过整个厅堂，又推开后门来到了一间更大的房间之内。
这里就显得有序了许多。
四周是散发着温暖柔和光芒的夜明珠，一个个做着标记的书架排列得整整齐齐，还有无数顶端长着眼睛的触手正在不停忙碌，将一部部古籍书册按照内容进行分类，然后摆放到对应的书架上面。
同时还有一根根触手在记录着每本书的内容摘要，和长着眼睛的触手同时工作，相互配合，效率高到惊人。
“吾主，这是吾等从各个地方收集过来的珍贵典籍，目前已经整理完成了百分之七十以上，剩下的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归纳统一……”
顾判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缓缓绕着那些书架转了一圈，从中挑出几本自己感兴趣的典籍，便坐在一旁的宽大写字桌上看了起来。
四位神座也不敢稍动，只能是分列左右站在他的侧后方，像极了环绕在主人周围的侍从与护卫。
那道声音同样沉寂下来，不再打扰顾判的阅读，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后，当他放下手上的那部古籍时，才再次缓缓响起。
“吾主，吾等在不久前刚刚捕捉到了一个奇怪的生命，因为在他的体内蕴含的某种力量，因此吾等并未将其直接吞噬，而是等待着吾主的归来，准备将他献给吾主。”
“哦？”
顾判抬起头，“什么奇怪的生命，先不要告诉我，直接带过来让我看看。”
一刻钟后，某个被捆缚得结结实实的中年男子被送到了他的眼前。
顾判一挥手，中年男子身上的无数触须顿时松开，缩回到了光滑如镜的地板之中，在泛起道道涟漪后，重新回归到了平整光亮的状态。
南光神座不由自主眯了眯眼睛，她刚刚看到那些长着眼睛的触手时，还不算太过惊讶，但一想到这些房屋，乃至于整个院落如果都是由这些触手组成的话，顿时就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后背也泛起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顾判从桌后起身，来到跪伏于地的中年男子身前，低头仔细观察着这个头发蓬乱的家伙。
说实话，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之处。
但荒兽母巢不会说谎。
至少绝对不会在他的面前说谎。
那么，就说明在这个男人体内，隐藏着的是连他都无法一眼看破的秘密。
想到此处，顾判心中反而升起了更加浓郁的兴趣。
于是双眸深处燃起幽幽白炎，映照在了中年男子的身上。
出乎他的预料，在三昧真火与观神望气的加成下，竟然还是没有发现对方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有意思。
真的很有意思。
顾判沉默许久，忽然瞳孔微缩，将目光从中年男子的身上移开，落在他所跪伏的地板上面。
以中年男子所接触的地方为中心，周围数尺范围内的地面，和更远的区域隐隐有些极其细微的差别。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差别的出现？
顾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视线不经意间又落在了自己的手上，看到了自己的指甲。
双手十根手指的指甲，都要比之前长出了那么一丝。
如果不是非常仔细的观察，根本就无法发现这一变化。
这一刻，顾判猛地皱起了眉头。
第2063章 时光流逝
以这个中年男子为中心，向着周围散发的力量，似乎是生命流逝相关的力量。
竟然是让他都感受到了生命的不正常流逝！？
而且是无视防御，无视力量层次的生命力流逝！？
在发现这一切入点后，顾判顿时便找到了深入感知探查的方向。
也因此更加惊讶起来。
这种力量，虽然感觉上非常微弱，几乎对他无法产生什么影响，但究其根源，却足以比得上他所知道的各种顶级力量体系，甚至如果运用的好，必将会在对抗中起到非常巨大的作用。
顾判在这一刻反而直接闭上了眼睛。
地面的变化，乃至于自己身体的变化都是次要的。
换句话来说，在面对着如此微弱的力量时，他以眼睛观察到的内容其实做不得准，甚至会起到误导判断的反向效果，远远不如基于他所掌握的本源力量的细致感知。
许久后，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看向了自屋顶垂落下来的那根触须。
“你也察觉到了，在这个人体内蕴含的影响生命流逝的力量？”
“吾主，在吾等看来，这个人类体内所隐藏的，更加近似于时光流逝的力量。”
“时光流逝、成住坏空……竟然是这样吗？”
顾判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所有生命从降临世间开始，便开始了向着消亡步步前行的单程旅途。
无法逆转，无法终止。
除去目前还未曾真正直面接触过的乾坤大道外，其他所有生命之火都有着熄灭的那一刻，就算是自称界域的洞天之主，只要一方天地不灭，就能生生不息，但是天地同样也会毁灭，不管是被外力入侵还是自然消亡，都不可能一直存在下去。
即便是自混沌之海存活至今的众多神魔，也谈不上抵达了没有终末的永恒彼岸。
牠们同样也会衰亡陨落，虽然这一时间可以被近乎无限的拉长，但近乎无限永远不等于真正的无限，总会有生命尽头的黑暗虚无在等待着牠们的到来。
顾判再看一眼跪伏于地，似乎已经失去了活气的中年男子，忽然很想知道，如果将他体内隐藏的力量无限放大之后，究竟会出现怎样的一种恐怖景象。
他见识过太阴元君展现的宇宙神主之力，甚至自己也曾经深入研究修习，但那道相互交织的黑白神光所能做到的基本还是破开穿梭空间，真正涉及到时间的威能，其实并没有多么令人惊叹。
最多也不过是在改变空间时，达到稍稍扭曲一下时间的程度，不仅要承受相当巨大的压力，而且在结束之后，所造成的时间皱褶还会当即被抚平消失，不会存在一直持续下去的绝对影响。
但是，现在在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如果真的就如同混沌荒兽母巢所感知到的那样，造成这些触手，以及他生命流逝加速的原因是由于时光的流逝，那么就代表着这种力量正在对周围的时间进行着持续性的影响，不会被抚平，也不会被逆转。
这怎么可能！？
此时此刻，他心中唯一升起的便是这个念头。
顾判第二次深深吸气，再缓缓呼出，理了理有些纷乱的心绪，回到座位上拿起杯子，慢慢品味着刚刚被一根触手奉上的茶水，低头注视着随着水波起起伏伏的茶叶，仿佛在他的眼中，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还不如这几片茶叶能够更加吸引目光。
直到一刻钟时间过去，他才将并不算多的茶水喝完，随手将杯子丢到桌上，对着一旁随时听候命令吩咐的母巢触手缓缓说道，“不得不说，你们没有直接吃了他，而是将他带回来给我，确实是一个极为正确的选择。”
“能得到吾主的夸奖，便是吾等最大的荣耀。”
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平整光滑的桌面，发出清脆的笃笃之声。
他一边思考，一边继续说道，“这是连我都不能短时间看透的力量，或许还要等到太阴元君归来之后，和她一起研究其中的秘密……”
“如果这种力量是宇宙神主遗失的神主之力，将之掌握参悟的话，就可以为我们带来极其巨大的好处。”
“如果它是其他混沌神魔的力量传承，也能算得上是一颗相当不错的砝码，可以自取，也可以拿来交换，终归是利大于弊，好处多多。”
“但是，如果想的大胆一些，这种力量是比宇宙神主之力还要高上一个层次的东西呢，那么它出现在正在孕育果实，并且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的天地，又在平平无奇的表面下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说到此处，他忽然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若是你们之前便将他直接吃掉，这种力量便会直接融入到荒兽群体之中，然后有可能会迅速蔓延，直至影响到此方天地内的整个荒兽族群。”
“再继续发展下去的话，你觉得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荒兽母巢没有犹豫便回答道，“吾等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协助吾主在此方天地孕育道果的实验，吾制造的所有生命，终将融入到这颗天地果实之中，所以如果吾等将这一道力量吞噬吸收，并且发展壮大，也必然将其融入到天地果实之内，之后将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吾等没有足够资料，无法进行准确推演。”
“你说的不错，不止是你无法准确推演，现在的我也无法看清楚到底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而且在我看来，他应该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或许还有更多和他一样的人，还隐藏在此方天地之中，和其他种子选手进行着战斗，吞噬吸收其他人，亦或是被其他人吞噬吸收。”
“吾主，是否需要吾等将他们全部捕捉过来？”
顾判停止敲击桌面的动作，凝视着身前触须上面的那只独眼，伸手缓缓握指成拳，“竭尽所能，捕捉过来，我全都要！”
“您的意志所向，就是吾等为之奋斗的方向，亦是吾等存在的全部意义。”
裂隙之外，正在忙碌建造各种生活设施的人群忽然间全部停了下来，一个个面色苍白，感受着大地不正常的颤抖，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前方的那条巨型峡谷，看着铺天盖地的恐怖怪物从中飞出，组成遮天蔽日的云层，刹那间将大地变得一片黑暗。
第2064章 见证历史
这是一个特别的世界。
天现长河，奔流不息。
世代居住在此间的霜族早已经习惯了苍穹上这条大河的存在。
年轻一代的霜雪族人甚至以为本该如此，就如同白天有太阳，黑夜有月亮一样，这条色泽灰败的大河就是天地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还有部分霜族将它当成和冰雪之神一样的神明日夜祭拜，祈求能够得到庇护。
当然，在普通霜族人之上，这些年间也有不知道多少修行有成的人物想要真正弄清楚，这条灰败长河到底是如何毫无征兆出现在天空之上，并且一直留存至今的。
更重要的是，随着这条长河横跨苍穹，仿佛是截断了霜族的修行之路，以往有天赋者本能轻松跨过的那些境界屏障，竟然已经变得犹如天堑，难如登天。
因此，一批又一批的霜族修士登天而上，尝试着踏入到这条灰败长河之中，探寻可能隐藏在这些灰色浪花之下的秘密。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成功了。
因为所有可以御空飞行的霜族修士无一例外全部进入到了那条长河之中。
但他们似乎又全部都失败了。
因为进入到灰败长河内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再次出现在天地之间。
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句话给演绎到了极致。
而当西地十八族公认的第一修士，西极峰山主亲率四大弟子踏入长河消失无踪后，顿时引起了极大的震动，自此再也没有谁敢靠近那条天上之河一步。
………………………………………………
大雪漫天飞舞的东极冰山。
所有一切都被纯净的白色笼罩在内。
而就在这座白色为主题的冰山之内，悄无声息亮起了一团幽幽的碧绿光芒。
它就如同是风中烛火，忽明忽暗，忽高忽低，仿佛下一刻就会直接熄灭。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是随着各种法阵刻画的完善，这团碧绿光芒终究是稳定了下来，将冰山内部深处的这座宫殿映照成犹如碧玉翡翠的样子。
一道道纷繁复杂的符纹不时在这块碧绿光团周围闪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最终组成一张大网，缓缓附着在碧绿光团下方的祭台表面。
一声苍老而又虚弱的叹息缓缓响起。
在祭坛下方端坐了不知道多久的老者缓缓睁开眼睛，湛蓝色的双眸如同冰晶一般璀璨明亮。
他抬头注视着那团已经稳定下来的碧绿光芒，脸上一直凝重的表情终于有了少许的放松。
无声无息间，数道虚幻身影在祭坛前方出现，和老者一起注视着上方悬浮虚空的碧绿光芒，就如同是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圣物。
“耗费无数资源，等待诸多岁月，吾等终于成功了。”
无比沙哑干涩的声音一道虚影口中发出，“此地必须时时守护，东极峰主，这个任务就落在了你的身上。”
“还有其他人，你们肩负的担子也很重，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将合格的祭品准备齐全，可以让吾等开启这道希望之光，以应对那条灰败长河所带来的末法之劫。”
“吾总有一种感觉，那便是横贯苍穹的那条灰败长河并非是无主的死物，它甚至有可能就是活的，超出了吾等想象的恐怖生命，所以在彻底解决这一问题之前，吾等不管是谁，都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失以大意。”
虚幻身影一一消失不见，老者低低叹息一声，有些步履蹒跚地来到祭坛近前，犹如冰晶的湛蓝眼眸缓缓闭上，很快晋入到物我两忘的入定状态之中。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
碧绿圣光有如实质，映照冰雪大殿。
亦有歌颂之声袅袅，绕梁三日不绝。
一道道身影再次出现在祭坛前方。
和前次的虚幻身影不同，这一次前来的都是他们的真身。
虽然已经收敛了各自的力量，但如此众多的强大修士聚集一处，还是给东极冰山内部的这座冰雪大殿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即便是防御法阵打开，也无法阻止大殿的微微颤抖。
此时此刻，东极冰山之内，天地间的九位最强修士，第一次全部到齐，站在了一个地方。
原本应该是十大修士，但因为西极山主的失踪，便只剩下了九大修士，代表着整个霜族的最强战力。
“都准备好了吧。”
那道苍老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站在中央位置的一位白发老妪缓缓转头，又看向了周身一众跺跺脚就能让整个大地颤抖的大修士。
所有人同时点了点头。
“那就，开始吧。”
随着老妪的一声叹息，整个祭台陡然间亮起无比璀璨的七彩光芒，不同颜色的符纹组成一条条明亮光带，又相互缠绕交织，最终同时没入到祭台上方悬空矗立的那团碧绿火焰内，刹那间将火势增加了一倍不止。
神秘而又浩瀚的气息波动在冰雪大殿内缓缓散发出来。
白发老妪上前几步，慢慢跪伏下去。
在她的身后，八位霜族大修行者同时以头触地，虔诚叩拜。
轰！
碧绿火焰骤然暴涨。
却又猛地向内收束，仅仅是一刹那的时间，便消失了五分之四以上。
但是，随着碧绿火焰的消失，一道高贵圣洁的神秘力量稍纵即逝。
白发老妪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领着身后的八位大修行者再次虔诚下拜。
如是连拜三拜之后，在场的每个人心底忽然莫名一颤，于是便不受控制般同时抬起头来，看到了那个立于祭台之上，脚踏碧绿火焰的虚幻身影。
竟然……
那个古老卷册中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竟然真的可以突破天地桎梏，联系到一位真正的神明！
霎时间，除去卷册拥有者的白发老妪在内，所有霜族大修士心中全部被震惊所填满。
已经多少年了，自从护佑着整个天地的冰雪之神销声匿迹，再无任何神迹降下后，他们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神明意志投影的降临。
“吾等将献上整个世界的信仰与供奉，祈求神明降下神迹，帮助吾等除去苍穹之上的那道灰败长河，延缓吾等所在天地的衰弱毁灭步伐。”
“然……”
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冰雪大殿内悄然出现，又无声无息消失。
九位霜族大修士同时面露狂喜神色，再次齐齐拜伏下去，歌颂神明显圣。
新神降世，护佑众生。
这一刻，他们认为自己见证了历史。
第2065章 不惜代价
碧绿火焰上方的虚影倏然散去。
但直到数个时辰过后，白发老妪才敢从地上缓缓起身，回头看看仍然跪伏于地的众人，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诸位回去后，都好好准备一下吧，吾可不希望在末法时代结束后，在座的各位会有谁因为对神明不敬，而受到来自于神明的怒火……”
她转过身体，凝视着那座祭台，表情和语气在这一刻忽然变得肃穆起来，“待到新神降临，这里就将成为天地四方都要尊奉的圣山，这座冰雪大殿，也将成为至高无上神明的神殿，东极殿主，或许到时候就要委屈你换一处静修之所了。”
“在老身看来，西极峰主的那片地方还算不错，环绕在西极峰下的十八部族也算是人烟繁茂、香火昌盛的大族，可以交给你任你处置，东极殿主意下如何？”
“如果不愿意的话，你也可以直接和老身言明，不管是看上了那片地方，吾等好好商议之后，定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东极殿主恭敬答道，“回前辈的话，晚辈也觉得西极玄峰不错，不日便会将东极大殿收拾休整完毕，去往西极玄峰安定下来，只是这里还有不少一直跟随晚辈的亲族，俗世凡人的那些坛坛罐罐挪动起来可能会稍稍有些麻烦，加之路途遥远，冬季严寒……”
“倒也不需要那般急切，你慢慢收拾便好。”
老妪轻轻一抬手，没有让东极殿主继续说下去，目光落在了最左侧的两人身上。
两人当即开口说道，“吾等回去便会对麾下各部下令，日后遇到了东极殿主亲族的车队，将以俗世国主之礼待之，不会让东极兄有丝毫后顾之忧。”
“如此甚好……”
老妪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忽然面色一变，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道寒风，消失在了冰雪大殿之中。
下一刻，她已经站在了东极冰山峰顶，和后续赶来的大修行者一起，抬头仰望着晦暗无光的天空。
原本漫天飞舞的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小半个天空竟然变成了翡翠般的碧绿颜色，将那道灰败长河围拢其中。
双方已经开始了接触与碰撞。
“真神护佑！”
老妪深吸口气，双手合十，在冰山之巅缓缓拜伏下去。
眼前的变化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们任谁都没有想到，在刚刚祈求拜祭之后，神明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便已然降临世间，并且开始了针对那条灰败长河的战斗。
确实是真神护佑，让他们免于末法之劫的无尽苦难。
时间一点点流逝。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倏忽间已是半年时间过去。
在九个大修行者目不转瞬的注视下，天空中的碧绿颜色缓缓没入，也有可能是被吸入到了那条灰败长河之中，自此整个天空便再度恢复到了原本的晦暗无光模样。
传说中需要绵延至少数十上百年以上的神战，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那么，他们祈愿的真神，到底胜利了吗？
无声无息间，大雪再次从天而降、漫天飞舞，给天地之间的虚空填充满了不一样的颜色。
白发老妪颤巍巍伸出手，让一片雪花落在手中。
她低头注视着掌心内的那片灰雪，感受着体内忽然开始的变化，再抬头看看充塞于整个天地的灰败大雪，忽然间就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精神，双腿一软差点儿便跌坐在了冰面之上。
如此强大的真神，竟然失败了么？
在那片碧绿颜色笼罩苍穹之时，他们感知到的分明就是神明真身降临才能拥有的恐怖威压。
但是，即便是神明真身降临，竟然也奈何不了这条灰色长河，甚至被它整个吞没消失了吗！？
其余的大修行者同样面色惨淡，心中受到的冲击之大，几乎让人的心神出现了短时间的空白。
不仅仅是因为天空中那片碧绿颜色的完全消失，也不仅仅是因为雪花从洁白变成了灰色，更是因为他们的实力层次，在灰雪落下之后，就开始缓慢而又坚定地下降。
如果按照这一趋势持续下去，就算他们是站在了此方天地顶点的最强修行者，终有一日也会失去所有力量，甚至变得比普通人都还不如……
咔嚓！
老妪猛地一掌拍向自己胸前，在喷出一道鲜血的同时，也从口中吐出一部散发着神秘梦幻光芒的古籍。
哗啦啦！
她咬破舌尖，疯了一般连喷几口精血落在书上，古籍无风自动，开始哗啦啦翻页，速度越来越快，页面也变得越来越亮。
直至快要到了油尽灯枯的那一刻，老妪将最后一口精血喷出，古籍才陡然爆发出一道璀璨的光芒，原本厚厚的书册化作一张银色页面，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老妪竭尽全力睁大眼睛，终于看到了这张金页上密密麻麻字迹中最显眼的那一行。
喃喃自语着读出了最重要的几个字代表的意义。
“太阴月神……”
“重新，重新收集材料，不惜一切代价，召唤，召唤太阴月神意志降临世间！”
在说完这句话后，她便直接陷入到最深沉的昏迷之中。
………………………………………………
新的祭台需要重建。
更重要的是召唤神明意志所需要的祭品。
还有，如果真的按照古籍所显示出来的征兆推断，名为太阴月神的真神明显要比上一次的神明更加强大，那么想要牠降临世间，所需要的祭品不管是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肯定要提升一个档次。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
这种蕴含沉淀着天地规则的宝物，用价值连城来形容都远远不够，而他们在上一次召唤的时候便将世上的祭品消耗大半，已经无法再满足再一次召唤的需求。
白发老妪已经苏醒了过来。
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已经可以正常思考、自主行动。
在知晓了如今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后，她沉默思索许久，终于以沙哑干涩的声音缓缓说道，“如今对于吾等而言，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请前辈示下。”
老妪慢慢起身，推开门来到外面，伸手指了指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低低叹了口气道，“祭品不够，那就只好苦一苦世间的百姓了，关系到天地变化的大事，想必他们也会理解的，可以心甘情愿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说到此处，她有些吃力地喘了口气，“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一定要保密，毕竟我们上一次召唤的木神，或许已经引起了那条灰败长河的注意，如果它针对吾等的行动进行破坏的话，或许就将造成一场无法估量的浩劫……”
第2066章 大祈愿术
新的祭台终于建造完毕。
新的祭品也已经准备妥当。
出乎九大修士的预料，这一过程竟然是如此的顺利，除了在收集霜族凡人的真灵神魂时发生了些许不值一提的反抗之外，其他就再也没有任何的阻碍出现。
直到新的祈愿召唤仪式开启，天空中那条灰败长河都没有任何的异常举动。
仿佛牠存在的意义就是静静高悬于苍穹之上，低头俯瞰着下方的万物苍生。
还有一点让九大修士感到疑惑的事情，那便是在新的祭台开始搭建之后，天地间所有修行者被禁锢的修为竟然出现了一丝的松动，能够让他们以更快的速度，更高的效率完成这一浩大的工程。
难道是在上一次与木神的战斗中，那条灰败长河也受到了难以恢复的伤势吗？
还是说他们即将祈愿召唤的太阴月神殿下，实力层次确实非同凡响，让灰败长河也不愿与之对抗，甚至有可能抽身而走，离开此方天地吗？
带着未解的疑惑，他们很快将一切准备就绪，怀着虔诚而又狂热的心态，按照那张银色页面的指引，小心翼翼开启了最后一步点燃神火的操作。
无声无息间。
一轮朦朦胧胧的银色圆月在祭台上方悄然显现。
将如纱如织的光芒映照四方。
也给祭台下面焦急等待的一众大修士披上了一层皎洁的颜色。
按捺住无比激动的心情，在白发老妪的带领下，大修士们虔诚叩拜，吟诵太阴月神之名，同时将一件件凝聚着无数生灵神魂的祭品奉上，不停涌向祭台上方虚空悬浮的那轮银色圆月。
时间一点点过去，祭品一直在被快速消耗。
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上一次祈愿召唤真神的总量。
忽然间，白发老妪身体微微一颤，再次低呼一声太阴月神之名后，不由自主缓缓抬头，便看到了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高贵圣洁身影，自那轮银色圆月内悄然显形，降临世间。
“吾等将献上整个世界的信仰与供奉，祈求神明降下神迹，帮助吾等除去苍穹之上的那道灰败长河，延缓吾等所在天地的衰弱毁灭步伐。”
“竟然是大祈愿术啊……”
一道虚幻缥缈的声音在所有大修士的心底缓缓响起。
那道头戴冠冕的圣洁身影微微俯身，注视着下方跪伏于地的一众大修士，眼神中流露出少许的兴趣。
不过只是短短一瞬，那道身影便将目光移开，不再落在那些大修士的身上，而是抬头看向了祭台上方的穹顶。
仿佛对牠来说，这些霜族大修士只是不值一提的蝼蚁，外面广阔的天地，才是真正能够吸引牠注意的存在。
白发老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又将刚刚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那位高洁神圣的存在依然在抬头注视着穹顶，目光仿佛已经穿透重重阻隔，看到了外面的一切。
时间一点点过去，白发老妪额头已经见汗，身体也不由自主开始颤抖起来，不停伏低简直要趴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
“不够。”
就在此时，那道虚幻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让所有大修行者同时失神。
不够？
不够是什么意思？
白发老妪深吸口气，有些颤抖地道，“太阴月神在上，吾等将献上整个世界的信仰与供奉……”
唰！！
一道似水月光自银色圆盘深处流淌下来，落在白发老妪的身上。
她猛地愣住，目光落在自己按在地面的双手上，无比震惊地看着满是皱纹的皮肤正在变得光滑润泽，娇嫩细腻，就连佝偻虚弱的身体也被注入了生机，重新恢复了纤细窈窕，一如回到了不知道多少岁月前的青春少女时代。
更让人惊讶的是，在这道似水月光的映照下，就连她体内无法挽回的伤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甚至突破了那道似乎永远都无法突破的瓶颈，来到了比曾经的全盛时期还要更强的新境界。
不止是她一个人，周围同时响起压抑得极低的惊呼声。
一道又一道修为境界突破的气息蔓延开来，在祭台前方的空间内相互交织，如果不是有那道似水月光的存在，怕是在刹那间便会将整个祭台连同大厅尽数毁灭。
数个呼吸后，当一众大修行者在刚刚突破的新境界内站稳脚跟，可以控制住体内的汹涌澎湃的力量时。
圣洁的银色月光却无声无息消失不见。
连同祭台上方悬浮的那轮皎洁圆月，以及圆月内的那道虚幻身影，都在同一时间消失不见。
祭台下方还保持着祭拜姿态的长发少女，双目中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呆呆跪伏在那里，很长时间都没有动上一下。
许久后，她忽然发出一声幽幽叹息。
脸上非但没有了之前刚刚伤势痊愈，境界提升时的震惊与喜悦，反而尽数化为了绝望无助的表情。
她已经能够隐隐感觉到，那道虚无缥缈声音说出的两个字代表着神秘意思。
也可以猜测出来，为什么他们参加祈愿的所有人都会有了修为境界的提升。
不够。
竟然是不够吗？
即便是一整个世界的供奉与信仰，都不能让那位更加强大的真神降临下来，与横贯苍穹的那条灰败长河一战吗？
所以说，他们献祭了难以计数的霜族生灵的真灵神魂，最终得到的只是这样一个结果。
也许是因为神秘古卷大祈愿术的原因，那位被召唤而来的太阴月神殿下其实并没有太多占他们的便宜，在除去了意志降临的消耗后，便将祭品化作了他们实力的提升，帮助他们突破了此方天地对于霜族修士的桎梏，让他们达到了以前连想都不敢想象的全新境界……
但是，就算是他们的修为层次再向上破境提升，也绝无可能达到木神，乃至于太阴月神的高度，甚至连触碰到两位真神的脚尖都无法做到。
那么，在这条给整个世界带来了末法之劫的灰败长河面前，强大的木神已经被吞噬消失，就连比木神殿下更胜一筹的太阴月神也不战而走，他们就算是变得再强，也无法阻挡末法之劫的到来，只能是看着整个天地一步步迈进寂灭的深渊。
第2067章 新神降临
“收拾一下吧，然后你们就各自回去，趁着在末劫降临前的一段时间，想做什么便做些什么好了。”
身姿窈窕纤细的少女发出一声幽幽叹息，从地上第一个起身，一步步来到祭台之上，伸手轻轻触摸着中央那座犹如水晶般璀璨的圆台。
这是整个祈愿法阵的核心，耗费了不知道多少天材地宝才能造就出来。
只不过，它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咔嚓！
咔嚓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突然响起。
长发少女猛地愣住，仿佛没有反应过来般，怔怔看着自己手下那座刻满了纷繁复杂符篆的圆台表面现出一丝裂纹。
然后裂纹迅速扩大，刹那间便贯穿整个圆台。
将它一分为二，朝着两侧倾倒下去。
一连串的清脆撞击声音过后，长发少女眉头紧皱，一对清澈的眸子收缩到针尖大小，死死盯住了圆台裂开后所露出的那个东西。
在这座祭台的建造过程中，她从头到尾一直参与，尤其是最为核心的法阵枢纽的刻画，更是一刻都没有缺席，所以清楚记得，祭台内绝不应该有这样一张页面存在。
那么，它到底是如何跑到祭台核心的法阵枢纽里面的？
难道是太阴月神殿下留给他们的东西？
长发少女缓缓退后几步，先是整肃衣衫恭恭敬敬行了大礼，然后才膝行上前，双手将那张薄薄的页面拿了起来。
这……
这似乎就是一张最普通不过的，折叠起来的白纸。
就算是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霜族小孩子，就能轻而易举将它撕成碎片。
所以说，这真的是太阴月神殿下给他们留下的圣物吗？
她深吸口气，又小心翼翼呼出，生怕一个大意便将这张白纸弄坏破损。
然后又用最轻柔的动作，将这张白纸慢慢展开，将被折起看不到的那一面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长发少女再次眯起眼睛，有些出神地看着上面的一幅图案。
这是……
这是一幅人物的肖像画。
看上去应该是一个年轻男子。
手中倒持着一柄双刃大斧。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其他任何出奇之处。
她仔细观察着这幅画像，想要从中寻找出被自己忽略的地方。
但是，不管怎么去看，它就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白纸，纸面上就是一幅再普通不过的水墨画像而已。
难道说，重点并不在于纸和画，而是在于这幅话中的人物？
这个想法犹如一道闪电，瞬间照亮长发少女有些混乱迷茫的意识。
也给她本已经绝望枯寂的心境注入了新的希望。
如果这幅图案中的画像，真的是太阴月神留给他们的信息，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做出推测，这是月神殿下给予他们的神圣指引，为他们点明了另外一位强大真神的存在？
如果能够祈愿召唤这位真神的话，是不是就有可能会解决掉横贯苍穹的那条灰败长河，让整个天地再回到曾经原本的模样？
想到此处，长发少女再也按捺不住激荡的心情，再次虔诚朝着那张白纸之上的肖像画拜伏下去。
得到了这一信息后，其余八位大修行者同样激动不已。
如果将西极山主手持神兵御空登天那次也算上的话，他们已经经历了三次失望与打击，而且一次比一次让人绝望，已经到了心弦崩溃的边缘。
此时忽然再次得到这样一种提示，尤其还是来自于太阴月神殿下的提升，这对于近乎心如死灰的他们而言，就如同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自然是有多大力量，便会用上多大力量。
………………………………………………
新的祭台再次被建立起来。
用于祈愿的祭品，也已经收割准备完毕。
在祭台中央的法阵核心，那张白纸被珍而重之摆放到位。
长发少女取出祈愿之书，视线落在已经濒临破碎的封面上，目光中闪过一丝无比心痛的神色。
但很快的，这种心痛神色便被坚定所代替。
她面对着已经做好一切准备的众位大修行者，双手捧着那部祈愿之书，低低叹了口气道，“这是吾等最后一次机会，之后祈愿之书就要到了破碎的边缘，即便是还能再支撑起吾施展一次大祈愿术，吾等也不可能收集到足够的资源，再搭建一座新的祭台了。”
“所以说，此次祈愿，一定不能有任何的差错出现。”
“前辈放心，吾等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她一一从其他大修行者的脸上看过去，和他们的目光一一相交，最后缓缓点了点头，“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长发少女转身面向祭台，一点点闭上了眼睛。
祈愿之书缓缓从她的掌心飞起，散发着神秘梦幻的光芒。
然后一点点变得更薄，显化出各种不同的形状。
忽然间，一道难以形容的光芒自仅剩一张的书页内射出，没入到了祭台中央的法阵核心之内，那张白纸的图像之中。
以长发少女为首，一众大修行者同时以头触地，将大量祭品融入进法阵之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们静心等待，虔诚叩拜。
仿佛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不知道多久之后。
忽然间，一道黑白交融的神光在祭台之上悄然显现。
紧接着化作幽幽燃烧的炽白火焰，其中还夹杂着如血的猩红光芒，以及给人以无比坚固感觉的璀璨金色……
而在这些神圣光芒出现的同时。
还有欢快喜庆的奏乐声悄然响起。
萦绕在每一个大修士的耳畔，让人不由自主便想要跟着翩翩起舞，融入其中。
“至高无上之真神已经回应了吾等的祈愿……”
长发少女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以更加虔诚朝圣的姿态重重叩首。
在她的身后，八位大修行者猛然加大了祭品的投入速度与数量。
轰！
黑白神光，炽白火焰，猩红血色，璀璨金芒，在这一刻倏然融为一体，最终化作一道高高在上的虚幻身影，正缓缓低头朝着他们俯瞰下来。
在虚幻身影出现的一瞬间，那欢快喜庆的奏乐声悄然消失不见，整个祭台神殿再次回复到死亡一般的寂静之中。
第2068章 斧神殿下
黑暗虚空深处。
神魔舍离忽然睁开眼睛，看向了不远处端坐静思的太阴月神。
片刻后，太阴月神缓缓起身，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别有一番滋味。
“刚刚，吾遇到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她主动开口说道，“在某个生灵的大祈愿术的召唤下，去到了吾等曾经路过的一方天地。”
“大祈愿术……”
大力神魔若有所思，片刻后忽然恍然说道，“就是和大预言术殊途同归的神通？”
“然。”
太阴月神微微颌首，又接着说道，“而且就是在那一方天地之外，吾等遇到了神志不清的冰雪之神。”
“原来是那个地方。”
神魔舍离忽然笑了起来，“吾想起来了，原本吾等还想和冰雪之神交流一二，互通有无，结果她竟然不知死活直接向吾等出手，自然避免不了被吾等联手封镇，然后分割的结局。”
“月神的大冰封术，就是取自于冰雪之神切割出来的大道真意。”
“那么，吾就有些好奇，那个属于冰雪之神掌控的天地，为什么会祈愿到月神的身上，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自己的宿命吗？”
太阴月神低低叹息道，“他们又知道些什么，最多不过算是被激流带动盲目向前游动的鱼群罢了，根本不知道路在何方，前面又是什么在等着他们……”
“在吾等所在的这片黑暗虚空之中，即便有一条鱼天赋异禀，可以从水中高高跃起，似乎短暂看见了前面的支流，前面的漩涡，和前面的危险，虽然不过是虚妄而已，却也能让它们得到信心，认为自己可以站的更高看的更远，可以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逃离无处可逃的危险。”
“月神的意思是，因为那方天地内的某个生灵察觉到了自己身为果实养料的命运，所以才施展大祈愿术，祈求到了你的面前？”
“他们还没有那个能力发现自己无法逃避的命运，只是因为另外的危险突然降临到了他们的头上，所以才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改变自己所面临的局面。”
“除了身为果实养料的最终命运外，吾所能想到的最大危险，也唯有像吾等这样的神魔，对一方天地的进入和干涉了，但是在五行神主表明了那位的态度之后，就算是这种事情，应该也基本销声匿迹了才是。”
太阴月神道，“所以吾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让一个修习了大祈愿术的生灵感到绝望，所以便分出一丝意志，降临到了她准备好的祭台之上，进入到了曾经被冰雪之神牧养的天地。”
“只是吾去了之后才发现，让那个霜族修行者感到绝望的问题根源出在什么地方，也不由得叹息黑暗虚空之大，纵然是吾等都难以真正寻到它的边界，又感慨黑暗虚空之小，不经意间就让吾见到了一位新朋友，而且还是得到了轮回神主传承的那位朋友。”
“哦？月神说的是，黄泉之主？”
“没错，就是那位黄泉之主，牠横贯苍穹，看来准备将那一方天地内所有生灵凝结成的道果收入囊中。”
“那么，月神的意思是？”
“吾的意思很简单，那便是吾等没有必要在大幕刚刚拉开的时候，与这样一位实力强大的人物正面为敌，所以自然是对他们的祈求置之不理，将他们为吾奉上的祭品如数奉还，还帮他们提升巩固了一下现有的实力层次，总的来说并未与大祈愿术的发起者产生任何实质上的牵连。”
“不过，既然他们不惜代价以大祈愿术求到了吾的头上，那么吾感念其心诚，倒也给他们留下了一点提示的线索，至于他们能不能领悟到吾的意思，能不能再施展一次大祈愿术召唤那人过去，就和吾等无关了。”
“月神给他们留下了什么线索，又能祈愿到哪位的身上？”
她说到此处停顿一下，再开口时颇有几分感慨叹息之意，“我留下的线索，自然是和那个奇怪的人族修士有关，也希望冰雪之神牧养的生灵不要太过蠢笨，连这点儿事情都无法做到。”
大力神魔点点头，语气中不无期待之意，“吾希望那奇怪的人族修士不了解大祈愿术的秘密，只要他能收了大祈愿术的祭品，就不得不与黄泉之主做过一场，也能让吾等好好看一看，究竟是他的斧头厉害，还是黄泉之主的弱水更强。”
……………………………………………………
祭台上方的虚幻身影低头俯瞰着下方一众大修行者，保持着这一姿态许久都没有动上一下。
祭台之下的霜族大修行者更是不敢动弹，生怕因为自己的失误给真神大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甚至会因此引发神怒等等。
时间一点点过去，整个神殿莫名陷入到了愈发凝重的气氛之中。
长发及腰的少女额头上慢慢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终于无法忍受这种巨大的压力，深吸口气恭敬开口说道，“吾等祈愿真神降临，为此方天地祛除邪佞，世间亿万霜族生灵，将为至高无上之真神献上全部的信仰，成为真神座下最虔诚的信徒。”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
一道中正平和的男子声音缓缓响了起来。
“很有意思的一次经历，立体沉浸版交互体验。”
“如果吾不是可以确定自己正处在清醒状态，或许还有可能会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长发少女莫名有些失神，从祖辈相传下来冰雪之神的降临场景，乃至于她和身后这些大修行者亲身经历过的木神、月神的意志降临经过，还从未有过这般奇怪的感觉。
难道说，真神意志降临的时候，说话的多少，还和真神的实力层次有关吗？
木神殿下只说了一个“然”字，然后便被那条灰败长河吞没，至今寻找不到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月神殿下说了两个字……“不够”，随即全身而退，甚至还提升了他们全部参与祈愿者的实力层次。
然后便是这位，暗地里被她称之为“斧神殿下”的存在，刚刚降临便是大段文字脱口而出，中间还夹杂着些许让人不解其意的神之语言，是不是就能说明，斧神殿下的实力层次，要比月神更要高上许多？
第2069章 因果联系
随着时间的推移，霜族大修行者们心中也越来越没有底气。
他们不知道降临在祭台之上的这位真神到底是什么想法，会不会接受他们的信仰与供奉，帮助此方天地摆脱那条灰败长河制造的末法之劫。
神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起来。
终于，那道中正平和的男子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祛除邪佞……那么何为邪佞？”
“莫非是，高悬于天空之上的黄泉弱水？”
主持祈愿祭拜的长发少女心中顿时一颤。
黄泉弱水……
所以说，将末法之劫带到此方天地的那条天空之河，其实是叫做黄泉弱水吗？
她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第一次响应祈愿的木神殿下，第二次响应祈愿的太阴月神，都没有说过那条灰败长河的根底，但是这位斧神殿下却一口道出，岂不是说明了在无尽的时光长河中，斧神殿下和黄泉弱水便有过交集，并且对于那条长河知之甚深，所以才能在刚刚降临的短暂时间内找到问题根源所在，直指导致了末法大劫的核心。
就在长发少女心中杂念丛生的时候，那道温和的男子声音再次缓缓响了起来。
“你们说是黄泉之主在此方天地制造了末法之劫，不过这件事倒是和牠没有太大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讲，正是因为牠的存在，反而是将早该出现的天地变化向后延缓了一段时间。”
停顿数个呼吸时间，那道声音又接着说道，“当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黄泉之主盘踞此方天地，也并不是想要做那不求回报的好人，而是有着属于自己的考量和利益在内，最终还是要将收割的镰刀挥舞到你们的头上，躲开很难，反抗更难。”
“所以说，碰上这种事情谁都糟心，但是你们要知道，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全靠你们自己，自己若是先怕了怯了，那就完全没了任何希望……”
长发少女默默听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对自己之前作出的那个推断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真的是意志降临时说话的多少，就能代表祈愿到真神的实力层次吗？
这位说了这么多的话，真的是因为牠强大到了可以说这么多话，还是因为实力强弱和说话多少其实没有关系，单纯就是因为上两位的木神和月神话少，而这位本身就喜欢说呢？
想到此处，她急忙收敛思绪，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这可是对至高无上真神的大不敬之罪。
如果被真神知道了她的真实想法，霜族最为酷烈的三十六种死法，很有可能会在她身上一一演示一遍才算罢休。
“吾很好奇，你们究竟是如何在广袤黑暗虚空的阻隔下，与吾建立了如此清晰而又紧密的联系。”
长发少女顿首道，“真神在上，吾等能够祈愿到真神的原因，就在真神脚下的祭台法阵之中。”
那道身影缓缓低头，看到了那张由祈愿之书变化而成的金页。
下一刻，祈愿之书自行飞起，来到了他的眼前。
长发少女深吸口气，再拜一拜，“真神在上，这是奴婢在天地尽头的冰雪神迹中发现的祈愿之书，内里记载着名为大祈愿术的修行法门。”
“大祈愿术……”
“奴婢愿将祈愿之书献给真神。”
在长发少女这句话说完后，那张由祈愿之书变化的金页倏然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到了虚幻身影之内，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恩！？
骤然出现了这种情况。
不仅长发少女和她身后的八个霜族大修行者有些茫然。
就连那道高高在上的虚幻身影，看着自己手中显现的一部破旧古籍，仿佛都出现了刹那的失神与疑惑。
“这种情况，吾还是第一次遇到。”
沉默寂静的氛围一直持续了许久，才再次被平和的男子声音打破。
紧接着，那道声音又说出来让所有霜族大修行者万分不解的一句话来。
“元君，这不比你的大穿越术更加厉害？”
“隔着不知道多么广阔的黑暗虚空，又有不同神魔布下的屏障存在，竟然在刹那间便出现在了吾的手中，作为神主的传承者，元君认为该如何解释？”
“哦？所以说，这便是大祈愿术的神奇之处吗？”
“和大预言术殊途同归，都拥有着让神魔都为之侧目的神秘力量。”
“……，按照元君的说法，吾已经沾染了大祈愿术的因果，这个忙是帮也要帮，不帮也得帮了？”
“元君你说的不错，吾同样感知到了这种因果的存在，还真的是出乎了吾的预料，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句话给演绎到了极致吗？”
“但是，吾并不想去趟这趟浑水，不仅因为这里的麻烦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毕，也因为吾不想和黄泉之主在这种情况下直接对上，对于吾等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霜族大修行者已经无法正常思考，只能是战战兢兢跪伏在祭台下方，听着那道温和的男子声音在那里不停响起。
这位斧神殿下，似乎在和另一位名为元君的真神在聊天。
所聊的话题，也和他们有关。
而且看这位真神大人的意思，似乎也并不想和苍穹之上的那道灰败长河正面为敌。
却又因为“大祈愿术”的原因，沾染上了某种他们完全不理解的因果连线，所以不得不插手进来……
正当他们为此惴惴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就如同是一针强心剂，注入到了他们的体内。
“吾想到办法了，既然因为大祈愿术沾染了难以摆脱的因果，那么吾就帮他们一下好了。”
“元君好奇吾会怎么帮他们？”
“很简单，他们的愿望，便是让吾帮他们祛除黄泉之主对此方天地的影响。”
“反正吾等和黄泉之主也早已经是大打出手的敌对关系，那么能够稍稍恶心对方一下，应该也无所谓吧。”
“吾要做的事情，并不是真身降临，毕竟以他们所付出的代价，还不需要吾做到这种程度。”
“所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黄泉之主也面对一下吾等如今面临的难题，正好也能看一看，这位传承了轮回神主力量，又有着更宽更高眼界见识的大修行者，会如何应对和吾等同样的问题。”
第2070章 黄泉之主
祈神祭台。
霜族大修行者们看着一道黑白交融的神光自祭台上方浮现，就如同打开了一条通向未知的通道，从里面传递过来的两股力量气息，让他们不由自主屏息凝神，感觉到了来自于生命层次上的巨大压迫。
这两道力量气息，就是名为斧神和元君的两位真神吗？
当真是高高在上、超出了他们想象的强大。
无声无息间，那道黑白神光开始变幻形状，很快便化作一面朝着两侧缓缓拉开的光幕。
紧接着，一个蜷缩着的人体慢慢从光幕内向外滑出。
马上就要真正降临在祭台中央的法阵上面。
霜族大修行者们同时屏住了呼吸。
以他们的眼界见识，一时间还不能看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只知道如果按照实力层次划分，被斧神殿下送来的这个人，可以肯定比他们还远远不如，甚至能不能比得上他们的弟子门人都是个未知数。
因为从这具躯体内，他们并未感觉到任何超出限度的力量，和刚才“斧神”、“元君”两位真神在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气息根本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长发少女心中念头急转。
很快便得出了两种情况的判断。
一是被斧神殿下送来的这个人形生灵，隐匿自身实力的能力一流，以他们的眼光，还无法看破笼罩在其身上的伪装。
二是对方确实没有太过出众的修为境界，但却有着超出想象的资质天赋，只要给他以时间，便能达到让他们望尘莫及的高度层次，就算是完美解决灰败长河造成的末法大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随着那具躯体变得越来越清晰，她对于自己做出的两个推断却忽然间变得不自信起来。
只因为那个正在通过黑白神光现身的家伙，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不管从哪个角度去分析，他根本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更重要的是，此人目光浑浊，浑浑噩噩，似乎并没有普通人应有的神智与灵光。
说难听一些，他很有可能就是个智障。
她很难相信，如果给他以最好的修行资源，再给他以足够的修炼时间，这人究竟能不能达到和她一样的高度层次。
如此又怎么可能帮助他们解决灰败长河制造的末法大劫！？
难道说，至高无上的斧神殿下欺骗了他们？
长发少女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就在此时。
她忽然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就在自己的耳畔清晰响起。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水声？
长发少女猛地转头看去，便发现其他八位大修行者同样面露惊疑不定的表情，正在四下张望寻找着什么。
“你们，也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在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答复后，她眉头紧紧皱起，再回过头来看向祭台，然后便猛地僵在那里，心神刹那间变得一片空白。
她看到了一道灰色的虚幻身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祭台法阵中央。
静静矗立于那道犹如一扇门扉的黑白神光之前。
如果她没有感觉错的话，哗哗的河水流淌声音就是从那道灰色虚幻身影脚下发出。
脚踏长河、手握轮回……
在见到那道灰色身影，长发少女心中不由自主闪过这样两句话。
紧接着，更令她感到惊恐的事情便出现了。
自己原本在月神殿下降临后已经恢复了青春活力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衰老，如瀑青丝开始泛黄，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可以看到点点斑白，娇嫩紧致的肌肤迅速干枯，皱纹也重新出现在了手上脸上。
她的生命力，在这道灰色身影出现之后，竟然开始了无法抑制的流逝。
恍惚间，长发少女感觉到神思一阵恍惚。
下一刻，她已经从无暇通明的心境层次中跌了出来，眼前不见了神殿祭台，法阵虚影，唯有一幕幕不可思议的场景在眼前闪过。
年少时，她与父母含泪告别，跟着部族里面唯一的修行者，一位冷峻少言的婆婆离家，一路穿过山川河流，来到一处万丈悬崖尽头。
紧接着，她整颗心被惊恐愕然所填满，绝望地看着自己腾空而起，在那位老婆婆的带领下直上云霄，进入到了一个以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瑰丽世界之中。
初次进入修行圣地的震撼，初次接触长生秘法的狂喜。
数个甲子苦修不辍，一步步破境攀登，她早已忘了自己告别父母时候的初衷。
不求习得高深功法俯瞰天下，只求能凭借自身本事挣得更多，让父母能尽享荣华富贵。
惜乎百年时光悠悠而过，她却是再也没有见过亲人一面。
“当日师尊收吾为徒时，曾经说过斩俗缘，断红尘，问本心，那么，我的本心到底是什么？”
已成中年妇人的女子幽幽叹息，目光呆呆落在那道灰色身影上面，仿佛看到了一道又一道的漩涡，在其脚下的虚幻长河中起起伏伏，就如同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在自己眼前生生落落。
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死了，却又在死亡中重生，一次又一次经历着轮回，直到一声低低的叹息声响起，才将她从这种极度恐慌中拉了出来。
中年妇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便看到那道灰色身影对黑白神光缓缓说道。
“黑山君，好久不见。”
“原来是黄泉前辈，吾也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前辈再次见面，倒是有些失礼了。”
“黑山君出手不凡，送出来的这份大礼，吾怕是无福消受。”
“黄泉前辈莫怪，我们以前打生打死，都是为了各自的前程性命而已，如今至少在短期内没有不可调和的根本矛盾，所以说晚辈也不想与前辈正面为敌，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也不愿把关系闹得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就想了这样一个办法，也算是了却和他们大祈愿术的因果。”
“他们无法看透真相，所以才会认为是吾制造了末法之劫，也是天地动荡变化的源头，不过吾并不会责怪他们，同样也不会和他们解释，这本就应该是他们无法逃脱的宿命，吾之所作所为，反而是在让他们能够在道果凝聚形成的过程中，还可以暂时保住自己的一条性命。”
第2071章 无奈选择
“竟然是这样，所以说，黄泉前辈竟然还会如此在意万千生灵的性命吗？”
“吾并不是在意他们的生死，而是对吾看重的天地果实而言，只需要此方界域的规则与力量，并不需要任何的真灵神魂掺杂其中，那样的杂质多了之后，带来的只是负担，而非助益。”
“哦？众生不感谢黄泉……不过晚辈却是有两个问题思索不清，还希望黄泉前辈能够为我解惑。。”
“你有什么疑惑，只要是吾知道的，都可以给你解释。”
“黄泉前辈居于此方世界，轮回长河横贯虚空，目的应该也是为了最后凝聚的那一枚天地道果。”
“然。”
“那么晚辈的第一个问题便是，道果究竟有何用处，能让黄泉和大日两位前辈都不惜亲身降临，投入其中？”
黄泉之主沉默思索片刻，缓缓说道，“黑山君应该也知道，在这片被混沌神魔开辟的黑暗虚空中，一个个世界，对应的便是孕育一枚枚道果的土壤，自从最终一战结束，混沌之海破碎以来，混沌神魔被乾坤大道压迫，不得已想出来这样一种办法，想要逆反当初乾坤划分清浊，混沌之海破碎，诸天界域形成的过程，让混沌之海重现世间。”
“这一枚枚道果，就是这一逆天转命的关键之处。”
“道果汲取天地精华，凝聚大道真意，一方天地重归混沌，之后诸多天地果实合而为一，成为混元道果，黑暗虚空也将成为混沌之海。”
“黄泉前辈所言让吾大开眼界，不过按照这一描述的情况，就算最终能够重归混沌，所形成的也不可能是混沌之海，最多只能叫做混沌之湖吧。”
黄泉之主忽然笑了起来，“黑山君或许还不知道，混沌之海也好，混沌之湖也罢，甚至是混沌之潭亦可，关键并不在于其大小，而在于内部的环境。”
“再加上那枚最终道果，如果被某个混沌神魔得到的话，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出现？”
顾判沉默思索许久，并没有继续在第一个问题上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直接换了话题，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吾想知道的是，这具躯体内隐藏的力量，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能让黄泉前辈都感觉到了棘手。”
“如果前辈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吾也不是不可以将这具躯体收回，不让他进入到被黄泉前辈标记的天地。”
“原来黑山君并不知道这种力量到底代表着什么。”
黄泉之主低低叹息一声，“那么黑山君总能感觉得到，在吾等通过各自不同的手段与方式感知到这一片黑暗空间，并且进入其中后，里面一方方天地道果的孕育凝结过程，似乎要突然加速了许多？”
“从这个角度出发，更深一层次去思考的话，黑暗虚空是由混沌之海最终一战后幸存下来的混沌神魔所创，不说其他，单论让各个世界成型的先天五行之气，便可以看出曾经五行神主亲自出手的痕迹，除此之外，整个黑暗虚空内也能隐隐察觉到太虚神主的力量残留，再加上其余诸多混沌神魔联手布置，那么黑山君以为，吾等此次打破藩篱进入其中，究竟有几分是因为吾等的自身原因，还是说存在着让吾等毫无察觉的推手存在呢？”
环绕在祭台之上的黑白神光蓦地一凝，片刻后才有略显凝重的声音从中缓缓传出，“黄泉前辈的意思是，吾等能够寻找到这里，进入到这里，背后还隐藏着更加令人暖心的原因？”
“暖心不见得，惊心倒是真的。”
“但吾等已然身在局中，除了一直向前走下去，尝试着寻找到破局的办法之外，已经是无法可想，亦无路可走。”
黄泉之主说到此处，终于转回到那具蜷缩着的躯体上面，“至于黑山君的第二个问题，隐藏在此人体内的那种力量，太阴元君就在你的身旁，完全可以让她说一说，当初宇宙神主的力量，能不能达到类似于此的时光流逝能力。”
顾判没有太多犹豫，便直接回道，“我刚刚也问过了太阴元君，以她入主神主大殿后的经验来看，即便是有着神主位格的宇宙神魔，在时光流逝的长河之中，也无法做到将水流任意加速，亦或是减速的程度。”
“那么，黑山君可以思索一下，连宇宙神主都无法轻易做到的事情，如今却出现在了你的面前，不……或许不只是你所在的那一方世界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而是在这片黑暗虚空中正在渐渐蔓延的话，你认为又会是哪位，拥有这样的高度与能力？”
“黄泉前辈的意思是，乾坤大道？”
“吾并没有说是不是乾坤大道，只是认为有这样的一种可能而已，而且这件事情从不同的方向去看，便可以有着不同的理解方式。”
“哦？晚辈愿闻其详。”
“比如说建立了黑暗虚空与一个个界域的太虚神主、五行神主，当初在混沌之海破碎的最终一战时，他们也算得上是乾坤大道之下最顶尖的强大生灵，那么吾等便可以好好想一想，当初在吾等进入此间之时，牠们难道就不知道吗？”
顾判点了点头，思索着慢慢说道，“应该是知道的。”
“以五行神主和太虚神主的实力层次，如果牠们不想让吾等进入，那么在黑山君看来，你和吾、太阴元君、大日真君、再加上问剑阁主，又怎么可能会在悄无声息间便进入到了这一片黑暗虚空之中？”
“并且因为吾等的进入，还为黑暗虚空带来了来自于大道乾坤的气息，结果牠们却一直对此不闻不问，任由其自由发展？”
“若是按照黄泉前辈的意思，建立了黑暗虚空与诸多界域的混沌神魔，也是在顺水推舟，默许了这种情况的出现？”
“吾也不知道究竟是顺水推舟，还是无法抵挡之下的无奈选择，只是对于吾而言，既然已经进了局中，那么便唯有按照早已经计议好的道路一直走下去，直至闯出一片崭新天地，亦或是无路可走步入寂灭。”
第2072章 深感喜悦
“与黄泉前辈一番交流，吾颇感受益良多，既然前辈不喜欢晚辈送来的这件礼物，那么我就将他收回便是。”
黄泉之主却是淡淡笑道，“既然已经来了，这里便已经留下了痕迹，再带走也不过是掩耳盗铃之举罢了。”
“吾之黄泉弱水贯穿数个界域，如同大日真君将太阳真火映照四方天地，如此吾正好可以借助这一方天地，好好观察一下后续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数个界域，四方天地……
顾判沉默不语，原本他还觉得自己以一方天地为实验室，观察天地果实的形成，已经算得上是不小的手笔，但此时此刻听了黄泉之主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不由得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小家子气，眼界见识确实还及不上这些活过了悠久岁月的老妖怪。
片刻后，他忽然微笑着道，“在晚辈到来之前，听闻黄泉前辈将一位混沌神魔坠入轮回，这一点吾倒是自叹不如，没有前辈的决心与手笔。”
“只是失去了真正神魔意志的残缺大道真意而已，看上去确实是混沌神魔的样子，但从根本上讲，却算不得真正的混沌神魔。”
黄泉之主看了眼不停闪烁的黑白光幕，罕见地接着解释道，“大道规则一直都在那里，它是混沌神魔形成的根本，但也唯有混沌神魔的意志诞生，才赋予了诸多大道真意以灵魂，不再是纯粹的死物一般的存在。”
“而且吾也并没有将遵从本能，将降临此间的木神残躯真正吞噬，而是借助轮回长河的特点，将笼罩在那缕木之大道真意上的残缺意念洗练干净，便又将其送回到了黑暗虚空之中。”
“至于它以后会遇到那位混沌神魔，又会不会被其吞噬吸收，便不关吾的事情，吾对此也并不在意。”
“原来如此……”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道，“黄泉前辈当真是高风亮节，令人敬佩，不过晚辈有些好奇的是，如果前辈将这一缕大道真意自己吸收，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得到什么好处？”
黄泉之主稍加思索，“如果吾不管不顾将其吸收，所得到的无非是在本命神通中可以增添少许五行木之一道的变化而已，即便是往最大处想，至多不过是可以通过木之一道的真意，参悟得到微不可查的生之奥秘，可以将吾残缺的生死轮回道路向前提升少许罢了。”
“和将它直接洗练之后放弃掉，吞噬吸收得到的益处太少，后续可能带来的坏处却很多，究竟该如何选择便很清晰了。”
“说到底，不管是遵循本能而来的木神，还是创造此方天地，却无法得享天地果实的冰雪之神，都已经消失于时光长河之中，几无复苏的可能。”
“此方天地的创造者，是冰雪之神？”
面对着顾判的疑问，黄泉之主依旧以平和的语气回道，“自最终一战过后，荒兽一族几近全灭，混沌神魔十不存一，同样损失惨重，即便是幸存下来，绝大多数也已经到了灯枯油尽、濒临陨灭的边缘，不得不在某几位神主的全力推动下，联手创建了这片黑暗虚空……”
“而在此之后，即将入灭的混沌神魔，便不得不以神魔之躯、神魔意志与大道真意为根本，在黑暗虚空内建立了一个又一个的独立界域，试图延缓自身寂灭的时间，也是准备以这一个个界域作为自身复苏的基础，通过天地果实重返世间。”
“这么说，一枚枚天地果实，和混沌神魔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黄泉之主道，“凡是化身独立界域的神魔，皆依附所在天地之规则，依附天地间生灵而存在，却又无法凌驾于一方天地界域之上，所以说，当一个独立界域出现变故时，当初那位混沌神魔便会随之陨灭，而不会有其他第二种可能存在。”
“但是，从后来者的目光看去，在黑暗虚空创造完毕后，许多已经无法继续支持下去的混沌神魔却是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听闻此言，顾判的好奇心又被向上提升了几分。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追着询问，而是思索着慢慢说道，“在吾的猜测之中，牠们所犯的极大错误，应该和其他的混沌神魔有脱不开的关系。”
黄泉之主缓缓点了点头，“黑山君所言不错。”
顾判沉默少顷，以一种试探的语气接着说道，“虽然吾知道黄泉前辈将木神坠入轮回，也知道太阴月神吸收了冰雪之神的大冰封术，但在吾的想法之中，这些创造世界的混沌神魔之所以渐渐沉寂陨灭，并不是因为其他混沌神魔将牠们吞噬吸收导致。”
“哦？”
黄泉之主颇为惊讶地稍微提高了音调，“你说的依然是对的。”
“能够得到黄泉前辈的两次首肯，吾深感喜悦。”
顾判带着笑意接着说道，“在吾的猜想推测之中，这些混沌神魔之所以陷入沉寂，乃至于最终意志消散不存，应该只和黑暗虚空中纠缠繁杂的诸多大道真意有关，因为对于牠们而言，大道真意绝非是越多越好，而应该是相互关联，越深越好。”
“比如传说中五行神主之大五行术，若想要再进一步，便不会随意吸收其他大道真意，最为可能走通的道路，便是阴阳五行大神通，又比如太阴月神的最强手段，大冰冻封印术，其中大冰封术和大封印术也算是有一定程度上的联系，但却给人一种无法圆融无暇的感觉。”
“那么，黑暗虚空的形成是以几位神主级人物联手，又叠加了诸多元气大伤的混沌神魔共同创造而成，因此其中所蕴含的大道真意绝对不可小觑，在混沌神魔意志清楚明晰之时，还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不过一旦牠们以神魔之躯、神魔意志与大道真意为根本，在黑暗虚空内建立界域试图延缓自身寂灭时，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不可避免会遭到这种繁复纠缠的大道真意侵蚀，直至丧失本我意志，仅剩神魔躯壳，以及残念杂念留存……”
“也就会在天地间形成越来越多的异象，直至天地果实的凝聚完成。”
第2073章 能量守恒
黄泉之主沉默许久，终于还是慢慢开口说道，“黑山君说的不错，至少在吾和大日真君看来，事实便是如此。”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吾很好奇，在创建黑暗虚空之时，就算是那些重伤垂死的混沌神魔意志不明，亦或是已经没有了更多的选择，作为带头首领的几位神主陛下，难道也没有看出后续这些托庇于他们麾下的神魔将会面临怎样的局面吗？”
“还是说，牠们其实已经看出来了，却还是让这一切自然发生了。”
“吾并不知晓神主陛下所思所想，至多不过是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而已。”
“这么说来，黄泉前辈将三千弱水横贯几方界域，已经有把握将几枚天地果实收入囊中，可以在日后的争夺的占得更大先机。”
“吾当下只是在尝试着补全自身所缺而已，先机更是不敢妄言，吾等目前还只能算是棋盘上的一颗颗棋子，纵然分量较其他棋子或许更重，但棋子终归不是棋手，一日不成棋手，一日便没有脱离棋盘参与对弈的机会……”
黄泉之主悠悠叹息，缓缓离去，只剩下祭台下方的一众霜族大修行者面面相觑，如坠云里雾里，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
顾判回想起那座极尽圣洁华美的祭台，以及跪伏在自己面前的一群人，心中颇有些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在进行视频通话，并且不是隔着屏幕的视频通话，而是vr技术更新迭代之后的真实感受。
当然重点还是与黄泉之主的一番交谈。
对于牠的话，不能尽信，却又不能不信。
具体从中能够找寻到多少正确有用的信息，还需要进一步的思考与验证。
不久后。
顾判从地底空间来到地表，抬头仰望着一片灰暗的天空，感知着日趋混乱的大道规则，以及越来越失去生命气息的寂灭之意，不由得低低叹了口气。
就像是黄泉之主所说的，黑暗虚空中的一方方天地在孕育了道果的同时，自身也被耗尽了所有的精华，最终只能是步入寂灭，然后重归混沌。
此方天地如此，黄泉之主布局的霜族世界同样如此。
就连两个界域内生灵的结局都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当然，如果硬要说区别的话，还是有些微的不同的。
最主要还在于他是一个好说话，又稍稍有点重感情的人。
因为四大神座的投靠，连带着他们所属的势力一同都投靠了过来。
四大神殿下属的神将、巡查使、弟子门人，再加上弟子门人的亲属，亲属之外还有亲属，三沾四连间便不由自主形成了一支极其庞大的队伍。
这些人如今都托庇于他的麾下，所求的便是在天地大变来临时能够保得一条性命。
没有办法，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将他们至于自己的羽翼之下。
至于此方天地最终孕育的道果会不会有所亏空。
那也和他没有关系。
毕竟就如同他很早以前便说过的那样，将一整个界域炼化成为果实，如此巨大的手笔、庞大的工程，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做出任何安全余量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这里又不是三体世界宇宙重启的时候，一个圣母程心藏上五公斤物质，就有可能出现一亿个程心藏了远超五亿公斤的物质……
这里就只有他自己，出于私心留下了数万条性命而已。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其他变量的存在。
应该不会影响道果的形成，更不会影响天地重归混沌。
等等……
这里似乎有一处地方有些说不通。
顾判来到百丈高空，环视着在母巢周围安定下来的人们，目光落在已经初成规模的聚居地建筑群落上面，忽然发现了一处以前并未注意到的盲点。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母巢所在的裂隙之外，道道炊烟袅袅升起，热气很快在渐渐昏暗的天空下消散，融入到了风中吹响远方，带来了各种烹饪食物独有的香气。
正是因为看到炊烟热气升腾，然后渐渐消散，让他想到了记忆深处的一句话。
一个热力学系统的内能增量等于外界向它传递的热量与外界对它所做的功的和，如果一个系统与环境孤立，那么它的内能将不会发生变化。
这便是热力学第一定律的语言描述。
简单来说，便是能量守恒。
如果从这一角度去考虑的话，黄泉之主所说的“天地果实凝结，世界重归混沌”的说法，似乎是无法成立的。
即便这里是混沌神魔制造的黑暗虚空，也不应该成立。
按照他自己的理解，混沌之海内能够诞生三千混沌神魔和混沌荒兽族群，在破碎后还能够演化无尽虚空、诸天界域，至少说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混沌之海内蕴含着庞大到让人难以想象的能量。
如此才能“养活”混沌神魔与荒兽这两种生灵。
也才能在“大爆炸”般的破碎后演化成为无尽虚空、诸天界域。
那么，在黑暗虚空中，关于天地果实形成的问题就来了。
因为天地规则和精华凝聚成为了道果，之后世界归于冰冷寂灭，才应该是顺理成章的展开方式，而不会是重归混沌之海的能量高度聚集状态。
毕竟能量既不能凭空产生，也不能凭空消灭，它只能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另一个物体，在转移和转化的过程中，能量的总量不变。
那么，一方天地化为混沌的能量又从哪里来？
更重要的是，如果把黑暗虚空看作是一个封闭的系统，那么化作的还是混沌之海那种能量规则高度聚集的东西，所需的能量又从何而来？
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下方有眼力好的修行者看到了在虚空中悬浮的那道身影，便开始伏地叩首。
很快带动了越来越多的的人群参拜，感恩这位外来的神皇陛下赐予他们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
顾判隐隐听到了下方的呼声。
原本毫不在意的他忽然注意到了“外来”一词。
心中瞬间闪过某种莫名的想法。
第2074章 神魔聚集
黑暗虚空如果作为一个独立系统，并且与外界环境孤立的话，那么它的内能将不会发生变化。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在将绝大部分规则和能量都拿来孕育凝结天地果实后，又从哪儿来的力气再将步入冷寂的界域逆转成为混沌之海。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将军难打无兵之仗，超出预算还可以调整，但是没有就是没有，又怎么可能无中生有给变出来？
因此在顾判眼中，如果黄泉之主所言无误，那么凝聚天地果实之后的界域想要逆转返回混沌，最大的可能便是将黑暗虚空不要再当成是一个封闭孤立的单独系统，而是能够和外界进行能量交换的关联系统。
如果按照这一思路继续思考下去，他们这些外来者为什么能够进入到黑暗虚空之中，似乎也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是，创造了黑暗虚空的几位神主难道不知道，一旦这里的保密性与孤立性不存，马上就会面临到乾坤大道的镇压，就不怕因此而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再反过来去想一想。
如果黑暗虚空依旧是一个孤立封闭的系统，从头到尾都隐藏极深，从未与大道乾坤演化的无尽虚空、诸天界域产生联系，然而却又能够无中生有，从零到一，“变出”支持整个变化的能量，那么他在初次穿越后便受到了重大打击而艰难重塑的三观，将因为此事再次受到一次颠覆性的冲击。
“道阻且长，边走边看吧。”
顾判低低叹息一声，挥一挥衣袖，无声无息消失在了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夜幕之中。
………………………………………………
不见一丝光亮的黑暗虚无之中，一座庞大的宫殿悄然亮起光芒，也从黑暗虚空深处中渐渐显现出来。
从外看去，随意漂浮着的宫殿冷冷清清，除了各处闪亮的灯火外没有一丝人气，仿佛一座无主的死物。
时间一点点过去，忽然间嘭的一声闷响，宫殿前的白玉广场之上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就连整座宫殿似乎都为之轻轻一颤。
一个身高数丈，背生双翼，黑鳞覆体的魁梧大汉自广场上起身，缓缓踏上台阶，推开了只是虚掩的高大殿门。
他先是环视一周，随后就那么毫无形象地倨地而坐，吞食着不知从何处取出的一枚巨大的血色果实，淅淅沥沥的鲜红液体从大汉唇角滴落下来，不多时便在宫殿的地面上形成小小的一汪血泊。
依稀间，似有无数生灵的哀嚎从血洼之中传出。
仔细观察一下，就能够感觉到，在这片看上去面积并不算大的鲜红颜色内，仿佛纠缠凝聚着数之不尽的冤魂，不知如何才能求得解脱。
“冥渊，好久不见，你还是这副样子。”宫殿深处的宝座上悄然出现一个淡淡的虚影，不含一丝感情地平平说道。
“你大老远的将吾叫过来，难道就是为了看看吾现在是什么样子？”大汉吃完最后一口果实，顺手将剩下的一点果皮随手扔到地上。
顿时又引起一阵嘶声哀嚎。
“见过冥渊神主，不过还请神主稍待片刻，天魔之主既然将吾等请来，定然会有重要的事情要让吾等知晓。”随着好听的女子声音响起，一位身材样貌都堪称极美的宫装女子出现在宫殿之中。
在她身后三步外，还有两尊形态各异的混沌神魔分列左右，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太阴月神、神魔舍离、大力神魔，三人气机相连、浑然一处，其三位一体所带来的压迫感，顿时让端坐不动的冥渊神主都为之侧目。
“许久不见，你们三个不仅早已经从重伤虚弱中恢复了过来，甚至还犹有胜之，三人同进共退之下，即便是吾都感觉到了相当程度的压迫力量。”
“只不过是吾等三个近来与外来者交手，因此有少许的感悟和提升而已，让神主大人见笑了。”
“你们三个，与外来者交手……”
冥渊神主睁开眼睛，双眸深处犹如一道不停转动的幽深漩涡，“吾忽然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外来者，能够让你们三个同时出手。”
太阴月神微笑说道，“回神主大人的话，吾等三个不仅是同时出手，而且从最终结果上看，还应该算是落在了下风，败得很惨。”
“有意思，你可以把那个外来者的详细情况说与吾听。”
“神主有命，晚辈自然遵从。”
悄无声息间，一缕皎洁光芒自太阴月神指尖绽放，映照在冥渊神主身前的那一小片血洼之内，顿时显现出一张持斧而立的男子身影。
“就是此人，不久前又和得到了轮回神主陛下传承的黄泉真君相谈甚欢，不知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轮回神主传承……你确定是轮回传承？”
“在这种事情上面，晚辈又岂敢对冥渊前辈有所欺瞒？”
冥渊神主微微点头，随即目光一凝，盯着血洼中持斧而立的男子身影许久，才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说话。
陆陆续续又过来许多形态各异的混沌神魔。
“该来的都已经到齐，那么吾就不废话了。”
端坐于大殿宝座之上的虚影以平平无奇的语气说道，“就在不久前，蕴含着吾本尊一缕自在天魔真意的分神殒灭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许久后才由一道重重叠叠的声音说道：“蕴含着他化自在天魔之主真意的分神？不说其战力如何，单论保命逃生的能力，天魔神主的这一缕分神怕是要比我们之中的许多人都要强上不少，它是在何处殒灭，又被何人所灭？”
大殿内突然出现一幅立体图案，上面山川河流，村庄城镇栩栩如生，就连上方飘浮的朵朵白云都惟妙惟肖。
“这是，吾等制造的黑暗虚空的根基所在，玄黄主界？”
“太虚神主和五行神主是否已经知悉了此事，还有那位……牠现在又在何处？”
“吾并未联系到五行神主，不过太虚神主已然知晓此事，正在赶来此地的途中。。”不断变幻身材样貌的虚影还是那副平淡的语气，但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所有混沌神魔心头震惊。
第2075章 果实战争
“吾等制造黑暗虚空，用以隔绝乾坤大道，其后又有诸多神魔化身一方界域，希冀重回世间之机。”
“只可惜时间太过漫长，只有极小一部分同类自沉眠中苏醒过来，剩下的便和界域融为一体，深陷于诸多大道真意之中无法自拔……”
“此后吾等经过商议，便决定启动混元道果的孕育凝结，主要原因还是其中太虚神主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发现了那条通道，连接着背后无比广袤的全新世界，更重要的是那里没有乾坤大道的压迫存在，因此吾等欲要摆脱乾坤束缚，圆度苦海踏足彼岸，或许那条通道背后连接的世界便是最好的助力。”
“吾等如今在做的一切，便是要将那条通道真正打开，让吾等能够进入到没有乾坤大道压迫的新纪元，而那条通道的入口，便是在玄黄主界之中。”
一众混沌神魔安静倾听，从牠们的表现来看，除了冥渊神主，以及太阴月神等极少数知情者外，绝大部分都还是第一次听闻到在玄黄主界中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虚幻身影环视四周，沉默片刻后接着说道，“因事关重大，吾等几个神主便没有太早将这一消息传递出来，而且还轮流分出力量守护那条通道的入口，以防止它出现变化而不自知。”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便是吾留下了一缕分神在通道入口附近，时刻关注着它的变化。”
“然后，吾的那一缕分神便陨灭了。”
“这出乎了吾的预料，因为在那道分神陨灭之前，吾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之处，唯一让吾注意的是，那道分神似乎在某个时间点上隐隐有些沉寂，打个比喻的话，就像是一个生灵，正在步入衰老的过程。”
说到此处，虚幻身影固定下来一个清颧老者的形象，放缓了语速接着道，“吾当时并未太过在意，因为毕竟这一缕分神就在那条通道的附近，而通道过处连接的新纪元世界，完全就没有任何超凡力量存在的痕迹，所以在吾看来，或许正是这一缘由，才导致了那一缕分神出现了细微的衰弱迹象。”
“但是，在出现衰弱迹象不久后，这一趋势竟然忽然变得汹涌澎湃无法阻挡，吾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缕分神衰弱至陨灭，从头到尾都没有超过一个刹那时间。”
“直到亲身降临玄黄主界之后，吾才能清晰感知到让一缕分神湮灭的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力量，那是改变时光流逝的力量，而且其高度层次，在吾看来甚至超出了当初的宇宙神主……”
“时光流逝的力量？”众位混沌神魔顿时议论纷纷。
随后所有的议论都化作整齐的愕然惊呼。
“确实是可以影响到时光流逝的力量，但这不是重点……吾那一缕分神陨灭不是重点，时光流逝不是重点，甚至连时光流逝到底是不是乾坤大道所为都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是在那道神秘力量出现后，通道竟然已经有了缓缓开启的迹象。”
“所以说，吾等的道果孕育凝结进度，要在原本的基础上再加快一些了。”
虚幻身影语气飘渺，但其中蕴含的消息让在场的所有混沌神魔都陷入到深思之中。
一番商议过后，诸位混沌神魔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忽然间，一道尖细的声音从某个角落传了出来，“自在神主，对于那几个侵入到黑暗空间的外来者，尤其是横贯数个界域的黄泉弱水，映照四方天地的大日真火，吾等又该如何处置？”
“外来者……”
虚幻身影意味深长道，“既然入了吾等创造的黑暗虚空，他们就已经不再是外来者，而是和你们一样的身份，也肩负着和你们一样的责任。”
“自在神主既然这么说，那吾便明白了。”
尖细声音渐渐沉寂下去，直至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已经快要走出大殿的太阴月神脚步蓦然一顿，似乎是想要回头朝着自在天魔神主看上一眼，最终却是止住了心中的这个念头，加快速度直接离开。
………………………………………………
每隔一段时间，顾判便会从地底空间来到高空，俯瞰下方大地荒野的景色，顺便放空一下劳累疲惫的身心。
他明显感觉到了时间在加速。
关于天地果实的战争已经快要到了尾声。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了两条金光闪闪的大鱼，以及一群密密麻麻的食人虾，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顾判此时就站在“食人虾”巢穴，也即是荒兽母巢的顶部，吹着微凉的夜风，欣赏着头顶上不停闪烁的群星，身边只有太阴元君和幽泉跟随。
红衣早在半年前便已经将古宅挪到了天地屏障之外的黑暗虚空之中，一并带走的还有四大神座，以及他们的直系亲属，至于其他还生活在荒兽母巢大裂隙周围的人群，也只能是暂时放弃。
或许等到天地步入混沌之前，如果荒兽母巢也可以撤离的话，会将他们顺带捎上，但现在连果实战争都还胜负未分，这件事情便有些言之过早，没有太大的意义。
仅存的两只大鱼中，有一只是经过了顾判改造的金发女子，另外那只则是一路厮杀成长到最后的某个神殿巡查使。
两人隐隐形成联手的姿态，以此来共同对抗荒兽大军越来越强大的压迫力量。
但在顾判眼中，一切其实都已经结束了。
从荒兽大军真正成型的那一刻开始，除非是某位混沌神魔亲自降临出手，那么在此方天地内就再无能和它们对抗的力量存在。
现在还没有将整个世界的规则力量和残留的神魔意志吞噬吸收，只因为顾判的观察研究还没有结束，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做最后的计算和推演。
所以荒兽母巢才会耐住性子和另外两个果实载体消耗下去，玩一玩类似于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战斗游戏。
只要黑山主人一声令下，它就能马上将另外两个人撕成碎片，绝对不会浪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第2076章 战斗杀戮
关于天地果实最终归属的一战，终于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上午爆发。
而在此战爆发之前，原本“两鱼一虾群”的对抗局面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主要还原因便是从那个傍晚，顾判再一次从地底空间出来后，便对荒兽母巢下达了一道新的命令。
紧接着，荒兽大军便开始了对另外两个果实载体的大规模围剿行动。
经过了一系列的追踪、战斗、突围、逃跑之后，此方天地内现今最为强大的两个生灵，终于被无边无际、重重叠叠的荒兽大军给封堵在了一片连绵不绝的荒山深处。
在无比强大的压迫下，两位天地果实承载者竟然先一步开始了内战。
激烈的战斗瞬间开启，然后又在一刻钟内便已经结束。
胜利一方将败者吞噬吸收，实力顿时在原有基础上再次向上提升了一个巨大的台阶。
顾判就在这片荒山之上的云层中，和太阴元君从头到尾旁观了这场果实承载者之间的内战，并没有对他们进行任何的干涉。
直到融合全部完成，胜利一方修整完毕后，才对荒兽大军下达命令，让早就等待许久的它们朝着荒山深处的那道身影发起了最后的冲击。
轰！
原本一直盖压在群山上空的厚重乌云瞬间崩塌。
原来铺天盖地笼罩了整片群山的云层，竟然全部是由那些灰黑颜色的混沌荒兽组成。
安静站在一道山谷内的金色身影缓缓抬头，目睹了整个过程。
在她的视线之中，天好似塌了。
但这并不是结束。
而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下一刻，山体崩坏、大地裂开，又有无数体型更加巨大的混沌荒兽从一条条恐怖的裂隙中冲出，朝着她所在的位置层层叠叠冲杀过来。
“你说，在这种程度的压迫下，她能坚持多长时间？”
虚空高处，太阴元君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正在发生的这一切，随口朝着站在自己身侧的男人问了一句。
顾判并没有去看下方的战斗，而是一直在抬头仰望碧蓝如洗的天空。
过了片刻后才淡淡笑道，“战斗才刚刚打响，现在说最终胜负还为时尚早。”
“哦？看黑山君的意思，竟然对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荒兽大军没有信心吗？”
“如果从中途开始我没有命令它们按兵不动，甚至让渡白送了一部分荒兽给剩下的果实承载者补充营养，那么现在这场战斗根本就没有任何可看的地方，只要她被荒兽大军发现，那么就会被直接摧毁，根本不会出现第二种其他的可能。”
“但是现在的情况就又有所不同，毕竟我给她的太多了，已经多到可以影响天地大势的程度。”
“呵……”
太阴元君缓缓摇了摇头，“吾很好奇，你为什么要给原本很轻松如意的事情，人为设置如此多的困难呢？”
“因为我想再看一眼那轮仿佛存在，却又似乎并不存在的血色月眼。”
“确实是很不错的理由，那么就让吾等拭目以待，看一看你期望的天地异象究竟会不会再次出现。”
轰！
一层层的混沌荒兽笼罩盖压上去。
然后在犹如日芒的璀璨金光中消融不见。
其中所蕴含的星星点点能量气息，又被金色光芒最盛处那道身影吞噬回收，甚至随着战斗的持续和升级，变得越发强大起来。
高空之上，太阴元君双眉挑起，语气中出现了小小的惊讶，“黑山君，你之前的放水，似乎把她喂得太饱了啊。”
“确实喂得有些多，不过没有关系，她现在表现得越强，我们能够观察到天地异象出现的几率就越大。”
顾判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也并没有任何紧张和压力，只是伸出一只手，缓缓朝着下方按下。
轰！！！
在那道金色身影所在的山谷远处，一座座大山轰然崩塌。
从中飞出体型更加庞大，长相更加狰狞的混沌荒兽，朝着山谷内越来越璀璨的金色光芒冲去。
然后和之前的荒兽并没有本质差别，它们同样直接笑容在了金光之中。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这些看起来更加强悍的荒兽，在光芒中坚持的时间更长一些。
纵然无数同类在进入到璀璨金光笼罩的范围后便当即消融不见，但后来者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除了来自于那道至高无上意志的命令外，金色光芒深处的那道身影，也对它们有着难以形容的致命吸引力。
对所有荒兽而言，她就是它们最渴望入口的美味，比之前曾经吃过的那些果实承载体更加诱惑的珍馐。
轰！
一**混沌荒兽前仆后继，没入到金色光芒之中。
顷刻间死伤惨重，血肉连同骨骼，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炽烈骄阳下的露珠，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金色光芒越是强大恐怖，却反而愈发激起了他们的凶性，以更加悍不畏死的姿态蜂拥而上，没有任何犹豫发起了更加野蛮的冲锋。
金色光芒核心处，那道金色身影忽然轻轻一颤，自唇角溢出了一缕同样的金色的鲜血。
作为天地果实的载体，而且是战斗到了最后，堪称是道果凝结成型前的最强大载体，她早已经没有了作为一个人应有的思维与情绪。
更不会有所谓的忧虑、害怕、恐惧等负面情绪，当然从另一个角度去看，也也不会有喜悦、满足、放松等正面情绪的存在。
她就像是一具没有情感、没有思维的精密机器，只会沿着不知道多少岁月以前便已经设定好的程序，按照计划一步步走下去，直到最终目标的达成。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近乎无穷无尽的杀戮过程中，她竟然悄然滋生出了一丝茫然的情绪，就连这具凝聚了天地规则能量的身躯，也出现了无法控制的疲惫与滞涩。
战斗与杀戮还在继续。
高空之上的顾判和太阴元君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而是一直在不停收集信息、分析计算，然后将双方各自得到的结果拿出来验证讨论。
无声无息间，忙完了古宅转移后法阵布设工作的红衣也来到此地，带着幽泉一起加入了进来。
非常认真地沉入到了下方那道金色身影对于天地规则的掌控，以及能量体系的运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