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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伯拉土     新世界1620txt下载     新世界1620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章 新的黑锅(一)

    1629年5月11日,周五,大明帝国历崇祯二年四月十九。

    一场小小的风暴过后,借助五月份后渐渐盛起的东北风,郑芝龙从金门出发的庞大船队终于在这天的午后驶抵浮头湾。

    曾经的海盗乐园,此时显得静悄悄的,一度“热闹”的海盗栖息之地仿佛一夜之间全搬了家,一片荒芜寂静。只有几艘挂着蓝白双色战旗的黑白双色迷彩的战舰静静地横在湾口西面的洋面,南边不远的一座小岛上,也竖着一面蓝白双色的大旗。

    “只凭八艘战船,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剿灭杨六的船队……还能泰然自若在此等候我等。”

    南下的明军水师船队之中,最大的那艘西式海船之上,一身戎装的郑芝龙举着单筒望远镜,表情平静,而一边的郑彩,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因为这次的南下出征,又是一个被华美国释放的手下带来的口信。

    “大哥,巡抚大人让我们等巡查浮头湾,口气颇严,恐怕再难推脱。”郑芝虎望了望几里外的华美远征舰队,一把抽出了自己的佩刀,“我军此次精锐尽出,大船过百,那区区八艘番船,纵使杨六不敌,在弟看来亦不足挂齿!”

    郑芝虎的请战发言一出,四周的军校都纷纷举臂喝彩,大有一举荡平华美番夷的气势。

    听到胞弟和部下的请战,郑芝龙收起望远镜,终于发出了大笑,左右的亲随都有点没摸着头脑。

    “不愧是恩师熊大人,明察秋毫,剿抚两手。”郑芝龙的大笑变成了冷哼,几乎是从鼻腔里说出话来,“恐怕他早知华美兵临东海,此行不过是驱虎吞狼而已。例同颜家。”

    “这个……”郑芝虎一愣,这才悻悻然收回了兵刃,但仍然不服气地看着海平线的那一排黑点,“难道大哥就这样返身而回,到时巡抚大人那里又如何作答。”

    “你当这华美国船队释人送信,是来和我等约战的?巡抚大人不好出面的事,才是我等要做的份内事。”郑芝龙又露出神秘的微笑,又重新举起了望远镜,“传令下去,不可鸣炮放矢。近湾口下锚。”

    “啊,大哥真要与那华美人相会!”听到胞兄居然下了这个命令,郑芝虎直接吓了一跳。

    “若我为唇,何人又能做齿?”郑芝龙没有继续理会胞弟那不过脑子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轻声嘀咕着。

    ……

    华美国海军远征舰队,此时已经全面戒备,虽然一级战备的命令还没有下达,但几乎所有的官兵都守在了战斗岗位,只要战备钟敲响。炮组官兵就能在第一时间发动炮击。

    旗舰共和号上,孙阳正在指挥舱里闭目养神,似乎对郑芝龙舰队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几个参谋官都默默站在海图桌前发呆。只有颜显屏独自一人依在舷窗前。举着望远镜死死看着渐渐逼近的大明船队。

    “哼,说是前来讨回公道,结果未战先怯阵言和,真是气死人了!万一那郑芝龙全军压上又怎么办!”看到身后的孙阳一副漠不关己的态度。颜显屏心里一阵阵强烈的不满,牙都在发痒。

    “对方也没有展开战斗队形?那就挂满旗,列队站坡。大家出去一下。颜显屏少尉留下。”一个参谋军官走到孙阳身边,附在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孙阳就睁开了双眼,笑着下达了命令。

    男性军官们纷纷离开指挥舱,剩下一个颜显屏一脸茫然,站在海图桌前紧张不安。

    “你看,郑芝龙很聪明吧?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否则我们大炮一响,郑家和颜家都将失去最好的机会。”孙阳起身走到颜显屏身边,轻轻搂住了对方的肩膀。

    “啊!”舰队司令如此亲昵的动作,把颜显屏吓得不轻,几乎尖叫着弹到一边,侧过身,死死抓着胸前领口的海军徽章挂件,羞得满脸通红,“长官……你……请自重……”

    “哈哈!”

    颜显屏的声音细得跟蚊子一样,头也垂得很低,孙阳这下笑得更开心了。

    “你轻薄于我,还笑……若无其他事,我走了!”颜显屏红着脸,退到舱门边,小手摸到了门把,嘴唇都咬紧了。

    “没啥,就是想,你以后是打算跟我回北美,还是准备留下……”孙阳的笑容消失,坐回桌前,抓着铅笔,静静看着海图,一脸的惆怅。

    “爹爹坟冢在大员,我当然是……”颜显屏低着牙,轻声说着。

    说完,还悄悄回头看了眼,发现孙阳居然露出一副落寞受打击的表情,心里又不忍起来:“那你呢……”

    “我是军人,自然是为国效力,战舰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死了,战舰也是我的坟墓!”孙阳仰起脸,嘴角一抹自嘲,“从踏上甲板开始,任何一个海军官兵就必须要放弃叶落归根的思想,我的家园是大海的尽头。”

    “那我又算啥?”说到这儿,颜显屏头更低了,“月前七姑给我说了,你向七爷爷提亲了,那么……”

    真是羞死个人,我怎么说出这些?!发觉自己似乎在胡言乱语,颜显屏又是一阵强烈的羞意,一把拉开舱门就跑了出去。

    “是啊,我非要娶她干啥呢……”孙阳自己也有点茫然了,取下军帽,抓着头皮也在苦思冥想。

    其实此时,孙阳对儿女情长也完全没了心思,起因就在于那场回想起“并不完美”的浮头湾海战。据说当海战结束后,张春锐的眉头就一直没有舒展过。

    鸡血石号在战斗中冒失的偏离,舰长李帆缺乏实战经验也就罢了,其实整个海军里拥有丰富实战经验的舰长就屈指可数,但旗舰共和号当时挂起的指挥旗语也有含糊不清的问题在里面,甚至战斗航行队列顺序的安排,都在事后引起了几个舰长的私下非议。

    鸡血石号出现了伤亡,长期对海军作训严格把关的张春锐准将的对此表示了极大关注,虽然战损微乎其微,但张春锐依然对整场战斗中暴露的诸多“不专业”行为感到不满。

    其实不光是海军作战本身。这次东方远征的许多方面都充满了不理想,大概也只有在远征彻底结束后,才能通过一系列的调查和听证会来进行反省总结,现在倒不是打击积极性的时候。

    极高的纪律性与清晰无误的指挥信号,是海上线列战术所要求的根本。历史上,极力追求海战指挥技巧的英格兰海军,对破坏线列战术的行为保持着零容忍的绝对态度,甚至还曾处决过若干高级军官。

    华美海军或许因为走在了这个时代的前沿,倒还可以用“摸索与实践相结合”的理由去宽容对待,但一想到远征结束后。所有的作战航行记录都要面对海军总司令王铁锤中将的听证问询,孙阳就心里直发虚。

    ……

    南方的小岛上,已经清理出一片空地,作为总指挥部的营帐里,一行陆军军官正个个捧着午饭在说笑。

    “严哥,你怎么知道郑芝龙就一定会过来和我们谈判?”游南哲挑着咸菜,对严晓松让全舰队在浮头湾一待就是半个月感到好奇。

    “他也可以在这里和你们先打一场,再谈。不过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打不起。因为他现在最大的对手是大明朝廷和福建巡抚熊文灿,不是颜家,也不是我们。”严晓松扒拉着饭,表情很平静。但眼里却遮掩不住几丝欣喜,“现在流言四起,熊文灿不一定就坐得住,会逼郑芝龙做出选择的。他无法拒绝。他和熊文灿一样,都要做出取舍,舍去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是之前从荷兰人那里得到的把柄?那这次我们岂不是要瞒着颜家再和郑芝龙谈好处了?这有点不地道吧……”游南哲若有所悟。但依然比较担忧外交部目前所做的一切。

    “本来就是阳谋,没有瞒不瞒的说法。在我们出现之前,大明沿海的利益蛋糕就很大,我们不过是一道‘加菜’而已。郑芝龙不会是我们的选择,但郑家依然能得到我们的承诺,就是保证他已经得到的蛋糕不会变少,以及正常的贸易关系,甚至是加重他在大明朝廷那边的地位,这是他目前最需要的。”听到游南哲如此说,严晓松笑得很轻松,“说不得,我们还要再做一次坏人,帮郑芝龙和颜家‘减轻’大明朝廷对他们的敌视。”

    “我们做坏人?我们坏事已经做了不少了,得罪了大明朝廷,好像对我们没有啥好处吧……”游南哲看了眼指挥部大帐角落里正在看电文的远征舰队总指挥张春锐,压低了声音,“听说内阁方面迟迟没有对东方代理人后续计划做出批复,是不是国会有人在做小动作?”

    严晓松一愣,慢慢露出一丝苦笑,但并没有回答游南哲的问题,因为就在最近一次和苏子宁的密码电文沟通中,他只收到了两个字——“换届”。

    马上就要进入新一届国会两院换届选举了,类似花费巨大、劳师动众的东方经营布局方案上,国内已经产生了诸多分歧。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提出一些会严重影响未来几年国家核心国策的议题是不合时宜的,至少在这个时候,无论是总理齐建军还是国会参众两院的议长,都不会去碰这些有可能导致内部矛盾深化的问题。

    “算了,反正这些是你们外交部去做的事,我就等着什么时候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算是在那个破烂的安平堡呆着,也比在野外宿营强。”游南哲说完,伸着懒腰离开了帐篷。

    “呵呵,小严,有新消息了,第三批运输船队已经在半道上了。不过,按国防部的意思来看,这是今年最后一批。”另一头,张春锐走了过来,递过了手里的电文,“听说英格兰王室因为财政问题,国王拒绝接受国民议会的意见。英格兰王室宣布破产只是时间问题,这涉及到当初和英格兰王室在圣基茨岛和巴巴多斯岛的贷款抵押协议条款,可能国家为防止出现意外,会发起一定程度的军事干涉,我估计远征舰队最迟10月份就会收到返航命令,你还有什么打算,就尽量加快进度。”

    “嗯,这次我们把战俘全部交付郑芝龙,就返回安平堡,再多的事就需要等更好的时机来临。”严晓松慢慢看过电文,也暗暗庆幸熊文灿和郑芝龙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主,否则自己的时间还真是不够。

    “那就好,等处理完和郑芝龙的谈判,我们就返航,接下来咱们还要为孙阳的婚事操心呢,哈哈。”见严晓松终于“江郎才尽”,张春锐也如释重负了,否则他不知道还要带着全舰队在这里来回晃悠多久。

    ……

    午后不久,郑芝龙的船队终于在离着华美远征舰队五里的湾口一带下锚,近两百艘大小战船密密麻麻地排开了阵势,双方剑拔弩张之中又保持着心有灵犀的互不侵犯。

    一艘小型快船带着郑芝龙的信使驶向了湾内,与此同时,一艘蒸汽小艇也从华美舰队中放下,迎着对面的快船开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新的黑锅(二)

    双方议定的会面地,定在了菜屿列岛其中一座小岛上。地形平坦,除了鸟粪和稀疏的灌木林,小岛上视野相对开阔,任何一方想要有什么小动作,基本上都能一目了然。

    不过和其他人都小心翼翼的准备不同,两方会谈的主角倒显得轻松平静。严晓松拒绝了游南哲为之准备的一个步兵连方阵压阵的装逼出场,只带了几个宪兵和一个特工打扮的外交部文员就登了岛。而郑芝龙也摒弃了郑芝虎和郑彩建议的大队亲兵护卫,登岛随从仅只有郑芝虎带了几个亲兵。

    一顶小帐篷,一套折叠桌椅,一壶茶,几个杯子,诚意的气氛一开始就营造得非常和谐到位。

    “严兄当年以一国外使之尊遨游大明东海,心胸胆略可见一斑。小子当初不过是李旦门下区区通译,如今数年已过,严先生挥斥方遒,风采依旧,但小子却身陷俗尘,碌碌无为。”

    换掉了多年习惯的甲胄戎装,郑芝龙又恢复成当年刚出道时的长衫青年的文质彬彬的摸样,望着眼前那笑眯眯的脸庞,微微拱手。从见面开始,郑芝龙就放弃了自己的大明参将的身份,一口一个“小子”的自称。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郑将军,估计谁也没想到,几年后的您,也成为了大明一方军镇大将,叱咤东海,万人敬仰。若早知道是这样,当年就应该找您多喝几杯了。”

    严晓松微微摇头,盛满茶杯,做了个请的动作,对郑芝龙的客套不为所动,但脑子里又出现了当年在颜思齐举办的大宴上初识郑芝龙的场景。那个文弱但极为冷静机警的青年形象,和眼前留着一缕成熟小须的郑芝龙渐渐重合起来。

    “好,好诗!好一个‘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严先生之气度,让小子敬佩。”

    如此英气爽朗的半句诗文一出,郑芝龙先是一愣,迅而大笑起来,双眼里更是闪烁着欣悦的光芒。

    被对方这么一夸,严晓松才恍然大悟,因为自己不知不觉中就剽窃了清代诗人赵翼的《论诗五绝》中的诗句,不由得暗暗脸红。

    “哼……不过一海外华夷混杂、狄夷之邦,在此地界卖弄斯文……”郑芝龙身后的郑芝虎冷哼了一声,傲然地双手抱在胸前。对着远处一排站得如木桩般的华美宪兵露出鄙夷的目光。

    “芝虎休得无礼!严先生多年前已是一国之部堂阁官,又年长于我等,你我当以兄视之!还不快赔礼!”郑芝龙眉头一皱,回过头去,大声呵斥着自己的胞弟,此时此刻,又从一个文艺青年变成了大明参将。

    郑芝龙的态度,顿时让郑芝虎垂下头,后者也不得不马马虎虎双手抱拳晃了几晃。算是赔了礼。

    “经本国政府授权,我已经向贵国地方政府福建巡抚熊文灿先生递交了外交函,不知郑将军是否也得到了授权?”严晓松没有计较那个历史上莽撞到最终丢了自己小命的郑芝虎,只是微微一笑。就展开了手上的外交文书,“本应该亲自访问贵国福建巡抚熊大人,但既然郑将军替熊大人来会,而且许多事务也正好需要郑将军支持。那我需要得到会谈有效性的保证,以及……”

    郑芝龙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几秒钟后也露出微笑。但态度也迅速严肃起来:“本官受巡抚大人派遣,前来浮头湾巡检防务,若事关闽浙海防,本官可一力承担。不知此次华美国兵船万里迢迢东渡,纵兵大明边海是为何?又何故兵犯东番大员岛,滋扰我大明海防剿匪军务?”

    言下之意,熊文灿虽然是福建地方封疆大吏,但在边海军务方面,他金澎海防参将还是有量事独断的资格。再说了,现在谁不知道大明东海的实际掌舵人是谁?

    这些正式交涉前的耍弄嘴皮子,其实严晓松和郑芝龙都心知肚明,也算是打了个平手。

    “呵呵,那就进入正式议题吧。本次外交谈判的内容纪要,事后我会以正副本形式让郑将军校对,希望副本转呈福建巡抚衙门。”严晓松对着身边的书记官位置轻轻抬起了手,扮演文员的特工赶紧展开了纸笔。

    “芝虎,你也在一侧笔墨详录,事后送与严先生勘校。”郑芝龙对这种煞有介事的谈判规则颇感好奇,在他印象里,就算是以前和弗朗机人或是荷兰人交涉,都未必把事情做得如此细致正式。见对方如此认真,自己当然也不能完全被对方掌握了所有节奏。

    ……

    一场会谈一直持续到临近黄昏,除了偶尔能听到郑芝虎时不时的咆哮外,基本的谈判气氛还算和谐。

    具体的会谈内容能否真正放到熊文灿的书桌上未必可知,但在华美国这边,外交会谈纪要被打上了3a级保密的印章。也就是说,送回国内,也只有外交部长苏子宁、总理齐建军以及国会参众两院的议长等极少数人才有资格查阅。

    黄昏的晚宴,由远征舰队派遣蒸汽艇送来,郑芝龙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欧式的菜单,表现出了他不同于普通大明官员的个人习惯。华美国远征舰队总指挥张春锐准将,以军方最高代表的身份出席了这场外交晚宴,那种严肃又不失礼貌的军人风范,又让郑芝龙肃然起敬。

    “郑将军,华美虽然远离大明,但国民多是华夏一族,说起来,终归是血浓于水。这次东行,一半是解决问题,一半也是‘探亲’。”一杯酒下肚后,张春锐的表情也温和了许多,望着浮头湾北方的深处,流露出一丝热切,“听说当年大明汀漳守备俞大猷将军在此地痛击倭寇,大壮我华夏声威,陆鳌所城之处有为其所立的记功碑。俞大猷将军是位伟大的将领,身为军人,我很想前去拜祭一番,以表达我华美国官兵对他的崇高敬意,不知道贵方是否同意?”

    郑芝龙微微一愣。就连旁边一直情绪不是很好的郑芝虎都发出了惊奇的声音。

    “俞龙戚虎”,对郑家兄弟而言,俞大猷虽然不是陌生,但在大明当时,俞大猷这个官途坎坷又总是得罪人的将领还不像后世那样被人很看重,而且名气也明显逊于戚继光,甚至在许多时候,戚继光一直“垄断霸占”着大明浙军的大部分名气。

    但在后世的军事历史分析中,俞大猷虽然战果和名气不如戚继光,但战略层面的军事造诣却远高于后者。而且当时所获得胜利战果所处的战局,每一场都比戚继光要险恶得多。

    大概17世纪的跨国入境规矩还没有后世那么繁琐装逼的程序,反正查收杨六覆灭后的俘虏和战利品还需要一两天的时间,让这个拥有华美国远征舰队最高领导权的华美将军去游览大明风景,倒也不失为一种亲近,郑芝龙当下就微笑同意,甚至还专门指派了若干心腹届时陪同前往。

    ……

    两天后,押着大量战利品和战俘的郑芝龙船队开始返航,不过在船队出发不久。郑芝龙就召集了所有把总以上的军官在旗舰开会。

    “杨六等人聚众为匪,为祸闽海,金澎海防水师此次寻剿海贼,大获全胜。杨六负隅顽抗,亡于阵前!诸军皆奋勇,当上报朝廷,论功行赏!”

    郑芝龙站在船头默不出声。而他身边的郑芝虎则大张旗鼓地向在场的所有军官宣读着“战报”,听着让人无不瞠目结舌。

    杨六不是已经被华美番国的兵船给灭了吗,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金澎海防水师的战功了?而且原以为这次要过来救杨六。甚至是和那些华美番兵血战一场,结果却和和气气地离开,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和郑芝虎颇为夸张得意的表情相比,一船的军校们都有点表情茫然。尤其是郑家亲信,怎么也想不到这次郑芝龙会是带着这些“假到无以复加”的东西返航金门。

    “……闽浙边海匪患猖獗,李魁奇、钟斌等匪首逍遥法外,奉福建巡抚大人之命,参将大人有令,必尽剿之,诸军须全力以赴!”

    是什么大动静,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突然让福建巡抚和郑芝龙做出那么大的改变?对此,大部分郑芝龙的嫡系心腹都有没看透。

    “郑彩,郭怀一现在藏在哪儿?”

    自己的胞弟还在吐着唾沫星子在忽悠全船的兵将,郑芝龙却走回了船舱,召来了这几天一直垂头丧气的郑彩。

    “回将军的话,郭怀一已逃到潮州南澳岛,身边只余十船,几日前求援信已到金门,正待将军处置。”郑彩赶紧低头汇报。

    “嗯,等回到金门,你带领所部兵马,前去南澳岛,取郭怀一首级;让郑芝虎前去琉球与定海(舟山群岛),围剿李魁奇和钟斌,生死勿论。”郑芝龙取过早就看过数遍的熊文灿亲笔书信,嘴角一抹冷笑,语气冰冷。

    “将军,如此以来,岂不是这些年的辛苦都……”郑彩见郑芝龙居然打算牺牲掉这么多的棋子,忍不住声音发颤。

    “此等人迟早会被朝廷剿灭,现如今我不杀之,华美人亦剿之送熊文灿做礼,甚或为颜家借花献佛,端得好盘算,到那时,我郑家还有何用……我已与华美严先生有约,这东海之事终归须从长计议……。”

    郑芝龙说完,就走回了自己的卧舱,不再见人,只留下郑彩站在原地发愣。

    ……

    郑芝龙大摇大摆地走了,浮头湾和菜屿列岛又恢复了平静,但在共和号轻巡洋舰的某个军官舱室中,海军少尉颜显屏正把自己关在里面大发脾气,几乎打烂了这间曾花了好多心思才布置好的“海上闺房”的全部装饰物。

    想要前去“交流感情”的孙阳被灰头土脸地赶了出来,私下据说颜显屏对华美外交部副部长严晓松和郑芝龙达成的“和平协议”怒火中烧。(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 唯一的念想

    1629年5月14rì,周一,大明帝国历崇祯二年四月二十二。

    当天,最后一批“整理”出的战利品和俘虏移交郑家完毕,而白天的时候,张chūn锐带着若干海陆军官,在郑家亲信的陪同下,登上了浮头湾东北的陆鳌半岛,在那个几乎残败荒废的陆鳌所城以北的校场边参观了俞大猷的记功碑。

    “俞大猷是中国古代少有的几个探索、甚至是设法实施近代军事现代化的伟大军事家、战略家。可惜他仕途起伏不顺,明朝由顽固的地方士绅乡老把持的松散的社会组织,从一开始就和他的卓越军事思想冲突。否则,世界军事史上第一个建立近代军队的,就不是17世纪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了,而是更早半个世纪的俞大猷。”

    在俞大猷的记功碑前,张chūn锐对着身后的穿越众身份的海陆军官轻声说着。年轻的军官们都默不出声,只是一个个放眼更北方的地平线,对这个老大帝国最后十几年的悲剧各有所想。

    ……

    入夜前,从浮头湾和菜屿列岛解救出的前海盗窝点工匠和难民们,被送上了从安平堡赶来的观月号大型机帆商船,他们将被运输到明珠岛安顿,或是几个月后再被选送往遥远的北美本土。

    而后天,远征舰队就将离开浮头湾,返航台湾安平堡,为东方远征军事行动画上一个阶段休止符。也许几个月之后,远征舰队又将匆匆返归大西洋。为即将结束的欧洲三十年战争第二阶段去收获属于中华美利坚共和国的利益果实。

    随舰队作战的外籍军团第二步兵连的营地里,一丛丛篝火照耀下。士兵们已经在提前准备后rì的登船工作。官兵在这里临时驻扎休整已经快三周了,几乎没人能忍受这种小岛上枯燥的野外宿营生活,所以一听说要离开,一个个都jīng神了起来。

    “长官,有个糟糕的小问题,我们失去了大部分的箱子!这些家伙当初开箱的动作太粗暴了。”一个中士提着钢盔,一脸汗水走到连指挥部前,对着里面的斯科特上尉和乔肆中尉。以及角落里站得无聊的马卡洛夫军士长汇报着工作。

    有海军火力的支持,菜屿列岛的一系列登陆清剿作战强度极低,使大部分陆军士兵的随身弹药都没派上用处,只能从哪来又带回哪去。在枯燥的休整期间,士兵们无聊的挑食行为同样导致大量的食品配给失去了约束。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大量开箱的食品退回后勤补给站,然后凌乱地堆积成山。根本无法重新装箱。

    “该死……我很抱歉,长官,我可以督促他们马上解决这些问题!”马卡洛夫第一个跳了起来,双眼瞪得跟一对铜铃一样,“或者,我建议饿这些小兔崽子几天?”

    “不。这不是你的错。不过,马卡洛夫军士、长乔肆中尉,这些问题,不应该今天才提出来。”斯科特正在写信,听到部下汇报出这样一个古怪的现象。忍不住微微皱眉。

    乔肆站了起来,身体挺得很直。并没有对斯科特语气里隐藏的指责进行反驳,只是静静看着对方的脸。

    “好吧,其他人出去,中尉你留下。”

    看到这位xìng格腼腆矜持的中尉一副“全盘接受批评”的态度,斯科特若有所思,只是轻轻摆了下手。在最后一个人离开帐篷后,乔肆渐渐低下了头。

    “这段时间,你一直心不在焉,中尉。”斯科特终于收起了信纸,转身看住了依然站在自己身前的乔肆,“这不像是你的连队应该表现出的形象。你这种心事重重,会让士兵们感觉困惑的,中尉。整个第二步兵连,需要一种坚定、热血与认真的态度,这种态度的引领者,应该是你!”

    “是的,上尉。”乔肆抬起头,放大了声音。

    “好吧,也许你们确实太累了,你和第二步兵连都需要一个恰当的假期来放松。好消息就是:我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也许再有两三个月就能返航本土。”

    乔肆原本茫然的眼神,在听到这句时,突然闪烁了下,但瞬间又暗淡下去,只是行了个军礼,就走出了帐篷。

    “乔肆中尉……”目视着自己的下属又是一副失神的摸样走出去,斯科特的眉头更加紧缩。

    在思考了一阵后,斯科特走到帐篷边,对着外面来往的官兵人群提高了音量:“马卡洛夫军士长,进来一下!”

    ……

    无风的深夜,第二步兵连营地里,除了夜班岗哨,大部分官兵都进入了梦乡。离营地很远的岸边,几艘蒸汽艇静悄悄地停靠着,缓缓的浪花轻轻推搡着艇身。再远的洋面,是几艘战舰在cháo汐下微微起伏的漆黑轮廓。

    茂密的灌木林中,一个人影偷偷地蹲在树影之下,正悄悄地摸索着什么。大约十几分钟后,一身大明普通渔民打扮的于山弯腰走了出来。

    夜sè下,退去军装的青年的身体有点发抖,背上背着一个大布包,手里还捧着另一个大包裹。一头短发被一个头巾包裹住,怎么看都有点像在大明边海混rì子的海盗。

    为了不惊动他人,于山几乎是蹑手蹑脚地绕过营地外围的岗哨,慢慢地朝北边的海岸摸去,在那里,有一艘被树叶遮盖的小舢板,那是登岛清剿海盗时被于山发现并悄悄藏起来的“战利品”。

    “我要见我娘……我要回家……”

    于山紧了紧自己的背包,自言自语的同时又掂了掂手里的沉沉包裹,脸上浮现出一丝热切。虽然出征在外,但这几个月下来,连同下发的薪水在内,善于钻营的于山。又已经攒下了百多美元。

    远方的海岸石滩已经能够看见了,那堆掩盖舢板的树叶还在。见一切顺利。于山忍不踪嘿笑了几声,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真是个机jǐng的家伙,你半夜起床是来查哨的?我亲爱的上士先生!”

    突然,一个魁梧的身影挡在了海滩边,能在这个岛上拥有这么个大块头的,不用想,肯定就是马卡洛夫军士长了。

    “马卡洛夫军士长……”于山脸都白了,手里的包裹落了地。双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全身都在发抖。

    “我看到了什么?一个逃兵?还是说,你其实只是想换换口味出海捕鱼?”马卡洛夫几个大步走到于山面前,单手直接把对方提了起来,将对方那苍白的脸凑到了自己脸前,“让我再仔细看看。一个穿着像一个海盗的滑稽上士!你终于让我有机会枪毙掉一个运气一直比我好的白痴!”

    “马大猴子,我娘在对面,她快饿死了!”于山突然如发疯一样挣扎起来,一边还企图去抓对方腰间的转轮手枪。

    只是一拳,马卡洛夫就将体格不如自己的于山揍翻在地。壮硕的军士长冷着脸一脚踏上了于山的身体,压低了声音:“如果你想现在就死掉。那你可以再大声点!”

    “呜呜……放我走吧,军士长,我只是想见见我娘……”于山挣扎起来,双腿一软,跪在了马卡洛夫面前。眼泪鼻涕喷涌而出。

    “马卡洛夫军士长,放了他吧……”一个声音从不远的灌木林里响起。然后一个黑影慢慢走了过来。

    “中尉?”马卡洛夫听出了是谁,抬起想要再踢于山的腿收了回去,身体略退几步,然后掏出香烟用打火机点上。

    一缕打火机的火光,照出了乔肆清晰的轮廓,也照出了沙地上于山那脏兮兮的苍白的脸。

    “你要回陆鳌所是吧?”乔肆深深吸了口气,把头转向了东北方向,脸上带着一抹自嘲的冷笑,“你不是说害怕回去吗,怕你娘已经不在了。”

    “我娘一定会等我的!她说过的!我要带她去过好rì子!”于山爬了起来,抹着脸,声音都嘶哑了。

    “但你却违反了军纪!”乔肆背过身,自己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你知道这种行为是什么结果!这是擅离职守,甚至是逃兵,是会没命的!喜妹子还在国内等你!”

    “你不想回去看看吗?!你忘了翠丫了?!也许她也一直在等你呢!再不去就没机会了!”于山跳到乔肆面前,带着狰狞的表情抓住了同伴的双肩,使劲椅着,“你不回去是吧?那我可以帮你带个话c不好,好不好?!”

    “……”乔肆的身体被于山摇得厉害,但脸上的颜sè却越来越苍白。

    “乔肆中尉,部队后天就要登船,如果到时发现于山不见了,会是什么情况?”马卡洛夫走了过来,将于山直接推到一边,郑重其事地看着眼前又神情恍惚的年轻中尉,“斯科特上尉让我帮助你,但很可惜,今天晚上却发现了于山在做一件更蠢的事,我必须为他负责。”

    “斯科特上尉没想到我也会参与这种事吧?”乔肆苦笑一声,从腰间慢慢拔出手枪。

    “中尉,难道你会允许连队中出现这种行为?!”马卡洛夫的身体纹丝不动,因为激动,胸口不断起伏着。

    “于山说得对,我们的家人都在那边。”乔肆将枪丢在了地上,走到一边扶起了于山,对着马卡洛夫抱歉一笑,“我要和于山过去看看,就一夜,明天会赶回来的,如果你认为这不合适,你可以马上汇报给上尉。”

    “该死的,你疯了,中尉!”见乔肆如此,马卡洛夫都呆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闷着头狠狠抽了几口烟,一分钟后,马卡洛夫难得露出了一副焦虑的表情:“我承认之前对你有了一些嫉妒,你这个该死的幸运儿……知道吗,你又一次让我为难了!”

    说完,尚未抽完的香烟头在夜空中呈一道抛物线飞了出去,马卡洛夫捡起地上的手枪,递还给乔肆:“好吧,我今天睡得很死!中尉。希望你不要让斯科特上尉在其他长官面前难堪!另外,请看好这个白痴吧。”

    “谢谢你。军士长。”乔肆一愣,几秒钟后,带着颤抖的手接过了马卡洛夫递来的手枪。

    “真是两个疯狂的家伙……也许我会被枪毙的……”

    载着两人的小舢板在夜sè下远去,摇桨声渐渐隐没,马卡洛夫又点上了香烟。

    ……

    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去,田野里的稀疏稻苗在微风中有气无力地椅着,为防止临海盐cháo侵蚀,田垅田沟挖得又深又高。导致稻田里的每一滴水,都要从很远的地方挑来。稀疏的几十亩水田,大概就是这一代唯一看起来有人烟的证明。

    烂泥般的乡间小道边,两个渔民打扮并裹着头巾的青年一前一后走着,当前的人背着大布囊,后面的人则提着一个沾满烂泥的包裹。北方已经隐隐出现了一座带着一道几乎快要垮塌的土墙的村庄,两个青年的脚步同时一停。

    “于山。快去快回。”乔肆走上几步,将手里的包裹送到对方面前,露出微笑,“如果你娘还安好,就赶紧带出来。注意手枪在包里,别弄差了。”

    “你不去?!”于山一紧张。赶紧把对方拉到一边蹲下,“你真不想见翠丫了?!”

    “为什么要见?”乔肆扯着地上的野草,面不改sè。

    “这次欠你一条命了,乔肆!”于山知道对方的心里所想,轻轻叹了口气。接过包裹大步朝村庄方向走去。

    于山走远了,两手空空乔肆走下了小道。漫无目的地在荒废的某片田地上走着。视线的远方,一个小池塘边正栓着一头皮包骨头的老牛,几个孝子正在水边戏耍着。

    “要是在曼城,这时候孩子们应该是在幼儿园或是学校吧?”

    想到这儿,乔肆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笑容,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大步朝远方的小水塘走去。

    ……

    前段时间的南方海湾大动荡,也扩散到了陆鳌半岛,陆鳌所城以及四周的若干村堡如临大敌。长期受到浮头湾一带海盗滋扰的陆鳌所军民们,再次提心吊胆起来,生怕是海盗们又要登陆半岛烧杀抢掠。

    有权有势的卫所头目们,自然是携家带口地躲进了所城,而寻常军户或渔民只能听天由命地缩在各个村堡里,男人们rì夜轮换戒备,老少妇幼则只能在白天外出农作,rì落前就早早回村。

    位于半岛所城最东面的鳌东村,是陆鳌半岛半个世纪以来受到海上势力侵害最为厉害、人丁流失也最严重的军户村。打几年前杨六等海盗势力进入浮头湾一带以来,鳌东村堡里的军户就多次遭受了海盗勒索,甚至海盗们还能公然大白天进入村堡内调戏妇女,而这里理论上的最高领导者,只剩下一个已经和农民差不多的所谓总旗。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修缮过的村堡土墙上还残留着一个火墩,算是证明这里起码还是大明朝沿海军所的最前沿防御预jǐng点,但除了身穿几乎快要碎成布渣子的鸳鸯袄的几个老弱军户在值守外,整个鳌东村看起来就如同一阵风就能吹垮的难民窟。

    有劲头且实在活不下去的军户们早几年就流走到各地,如今村中剩下的人口,连同几场大灾后逃难到此地落户的内地膨或渔民,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十多户,两百多号男女老少。小小村堡里,面黄肌瘦的人们依在自家的破烂门前打坐养神,几条快瘦成骨架的看家狗在到处嗅来嗅去,少有的一点家禽都被人们小心地关在木笼里,外面还要加个锁,生怕有个闪失。

    村外的田地在去年一场飓风盐cháo水灾中毁于一旦,如今能够耕种的只有区区不到百亩,能使用的蓄力也就一头干巴巴的黄牛。近些年的气候无常,每亩水田能有个一石收成都谢天谢地,而种植这些水田的军户佃农们,就更别指望最后还有多少能算到自家锅里。

    于山一路走来,就没见到有多少人,眼见村堡已经在几十米外,但感觉依然是死气沉沉的一片。

    一声锣鼓敲响,十几米外的土墙边站起几个乞丐般的男子,依稀能辨出身上那几片军户鸳鸯战袄的颜sè。手里还拿着几杆几乎枪头已经完全生锈的长矛。

    “路过的吗?”一个军户小心翼翼地喊着,一边对着逐渐走进的青年jǐng惕地举起了手里的破烂长矛。

    “嘿嘿。大牛,不认得我了?”于山放下手里的大包裹,笑呵呵地抬起了手。

    “你是……于山兄弟?”对面的矮个子军户一愣,揉了下眼睛,忽然露出欣喜的目光,然后丢下手里的武器,抓着身边的同伴大声喊了起来,“是于山兄弟回来了!是于山兄弟回来了!”

    大声的呼喊顿时引起了村口附近正在劳作的军户的注意。不过小半柱香的时间,就有十几个年轻的军户跑到了村口,纷纷围着“衣着光鲜”的于山问长问短。

    “你真大胆子,跑出去几年,还敢回来?”大牛笑呵呵地摸着于山身上那件完整的渔民打扮的衣服,露出羡慕的表情,“乔肆呢。我记得当年你和他一起走的。”

    “嘿嘿,乔肆嘛……他没胆子回来!来,一人一个,见者有份!”

    于山得意地坐到村口的大石头上,先是放下背上的包囊,然后又解开脚下的大布包。露出了一大堆的罐头。

    “这是啥?”大牛摸着手里的铁皮疙瘩,完全一头雾水。

    “真是土包子!”于山抢过大牛手里的罐头,从一侧掰下罐头起子,几番用力就戳开了罐头盖,露出里面油蒙蒙的红烧牛肉。

    “哇。真香!是肉!”一股子香气喷涌而出,四周的年轻军户瞬间就炸了。尤其是大牛,捧着开了封的肉罐头是赶紧缩到一边,生怕别人来抢。

    罐头陆续打开,运气好的是牛肉,运气差点的也是鸡肉、午餐肉或是鱼肉,每个拿到罐头的人都欣喜若狂。但大多数人只是轻轻用手刮出部分油脂放到嘴里慢慢品尝,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放到怀里,打算拿回家连着菜叶煮上一锅全家享用。

    吃着“几辈子”都难以想象的美味,几个年纪更小点的军户眼泪都出来了,一个个压低着嗓音在哭。

    “别这么没出息,我这还有呢!”于山又解开身后的背囊,打算一次xìng再把自己从营地里顺来的食品都分给大家。

    “于山,你发财了……你娘要是能看到……”大牛红了双眼,拉着于山的胳膊,声音嘶哑了不少。

    于山手上一颤,头慢慢低下,双眼无神地落在背囊上,一滴眼泪悄然而下。

    “我知道,我娘身体一直不好,肯定熬不过这些年……我就来看看……”于山抹了把泪,继续换上笑颜,开始意气风发地继续散发罐头。

    消息很快传遍全村,越来越多的村民涌到了村口,里三重外三重地将于山围了起来。可惜于山再怎么能抗,也不过带了几十个罐头,除了几个曾经最亲近的同伴,其他的只能按照一户一个的方式发了下去。

    “来来来,排好队啊,大家都有!”于山满脸堆笑地埋头发着罐头,感觉一个人影走到了面前,就顺势从布包里摸出一个罐头。一抬头,发现一位身体瘦弱,身穿蓝白碎花衣裙的女子怯怯地站在自己面前,背后似乎还背着一个孝。

    “于大哥……”女子红着脸,声音如蚊子一样,见对方张着口对着自己发傻中,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看了看对方身后背着的襁褓,于山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不过很快,又自嘲地摇摇头,将手里的罐头递了过去:“是翠丫妹子啊,都当娘了……来,这是你乔肆大哥让我带给你家的。”

    说着,于山又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布袋子,塞到了翠丫的手中。布袋子里装着几十枚美元银币,是乔肆嘱托自己交给翠丫的。

    “啊,乔肆?!”

    四周又传来了人们的惊讶声,叫翠丫的女子一愣,捏着罐头和小布袋赶紧退出了人群,似乎生怕听到人们口中喊出的名字。

    村里的总旗听说前rì就去所城领今年的粮饷去了,按照老习惯肯定会在所城里巴结那些个百户长官,没个几天是不会回村的,而且就算回来了,军户们也不指望能领到多少口粮。于山这个逃亡后又还乡的雹户,就这样旁若无人般在村口大摆排场。

    一直到中午。人们才稀稀落落地散开,纷纷回到自己家。打算一家子就着罐头肉熬开的汤美美享受一顿。

    曾经的军所同伴也散去了不少,就剩下大牛等极少几个打小的铁杆从家里搬来为数不多的食材,就在大牛的家里为于山接风洗尘。当然还是于山从背包里取出的两瓶产自蝴蝶岛的朗姆酒和一个花生豆罐头,它们成为了午饭的最高档次食品,而大牛的老娘则在厨房里大口喝着罐头油脂烧出的菜汤。

    “……于山,你娘就葬在村后坡上,你放心,每年兄弟几个都会去烧纸的。要不等会一起陪你去上香?”大牛舔着酒水。朴实的脸上写满了义气。

    “谢谢大牛!”于山双眼一红,端起酒碗,一口喝干,然后从腰间摸出一包美元银币倒在了桌上。

    叮叮当当声响中,数十枚银闪闪的银币在桌面跳跃着,让人看花了眼。大牛颤抖着手摸了一枚到手心,一掂量。至少也是七钱银子啊,而且成sè十足。饭桌上几个人瞪着眼睛,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我不能久待了,这些就送给大家了,帮我好好修缮我娘的墓,逢年过节多给她老人家烧点香纸。”于山丢开酒碗。似乎打算就此告辞。

    “于山大哥……大牛哥……我能进来吗?”

    这时候,房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只见背着孩子的翠丫怯生生地站在了门外,手里还捏着那个装满银币的小布袋子。

    众人一愣,尤其是于山。慢慢背过身,目光在几个同伴脸上看来看去。

    “你们走了没两年。翠丫就被他爹许配给了蔡总旗家,已经有两个娃了……这不,小的才出生几个月。”大牛端起酒碗挡住了自己的脸。

    于山叹了口气,点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

    村口半里远的污浊小池塘边,那头啃食杂草的黄牛旁,几个孝子在欢天喜地围着一个渔民打扮的青年在跳。

    每个孩子,都从乔肆手里分到了几颗冰糖,一个个贪婪地捧在手心里舔,其中最小的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才不过五岁,而且胆子颇大地腻在乔肆的大腿边。

    乔肆也放开了心怀,就这样坐在池塘边,和孩子们嬉戏着。随着时间渐渐逼近正午,渐渐地,年龄稍大的孩子都返回了村子,到最后,只剩下那个五岁的男孩还陪在身边。

    “你叫啥?”乔肆摸着身边孩子的头,笑盈盈地问着,一边还又递上了一颗冰糖。眼前的孩子xìng格不错,而且看起来,明显比其他孩子养得好,应该是村里过得比较好的家庭。

    “大家都叫我蔡牛娃。”孝子咯地笑了,一手摸到了乔肆的腰间,似乎还在讨要其他好吃的。

    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默不作声地将装满冰糖的小铁盒塞到了孝子的手里,乔肆侧过头,朝村子方向看去。不过这一刻,乔肆的身体僵住了,视线的一头,一身轻便的于山正领着一个身穿蓝白碎花裙的女子走了过来,而且女子身后还背着一个襁褓。

    “乔大哥……”翠丫走到距离乔肆不过几丈远的时候,终于停下了脚步,然后盯着乔肆身边的孝子一语不发。

    “娘亲!”孝子见自己的母亲出现了,连蹦带跳地跑了过去,靠在了母亲的身边。

    “你们聊,我去那边看看……蔡牛娃是吧,来,叔给你糖吃!”于山轻咳了一声,赶紧带着孝子绕开了。临走时,还偷偷看了眼乔肆,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

    “翠丫妹子……”乔肆的喉头动了好几下,才终于说出话来,眼底闪着几丝水光。

    “没啥,就是回来看看大家。你过得好就行……”乔肆见对方腰间挂着自己托于山给的银钱,轻轻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笑容,“我等会就和于山要走了,你好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对不起,乔大哥……”翠丫躲闪着乔肆的目光,慢慢跪在了地上,居然对着乔肆磕起头。这个动作似乎惊动了背后的孩子,只听见翠丫背上的襁褓里发出了哇哇的哭声。

    翠丫磕完头。赶紧解下背带,将襁褓抱在身前。缓缓椅着,一边还伸手探入襁褓内,似乎在检查是否尿湿,但她自己的脸上,已经是两道泪痕。

    就这样默默地对望着,但最终两人还是未能再说上一句话。

    远处,又传来喧嚣声,只见一拨男子拿着刀枪一路跑来。当头的男子身材魁梧,手里拿着一把环头大刀,脸上带着杀气。

    “糟糕,乔肆!是蔡总旗!”不远处逗着孩子的于山也被惊动了,赶紧跑到乔肆跟前,一边还伸手悄悄摸到了怀里。

    “吃了雄心豹子胆!你们两个逃豆敢回来?!”一脸横肉的蔡总旗提着刀,带着几个军户直接将乔肆、于山围了起来。翠丫和孩子则被人隔到了自己身边。

    “你个贱人!乔肆一回来,你就来私会!老子就知道你们两个狗男女没啥好事!老子回家的路上就感觉眼皮子直跳,原来是你在给我丢人现眼!”

    一个耳光甩在自己老婆脸上,直接将对方打软在地,翠丫怀里的孩子都差点落地。但翠丫只是死死低着头,不敢辩说一个字。

    “你们两个逃丁。不知道是死罪吗?哈哈,还敢回来!看住了,别放跑了!”

    几个之前领了于山好意的军户,都低着头,但眼下蔡总旗的命令。他们又不得不遵守,只能死死围着乔肆和于山两人。

    “当家的。放了乔大哥和于大哥吧,他们是来给村子送银子的。”翠丫搂着孩子从地上起身,单手抓住了丈夫的胳膊,苦苦哀求着。

    “银子?在哪儿?”蔡总旗一愣,迅速在妻子身上看看,一把抓过了那个布袋子,急匆匆打开,摸出一个银闪闪的硬币,一口咬在嘴里,继而大喜过望。

    “蔡总旗,大家几年没见,多少也有点乡情在吧?我和乔肆回来看看大家,也没亏待村子,你这样做不厚道吧。”于山的手没有离开怀里的手枪,冷冷地看着四周的军户和手拿大刀的蔡总旗,慢慢朝一边挪动脚步。

    “狗rì的发财了?看你们这摸样就不是正经路子,八成是做了匪!正好千户大人有令,近rì有海贼作乱,我看就是你等人所为!给我绑了,明rì送到所城千户大人那里!”

    “呯!”一声枪响,上前的几个军户都腿一软,纷纷坐到了地上,距离于山最近的一个人的脚下出现一个冒着青烟的小坑,而于山的手里,赫然出现一支转轮手枪。

    “你……你们想造反……果然是匪徒!”蔡总旗吓得连退了两步,抬手指着于山和乔肆,眼里露出一丝怯意。

    “当家的,放过他们吧!”翠丫跪了下来,对着丈夫连连叩头。

    “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个贱人!妈的,见别人发财了,就打算不要脸了?!想背着劳老子私奔?!”蔡总旗心头忽然一跳,马上转过身,对着翠丫就是几个巴掌,甚至直接举起了刀。

    “蔡大福,我们不是海匪。今天只是来看看乡亲,看完就走,没其他的意思,揍自己的老婆算什么!”乔肆推开于山,大步走到蔡总旗面前,冷冷看着对方。

    “一对狗男女,今天不说清楚,我就全杀了你们!”蔡总旗露出恶狠狠的表情,将刀在翠丫脖子前比划了下,“有胆子跟我回村,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否则……”

    “乔肆,别去!他没安好心!”于山举起了手枪,赶紧大声劝阻。

    “好,我跟你去!”

    乔肆回过头,对着于山抱歉一笑,就张开了双手。几个军户这才走了过来,将乔肆绑了个严严实实。

    “乔肆!”于山眼睁睁地看着一伙人将乔肆押住,终于一咬牙,朝后退去,一边还对着满脸得意的蔡总旗扬了扬手里的手枪,“姓蔡的,你狠!你等着,你要是敢伤乔肆一根汗毛,老子和你没完……”

    说完,于山迈开双腿撒丫子就跑。(未完待续。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

第四十三章 苦涩的戏

    一夜过去,平时傲慢而粗野的马卡洛夫,却突然如个孩子般腼腆起来,一个人老是在某片偏僻的海岸徘徊,似乎丢失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用某个士兵事后的一句话说:“差点让人怀疑马卡洛夫军士长恋爱了。”

    不管马卡洛夫从此之后是否形象有损,但在午后不久,马卡洛夫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营部,当着陆战总指挥游南哲少校和营指挥斯科特上尉的面,愁眉苦脸地汇报了他难以启齿的一夜。

    马卡洛夫的说辞是那么让人费解,一个为人谦逊、深受士兵爱戴的连指挥官和一个履立战功的上士居然半夜溜出了岛,去了东北方的半岛探亲?这种玩笑可真不好笑。

    “……我很抱歉,中尉坚持认为他可以在今天返回,不会影响部队的撤离。对于中尉的决定,我想第一原则是信任吧?”马卡洛夫难得羞红了一次脸,那种拘谨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拍一巴掌。

    “我很高兴你能信任乔肆中尉,不过你有义务在最初就汇报情况,马卡洛夫军士长。我原以为第二连已经做好了撤离准备,但你现在却告诉我,它的最高长官擅离职守正在度假!”斯科特上尉面不改色,但手里的铅笔却在记事本上戳断了笔头。

    “这次远征舰队一共登记到了24名官兵的申请,希望能寻找在大陆的亲人。”游南哲皱着眉头,从一侧的档案夹里取出一份名单,上下扫了一眼,然后递给了斯科特,“名单的副本准备交由外交部情报司去接洽‘友好人士’处理,但需要时间,而且不能保证就能找到。或许我们轻视了某些急迫的心情。”

    斯科特其实已经早知道于山和乔肆的情况,但他直到昨天依然相信乔肆能冷静对待自己的职责。他昨天略有预感地猜测到乔肆会情绪不稳。可能会影响部队的管理,没想到事情居然演变到这个地步,倒让他再次见识到这种东方民族的特殊情结。

    “部队明天登船,还有大半天时间,再等等吧。我去总指挥部上报情况,斯科特上尉,你继续准备部队的撤离工作。”

    见天色还不算晚,游南哲打算将这个事直接提交张春锐处理,毕竟这已经关系到整个远征舰队里华裔官兵的情绪稳定问题。

    不久,宪兵队进入了第二步兵连进行调查问询。在这个过程中,有关乔肆中尉和于山上士突然失踪的消息,还是扩散了开来。

    第二步兵连的指挥官就这样不见了一天,虽然外籍军团的普通士兵没啥意见,还在慢条斯理地朝蒸汽艇上转移各类装备物资,但部分士官已经在私底下窃窃私语。好在斯科特上尉即时接过了连队指挥权,加上马卡洛夫军士长更加蛮横地呵斥,部队倒不至于出现什么问题。

    ……

    黄昏时分,于山和他划动的那艘落魄的小舢板终于在浮头湾被巡逻的黑水晶号轻巡洋舰发现并截了下来。当一脸烂相、如同一个逃难的大明难民般的于山。出现在远征舰队总指挥部的时候,人们总算把事情还原到了初点。

    于山上士一如既往的好运,毫发无伤,而陆军中尉乔肆则“为情所困”身陷北方陆鳌半岛。对这个结果,张春锐除了一巴掌拍在桌上,并没有说出一句话。

    “游南哲,你打算怎么处理?”孙阳有点幸灾乐祸般看着面不改色的陆军总指挥。嘴角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斯科特上尉,你觉得呢?”游南哲没有接受孙阳的挑衅,反而转过身。对着坐在角落里的外籍军团步兵营指挥斯科特上尉投去问询的目光。

    “按照军事作战条例,非特殊情况,绝不抛弃任何一名官兵!”斯科特带上军帽,站了起来,对着一语不发的张春锐准将行了个军礼,“将军阁下,我申请带队前去营救乔肆中尉。至于之后的处罚,由军事法庭裁定。”

    “大家觉得如何?”张春锐揉着眉头,对斯科特的提议依然没有表态。

    “我想大家都没啥分歧吧?”孙阳此时反而第一个站了起来,“虽然派遣部队进入大明卫所不是什么好事,但这些好像不应该是我们关心的吧?其他的事让外交部去操心就是了!”

    幸好此时严晓松不在,因为他昨天就随运输舰提前出发前往大员安平堡了,否则这个时候难免会遭到那位外交部副部长的一番吐糟。

    “派部队把乔肆中尉接回来,游南哲少校,你全权负责这次营救行动。”

    张春锐的指示没有让在场的军官们失望,游南哲的脸上已经出现一抹狰狞。

    ……

    浮头湾里,负责接收战俘还未完全走光的郑家船只,对华美远征舰队的行动是目瞪口呆。关于一名华美国陆军军官被“海盗绑架”的事听起来就如同唱戏,但看到洋面上一派大战来临的摸样,又不像是在说假话,只能唯唯诺诺装着不知道,赶忙开出浮头湾,生怕被牵连上。

    黄昏已浓,富有节奏的集合鼓点声在某座小岛上突然响起。一名名外籍军团第二步兵连的官兵提着背囊、步枪冲出帐篷,在营地空地上站队。

    “一群白痴!看看你们这一身无所事事邋遢沉重的脂肪,还敢再慢点吗?!检查装备,蠢货们!”马卡洛夫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队列前,不断用手拍打着士兵们身上某个没有整理好的细节,满脸的横肉和伤疤组合出一个吓人的表情。

    于山也全服武装地排在队伍前,他排里的士兵在列队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偷偷看着他,但于山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挖苦部下,而是一丝不苟地检查着装备。

    “马卡洛夫军士长,难道有敌人?”一个中士在马卡洛夫走过身前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句。

    “问得好,伙计!”马卡洛夫大步走到队列正前,双手叉腰,“告诉大家一个很遗憾消息:先生们。你们尊敬的中尉长官,正被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绑架了,如今这里有超过一百个可怜虫失去了他们的长官!如果让宪兵队插手的话,你们会羞愧一辈子的!需要问我怎么做吗?!”

    “干他娘的!救出中尉!”几个年轻的士兵吹起口哨,扬起了手里的步枪。

    “很好!稍息!”

    马卡洛夫说完,转身朝已经走到营地边缘的斯科特上尉和游南哲少校走去,啪的一个立正:“报告长官,部队集合完毕!”

    “斯科特上尉,你确定这样合适?”游南哲侧头看着斯科特,忍不住再问了句。

    “我不确定对手会如何对待乔肆中尉。但我必须让士兵们全力以赴,这是他们的职责,长官。”斯科特对着自己的老上司微微一笑,一个军礼后,就当头朝海岸方向走去,那里海军的几艘蒸汽艇已经准备就绪。

    “全体都有,立正,向左转,跑步前进!”马卡洛夫军士长鼓起胸膛。对着130多名外籍军团士兵吼出了命令。

    半个小时后,两个外籍军团步兵连的陆军官兵搭乘着西点号轻巡洋舰朝北开去,他们将绕过陆鳌半岛,直接在半岛东面的某片乱石海滩发起登陆。然后包围那座距离海岸线不过数百米的小村庄。

    ……

    鳌东村最大的一座宅院,就是总旗蔡大福的家。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总旗,也是明末军所败坏后的食物链最底层,但由于长期巴结管辖这一带的百户。蔡家也算是过得比较滋润的,村四周的军垦田也有相当部分属于了蔡家。尤其是打前年开始,蔡大福的妹妹成为了陆鳌所城刘百户家的小妾。更让蔡大福趾高气扬起来。

    院落里,火把照耀下,几个充当打手的军户汉子还在对着乔肆挥舞着皮鞭。破空的皮鞭抽打声有节奏地响起,每一声都让躲在墙外的大牛等人脸皮抽搐。

    虽然今天几乎每家每户都收到了于山的好处,但碍于蔡大福在这里的权势,被抽中执行鞭刑的军户也只能照做。虽然已经尽量手下留情了,但沾了水的皮鞭依然打得乔肆全身衣衫破烂,奄奄一息。

    翠丫被蔡大福一顿家暴后关进了内屋,如今蔡大福本人正端坐在一张大椅上,手里抓着一个肉罐头吃得正香,还时不时对着下面的人大喊大叫,身边的小桌上,放着一碗酒,桌面散落着几十枚闪亮的银币。

    其实在翠丫老父亲将女儿嫁给蔡总旗之前,全村堡的人都知道这个漂亮淳朴的女孩应该是媒婆说给乔肆的,就连蔡大福当年也是公开表示过羡慕的人。可惜一场大灾之后,乔肆和于山远走他乡,只留下翠丫照顾自家老父亲和于山的娘。

    但一个弱女子怎么也无法支撑起全家,生活总要继续吧?万般无奈之下,翠丫的老爹终于说通了媒婆,重新把女儿许配给了蔡大福。对于这段姻缘,蔡大福在欣喜之余,心里也暗暗戒备着,生怕哪天乔肆突然出现,从而让自己脸面搁不住。

    随着两个孩子前后出生,本以为乔肆和于山多半死在外面了,蔡大福才渐渐忘了此事。结果老天就这么喜欢开玩笑,没想到七年之后,当年破烂得几乎只能当乞丐的于山和乔肆又回来了,还阔气得让人咋舌,蔡大福那一肚子的惊恐、怨恨和嫉妒就迅速发酵膨大起来。

    “妈的,今天没吃饭啊!用力打,往死里打!”

    似乎觉得有人“不给力”,蔡大福丢开掏空的罐头,走下场地,亲自抓过皮鞭,狠狠地抽到了乔肆的身上。

    被麻绳五花大绑的乔肆本已经陷入了昏迷,此时更加凶狠的抽打又让他疼醒,发出了低沉的呻吟,脸上的数道血痕已经分辨不出他的表情了。

    “哐当!”院落的房门被人撞开,大牛等几个年轻的军户跑了进来,然后齐齐跪了一地。

    “蔡总旗,饶了乔肆大哥吧!今天是我带翠丫嫂子去见于山和乔肆的,和他们没关系!”大牛使劲磕着头,脸上满是泪痕,“求求您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他们吧!”

    “你?你有什么狗胆子敢带我媳妇儿出村?!”大牛不说还不打紧。蔡大福这下火气更大了,“他们当了逃丁,做了海匪,还跑回来抢银子调戏我老婆,怎么都是个死罪!嘿嘿,于山那小子仗着有火铳跑了,我还收拾不了一个癞蛤蟆乔肆?”

    正打算当着众人面继续恨抽乔肆,就又看见一个拿着刀叉的中年军户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蔡总旗,不好了!村外来了……来了好多番贼,已经攻进村子了!”老实巴交的军户汉子面无血色。全身都在发抖。

    此话一出,全院落的人,包括已经跪在地上给乔肆求情的大牛等人都傻眼了。几个家里有妻儿的军户慌忙丢下手里的鞭子,也不管蔡大福的表情如何,撒腿就往家的方向跑。

    “这……这可怎么办?”蔡大福魂都吓掉了大半,望着跪在自家院子的一众年富力强的军户,整个人都没了抓拿。

    “对,跑,出村往西跑!”蔡大福也不管别人怎么看。赶紧回身进屋,打算带着翠丫和两个孩子就跑路,临回头还一把将小桌上的银币全扫进了怀里。

    ……

    火把的照耀下,几个方向上。一队队头戴大耳沿钢盔、身穿深灰色制服、背着背囊手拿步枪的士兵冲进了鳌东村。一个被卸掉武器的军户老汉,呆滞地蹲在村边土墙的一个缺口处,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奇怪番兵如恶狼一样蜂拥而上。

    “把手放到脑后,蹲在一边!不许乱动!”

    事先接到命令的士官们吼着半生不熟的华美华语。将一户户即将入睡的村民赶了出来,一个个排着队压到了村中的空地中央。

    婴儿妇孺的哭泣声,老人的求饶声。甚至是青壮的喝骂声此起彼伏,但无一例外都被荷枪实弹的华美陆军官兵给无视了。

    “保持警戒,汉斯中士,你的排负责在这里警戒,不许放走一个人!”马卡洛夫大步走在空地边缘,不断下达着命令,一边还冲着身后不远另一队官兵招手,“上士,你熟悉这里,你来带路,我们去把中尉找回来!”

    于山领着自己的排静静地穿过村中心空地,四周是一张张惊恐的脸,其中不少人都望着于山瞪大了双眼,其中就有企图带着老娘出逃但被抓住的大牛。大牛显然不敢相信眼前的番兵摸样打扮的人,就是今天一大早回到村子大发好处的于山。

    “大牛,乔肆在哪儿?!”于山走到大牛身边蹲下,解下钢盔,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于山,是你吗……”大牛全身都在发抖,好半天才回过神,伸手指了个方向,“应该还锁在蔡大福的院子里。”

    “蔡大福呢?!”于山的脸都快沉出水了,几乎一字一句吐着。

    “不知道,大概带着翠丫和孩子朝村西口跑了。”大牛终于肯定眼前的人就是于山,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于山兄弟,你怎么会……”

    “对不住了,大牛,回头再说!”于山站了起来,哗啦一下拉起枪机,直接朝蔡大福的家跑去,马卡洛夫和近30名士兵紧跟其后。

    ……

    夯土墙内的院落还点着火把,但已经没有了什么动静,几十名士兵贴着墙根慢慢逼近,当头的马卡洛夫已经拔出了转轮手枪,盯着那扇小院门若有所思。

    于山几步走上去,直接一脚踹开了木门,呼啦声中,几杆步枪都指向了空荡荡的前院。

    “乔肆!”

    火光勉强能到达的角落里,一个全身衣衫都快被鞭子抽成破布条、全身鲜血的青年正被双手绑缚状态蜷在墙角处,于山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很好,中尉已经找到了,虽然并不完美。”看了眼全身上下就没几处完好的乔肆,马卡洛夫终于长舒了口气。

    “等等,蔡大福和翠丫不见了,我去屋里看看!”两个医护兵正在给乔肆负责简单包扎处理,于山抹着汗走到正屋前,对着前方紧闭的屋门举起枪托。

    一串隐隐约约的婴儿啼哭声从门内飘出,于山抬起的枪托在半空有了停顿。

    “你太冒失了,上士,如果现在门里有敌人的话……”

    马卡洛夫从一侧走来,打算一脚将面前这个因为情绪化而行为冒失的部下踢开。不过在抬腿的瞬间,马卡洛夫的身体就扑了上去。一把抱住正举着枪打算砸门的于山,用整个后背护住对方的身体就朝前院按倒。

    一声沉闷的黑火药爆燃声响起,房门一侧的窗眼里喷出一道火光,还在半空的马卡洛夫的后背瞬间被无数的铁砂撕开,溅开一片血雾。

    于山被马卡洛夫的身体重重地压倒在地,一只手从对方身后轻轻一摸,再拿回到眼前,满满的全是血!

    几个反应过来的士兵冲向了正门,纷纷掏出了腰间的手榴弹,蹲在窗下一个士兵已经旋开了弹柄后盖。

    “蠢货……别扔……屋里有女人和孩子……”

    惊变之中。重伤的马卡洛夫发出了虚弱的声音,门前正打算爆破突入的士兵都一愣。

    ……

    四周插着火把,一杆杆步枪刺刀对着人群,一张张番兵的脸在摇曳的火光下一明一暗,看起来十分狰狞。

    一个时辰不到,村中央的空地上,两百多号村民就在惊恐中疲惫不堪了,这个夜晚也许会让鳌东村的村民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张网式追捕持续到接近凌晨,终于在子时过后。距离村西大概一里多的稻田里抓到了丢下老婆和孩子独自潜逃的蔡大福。

    此时此刻,蔡大福已经衣衫不整,双腿全是污泥,而蹲在一旁的翠丫此时也是一脸苍白。背上的孩子一直哭泣不停,蔡牛娃则被翠丫紧紧地抱在膝边。

    被出逃的丈夫抛弃在屋里的翠丫,为保护孩子,在绝望之际点燃了一杆塞满铁砂的土铳。从窗眼里朝着昏暗的院落发射,结果满满地打了马卡洛夫一背。如若不是土铳的黑火药装量不足,威力大减。恐怕马卡洛夫当场就会被打成筛子。

    全身就没有多少地方完好的乔肆,以及整个后背都血肉模糊的马卡洛夫被医护兵放在了村中空地的一侧。经过紧急处理,昏迷中的马卡洛夫才堪堪清创消毒包扎完毕。而已经清醒的乔肆,则虚弱的连话都难说出一句,就半躺靠在一个石磨边,被人喂着水果罐头。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蔡大福被几个士兵用枪推进了空地,一看四周人人荷枪实弹,刺刀雪亮,而全村的百姓几乎都被一网打尽关押在这里,顿时脚下一软,也知是对着谁就在使劲磕头。

    于山正靠着不远打盹,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顿时站了起来,提着步枪就朝蔡大福走去。

    磕了半天头,好像也没发现自己被人刁难,蔡大福忍不住偷偷抬起了头,这一抬不打紧,就看见一身“番兵”打扮的于山正气势汹汹地走到了自己跟前。

    “是你,于山?!哎呀!”

    才刚说出一句,就看着一个黑乎乎地东西砸了过来,当场砸中张开的嘴。一阵剧痛过后,一颗门牙被枪托当场敲掉,满口都是血的蔡大福只感觉嘴里发甜。

    “姓蔡的,你他妈丢下老婆孩子,不是个东西!”

    想到乔肆被打成那样,马卡洛夫的重伤也和对方有直接关系,于山直接拉开枪机保险,枪口就抵上了对方的脑门。

    “于大哥!”翠丫从一边扑了过来,抱住了于山的腿,一个劲哭着,“求求你,于大哥,放了我家男人吧,他有眼无珠,得罪于大哥和乔大哥,人是我伤的,我给你们赔罪了,用我的命来抵吧!”

    “够了,上士!”斯科特上尉将于山一把拉开,面对翠丫露出一丝歉意,“夫人,请放心,我们不是强盗,。”

    “你们想……想干什么?”

    蔡大福终于清醒过来,望着杀气腾腾的现场,面无血色。

    “我们是中华美利坚共和国陆军,有人绑架了我们的军官。”斯科特走到场地中央,对着四周蹲在地上的村民微微一抬手,“为防止意外,我们奉命包围这里,围捕匪徒。”

    说完,斯科特退到了一边,露出了身后的陆军指挥游南哲少校。

    “你很果断,也很谨慎。上尉。”游南哲对斯科特不伤一人,又考虑封锁消息的处置还算满意,但看到那些被外籍军团士兵围在空地中央瑟瑟发抖的大明百姓,心里又莫名其妙的难过。

    “这样可以避免许多麻烦。不过乔肆中尉和马卡洛夫军士长的伤势很重,需要送回船上治疗,少校。”望着角落里虚弱不堪的某人,斯科特叹了口气。

    “既然人已经找到了,就走吧,给这里的人一些补偿。”似乎没有任何心情享受这种“胜利”,游南哲转身准备退出村子。

    “长官……”忽然角落里的乔肆发出了虚弱的声音。游南哲的脚步也随之一停。

    “乔肆!”于山赶紧跑过去,将同伴扶了起来,“我们马上就回去了,乔肆!”

    “那乡亲们怎么办……”

    乔肆艰难地抓着于山的肩膀,朝空地中间的村民走去,然后站到了瑟瑟发抖的蔡大福一家跟前。

    “乔大哥,求求你……”翠丫还在念叨,但一看到乔肆那一头的纱布渗出的鲜血,后半句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爹爹。娘亲!”蔡牛娃也被吓得不轻,只是一个劲地摇着父母的胳膊,已经哭成了一个大花脸。

    “牛娃乖……好好照顾你娘和妹妹,知道吗?”乔肆艰难地蹲了下来。抚摸着蔡牛娃的小脸,纱布下的脸露出一丝微笑。

    可是蔡牛娃已经不认得眼前这个几乎满脸都包扎着白布的男子,畏惧地缩回了翠丫的怀里。

    “乔肆兄弟,你大人有大量。我不是东西,我不该私吞了你给大伙的好处!更不该对你不敬,你说说情。我们不是什么匪徒,都是良民啊!”蔡大福连连拱手,就差再次跪下磕头了。

    “蔡总旗,大家都不容易,我离开后,你别为难大家了。你对翠丫好,她跟了你,也是她的福分。”乔肆大概知道自己给翠丫一家带来的麻烦,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于山此时也走了过来,哗啦一下,一个装满银币的布袋子就丢到了地上:“这是我们赔给村里乡亲的银子,大家就当没这回事,我和乔肆也不会再回来了!”

    看着散出口袋的大堆银币,蔡大福心里又是一阵狂跳,什么恐惧都忘到了脑后,几步就冲了过去,抓着银币面露狂喜。

    “乔肆大哥,别信这个姓蔡的,你们给村里那么多银子,等你们一走,他肯定会拿大家伙报复!跑去所城千户大人那里告密,说是我们勾结海匪,到时候所城派兵拿人,我们没几个人能活命,他就把银子全吞了!”

    突然,人群里的大牛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握拳,对着趴在银币口袋上的蔡大福大声骂着。这一骂不打紧,当场好几个年轻军户都跟着喊了起来。

    蔡大福此时没有任何辩解,只是带着冷笑旁若无人般死死守着身边的银币口袋,两眼直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明末年乱世乱象,类似有权势有背景的军将兵头杀良冒功的事,书里看过不少,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是头一次。眼前这出戏让人震颤,游南哲眉头当场就皱了起来。

    “斯科特上尉,恐怕我们无法避免这些无辜的百姓会遭受其他伤害。”游南哲走了过来,对着于山招了下手。

    “上士,你是本地人吧?你认为这种可能性有多高?”游南哲环视了下在场的男女老少,压低了声音。

    “这个姓蔡的什么都做得出来,长官!以我看还是……不过乔肆中尉的意思,是看在翠丫的面子上,放过那个姓蔡的……”于山咬紧了牙,狠狠点头。

    “是这样啊,那正好……于山上士,现在命令你甄别一下,将这些人都带回去!告诉他们,要想活命的,就别固执。”看了一眼默不出声的乔肆,游南哲头都不回地朝村外走去。

    命令一下,四周的华美陆军士兵就纷纷上前,开始将两百多号村民分成了几堆,然后由于山挨个辨认。

    仍然有小部分的人唯唯诺诺地表示不愿意离开,这倒让于山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当年那么困苦,也总有这么些人宁可饿死也不愿意走。而包括大牛等大部分军户,由于受到于山和乔肆返乡时的诱惑,再加上彻底得罪了蔡大福,果断地点头同意。

    无论是否心甘情愿,一时之间。近两百多号的男男女女开始收拾家里的东西,但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一两个破布包裹。村里的百姓又如做梦般被华美士兵朝海岸方向带去,也许不久之后,陆鳌所城才会发现曾经的鳌东村堡已经人去村空。

    “乔大哥,谢谢你……”见于山终于放过了自己的丈夫,翠丫也松了口气,抱着蔡牛娃赶紧对着乔肆叩首。

    “翠丫妹子,一起走吧!”一个个带着包裹的村民在士兵的组织下陆续出村,于山从一旁大步走来。带刺刀的步枪朝下,直接插到了蔡大福的面前,吓得还在做发财梦的男子全身一个激灵,“蔡大福,恭喜你捡了一条狗命……你自个儿留在这里‘享福’吧!”

    “少校已经放过他了,于山!”乔肆一愣,赶紧伸出手企图阻拦于山。

    “但这个狗东西会放过村里乡亲和翠丫吗?!不杀了他已经很给面子了!”于山对着蔡大福啐了口唾沫,一把拉住了翠丫的胳膊,“翠丫。就信你于大哥的话,带着孩子跟我们走,外面的日子好得很!”

    “不……于大哥,谢了……”翠丫脸上一红。赶紧缩到一边,搂着儿子低下了头,“我还是想留在村里……”

    “于山,你搞什么名堂!”乔肆此时也急了。忍着身上剧痛搭上了于山的肩膀,“翠丫的事,不需要我们操心了。”

    “你还在骗自己!你忘了蔡大福对你做了什么。会对翠丫如何!这个狗东西拿我们没办法,翠丫如果还跟着他,会有好日子过吗?!”

    于山的话如雷贯耳,乔肆此时也没了分寸。

    “蔡大福,今天饶你狗命,但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很清楚!”于山带着一丝阴笑走到蔡大福面前,抓起了对方的衣领,“磨蹭什么,写一份休书!”

    蔡大福的双眼闪过一丝恶毒,不过很快就满脸苦笑:“于山兄弟你说笑啊……我哪会写字啊。”

    “没关系,我来写,你画押!你要是不从……”于山又是嘿嘿一笑,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子和铅笔,唰唰几下,就写下了一份休书。

    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后,蔡大福的一根手指被于山切了个口,就当是画押的红泥来用。翠丫此时都吓呆了,就看着自己的丈夫被于山挟持着在休书上盖下了血手印。

    “很好!现在开始,翠丫和你没关系了!”于山这一连串的王八之气堪称完美,一边的乔肆更是如木头人一样没了反应。

    “于大哥……”捧着对方递来的“休书”,翠丫的脸上露出惨淡的笑容,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

    “翠丫,跟我走吧。”乔肆在于山的帮扶下,也走到翠丫面前,终于露出笑容。

    “不了,牛娃和二丫以后就拜托两位大哥照顾了,长大了别让人欺负……”

    说完,翠丫慢慢解下背上的襁褓,轻轻放到了于山的手上。

    “我生是蔡家的人,死是蔡家的鬼。”

    话音刚落,翠丫的身影就晃到了一边,快到于山和乔肆做不出任何反应。

    翠丫一头撞到了不远的石磨上,软软地偏倒在地,鲜血染红了石磨。蔡牛娃哭喊着奔扑在已经断气的翠丫身上,嚎啕大哭,另一边,蔡大福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得前仆后仰,竭斯底里。

    ……

    “娘,我要娘!”

    海岸边,蔡牛娃的哭声不绝,乔肆一边死死搂着孩子,一边还抱着翠丫留下的女儿,脸上泪容满面。

    一艘艘蒸汽艇离开海岸,朝着东面几百米外的西点号轻巡洋舰而去,每艘艇上的官兵都沉默不语。

    一场“轰轰烈烈”的拯救行动结束了,不光成功抢回了乔肆,还戏剧性地“搬”走了近两百号人,但最后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看到的人都百味杂陈。

    清晨过后,浮头湾一带海岛上驻扎的华美远征舰队陆海官兵开始撤离,舰队分成了两部分,载着大明百姓的灰鲸号运输舰将临时前往明珠岛,其他的舰船则直航台湾安平堡。按照张春锐的指示,远征舰队将在安平堡休整一段时间,然后“联合”郑芝龙和颜家的船队向琉球岛进兵,围剿和日本倭寇有合作的钟斌势力,为颜家的“复出”积攒能量。

    在灰鲸号上,被解除职务的乔肆和于山默默地呆在一间舱室里,舱外由几个宪兵把守着。按照远征舰队总指挥部的命令,他们将被暂时拘禁在明珠岛海军基地,并在恰当的时候押送回国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

    重伤的马卡洛夫军士长也在船上,他将被送回明珠岛医院住院治疗,不过大部分见过他伤势的医护兵,都猜测这个壮得跟牛一样的粗鲁士官估计至少要修养两个月才能下床。

    蔡牛娃上船的时候就发起了高烧,好在舰上的医护兵用药即时,孩子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而还不满一岁的女婴二丫,则由一位鳌东村迁出的哺乳期的妇女临时照看着。

    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翠丫的软弱和刚烈如梦一样一直纠缠着两个人。

    乔肆和于山都不知道答案,两个烂兄烂弟此时面面相觑,各自心里都在翻腾。(未完待续。。)

    ps:  乔肆和于山,从主动踏上移民船开始,就注定不是乖宝宝般的人物。侥幸与幻想无时无刻不在左右着他们的判断。我们可以用理性去排布剧情,也可以用感性表达人物的性格。除非一开始就安排他们当白板npc。

    残酷的理性其实早就告诉过他们,他们的奢望几乎就没有实现的可能,但和他们性格类似的许多人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幻想会在绝望中陈酿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执着,从而无视一切……

    性格决定命运,这只是两个小人物看似不同性格,其实本质一样的随波遂流不得不面临的某个结局,一场新梦淘汰旧梦的开始。只是个断断续续述说了几十万字的分支小故事而已,无关阴谋,也无关大局……除了于山和乔肆,还有许多人还在等着他们的某个故事结尾。

第四十四章 动静

    1629年6月1日,周五。

    儿童节的曼城市街头,今天格外花枝招展。

    一场别开生面的儿童游行在首都街道上举行着,身穿崭新夏季童子军和水手服的男女孩们新高彩烈地在老师或家长的陪伴下穿街走巷。总统陈长远和两院议长都出席观摩,为保证儿童节游行的安全,曼城市各个警察分局都如临大敌,游行路线上的所有交通都进行了严格管制。

    绿化带装点着大量充满童趣的装饰物,无论是商业街还是居民社区,街道两旁都挂着各种国民送给孩子们的祝福语。在这个全国总人口才刚刚9万出头,而未成年人口比例就已经达到27%的国家,无论是国家责任还是社会舆论,这么一个庞大的群体都理应受到极大的关注。

    即便在政府和国会高官的微笑背后,是对国家未成人教育与社会保障压力的不堪重负的深度担忧,但想到只要再咬牙坚持10年,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历史上的第一波“人口红利”就将展开,年近80的参议院议长刘铭钧老人的脸上还是写满了欣慰。

    参与游行的数千孩子,基本上全是12岁以下,而且当中至少半数都是出生在本土的真正“第一代移民后裔”。当听到无论是欧裔还是华裔面孔的孩子在用华语欢笑说唱的时候,在场的所有政府官员或国会议员都面带得色。

    “总统先生,议长先生,等会午餐后,二位还要参加外岛区工业园新建电站的开机仪式。”

    现场的热闹似乎还没有尽头,但总统社会事务办公室的工作员已经急不可耐地凑上来提醒两位老人。

    一提到这个外岛区工业园上个月竣工的新电站,两位老人的脸上都同时流露出奇怪的表情,看起并非是无条件的开心。而伴随在两位老人身后的若干政府部长,则彼此相望。各自表情都显得有点尴尬。

    “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个大喜事,国家的实力又更上一层楼了。这么多年,大家一步一步地走过来,都不容易。”总统陈长远换上了笑容,对着身边的参议院议长刘老笑呵呵地说着,“刘老哥,国家治理,终归会出现这么那么的问题,我们如果心里看不开。后辈们又该如何去摸索呢。”

    见老朋友如此态度,刘铭钧倒也释然了。两个老人在政府工作人员的围绕保护下,离开了观礼席,身后又传来了孩子们的欢呼。

    ……

    属于孩子们的欢乐还在持续着,但成人们却并不能停下他们的思考或是争论。此时此时,位于曼城市外岛区的国营能源矿业集团下属电力公司的新电站开通仪式正在进行中,而曼城海湾的对面、国会大楼某间偏厅里,国会科工委的一次例行会议正在召开。

    要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在所有上了点年纪的人当中。唯一还看不出多少岁月流逝的人,大概就是科工委主席包子图了。当然,某些变化还是有的,就是包子图的秃顶越发的严重。稀疏的头发已经彻底变成了足球场外围一圈细细的围栏。

    “由国营能源矿业集团投资成立‘国营重型机械公司’的申请,已经得到了国会‘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和政府工业部的第一阶段审批。科工委接下来,要进行企业技术安全审核,以确保新国有企业成立的技术安全运作。”

    科工委主席包子图扶了下眼镜。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文件,语气平静。但与之相反的,则是两位副主席难看的脸色。

    关于曹哲从北方工业公司退出的事。在一个月前让整个国家高层都大吃一惊,更是引起了科工委内部的矛盾。为公还是为私这个很早就被许多人刻意转移压制的矛盾话题,终于爆发出来。

    原本老实巴交、兢兢业业,甚至还有点技术痴呆症的年轻机械工程师,居然会放弃自己在北方工业公司不菲的股份收益,转而套现退出,谋求国营集团的支持成立一家全新国营机械制造企业,在整个工业界引起了地震。

    由国家投资的蒸汽轮机研发项目,戏剧性地在前年被通用工业公司拔了头筹,抢先通过了生产应用技术专利验证,结果科工委审批的当天,原本的北方工业公司蒸汽轮机项目负责人曹哲,一个人站在国会大楼外整整一夜不发一语。有关这里面的猫腻,大概也被人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最终的蒸汽轮机电力应用技术还是在两家公司的共同努力下在去年实现,两家公司分享了国营电力公司的上百万美元合同,但一心扑在这个项目上的曹哲就伤透了心。只是本着“站好最后一班岗”的态度,曹哲坚持在电站正式建成并成功试运行后才递交了辞职信。

    曹哲和林有德的师徒关系从此一刀两断,也让林有德这一个月来憔悴了许多。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就算是曹哲也公开承认姜兆龙和通用工业公司的工程师对这个项目也做出了许多关键性的指导贡献,但两个老总级的工业技术前辈大佬,怎么能对一个后辈这么耍手段?

    通用工业公司老总姜兆龙不是个省油的灯,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北方工业公司老总林有德在这件事情上居然也“伙同”外人“坑”了徒弟一把,倒让不少技术宅们私下里发起了语言攻击。

    为表达抗议,若干同样在科工委担任委员的几个较年轻的工业技术人才,宣布退出了科工委。态度很明显,这些同情曹哲的穿越众,尤其是当初一起参与蒸汽轮机项目的若干技术人员,已经感觉无法和姜兆龙、林有德这两个人保持原本的关系了。

    这一行为的后果,就是通用工业公司和北方工业公司内部跟着发生了连锁反应,不少人都猜测接下来,当国营重型机械公司正式成立后,资本实力相当于两家公司资本总和的国营能源矿业集团,将会对这两家私营工业企业展开一次空前的挖墙角行为。

    “老姜,老林,相关企业技术安全文件。你们二位都已经看过了,还有什么意见吗?”由于部分委员拒绝出席,现场的气氛有点紧张,但包子图依然不动声色地把话题送到了两个工业大佬的面前。

    “没意见,小曹他们准备得还算比较充分,只是他们目前没有什么产品技术储备项目,在产品上还需要自己去重新摸索。”林有德的表情渐渐平复,算是站在公正的立场上为自己“叛逆”的徒弟说了句公道话。

    “我也没意见。”姜兆龙也是面不改色,不过偷偷看向林有德的双眼里也露出一丝歉意。

    相关的审核工作进行得十分高效,很快心不在焉的委员们就纷纷退场。只留下了三位正副主席还在大厅里默默不语。

    “那好吧,下周科工委就可以做出批复了。”再无其他人在场,包子图摘下眼镜,终于一脸苦笑,“老姜,老林,在这件事情上,我虽然对小曹的冲动行为不太赞同,但从长远来看。我觉得也是非常必要的……”

    姜兆龙和林有德面面相觑,大概都清楚了包子图的意思。

    ……

    长岛西区的公园成为了孩子们的天下,几乎大部分父母都在这一天请到了假,陪着孩子在这里玩了整个下午。儿童节的游乐终于在黄昏来临前落幕。意犹未尽的孩子们牵着父母的手,还在街道上不知疲惫地欢笑着,而紧张工作一周的父母们,则宠溺地由着孩子在身边张扬。

    一直到华灯初上。苏子宁才和妻子袁欣艺一人牵着个孩子,还推着一架婴儿车返回了家。不过刚走进自家别墅前院,就看见一个外交部的文员正抱着一堆文件在客厅里等着。自家的保姆还在一边伺候着端茶送水。

    “真是不安心啊,你明明今天是请假的,他们都要把事情送过来。”袁欣艺略微不满地瞥了眼丈夫,将大女儿和次子交给保姆牵走,自己则抱着小女儿进了卧室。

    “部长阁下,驻阿姆斯特丹领事馆的秘密文件发来了,另外,远东也有电文送到。”工作人员很不好意思地避让了外交部长夫妇在客厅里的私聊,然后毕恭毕敬地将文件袋送到了苏子宁的面前。

    “欧洲方面有什么特别需要处理的事项吗?”苏子宁大致翻了下外交文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确实如此,埃尔森领事官阁下的意思是,是否我国针对丹麦王国和神圣罗马帝国的外交和谈也发表一份声明?”工作人员说着,赶紧掏出自己的纸笔,就等着外交部长吩咐,“阿姆斯特丹领事馆还收到情报,荷兰政府已经决定将荷属西印度殖民地管理事务授权给荷兰西印度公司。”

    欧洲三十年战争第二阶段终于快走到了尽头,不久之后,丹麦王国和神圣罗马帝国的《卢卑克和约》就将签订。

    本来打算吃上一嘴便宜的丹麦王国输得差点亡国,原本还有点话语权的德意志下萨克森地区权益也丢了个精光;法国为组织反哈布斯堡联盟花掉了一大笔钱,却因为国内宗教暴乱而放弃了立场;英格兰因为支持法国国内新教徒叛乱,被法国和西班牙联手打了个鼻青脸肿,如今已经濒临破产。

    除了意外的在英格兰以及德意志奥尔登堡新教贵族的支持下,前普法尔茨选帝侯腓特烈五世在下萨克森西北地区沿海占了可怜巴巴的几十平方公里的土地,整个反哈布斯堡联盟再次遭受重创,甚至比第一阶段输得还要窝囊。在西班牙王国的支持下,神圣罗马帝国此时已经站到了历史上的顶点,尤其是凭借军事上的一连串胜利,统一整个德意志版图并进入波罗的海和大西洋的宏伟蓝图即将实现。

    “总算是要和谈了……”回到沙发上,苏子宁略略思索一会儿,就露出了微笑,“让埃尔森发表一份声明:我国政府十分欢迎交战各方将要达成的任何和平协议,愿意为欧洲大陆的永久和平与各方展开全面合作,并对欧洲部分地区因战争而持续的人道主义危机继续表示关注,为此我国将先期组织一批人道主义救援物资运抵德意志。”

    这是华美政府早就为欧洲三十年战争第三阶段预备好的“礼物”,按照这份声明的说法,未来一年。将有超过2000吨以谷物、药物等生活必须品为名义组成的援助物资运输到德意志奥尔登堡西北沿海的埃姆登港,这批物资里自然也偷偷包括“一小部分”的武器装备。

    埃姆登港如今正是腓特烈五世这几年拼死拼活抢到的地盘,至于腓特烈五世是否大方到愿意让其他德意志城邦“分享”这批“人道主义救援物资”,那就不是华美国去考虑的事了。

    当然,为了不厚此薄彼,已经连续两年发生饥荒的西班牙王国,也可以通过华美国特别援助贷款从华美国进口到比欧洲行情要低上至少20%的大批谷物。

    至于那个历史上名气远不如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荷兰西印度公司,苏子宁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如今荷兰在新大陆的殖民地,只有荷属圭亚那。华美国的横空出世。彻底打断了荷兰西印度公司本应在北美的殖民进程,而本应发生于1624年的荷兰入侵巴西首府圣萨尔瓦多的事件,诡异地石沉大海销声匿迹,让华美外交部当初对巴西葡萄牙殖民地的大规模军援碰了空气。蝴蝶翅膀已经扰乱了大西洋,仿佛历史出现了新的分支,之后就无法把握了。

    不过,苏子宁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有头绪罢了。

    对欧洲的外交工作算是告一段落。而有关亚洲方面的那份加密文件,因为是3a级的保密档,所以工作人员就没打算当场获得指示,很识趣地就告辞走人。

    “今天分下工。我给方玮和方琳洗澡,你负责方琪。”袁欣艺此时又走进了客厅,手里还捏着一方浴巾。

    “夫人,晚餐已经弄完了。还是我去给大小姐和小少爷洗吧!”华裔保姆赶紧走了过来,生怕让这家主人觉得自己是个摆设。

    “让他去,整天那么忙着上班。再这样下去,会和孩子生疏的。”袁欣艺双手叉腰,果断拒绝了保姆的自告奋勇,“苏子宁,还抱着文件干什么?”

    “琪琪都快六岁了,明年就要上小学了,还要我去给她洗澡?”苏子宁烂着个脸,显得理直气壮,“琪琪是大孩子了,才不会和我生疏呢,是吧。”

    “我要爸爸帮我洗!”一个小脑袋从走廊露了出来,正是长女苏方琪。

    “……”苏子宁顿时语塞,袁欣艺则笑眯了眼。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前院同时传来了急匆匆的敲门声和摇铃声,从节奏和力度上看,是属于任长乐一人的特有习惯,若不是什么大事,这个如今“富可敌国”的暴发户是不会那么着急来苏家的。

    “你先去给琪琪洗吧!”苏子宁如蒙大赦,赶紧起身朝前院走去,气得袁欣艺直接把浴巾扔到了地上。

    ……

    “听说了吗,包子图已经明确表示要参加国会参议院议长选举。”又胖了点的任长乐,抓着咖啡猛灌了一口,抹着嘴说得飞快,“我还听说,林有德和姜兆龙同时辞去科工委副主席的职务了,你说这是个什么节奏?”

    苏子宁一愣,对这个铁杆朋友如此“后知后觉”的表现深感“遗憾”。

    “大家都有施展政治诉求的机会,也许还做好了履行政治责任的觉悟。”苏子宁沉吟了半响,还是模陵两可的态度。

    “近期国会停止了《证劵交易法》的相关立法听证会,政府商务部也停止了好几家公司的对外投资审批!敢情大家都在等着看风向,由着那群吃大锅饭的人卷土重来?!”任长乐一巴掌拍在书桌上,气呼呼地站了起来,“知道吗,我可是和几个哥们准备了好久了,砸进去上百万,‘中远投资发展银行’才完成注资,就来了这么一出!”

    “那说明大家都有政策风险意识,是好事。”苏子宁笑呵呵地把任长乐拉下来,指了指某个方向,“包子图的理念未必和大家冲突,国家建立初期,任何一边倒的制度政策都不是健康的。说实话,虽然我个人倾向自由资本。但你说说看,我们现在的各项政治经济制度,又多方面接近国家资本垄断,甚至我认为,这种局面恰恰是一种平衡,不会因为包子图一个人而发生大改变。”

    在苏子宁眼里,和骨子里还算中庸的刘铭钧老人相比,包子图才是国会里铁杆的“国有”派。包子图工作劳心劳力不说,也一直在呼吁国家集中力量搞建设。

    虽然包子图并不是激进反对国家的私营资本,但很多次都公开对国家的核心发展进程一直处在“争钱夺利”的气氛表示担忧。

    大灾难以来。穿越众的个人政治经济意愿走向也越发清晰起来,超过三分之二的前码头工人中,大部分成为了国营集团各级管理部门的主要构成部分,但国家主要的工商业又掌握在另外三分之一的前旅游团人群手中。

    虽然最初的股份混杂的国家金融资本制度在淡化“国”与“私”的利益分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国有集团的每年分红数额,平均只占穿越众个人收益的不到一半了,不同的穿越者的投资理财能力和倾向渐渐明显出差异。“贫富差距”不可避免地在悄然拉大,例如任长乐、游启这等的企业家。其年收益已经数倍于普通的穿越众。

    假如现在非要对所有穿越众的资本倾向进行一次基本分类的话,那大致能分成三派:国有派、私有派以及中间派。其中国有派人数最多,以前码头工人群体为主,大约300人。中间派和私有派则人数基本一致,以前旅游团群体为主。在这个分类中,私有派和中间派的部分人的家庭资产,已经是国有派家庭平均资产的5倍了。

    在《证券交易法》越来越临近国会最后一次审核程序的当下。几年来国有派的个人投资不理想的负面情绪逐渐增多,不少人私底下对建国到现在的私营资本的疯狂扩张多有腹诽。

    连续两届的政治过渡期,当初因为“社会惯性”。导致国会两院和政府内阁基本上都被前旅游团的人掌握。国会两院除去两位议长,一共52名议员里,前旅游团身份的穿越众就占了70%,在各州地方政府担任要职的超过80%,政府内阁部长人选更是几乎完全把持。

    参议院议长刘老已经表露出了退休的意愿,包子图成为了下一届国会参议院议长的热门候选人,大量经过几年“看过猪跑”的前码头工人们也开始积极讨论国会两院选举的事了。

    如此看来,就算国会两院议员的改选有比例限制,“站位”不偏不斜的总理齐建军很可能还会继续主导政府工作,但很可能新一批国会议员的身份比例会发生很微妙的变动,这对于之后的国家政策法律的制定也会产生微妙的影响。

    “你就安慰我吧……”任长乐嘟哝着嘴,情绪依然不是很好,“我就怕有人会针对我们。”

    看着好友那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苏子宁也不知道说啥好了。再想想现如今的远东布局战略引发的内部纷争,又何尝不是一种国家更高层面的“公与私”的利益博弈呢?

    “你看,我们是不是也准备一下?昨天几个哥们儿聚了下,周君庭的意思是,这次选举的结果对以后两届国会的构成影响很大,咱们也不能一点应对都没有,至少在国会选举中要‘保’住几个名额……”

    任长乐捏着杯子,手指不安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终于说出了他这次到访的真正目的。

    “既来之则安之,现在国家的基本框架已定,大家最核心的利益还是一致的,最关键的‘东西’也有了共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捕风捉影搞党派政治吧……”

    静静地看着好友那张因为“害羞”而微微发红的脸,一丝奇怪的感觉从心头掠过,苏子宁此时终于恍然大悟。

    苏子宁的话是真安慰还是口不对心,任长乐是一时半会分辨不出来,这也是他越来越觉得苏子宁离“兄弟们”越来越远的感觉由来。

    也许苏子宁就像大家说的那样,越来越像一个政客了吧……任长乐喝着咖啡,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换一种节奏

    国会选举倒计时已经悄然逼近,无论小道消息是如何散播出去的,在这个当下,大量的国会工作都趋于放缓甚至是暂停状态,似乎有关今后一系列的国策法规,都将推到新一届国会去实现。

    儿童节后的一周,来自欧洲的风声也越来越频繁趋紧。欧洲三十年战争第二阶段结束的哨声正在吹响,法国首相黎塞留又已经在私下搞串联,第三阶段即将上演。华美政府内阁再次钻进了各种沉闷的会议。头绪是如此之多,但核心之一,则是有关英格兰的负债清偿问题上。

    在白金汉公爵维利尔斯为首的以英格兰保皇党主战派,如今终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几年的对外战争一塌糊涂,国王查理一世几乎隔三岔五就要和国民议会闹上一堆别扭。

    “不能因为国王就花光国家的钱。”几乎所有国民议会的议员们,都对当前国王如输红眼的赌徒一样还想向西班牙和法国找回场子的行为表示愤慨。

    和历史上查理一世求爹爹告奶奶般从议会到处要钱,甚至还有变卖自己王后老婆的嫁妆之类的筹款丑事不同,这几年的英格兰王室对大规模向外举债上了瘾。只是借债对象不再是多佛尔海峡对面的荷兰银行家,而是远在大西洋另一头的中华美利坚共和国。

    除去最初一两笔王室贷款的偿还还算干脆外,即将到期或已经到期的华美债务又已经累计到了50万英镑(折合500万美元)。50万英镑的负债多吗?其实并不多,这对于一年王室花销就接近百万英镑的查理一世来说,原本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按照当初签订的伦敦贷款协议,英格兰王室只能用华美国的贷款才能购买华美军火物资。国民议会在最初的几次抗争后,也“欣然”接受了这种模式,这意味着只要英格兰保皇党想要驱动国家继续从欧洲战争中捞本回利,就必须由国王查理一世自己背负这种债务。

    企图用“饥饿战术”来换回国王的失心疯的作法可谓双刃剑,为了对抗西班牙和法国的反英联合。同时也表示对国民议会的不低头态度,英格兰王室的军队现在已经陷入了诸多方面都严重依赖华美国的境地。查理一世已经强迫国民议会通过了好几次非法关税提案,不仅仅是甲胄、燧发枪、大炮和弹药,甚至连营帐、被服和粮食等周边战争物资,都绝大部分从华美国进口。

    为了不断获得资金,英格兰王室已经将加勒比海的圣基茨岛和巴巴多斯岛作为了抵押,后来又添加上了好不容易去年才从西班牙人手里抢来的圣文森特岛(圣文森特和格林纳丁斯)。苏子宁的阳谋终于在某种程度上讲,已经让查理一世如瘾君子般欲罢不能。

    英格兰王室是掉进了陷阱,但现在华美国所面临的,就是在对方无力偿还大西洋银行贷款、宣布破产的时候。是否真的会按照贷款抵押协议去接受英格兰王室的海外殖民地财产?

    “……各位,最新的情报已经来了,白金汉公爵维利尔斯被刺杀了,他还是没逃过一劫。我们之前已经挫败了好几起针对他的暗杀,可惜,他这次是视察爱尔兰驻军的时候被,爱尔兰的狂热天主教徒用整整一桶火药给干掉了!”

    会议厅的门开了,苏子宁带着无奈的表情走了进来,手里举着一封电文。一众围着会议桌子边吃饭边讨论的内阁部长们都一愣。

    其实对英格兰政策的关键,就是维利尔斯,只要他不死,英格兰王室对欧战的“热情”就能保持。王室负债问题其实只是个额外的绑架工具而已。历史上白金汉公爵维利尔斯死于1628年的暗杀,这次看似因为华美国的横空出世而多活了一年,也一度比历史上更加掌握了英格兰的权柄,但依然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国内激烈政治斗争中一命呜呼。

    “也就是说。按照历史的走向,英格兰国王会选择对国民议会屈服,放弃对德意志战争的干涉。放弃支持腓特烈五世,退出战争了?”国防部长郑泉推开饭盒,眉头紧皱,“好像又回到原点了,这意味着我们这么多年的盘算还是没能凑效。”

    “嗯,英格兰国民议会赢来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和平,而且是持续11年的和平……”苏子宁嬉皮笑脸地拉过椅子,坐到了郑泉的对面,扒拉起自己已经放凉的饭菜。

    “不是个好消息,我们要收回本钱,不得不和英格兰王室清算那些贷款抵押的岛屿?算是欧洲布局失败?”国土安全部长刘云嘿嘿一笑,把头扭向了会议厅一侧墙上的大地图,“好像我们并不急着要用这几座小岛吧?”

    “还好,我们在爱尔兰和欧洲大陆的钉子已经打下了。腓特烈五世至少坚持到现在,欧洲代理人计划没有受到影响,这就是最大的收获。”总理齐建军撇了眼埋头大吃的苏子宁,大致明白了对方的后招。

    “嗯,可以通知史文博和英格兰交涉,基于英格兰的财政危机,我们可以有限度的延长贷款合同期,换取英格兰对我国商品出口的减税政策。”苏子宁想了想,似乎有点犹豫,“黛卿卿已经在和爱尔兰议会下院的部分本地激进贵族接触,如果需要的话,爱尔兰方面可以做接力棒,能坚持到1633年就行,那时候苏格兰又会闹事。”

    提到黛卿卿,会议厅里又一阵沉默,尤其是国防部长郑泉,顿时食不甘味地推开了自己的饭碗。

    那个挂着国防部军情局长头衔的女子,已经一心扑在了她的“爱尔兰根据地”上。虽然黛卿卿几乎垄断了爱尔兰基拉尼地区的所有经济命脉,英格兰王室和爱尔兰总督斯特拉福德伯爵每年也能从她的产业里获得上万英镑的收益分成,但黛卿卿本人却深得基拉尼和肯梅尔地区的爱尔兰民众的爱戴,俨然爱尔兰解放运动的幕后精神领袖。

    “爱尔兰问题,是我们让英格兰无法在欧洲三十年战争中‘置身之外’的重要布局之一。英格兰在北美和加勒比海的许多扩张行为,都发生在历史上这段时间!”齐建军大概也无法接受英格兰就这样不听摆布,表情十分严肃,“一旦欧洲三十年战争第三阶段开打。而英格兰打算彻底放弃干涉欧洲大陆战事,我们就要做好让爱尔兰点火的准备,从而让整个欧洲都无法分心……”

    齐建军在侃侃而谈,会议厅里也逐渐热闹起来,但苏子宁此时却在旁人眼里继续心不在焉起来,思绪又飞到了其他方向。

    在苏子宁看来,当初为了抓住历史机遇,吸欧洲的血发战争财,完成这个新生国家的大西洋和北美本土战略布局,对外又是埋钉子又是做种子。在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之后,如今对外的许多事都做到了一个“瓶颈”极限期,再要想继续突破就要付出更高的成本。这一点上,无论是国会两院还是政府内阁,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欧洲三十年战争的第三阶段,瑞典王国将作为欧洲反哈布斯堡联盟的新一代主角闪亮登场,并拉开最惨烈的战争序幕。现在欧洲对美洲的殖民活动已经降低到历史的最低点,将是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完成大西洋和北美本土战略布局的黄金期。

    现在将国家重心重新拉回国内,回收前期成本。大修内功,大概就是获得一个外部相对稳定的环境后,国家未来十年的核心发展思路了。不过,当人们的目光和精力不再被外部所牵挂的时候。那内部矛盾就成为了未来发展影响穿越众群体内部稳定的主要诱因了。

    建国初期是那么得人心不一,为了转移内部矛盾,苏子宁自认为做了许多“不得人心”的事。从北大西洋到南大西洋,从加勒比到德意志。从葡萄牙到西班牙,从伦敦到阿姆斯特丹,几乎每一次走钢丝的行为。在让大家无暇顾及内部矛盾的同时,都让自己的形象在国内一跌再跌。

    “到底给大家争取了多少时间呢?”听着一屋子的热闹议论,在苏子宁的目光中,每个人都模糊成了一个轮廓。

    “……至于亚洲方面,目前还是集思广益的阶段,国会那里也许不太可能近期就得出结论,但我们要拿出一份可操作的方案出来。苏子宁这次做主导,牵头你们几个部门,尽快就严晓松发回的内容,梳理出思路,下周就进行内部会议讨论。”

    会议进行到最后,人们的热情又再次在纷乱的问题中消散,齐建军恰到好处地结束了会议,依然把担子落到了苏子宁身上。

    “苏子宁?总理在叫你……”移民部长李想见身边的同伴好像在出神,忍不住偷偷在桌下踢了对方一下。

    “哦……啊!好!”苏子宁回过神来,也不管刚才到底听清楚多少,只能连忙点头。

    ……

    1629年6月11日,周一。

    各地的春小麦正处于关键的抽穗灌浆期,还有一个月就将成熟,但今年入夏以来的干旱少雨,让农业部的人都有点情绪紧张。虽然主要农业城镇的农田水利灌溉设施都经过了多年的考验,但自然降雨的大幅度减少,必然让今年农业灌溉的各项成本上升。

    持续几年的农业耕地面积扩张,已经让华美国摆脱了粮食问题,国家战略粮食储备量已经达到了10万人两年的规模,国内主要粮食平均价格已经平稳下滑到不足1625年的一半,为保证农民利益,国家甚至不得不规定了最低收购价,并限量开放出口。但习惯看老天爷脸色的从事农业的国民们,依然对今年的收成忧心忡忡。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今年波特市和泽西镇两大农业核心城镇的中小学生的“逃课率”增加了不少。

    虽然国营与集约化私营农场相结合的华美农业还算科学有序,但被父母叫回自家农场帮忙的孩子们还是为数不少,比例大概占到了在校学生的二成。还有一个月就是今年的各级学校的期末考试,在强调国民青少年教育的当下,这种现象让文教部长杞虞十分恼火。

    按照文教部的学期管理规定,华美国的学校寒暑假都比后世要短许多,暑假只有7月中旬到8月中旬一个月时间,寒假更是只有两周多点。虽然看起来学生上课时间比后世大大增加。但华美国所执行的宽松教育模式,加之国家法定节假日众多,青少年学生的压力却很低。

    按现在的情况来看,由于各个农场田间管理的人力需求增加,从现在开始到7月中旬夏收这段时间,也许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会被家长拉到地里去“玩”,到时候的期末考试的组织肯定会出现大量问题。

    在全国“抗旱报丰收”的关头兴师动众地去“惩罚”学生的家长?在国家当前社会本地化和国民归属感还未达到一个更高高度的当下,这种举措不一定就是好的。那根本问题只能归结与如今的学期时间安排有不妥的地方。

    万般无奈之下,杞虞只能以文教部长的身份,下发了1629年度夏季期末考试的调整通知。所有国立初级学校的期末考试时间都提前半个月,自然暑假也延长了半个月,以赶在夏收之前让学生们完成期末考试离校。

    如今的各地国立初级学校里,就被文教部的此番调整弄乱了套,许多需要在7月上旬才能完成的课程学时,不得不压缩到了短短两周之内。由此一来,许多在学校看来并不重要的体育课、劳动课或第二课堂教学就全部取消,以空出课时保证主要课程的教学。

    平时宽松惯了的学习突然一下紧张起来,自然就引起了部分孩子的不适应。一些小问题也就显现了出来。

    下午17时30分,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到了曼城南区国立初级学校的门口。杨雯雯依然是一身雍容大气的夏季裙装走了下来,笑盈盈地看着正在校门口等着自己的几个孩子。

    今年3月份生下第一个亲生女任兴婕,连同已经3岁的亲生儿子任兴德在内。杨雯雯在表面上已经成为了6个孩子的妈,这在整个穿越众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家庭规模。在产后修养了几个月后,除了继续打理自己的企业,杨雯雯依然恢复了每天都要来学校接孩子回家的习惯。

    不过和往常放学不同。今天的几个养子养女的身边,多了个老师,而且看起来几个孩子的表情都不太好。仔细一看。站在长子任兴忠身边的是对方的班主任,一个多年前移民自北欧的一个画师家庭的女儿。

    再看看长子任兴忠,正耷拉着头,一语不发地看着地面,仿佛才被老师训斥了一回。任兴爱、任兴义和任兴慈三个养子女,则可怜巴巴地站在大哥身后。

    “您好,夫人,好几个月没见了。”看到因为生孩子几个月都没再出现的杨雯雯,女老师赶紧连上几步,笑呵呵地提裙致礼。

    “斯蒂娜老师,辛苦了。今天孩子们有什么问题?”一看长子的表现,就知道肯定惹了祸,而且几年来,这个孩子也一直是学校里经常被老师提及的问题儿童。

    “也没什么,今天任兴忠在数学课上玩手工品,教课老师要没收,他就跑出教室了……而且下午自然课时,又欺负同桌的安妮。”看着身边低头不语的学生,班主任似乎比谁都尴尬,“您知道,这种违反学生守则的行为,会给其他学生带来困扰的。”

    说完这些,年轻的小学班主任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校门内,只见某根灯柱下,一个金发的小女孩正在偷偷地朝这边打量。

    偏头看了看表情呆滞的长子,背后书包上没了某件事物,杨雯雯眉头微微一皱,不过旋即露出一丝微笑:“我知道了,我会回家给孩子说清楚的。”

    ……

    曼城南区高档社区某座占地广阔的别墅庄园,以白色的石料为主的大型庄园主别墅典雅大气,红砖小路在绿地花园之中画出一道道漂亮曲线,一根根缠绕着绿色藤蔓的路灯如极富修养的卫兵静静矗立;花台水池竹林清新雅致,果园之中红绿相间花果飘香。

    这就是杨雯雯和任长乐这些年几经扩建的家,一座无论内外都充满着高贵奢华气息的大型庄园。

    说起来,无论是任长乐还是杨雯雯,都丝毫没有打算掩饰自身的新时代暴发户身份。杨雯雯竭力打造新世界华美贵族派生活时尚的思想,在她的日常生活中表现得漓淋尽致。按照她的说法,华美国必然需要也应该崛起一种不同于17世纪历史的新时代贵族生活标准。而她就是这种时尚的标杆与实践者。

    不屑于这两口子极度高调生活态度的其他穿越者们,虽然表面上经常以一种打趣的口吻在嘲讽,但私下里模仿跟风的穿越众家庭也越来越多。如今曼城市南区的一些高档社区里,类似杨雯雯这样风格或规模的别墅庄园,已经有了好多家。就连部分高收入的普通国民家庭,也渐渐在家庭生活小细节上追求模仿这种“华美标准”的上流社会贵气风范。

    黄昏晚霞透过落地窗,染出一片柔和的金黄,但庄园餐厅里还是亮起了灯。洁白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食物,一圈孩子小心翼翼地坐在两侧,一个保姆还在一边照顾着一个更小的男孩子。只有几个月大的幼女更是躺在摇篮里依依呀呀。

    家宴继续缺席了这个家庭的当家男人,任长乐此时正远在海州青城市和当地的企业主洽谈业务,照看家庭和集团总部事务的重任依然落在了杨雯雯一个人的肩上。

    “听说今年的期末考试要提前了,你们都准备好了吗?”杨雯雯轻轻抬了下手,一边的保姆赶紧端起桌上的菜盘边的小碟子,开始给孩子分餐,杨雯雯本人则不动声色地偷偷观察着长子任兴忠的一举一动。

    几个孩子彼此看看,只有性子沉稳的11岁长女任兴爱点了点头,剩下几个都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你呢。兴忠?”杨雯雯端起果汁,笑眯眯地看着长子。

    可惜此时的任兴忠,只是抓着筷子低头看着饭碗和菜碟,似乎根本就没有回答自己养母问题的心情。

    “如果你打算再一次留级的话。你可以保持沉默,可以继续欺负同学,可以上课不认真。不过,无论是我。还是你的班主任,都不会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杨雯雯放下杯子,表情从温和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十分冷峻了。

    三年过去了,其他几个比任兴忠年纪小的弟弟妹妹都顺利上了小学三年级,而任兴忠却还在小学二年级上徘徊。对这个结果,杨雯雯一度归结为任兴忠天生学习能力不强,可塑性稍微差了些,但现在来看,显然问题并非出在任兴忠是否善于学习上。

    筷子抖了下,12岁的任兴忠抬起了头,并按照这个家庭持续了三年多的家庭管教方式,慢慢站了起来点头,表示接受养母的教育。

    “能真心明白就好……算了,坐下吧。”

    自己所奉行的棒下出孝子的家庭教育,至少在表面上都被孩子们所习惯,但长子任兴忠那骨子里天生和这个家庭以及几个弟弟妹妹格格不入的跳脱野性,还是逐渐暴露出来。一想到这里,杨雯雯就心里暗暗叹气,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些。

    “阿姨,能找老师把东西要回来吗?”任兴忠坐下继续吃饭的同时,突然抬头问了句。

    几年过去,大概只有任兴忠还称呼杨雯雯为“阿姨”,虽然杨雯雯没有直接去纠正,但任谁都能感觉到一种无法用时间去抹除的疏远感。

    几个弟弟妹妹都扭头看去,尤其是和任兴忠有亲兄妹血缘关系的任兴爱,更是平静的表情中带着一丝紧张。

    “那种东西,你做得再好,终归都是假的,等你长大后,也许可以有机会接触真品。”杨雯雯自顾自地吃着菜,再没去顾忌长子的感受,“如果你很喜欢军队,那下半年我送你去青城市的私立学校上学,那里是全寄读的规矩,要一个学期才能放假回家,你能体验到梦寐以求的军队般的约束感。”

    “妈妈,我也去……”任兴爱站了起来,脸都涨红了。

    “不,亲爱的,你留在这里,那里可没有舞蹈老师。你今年的成绩很重要,常春藤的中学班录取名额可是有限的。”杨雯雯换了一副笑脸,轻轻抚摸了把长女的头发。

    一场带着“家罚’的晚餐就这样结束了,几个孩子被分别送回了房间,杨雯雯则坐在客厅里继续逗弄着幼女,一边还在修订自己即将出版的《当代裁剪艺术》的手稿。

    客厅通往外面的门开了,一个保姆捧着一根用布包裹的长条事物走了进来,恭敬地放到了杨雯雯的身前的茶几上,然后又轻轻嘀咕了句。

    杨雯雯拿起布条包裹,慢慢解开,只见里面赫然露出一杆仿22a式步枪的木头工艺品,只是尺寸长短比例比实物稍微短小了一些。这就是任兴忠近几个月来在学校手工课上不断拾掇的玩具,目前来已经接近完工的程度。

    这孩子,还保留着当初亲生父母被海盗杀死的记忆,甚至还特别厌恶欧裔同学,小小年纪,心里就对暴力产生了一种盲目依赖……看着一道道用幼嫩的手法雕刻出的步枪细节,杨雯雯又想起这个养子平时放假常去的地方,那个曼城市陆军警备司令部,据说那里的陆军士兵周末操练是养子最喜欢看的节目。

    不多时,保姆又将任兴忠带到了客厅,看到养母手里摸索的木头枪,孩子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不过几秒钟后,又低下了头。

    “以后别带到学校去了,等你完全做好了,再让别人羡慕吧。”杨雯雯走到长子面前,将木头枪递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 聘礼

    从大西洋蝴蝶岛双子港市出发的4艘敖广级大型飞剪商船,在经过近两个月的航行后,6月上旬终于抵达明珠岛,除继续送来一大批民生建设与军用物资,还包括一个用来战备轮换的外籍军团步兵连。

    一大批华美商品也随第三批次运输船队到达,并赶在葡萄牙人慢吞吞的物流运输能力之前,恢复了本年度华美商品在远东的供货。

    一时间,整个6月份,还在大兴土木的明珠岛,就迫不及待地涌入了大量的商人,只是他们大部分都属于澳门葡萄牙理事会、吕宋李国助、或是巴达维亚苏鸣岗的关系户。

    按照葡萄牙和华美国之间延续多年的合作协议,为维持移民输送,相当部分的华美商品远东出口的代理配额是属于葡萄牙的,在这里依然无法绕开葡萄牙人的中间商资格。从澳门和马六甲匆匆赶来的葡萄牙商人们,面对断货已久的华美商品,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

    葡萄牙人热衷于远东的华美商品代理,自然是靠着两国秘而不宣的互助协议。在亚速尔美租界、百慕大双湾市或是蝴蝶岛双子港,葡萄牙人不光能拿到远比欧洲同行更优惠的商品进价,几年来在远东所销售的华美商品中,一部分还都是官方的无偿外交援赠,和正常商品出口完全无关。这就产生了一个诡异的现象,葡萄牙人在远东的华美商品出货价格,许多种类都比杨小华的还要便宜些。

    即便在这里能卖出比欧洲更高的价钱,采购运往本土的工农业原料或特产也是好货色,但经国营远洋航运公司核算出的单程运费,每吨运输物流成本就超过了150美元,即使敖广级或是短衬衫级飞剪商船,从本土出发走季风航线,海上单程航运时间也要接近两个月之久。若再加上那些个“死板”的明珠市海关税务官们死死咬住不放的各项进出口税收。几番折腾下来,同等海上运力在单位时间里获得的最终利润远远少于大西洋航线,这让拨拉了一顿算盘的杨小华清醒了过来。

    小打小闹顺带而为的亚洲航线往返商品输送,倒还没什么,每年经葡萄牙和荷兰中间商送往亚洲市场的华美商品数量还不足对欧洲出口规模的百分之一。倘若要自主展开针对亚洲市场的跨洲际大宗贸易,那结合当前的国内运输成本和各项商业税收政策来看,私营贸易企业将自身那微薄而珍稀的海上运力投入到东方航线就明显不值得去做了。

    要想降低成本,只能实现亚洲本地区域的商品生产和转口贸易,但这样就需要更加昂贵的人力与物力投入,而且术有专攻。也不是中远国际贸易集团当前的能力范围。

    万般无奈之下,杨小华只能起草最后一份有关在远东展开集团业务的报告,对东方航线长期经营的可行性表达了悲观,几家贸易企业暴发户们在马六甲尝试建立运作的联合商会也没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

    1629年6月25日,周二,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

    汉《风俗通义》载:“俗说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古代以农历五月初五为恶日。从先秦以后,在华夏民间,此日就是不吉之日。插菖蒲、艾叶以驱鬼,薰苍术、白芷和喝雄黄酒以避疫。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并且人们还避“端五”忌讳,称之为“端午”。

    再加上曹娥救父、屈原投江、吴越上古龙图腾祭祀的传说,在我们常知的若干渊源以外,端午节的含义在华夏历史上是如此丰富。

    逐渐恢复安宁的大员安平堡。在端午节这天也有了更多的生气。

    堡内外充满了菖蒲、艾叶与糯米粽的独特芳香,简陋的街头人头涌动,不少百姓也难得地换上新衣。或在自家熏香沐浴,以求一年太平。水寨码头的修缮扩建工作还在进行中,外洋之上的战船往来戒备也并没有松懈,但来自吕宋的李家商船已经在安平堡和颜家进行了第一次交易,许多曾经断货已久的民生用品再次出现在街头。

    街头也出现不少华美陆海兵的身影,在部分华裔士兵的带领下,出手阔绰的大兵们被各种新奇的端午节庆事物所吸引,一帮子几乎从未吃过糯米的外籍军团土包子们更是对粽子报以极高的热情。

    原本的大员副将颜思齐的大宅,又恢复的热闹。自老七叔和七姑返回大员入住之后,这里就成为了整个安平堡人来人往最勤的府邸。仆役和丫鬟的数量比往年又多了些,一个个新衣新裙喜气洋洋,各种过节食材礼盒是里外跑送。

    此时的大明,端午节在江南闽浙一带还有女儿节的别称,在这几天,未出阁的少女自然是必须好好打扮趋利避邪,出嫁女也要在这一天“归宁”,与丈夫一起回娘家。

    如今在府内的某间闺房里,颜显屏正皱着眉头在梳妆镜前纠结着。

    对于15岁就远渡华美的颜家大小姐来说,就算海军的生活也从满了枯燥拘束,但本质上已经习惯了那种华美式自由舒畅生活。就算回到大明已经半年多了,颜显屏大部分时间还是以华美海军军官的身份整日在战舰上生活。现在七姑一回到安平堡,突然又要重回礼教森严的少女时代,颜显屏一下还有点不适应。

    “玉燕钗头艾虎轻”,一桌的端午钗饰让颜显屏无法适从,任凭一边的贴身丫鬟小雨笑嘻嘻地一个个试着在长发上比划。

    “嘿嘿,这些小玩意好有意思!怎么国内就没看到有卖啊,真应该让杨阿姨也看看这些!”

    一身汉裙打扮的唐汉娜,双手各拿一件饰品,对这些洋溢着典雅青春风的少女首饰没有抵抗能力。她口中的杨阿姨,就是号称华美时尚女王的杨雯雯。

    “今日不就是端午节宴吗?何必如此呢!”

    当唐汉娜自作主张地将一个艾叶和彩丝编制的“艾虎”系在发夹上的时候,看着镜子里在头上摇摇晃晃的小玩意,颜显屏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

    “哎呀,小姐啊,今天是女儿节呢!而且还是老七爷请媒的大日子!”小雨一把按住自家小姐。三两下又把一支“豆娘”给拾掇上了,“哦对了,昨夜奴婢们绣了好几个荷包香囊,唐小姐也有帮忙哦!小姐你看哪个合适,奴婢也好给姑爷送去。”

    说着,又从一边翻开一大堆五颜六色精致小巧的香囊,直接铺在了桌面,这些都是府里的小丫鬟们“奉命”为自家大小姐准备的。

    “做死啊,还早呢,孙阳什么时候就当姑爷了!哪有你们做荷包替人送的!”

    见贴身丫鬟还要按照端午风俗替自己给某人递香囊。颜显屏的脸更臊了,直接就一把按住了小雨的手,不过一瞬间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哦哦哦,未来老公原来是孙长官啊……那你是打算自己亲自送了?!还有啊,现在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哎!”得逞后的唐汉娜和小雨笑开了花,站在闺房门边的其他丫鬟也跟着发出“吃吃”的笑声。

    “气死我了……哪有在这个日子请媒的……”颜显屏红着脸,声音也越来越低。

    “不过呢,也不能让他太得意了,显屏。孙长官这个人可是出了名的……”见同伴一副小家碧玉的羞怯样。唐汉娜也适时地压低了声音。

    ……

    古时请媒,无碍于三种情况。一是“三姑六婆”的媒婆,二是成人之美的“红娘”,三是男女双方主动拜托的“月老”。而后两者。通常发生在世代之交的大家高门,无论是“红娘”还是“月老”,都是男女两方家庭最熟络的好友。

    其实对于草莽出身的颜家而言,还远谈不上什么高门大族。但颜家多年来在大明边海的气势很强,生意盘子一大,各方面的表现也就自然跟着提升。族内弃武从文的子弟也逐渐增多。再加之颜思齐还一度走到了大明副将的位置,占据大员岛。所以从大员岛这个角度上讲,颜家俨然已经是独霸一方的豪族。

    东海动荡之后的大员颜家,精英子弟折损众多,实力已经大不如前,老一辈里直接跟着颜思齐起家打拼的人里,就只剩下了旁支的老七叔。老七叔虽然在颜思齐时代还很低调,但在家族遭受重创、内部不安的当下,这个老人的老成持重就显眼起来,再加之女儿七姑已经被过世的颜思齐公开指定为颜显屏的监护人,所以老七叔一跃成为了如今颜家最有话语权的人物。

    按照老七叔的打算,在如今包括吕宋李国助、南洋刘香之类的人都进入了“华美友谊圈”,甚至郑芝龙都有点亲近华美的意图。大明朝廷和大员颜家重新建立招抚关系的关键时刻,与华美国府推动加深关系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在孙阳厚着脸皮请出华美远征舰队总指挥张春锐提出意向之后,老七叔自然是心里石头落了地,并按照礼俗,亲自登门回访了张春锐,开始张罗颜显屏的婚嫁大事。

    在深思熟虑之后,颜家的“月老”选择了李国助,这个曾经和颜家关系一度势同水火的人,如今已经和颜家站在了同一战线,摇身一变成为了颜家的“世交”,而且身份地位在大明东海也相当有分量。

    华美国方面,则是严晓松的老婆卡特琳娜担任红娘。颜显屏在华美的成长生活,卡特琳娜自然是帮助甚多,虽然在外人眼里是一个“番妇”,但对方的身份可不低,在华美国住惯了的七姑是万分赞成。

    最后,张春锐辈分临时提升,做为了男方的下聘代表,为孙阳处理各类婚聘事宜。有了华美海军准将的强势出面,大员颜家的脸面算是给了个十足。

    有意思的是,老七叔这次放弃了部分立场,依着当初华美国对颜家旅美子弟的照看模式,把华美国最高法官钟进山夫妇定为了颜显屏的抚养人,又早早让自己的女儿七姑拜了钟进山的妻子黄念老人做干娘,这样生拉硬扯之下,颜显屏又多了一个娘家。

    总而言之,“牢不可破”的关系是必须的!这一来,本次联姻。在大员岛就只做下聘订婚仪式,而正式成婚还是要到华美国去才行。

    ……

    和大明福建巡抚熊文灿方面的接触还在“欲语还休”的状态,但随着郑芝龙十分默契地放弃了对大员岛的围堵,如今的大员安平堡已经能够看到希望的曙光,所以当天的节宴是大摆排场。

    到场的宾客除了颜家一族外,还多了不少从福建或吕宋来的华商,以及代表刘香前来大员的一名广东雷州府海商。从另一个方面讲,今天的节宴也是颜家和李家、刘香正式结盟的象征。

    在不久前获得了一笔价值超过三十万两银子的华美海货之后,此时的李国助正满面红光地充当着“月老”,在酒席上频繁走动。和到场的华美军政官员打着热络的招呼。而颜家也不“示弱”,直接由老七叔出面,把严晓松请到了后堂谈心下棋。

    张春锐和严晓松这次为孙阳“准备”的下聘礼单可谓是深思熟虑。在宴会开场之初,负责唱礼单的宾仪差点没说干嗓子。

    “上等南洋贡米一万石!”——其实就是从明珠岛转运来的暹罗大米,一万石看起来量多,但并不值钱。

    “水晶琉璃玉凰镜一百面!”——张春锐这次直接把杨小华手上的货端走了一半,西点镇玻璃公司出产的大型落地梳妆镜总共才运来了两百件。

    “南洋珍珠十颗!翡翠玉如意一对!”——刘香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一批能看不能吃的东西,这次借花献佛般被严晓松拿来充作了聘礼。

    “西海玉香龙脂膏五十盒!”——好吧,这些据说是杨小华依照国内“姐夫任长乐”的意思。从库存里拨给孙阳的半件雪花膏。

    “华美十八斤南海火龙精铁炮……十二门!”——这才是最雷人的东西,无论是远东,还是当前的欧洲,华美24磅加农重炮都是首次亮相。而且一来就成为了下聘彩礼之一。

    不过这种玩意和暹罗大米一样,只能堆在水寨码头库房里,而且实在太重,不然依着严晓松的装逼原则。铁定也会扛上一门抬到宴会场上卖弄一番。

    当华美军械公然以聘礼形式送到大员颜家手上的时候,全场都震惊了,颜思海更是呼地一下站了起来。面露狂喜。

    林林总总,在大明至少价值二十万两银子的聘礼让到场的宾客们目瞪口呆。

    和众人的欢欣羡慕不同,在场的男主角孙阳,此时的表情却并不怎么好看。因为根据私下的通知,为了他这次“政治婚姻”的装逼下聘,穿越众们是“慷慨解囊”,所有的采购和运费费用都一分钱不少的算到了他的帐上,但考虑到内部关系只收取批发价。

    粗略计算,事后孙阳要买单的货物总价值超过6万美元,几乎相当于一个普通华美穿越者两年的投资收益……

    ……

    “……维持大员海峡的和平稳定,建立共赢互利的东海秩序,是我国政府的一贯立场。在这个前提下,大员岛应该具备稳定的基础和发展能力,以及和大明的可持续的交往原则。”

    后院之中,严晓松正和老七叔在下棋。和前者臭得一塌糊涂的棋艺相比,老七叔要想让几步都是那么的艰难。

    听着对面那个年轻后辈从容不迫的言语,老七叔心里升起一丝狐疑。

    华美国在想法设防帮助大员颜家重新获得大明朝廷认可的同时,但又明显不希望颜家真正成为大明朝廷的地方政治单位。如果说以前颜思齐的态度还介乎于“从附”与“偏安”之间,那此时华美国“指导”下的未来大员走向,则是**裸的无限接近于“割据”!

    和早已扬帆全世界贪食每一片“新大陆”的欧洲列强相比,也许大员岛在大明朝眼里,依然还是“东番荒蛮、孤悬海外”的野地,但行走于惊涛骇浪之中的颜家或是郑家,却早已认定此地今后的无穷价值。野心两家都有,但要在大明朝的“眼皮子”低下割地称王,恐怕骨子里的那道坎还依然难以迈过。

    “颜家何德何能能担此大任。”落下一子后,老七叔双手做礼,“这东海纷争由来已久,自颜家落户大员。已无争利之心。遣族内子弟旅美安居,就是佐证。”

    静静地看着老人那波澜不惊的表情,严晓松心里微微一笑。

    “当然,这些只是我国政府的一种期待。我们承认大明朝在东海的权益,但在大明朝还未就东海南洋‘平乱’给出最终态度以前,我们保留自主行动的权力。”

    严晓松从怀里突然掏出一份文件,轻轻递到了老七叔的面前:“这是我个人准备送给颜家的‘预备礼’。”

    礼貌地接过,才翻看了几行,老七叔就神色大变。

    “这儿……割北部淡水堡、鸡笼山一带于华美国,许华美陆海兵船屯驻大员。大明朝廷和那郑芝龙若知颜家如此,岂不是永日不可安宁了!”老七叔慢慢站了起来,手指颤巍巍地指向了面前仍然稳坐的青年,眼里露出怒火,“好一份大礼啊!这可与当年荷兰番夷有何不同!是置我颜家于死地吗?!”

    自荷兰人和西班牙冒险家首先在台湾北部的鸡笼山一带的河流中发现了金砂后,“金瓜石”就登上了台湾黄金开采的历史舞台,而且在单位面积的储量计算上,位于世界一等产金地名列。

    鸡笼一带的河流金砂含量之丰富,后世的河流淘金业一直延续到了20世纪初。还能达到年产两百多公斤砂金的产金量。虽然金瓜石金矿的大规模开采还不是颜家有精力有能力去做,但仅凭小规模的河流淘金这一项,在颜思齐在世时就达到了每年5000两黄金的收益。此外,在鸡笼地区。和金矿伴生的铜矿和银矿资源也很丰富,鸡笼煤矿更是从明末开始就有了土法开采记录。

    “我们想送,但未必有人敢接。漫天要价,着地换钱。有备无患而已……”严晓松端起一侧的绿茶,轻轻啜饮着,“就我所知。你们和熊文灿的招抚议和并不顺利吧?倘若作为华美政府远东事务的直接外交负责人,这时候不表达点什么意见,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低头沉吟了半响,老七叔猛然醒悟,眼底出现一丝欣喜。

    ……

    “嘿嘿,姑爷您跟着奴婢,小姐现在在后花园呢,有要事和您商谈!”

    红花绿叶之中,一身华美海军制服的孙阳一头雾水地跟着一串颜家小丫鬟绕来绕去。

    几个月来上上下下都看着这种事,都那么明显了,还有啥要事?孙阳百思不得其解。

    从小路穿过几丛花台绿林,眼前的小池边,颜显屏正一身大明少女的打扮呆坐在石凳上,盯着池水目不转睛中。

    除了贴身丫鬟小雨有资格在现场外,其他的仆役都纷纷退了出去,孙阳就这样傻乎乎地站在了颜显屏的身侧。

    “那啥?好像记得这里规矩很多,我这样过来合适?”看着眼前注定是“盘中菜”的少女,孙阳在暗暗得意的同时,还故意摸着下巴在思考。

    “嗯,有些话必须现在说清楚。”

    突然身后传来一身熟悉的女声,扭头一看,只见同样一副大明少女打扮的唐汉娜出现了。

    “啥?”孙阳更糊涂了,但心里却升起一丝不妙。

    一声龙吟,白光一闪,一把长剑就架在了孙阳的肩上。定眼一看,颜显屏不知道从哪抽出宝剑,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垂下的右手上居然还拿着一把转轮手枪。

    “孙阳,我知道你以前喜欢寻花问柳,外面做一些不干不净的事!”颜显屏眨巴着大眼睛,语气有点生硬,“若你今后还打算四处沾花惹草,或是想在外私蓄女子,这婚约不要也罢!”

    全是你说的吧……孙阳僵硬的脖子慢慢转动,看住了嬉皮笑脸的唐汉娜,一撇苦笑出现在嘴角。

    “此番明媒正娶,我既嫁于你,必三从四德严守女规,若你……你……”颜显屏咬着牙,眼里出现一丝水光,“倘若有朝一日你恶习又起,有负于我,我必杀了你……然后自尽殉之!”

    我了个去,我早就说了这妞不好惹,谁他妈的老是鼓动我啊!

    孙阳知道对方傲娇刚烈性子和骨子里的保守,天知道对方查清自己外面到底有多少情人或是私生子女后,会不会就执行“最终审判”。

    “其实说清楚点好哦,孙大叔。”唐汉娜此时也走近了些,轻轻拨开了宝剑,故意板起了脸,“现在到底在外面养了多少私生子?你应该承担的责任当然不能就这样丢下,但你更要对显屏负责,别以后三天两头又跑出什么人喊你爸爸。”

    “六个……哦,不,七个……哦,舰队出发前增加到八个了……”孙阳抓着头皮,胆战心惊地数着数。

    颜显屏手里的宝剑慢慢垂了下来,一脸惊诧,这下连唐汉娜都目瞪口呆了。虽然都知道孙阳在外面有几个相好,甚至还有若干私生子的传言,但这个数量级简直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哎呀!”一个黑物打到头上,孙阳额头一疼,差点蹲到地上。睁眼一看,那把转轮手枪被颜显屏当做石头砸了过来。

    颜显屏带着满脸泪花跑开了,丫鬟小雨赶紧追了过去,始作俑者唐汉娜也有点尴尬。

    “图样图森破……我怎么就交代了?女人知道太多真相果然不是好事……”揉着额头的红包,在返回正厅的路上,孙阳嘟哝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话。(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阋墙

    崇祯二年农历五月中旬的福州,比往年更湿热了些,但更加让人热议的,则是几年前“琉球兵灾”后一度失踪的琉球国王尚丰和世子尚恭又突然出现了。

    据说此时的琉球国,已经被大明金澎海防水师成功救助,当年颜家之乱导致的琉球国沦于乱兵和倭寇海贼之手,如今再次归附国治。为了表达对大明天朝救国之恩的感激,复出的国王尚丰果断派遣使臣前往大明朝谢恩,朝贡使团就在福州上岸,如今正在准备前往南京等候觐见皇帝的圣旨。

    一场由郑家、颜家“尽弃前嫌”组成的联军船队,在定海(舟山群岛)和海盗头子李魁奇的船队展开了血战。自知走投无路的李魁奇最后自己引爆了座船的火药,葬身火海。

    随后,在讨伐正在琉球群岛停泊的另一个海盗首领钟斌的战斗中,华美远征舰队提供了火力支援,当着郑芝虎的面,用远距离线列战术将有倭寇助战的钟斌船队打了个落花流水。郑家随后冲上了琉球岛,一举缴获钟斌从日本走私而来的大批银锭、铜锭和硫磺,以及准备运往萨摩藩的上千担生丝、盐和茶叶。

    海上的节节胜利,让“运筹帷幄”的熊文灿声望大涨,几乎每隔几天就有发往京师的报捷文书。另一边,随着郑芝龙“奉命”大规模的出击,郑家在闽浙沿海一带大肆“推销”的“关防票旗”也悄然消失,熊文灿也适时地解除了让闽浙海商十分不爽的许多海禁条令,让当地的士绅们弹冠相庆纷纷称赞。

    和东海整体气氛逐渐趋于平和相反,就在福州城福建巡抚衙门内,熊文灿还在书房里忧心忡忡地踱着步,思量着大员岛的最终解决方案。

    郑芝龙在闽浙、琉球和苏北沿海的一连串胜利,别人不知道,他熊文灿是一清二楚。要以郑芝龙的金澎海防水师的能力,要在大明边海做做恶倒还有几分力气,但真要剿灭哪些让人头疼的海盗或是倭寇番夷,没个十年八载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偏偏这次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包括琉球在内的海域,几大李旦和颜思齐过世后趁势崛起的大海盗就灰飞烟灭。这里面,郑芝龙在得到自己默许后与那些“米夷军兵”的合作才是关键。

    原本以为米夷人最多是和荷兰番夷一个档次,却没想到兵锋如此之盛,就连一向自信的郑芝龙都表现出了不寻常的态度。无利不起早,米夷人万里迢迢跑来。口中的解救南洋华民之苦、剿匪平患的借口谁又会信呢……

    这次逼着郑芝龙大规模出击,无论对方继续“自行其事”选择与颜家或是米夷人为敌,或是干脆“乖乖就范”拿新的黑锅开刀,都不可避免的伤筋动骨。结果几次胜仗下来,除了部分财物上缴巡抚衙门充充门面以外,战船之类的军械战利品几乎全部被郑芝龙以“补损”为由吃下,甚至还招降收编了相当多的战俘,实力反比以前还有所增长,这些都是让人更加不安的所在。

    ……

    “恩师。”

    就在熊文灿沉思慢步的时候。书房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一抬头,之间一名虽然身批甲胄、但气质又十分文雅的短须青年站在了眼前,那不是郑芝龙又是谁?

    “哦,飞黄来了啊。快坐。你连日领军奔波,如今又赶赴福州,老夫薄待你了。”熊文灿亲切地招呼着郑芝龙,表情十分温和。

    “学生不敢称苦。倒是恩师日夜操劳,学生无以分忧,深感不安。”郑芝龙赶紧跪拜在地。头放得很低。

    “好了,既然你以师礼对我,就不必拘束了。”熊文灿受了对方的大礼,才将对方扶起。

    “不知恩师急召学生而来,是有何事?”郑芝龙毕恭毕敬地坐到了熊文灿的下首,双手做礼。

    “朝廷已经下旨嘉勉闽海备倭及海防诸营,飞黄你居功甚伟,老夫正想如何上奏朝廷以定升赏。然东番之事尚未了结,老夫想听听你的看法。这是两封信,你先看看再说。”

    说着,熊文灿从书案上取下两封信,递给了郑芝龙。

    “学生不敢,皆是恩师督导有方,方有全胜。”小心接下,细细看过这封来自大员颜家的“请罪书”,郑芝龙面露一丝不屑。再看过那封打着华美国外交部印章的书信,郑芝龙的内心就猛然一跳。

    华美国的严先生居然想要以“助大明清剿东海”为由割占东番大员之地?!颜家人还把这些内容直接转给了熊文灿!难道说严先生此前密约所说的“欲助郑家和颜家重归旧好”的手段就是这个?!

    与华美国的“和平”协议,是郑芝龙自认为做出的正确选择。华美人明确表示大明东海保持现状的强硬立场,支持颜家的态度鲜明。但对于郑芝龙的诉求,那个严先生也表现出了很大方的态度,表示将说服颜家推出竞争,承认郑家对琉球、朝鲜和日本的贸易垄断地位,在南洋“以人换物”的交易也比荷兰人看起来更“划算”,也更**。但这样一来,反而有一种自己和颜家都被华美人绑架的味道在里面。

    “……无利不起早啊!米夷阳谋不断,咄咄逼人,与那泰西荷兰番夷同出一辙罢了。飞黄你怎看待此事?”熊文灿摸着胡须,开始眯起眼睛闭目养神,但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郑芝龙。

    “颜家之前虽有助逆之嫌,朝廷的处置再重也是‘母责子过’,乃是‘家事’。恩师明察秋毫,流言已清,我等又岂容外人横刀掠食!若恩师心意已决,学生当率舟师与那米夷誓死一战!”

    郑芝龙回过神,慢慢站起来,又单腿跪在了熊文灿面前,面露决绝。

    “你有几成把握?”熊文灿没有睁开眼,慢吞吞地问道。

    “近期多战事,兵船人马损耗甚巨,粮饷亦不济。然狭路相逢勇者胜,有恩师督命在前。将士用命在后,虽死亦往之!不过,学生细想,此必定是那米夷人挑拨造势,意借恩师之手,弃大员颜家在外,好独吞之。此举确与当年荷兰人觊觎大员同出一辙。”

    郑芝龙慷慨陈词之后,又话锋一转,暗示自己实力不足,无论是对上借此讨价还价的颜家还是深不可测的华美舰队。都没有多大胜算。

    “哈哈,飞黄你当真认为这是米夷人对颜家落井下石之举?颜家又何尝不是拿着来和朝廷讨价还价呢……屡屡阳谋,倒是见识了这米夷之贪利本性。”熊文灿睁开眼睛哈哈大笑,还神秘地看了一眼郑芝龙,“飞黄,这大明东海之防,你也任重道远啊!”

    眼下之意,这华美国的一次野心勃勃的狮子大开口,其实最大的收益者恰恰是郑家和颜家。大明朝廷如果拒绝招抚颜家。或是以招抚为由强迫颜家内迁,那颜家只能被迫选择归附华美国,或者干脆把大员岛让给华美国;而整个大明东海,现在能够和华美人支持的颜家相抗衡的。又只有郑芝龙,朝廷要想同时应付几方,就不能不对郑芝龙小心对待。

    如果真走到那一步,郑芝龙拥兵自保。华美人强占大员,只要有人稍微摆弄一下文章,那他熊文灿一夜之间就可能因为“应对失策。引狼入室,失军辱国”为由被皇帝逮捕下狱。

    由此来看,华美人的心思恐怕更在于制衡,颜家要保,郑家也没有撇下,给大明的回报,自然就是东海南洋数十年的太平。

    “恩师慧眼如炬,学生明白了。不过学生以为,大员虽是野荒瘴恶之地,然若在大明治下,颜家镇守,当可做东海屏护,万不可落于外夷之手。古有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学生与颜家之前乃是公仇,非有私恨。若颜家真心向着朝廷,诚心请罪求抚,同御夷寇,学生可担保之!”

    说完,郑芝龙毕恭毕敬地对着熊文灿磕了几个头,态度极为诚恳。

    看着这个年轻的参将一脸认真的样子,熊文灿呵呵地笑了。双方意见基本一致,但心里却始终有点发苦。华美人这一图穷匕见的阳谋,他熊文灿却不得不跟着凑上去。说好听点是应对,说不好听的,他也有点被人绑架的味道。

    ……

    福建巡抚熊文灿发动的大规模清剿海盗行动,迄今为止战果累累,缴获的战利品俘虏陆续送往京师献俘报捷,终于给大明朝扬威吐气了一把。福建海防诸营更是自多年前荷兰入寇澎湖以来,大明边海军威重振的标杆。

    褒奖福建地方的方案,朝廷中枢还在商议,而福建巡抚熊文灿一份“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奏折更是引起了诸多阁臣的争论。

    熊文灿在大力追剿让崇祯皇帝火冒三丈的“东海贩民案”,如今却出现了戏剧性的转变。在朝廷各地军镇粮饷大量拖欠的背景下,前东番大员副将颜思齐不过是边镇军伍谋取私利的一个小小缩影,而东海各势力之间的勾心斗角才是其中的主因,对这一点,朝廷的大佬哪一个心里又不清楚?但熊文灿敢半公开地挑开这些来说,却让人有点意外。

    不过熊文灿在奏折里提出的“东海御贼防夷一策两利”,倒又对了崇祯的胃口。

    “自隆庆年起,闽浙诸地备倭海防靡费甚巨,然贼屡剿不绝。臣以为,‘剿’只在断其行,而‘抚’方可定其心。只堵不疏,犹如水溢封堤,终有溃灾。有郑氏效国于前,方有琉球、定海、浮头湾之捷。今沿海匪酋巨恶皆以查明授首,贩民一案水落石出,大员颜氏亦请罪内附,皇恩降沐,导恶从良以为式,边海当民心归一。此一利也。”

    “颜氏拓东番生荒恶瘴之地,早年亦有举土内附之意,然孤悬海外,其地生番混杂难驯,恐难治之。今泰西诸夷东来,寻挑边衅已逾百年。可仿洪武、永乐之例,宣慰大员,置土职司之,以卫皇明。不费朝廷一兵一卒,西可屏护闽浙,南可御西夷,北可镇倭寇。此二利也。”

    言下之意,如今东番大员岛颜家既然已经有心内附,那能获得一个既不需要朝廷关照支付一分银子,又能为朝廷解决诸多问题的大员,何乐而不为?何况如今最大的隐患,也未必是东海南洋。

    极富有招抚经验的熊文灿先是雷厉风行地剿灭了好几波海盗,还以献捷为名将大量财物充入内帑,又再次提出招抚颜家的提议,怎么看都是个善于制衡边镇的能人,崇祯皇帝自然是频频点头,只在内阁廷议过后,就给熊文灿下旨。

    至少做到这一步,熊文灿算是“功德圆满”了,不过和熊文灿如今简在帝心的仕途上升期相比,在大明的另一头,一场由另一个文官引发的巨大震动发生了。

    1629年7月20日,大明帝国历崇祯二年六月初一,辽东巡抚袁崇焕突然带队登上旅顺外海的双岛,与东江镇总兵官毛文龙会面,以商讨改变东江镇“营制不规,擅行兵事”的现状,结果被毛文龙一一回绝。

    几天后,一番针对东江镇上下数千有功将士的颁赏大会过后,死耿性子的袁崇焕请出了封建帝制的大杀器“尚方宝剑”,以“十二罪”的名义当着东江镇上下所有兵将的面斩了毛文龙。

    《明季北略》载:“辽民苦虐于北,时欲窜归中朝,归路甚艰,百计疾走,数日方抵关,文龙必掩杀之,以充虏报功,是其大恶。又骄恣,所上事多浮举,索饷又过多,朝论多疑而厌之,以方握重兵,又居海岛中,莫能难也。崇焕初斩文龙,上甚喜,嘉谕倍至。”

    王朝末年边镇军将拥兵自重与文官统兵的矛盾再次上演,袁崇焕代表着的文人官僚的清高自负形象,毛文龙也只是明末边镇军将越来越难以约束的一个缩影。毛文龙死于谁的手其实不重要,而文武相抗的故事也不以毛文龙的死而告终,而是注定成为明末战局动乱的另一条剧情线。

    袁崇焕与毛文龙的功过是非,后人争说纷纭,翻案相斥皆而有之。但“登岛杀帅”的后续反应,倒确实是让崇祯皇帝在几年后磕坏了一嘴牙。(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想你的365天

    连续两个多月都没下一滴雨的天气,终于在8月1日那天被终结,雨大持续了近三天,宣告华美国“有史以来”最为干燥的一年夏天终于过去,也为内部刚刚结束的一场“热斗”适时地降温。

    针对当初许多并不如人意的内容,《选举法》修正案在上个月通过,摆脱“临时”二字的《选举法》为国会两院的顺利改选铺平了道路。

    按照选举法修正案的规定,参议院议员名额上调为20人,每届改选不超过三分之一的规矩继续延续;而曾经模糊定义的众议院改选方案则明确调整为每届改选不超过二分之一,议员名额也增加到40人。

    刘铭钧老人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在一片掌声与祝福中正式退休。在参议院与科工委任上十分勤勉的包子图终于顺利当选新一届国会参议院议长,年逾60岁的李萍老人继续当选众议院议长也是众望所归。

    而新一届国会两院,由于议员名额扩增,虽然前码头工人派的议员数量虽然增加,但前旅游团派的议员数量也未减少太多,总的来说,一种微妙的平衡还是依然存在。

    最后,国家最高吉祥物总统头衔继续由陈长远领衔,而号称“屁股坐得最正”的内阁总理齐建军也以多数票通过留任。

    8月8日,又一届“贵族式”民主选举落幕,接下来的内阁政府部长人事提名也通过了新一届国会的批准。

    交通部和建设部合并,周毅再次一心两用,加担加码;国土资源部部长安邵清辞职专心去搞教学,新的部长职位由安邵清长期的“业务跟班”、前副部长、地热勘探系专科生魏剑容接替;民政部长卫甄不再兼任卫生部长,由另一名新提名的穿越众担任。

    在这次政府人事调整中,最大的亮点,就是前华裔移民事务司司长常昆,再次鲤鱼跳龙门。升调民政部社会保障局长一职,算是建国以来,第一位“土著”正厅级政府高官。

    当拿到职务任命书时,听闻是“仅次于侍郎”的品轶,常昆几乎是“老泪纵横”,就差当场对着国会方向磕头了。然后当天晚上,常家位于曼城南区的新家里是大摆筵席,颇有一番“告慰祖宗在天之灵”的架势。

    ……

    新一届国会在8月13日周一这天,正式召开全体会议,第一项工作。就是重新梳理国家财年预算审计工作流程,新年度的国家财政预算制定,将提前一个季度。也就是说,之后每年的国家财政预算,将在头一年的9月和10月这两个月内完成,而不是到了每年11月份再来抓急。

    这大概是新任参议院议长包子图对东方远征计划迄今为止的巨大耗费有所顾虑的一种表现,即便大家都公认政府工作确实很繁杂,但在1629年国家经济增长继续放缓的当下,1630年国家财政预算的提前制定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经过一年半的国家扶持造船热。如今初步成效已经出来,远洋商船总吨位从1628年初的约6万吨,迅速增加到了如今的近8万吨,仍在建的也有1万余吨。其中绝大部分的新造商船都是政府力推的“国标”全蒸汽动力型。

    虽然数字有了表面增长。却并不是表示就能马上解决如今的远洋运力短缺问题。各航运企业的船员招募与培训的压力比以往大了不少,相当部分新增商船吨位,也将用来填补本就严重不足的本土沿海城镇的日常运输,能投入到大西洋的远洋新增运力依然有限。

    如果再加上目前还“悬而未决”的东方经营布局问题。那么要想把国家的进出口增长放缓的问题解决,还需要折腾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就要再次回归到到底是“重东”还是“重西”的取舍上。“东西并重”的想法经过一年多来的痛苦验证。已经证明是没有自知自明的一厢情愿。

    其实严晓松与远东相关各方的保密协议早在国会换届选举前就送达国内,远征舰队的使命基本达成,移民通道得以恢复和扩张,既定计划中的若干个关键节点也即将被严晓松疏通,但接下来是否按照预想继续推进下去,就成为了棘手的问题。

    参议院也经过了多次闭门会议讨论,和那时许多冻结了的提案一样,陷入国会选举“后遗症”的两院议员争锋相对,立场差异非常大,最终两院议长只能采取既不反对,也不赞同的搁置态度。这也难怪国内掌权者对亚洲的温度会发生降温反应,毕竟从去年到现在,远东军事行动已经让整个国家疲惫不堪,大量的国力都耗费在了那个无底洞中,远征舰队每在远东待上一天,相关的维持费用就是至少6000美元。

    问题最终回到国家新财年预算案上,以齐建军为首的政府内阁,这次将面临比以往更加艰巨的预算案制定工作。

    不过齐建军毕竟已经连续做了两届政府总理,新一届国会手头耽搁的立法审批工作还有很多,没有对许多问题达成共识之前,他实在很难单方面去猜测定下来年的政府工作重心,现在就谈预算案的内容纯粹是瞎子摸象。

    齐建军要求参众两院尽快对搁置的法案进行审批,以前旅游团派为主的留任议员们是面不改色、谈笑自如,新当选的前码头工人派新议员则面红耳赤地要求政府必须增大年度国营集团的投资预算。

    于是乎,新国会在8月中旬的连续几次大会,议员们和政府内阁之间就出现了非常有意思的“踢皮球”现象。

    ……

    8月20日,由曼城广播电台投资创建的“曼城娱乐公司”正式推出了大歌星珍妮的最新唱片专辑《爱的期限》,由于播放时长的限制,每张唱片只能容纳一首歌,所以这套专辑是由整整5张唱片组成。

    包括《想你的365天》在内的一系列以“时间”为主题的歌曲作为了珍妮这次的主打歌,顿时引起了全国年轻国民的疯狂追捧。

    虽然有能力购买放唱机的家庭还十分有限,一套专辑的售价也高达30美元,但这不妨碍珍妮的新歌迅速通过广播电台传遍全国。并掀起了一阵让人意想不到的波澜。

    “春风,扬起你我的离别;夏雨,打湿孤单的屋檐;秋叶,收到你的明信片;冬雪,转眼又是一年……”

    “在~想你的三百六十五天;读~你写来的每句安慰……”

    “怀里,有你紧拥的温度;眼里,有你微笑和痛哭;心里,有你说过的故事……梦里,你在回家的路。”

    国家东方远征行动当初是如何的人心沸腾,但随着远征舰队上下两千来号官兵这一去就是一年多。慢慢的,一种强烈的思绪开始在国内蔓延。

    其实早在第一份阵亡通知书送达国内时,一位来自长岛区的军属就当场晕死在国防部门前。《想你的365天》顿时引发了一场强烈的思潮,每天都有不少军人家眷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国防部大楼外,眼泪汪汪地注视着大门,然后对着每一位出入的工作人员忘我地打听着消息。

    已经被各项军费问题弄得快炸毛的国防部长郑泉,这次直接冲进了曼城广播电台,咆哮着要求停止播放和发售这种“制造社会不稳定情绪”的音乐制品。被郑泉那一副要杀人的摸样吓坏了的广播电台职员,一度向本地警察局求助。

    有人说。这是珍妮多年来犯下的第一个“错误”,但明白人都知道,国家多年来不断四处用兵,而且规模越来越大。距离越来越远,支出也越来越高。这对于一个才建立不足十年的国家、大量国民都来自战乱之地的移民而言,实在需要一段时间来喘息了。

    于是,《爱的期限》专辑歌曲戏剧般地成为了国家和政府内部“握手言和”的催化剂。8月31日。政府内阁正式公布了《1630至1633四年发展规划》,按照政府和国会达成的共识,1630年的国家预算制定工作正式开始。本届政府将大幅度削减军费开支。并增大对国有集团的投资扶持力度,把国家发展重心重新放回国内,明确了“非遭受外来军事入侵”时,将停止对外大规模军事行动,未来四年的国家年军费支出将维持在1628年的水平。

    这么一来,首当其冲的就是海军司令部。已经完成设计工作的公主级大型机帆轻巡洋舰的建造数量被直接“一刀两断”,原定的8艘数量被砍到3艘,而且建造拨款从1630年开始每年只有1艘!正在持续建造的花级机帆护卫舰,目前已经有6艘服役,除了还在船台上的“郁金香号”和“矢车菊号”继续保留外,还未开工的最后4艘也一并砍掉。唯一没有影响的,则是近海巡逻舰以及灰鲸级运输舰等舰船。

    陆军司令部也没有独善其身,办公地哀鸿一片。提了一年的外籍军团扩军意见最终被无情拍死,原定于1630年进入列装序列的30a型金属定装弹步枪的定型生产被推迟到1632年,新式的80毫米迫击炮的采购计划更是推迟到1633年后。

    国会给出的理由很简单——“目前还未发现本**备优势被削弱的现象。”

    接着,国会又在分析了现阶段远征舰队成效之后,宣布未来一年冻结大多数的东方代理人扶持提案,以减轻国家负担,但承诺未来一年内完成《证劵交易法》的最终立法审批,并当场通过了政府的东方远征舰队撤军时间表。当期报纸和广播电台新闻都公布了这一头条消息,顿时各地的军人家属们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连串的收缩政策,意味着原本指望的每年上百万的军火订单将泡汤,大量的国家投资将转向国内国营集团掌握的上游垄断产业中去。与之对应的,则是陆海军军备的相关军工制造供应商极度失望,而这些基本上全是私营资本,波及的私营企业多达数十家,尤其是北方工业公司的新型步枪和迫击炮正式生产线已经快要完成。

    1630国家预算案仅以几票的多数通过,是建国以来预算案赞成票最少的一次。虽然这里面依然包含了大量穿越众本身的利益格局的重新梳理,但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是建国以来,中华美利坚共和国第一次尝试从民众诉求角度做出的重大国策调整姿态。

    据说,在报纸发行后不久,苏子宁特地在家里宴请了程大熊夫妇……(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东方会议

    1629年9月1日,周六,大明帝国历崇祯二年七月十三。

    来自福建巡抚衙门的官吏,终于带来了大明朝廷招抚颜家并置大员宣慰使司的圣旨,为避免“刺激”明朝官员,此时的华美远征舰队正在北边的淡水堡停泊。

    香案之前,颜家上下近百号亲族或心腹齐齐跪了一院子。大明官吏抑扬顿挫地念着字字拗口的圣旨,下面以颜思海为首的人们双手撑地、紧低着头。

    “……授司职如上,各宜仰体知悉,莫负圣恩,钦哉!”

    长长一大段过后,总算到了结尾。官员轻轻合起圣旨,看着眼前低头跪拜的颜思海,脸上表情有点冷漠:“颜宣慰使,今番皇恩浩荡,又得福建巡抚熊大人推爱,这大员宣慰司,就是你世职重任啊。”

    “颜家虽肩轻力薄,亦不敢负圣上重托……有请大人移步,后院赏景歇息。”

    早在大陆,这个官员就知道大员颜家长年跑海,手里珍品海货铁定不少,见对方一副毕恭毕敬的恭维态度,顿时泛起一丝笑容,迈着方步,大摇大摆地朝后院走去。

    双手握着圣旨,颜思海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见依然跪在地的亲族下属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而在前院正厅外的某个回廊弯角处,并未参加这场圣旨宣读的颜显屏,正站在孙阳背后悄悄偷听着整个过程。

    “真夸张,打今天起,你四叔就是大员土司了……”视线中的大明官吏已经走远,孙阳这才回过头对着未婚妻微微一笑。

    “就这样相安无事了?当年爹爹归顺朝廷之时,也是这般煞有其事,谁又知几年之后……”一身华美时尚汉裙装束的颜显屏,嘀咕着刚才圣旨里的某些字眼,露出一丝冷笑。“四叔当了大员宣慰使,规矩又比以前多了好几层,今后大员船商要想进闽上陆,就必须顺着他们的脸色,就算那郑芝龙明着刁难,四叔也无可奈何了,真是气死人!”

    “文章都是下面人在做,我们不用担心。”见四周无人,孙阳双手搭上了颜显屏的双肩,“远征舰队今天已经从淡水堡接到了郑芝龙运来的流民。过几天我们就出发前往吕宋马尼拉,陪严副部长开会。”

    “就要回去了吗?”颜显屏望着未婚夫开心的表情,头渐渐低下,脸上微微泛红“只是有一事还放不下,归国之后我嫁与你……但小雨自小跟随于我,情同姐妹,依礼也应……”

    说完,还侧头看了眼一直守在身边的贴身丫鬟,露出愧疚。

    “奴婢伺候小姐和姑爷。绝无二心!”小雨也是面颊通红,直接跪了下来,头压得低低的。

    “嘿嘿,没关系啊。感情好就一起到家住!小雨的厨艺很棒的!”孙阳摸着下巴,笑得更灿烂了,一脸“笑纳”的表情。

    “你休想!”颜显屏一咬牙,一拳就打在孙阳胸口。回身将小雨扶了起来,“虽是情同姐妹,但……若能在华美为小雨寻得一份姻缘。我才放心。”

    “啊!小姐别赶奴婢走……”小雨身体一哆嗦,眼泪都出来了。

    “哼,还不是这些臭男人整天脑子里想着些滥情之事!这几年随钟阁老和老夫人住,虽知男女有别,然人格平等,华美敬女亦有规法,为今这陪嫁之事,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好了,好了,你那么凶,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放心吧,钟家现在好歹也是你半个娘家了,钟老也一直把小雨当孙女对待呢,可以继续住那里,以后有合适的我就介绍介绍。不过,小雨你有啥特别要求吗?”孙阳忍住笑意,说得有板有眼的。

    “姑爷,小姐……”

    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惊慌失措的小雨,双手捂脸飞似地逃开了。

    ……

    此时此刻,在遥远的广东琼州府琼山县城外,两位年轻书生正肩并肩走在一段烂泥般的土路上。

    远方的稻田此时已经只剩下了短短的稻茬和干裂的田块,少许没有抛荒的田地里还有一茬没一茬地种着若干农副作物,闷热的天气下稀稀拉拉的农夫扛着扁担在田坎间行走。

    “……入琼以来堂姐夫多有帮衬,如今‘南海商号’草成,几家远朋亲族亦已来琼,也多亏严先生和思成兄倾囊相助!”大半年不见的刘耀禹,此时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活跃热情,望着东边的天空远际,一脸踌躇满志,“弟已与琼州数家掌柜谈下意向,打算盘下琼州两处庄铺,不知思成兄有何见解?”

    “明川在华美数年,所见亦不过是边景余角。华美一国之民业兴盛非比寻常,民不足十万,一城之地往往数千即止,然国用度支却数倍于大明,民皆享国利,堪称天下巨富之邦。货殖、营造、运储、商贩各业相辅相成,市舶税司、商法国律、海兵战船层层紧束,又处处佐护缺一不可,非一肢独行。再看我大明,各府各地约法良莠不一,朝令夕改,农工商货之供输交割少有定规,若易平兄想要在大明置业兴家,不走攀龙附凤、营私犯禁之道,恐怕难以如愿……”

    虽然很不想打击对方,但已经看惯了如今大明沿海那些被世家门阀、豪强势力高度割裂垄断的海贸现状,赵明川依然对刘耀禹的远景不抱什么太大的期望。

    “弟虽有堂姐夫护着身家安全,但除此之外人情皆无,琼州又偏野人稀,瘴疫横行,生黎凶蛮,如此一来岂不是在此地做不成事了?”刘耀禹听完,慢慢情绪低落起来,“堂姐夫因‘阉祸’贬谪来琼,心灰意冷,弟不忍扰之太过。若走正途无法重振家业,弟又有何面目……唉,听闻思成兄将携家眷迁往华美国,今日弟就为兄送行。”

    静静地看着眼前越发沮丧的好友,赵明川也是心里阵阵叹息。不由得想起了严晓松此前和自己聊过的话题。

    严晓松不止一次盛赞了琼州的风土地貌,似乎这个连生黎在内全岛人口也不过三十来万的大明偏远之地拥有着连华美国都羡慕不已的宝贝一样。

    但如今看来。华美国和严先生似乎已经遗忘了刘耀禹。当下的琼州可不比大陆的两广或是闽浙,是要啥没啥,失去了家族旧有的人脉关系,刘耀禹栖身在这里重建商号,也最多只能依着李国助、刘香或是明珠岛的需求做一些土产贸易,在广东沿海四处寻货做些小买卖,慢慢积攒家底而已。要想恢复刘家当年的盛况,恐怕忙上个十年八载都未必能成。

    “易平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华美恩师狄大人也曾告诫于我。做生意更需厚积薄发,你乃行商世家,这其中的道理自然比我更明白。若当初不是易平兄一纸引荐,明川怕是依然如无头苍蝇般在广州流走。易平兄大可放心,明川必定与你共进退!”

    赵明川双手做礼,心里已然打定了主意。

    ……

    1629年9月10日,华美国远征舰队终于驶进了西班牙王国菲律宾殖民地马尼拉湾。

    比华美远征舰队慢了n个节拍的西班牙国王信使,终于在今年7月份才把国内的文书送达马尼拉,得到最终指示的塔波拉总督总算同意了华美远征舰队进入马尼拉休整的要求。

    但今天却并非舰队中途补给休整那么简单。今年以来。整个远东都被来自大西洋的华美远征舰队给弄懵了。虽然战争的规模很小,甚至还远不如平时几派势力在东南亚的殴斗,但华美舰队却凭借让人无法反抗的强大战斗力,瞬间让包括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内的列强们都看清了局势。

    华美国宣布吞并了曾经让欧洲殖民者恨之入骨的“远东海盗之乡”纳土纳群岛。实行周边海域的反海盗巡逻,也确实让包括马尼拉在内的东南亚各国商船受益匪浅。在荷兰东印度公司被迫放弃海上航线武力垄断后,马尼拉的海上贸易安定兴盛了不少,自然塔波拉总督也从中加速着财富的积累。

    虽然那个华美外交官十分谦逊地表示“西班牙王国依然拥有远东的积极主导地位”。并把东方会议的谈判地点选在了马尼拉,但塔波拉总督心知肚明这是陷入欧洲大战的西班牙王室被迫在远东承认华美国力量进入的开始。

    岸边拥挤着好几千的马尼拉华人,这些人里即便有着已经定居马尼拉超过二十年的。但绝大部分华人依然身着大明传统服饰,对着湾内渐渐靠港的那一溜漂亮威武的华美战舰频频欢笑。

    迎合尊重海上礼节的西班牙人,也在湾口要塞鸣放没有塞入炮弹的大炮,当主客双方纷纷鸣响礼炮的时候,岸上的欢呼达到了**。

    “塔波拉总督阁下,我觉得至少在这个地方,我们应该放弃争端,团结一致。”

    岸边,一直在远东给荷兰东印度公司擦屁股的荷兰政府代表安东尼,此时一脸焦虑,对着矮胖魁梧的西班牙总督终于伸出了橄榄枝。

    “如果有国王陛下的认可,我也很希望能与你们合作。”塔波拉总督挺了挺胸脯,脸上的傲慢一丝未减,“但安东尼先生应该很清楚,这次您的竞争对手绝不仅仅是美国人,葡萄牙人和英格兰人在远东的账单已经堆了二十多年了。另外,听说这次连丹麦人都打算来凑热闹。”

    “丹麦东印度公司?那几条破船连特兰奎巴附近的海岸线都还没逛完,这里完全就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一听到那个在几年前大摇大摆地在印度东海岸特兰奎巴修下贸易据点的丹麦东印度公司,以及那一年到头也就几艘破船小打小闹的丹麦人,安东尼就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说,这次很‘公平’……见鬼,其实我也觉得这不可思议!”塔波拉总督的玩笑只开了一半,然后迅速在这个问题上和荷兰人站在了同一立场。

    舰队已经靠港,若干华美军政官员走下船板,塔波拉总督赶紧换上一副开心的笑容,带着一大队的殖民地官僚迎了上去。

    ……

    东方会议,汇集了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外交部代表、葡萄牙东印度殖民地与澳门代表、英格兰东印度公司代表、荷兰政府及东印度公司代表、西班牙菲律宾殖民地代表、以及纯粹打酱油的丹麦东印度公司代表。会议地点选在了马尼拉城中心的圣奥古斯丁教堂,一座被誉为“东方梵蒂冈”的著名全石造教堂。

    激烈的争论从一开始就让会议陷入了僵持状态,荷兰代表坚决反对英格兰人对苏拉威西岛望加锡的割占诉求。因为那里是香料群岛的核心贸易节点,如果英格兰人占领那里,对荷兰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的香料贸易将是一种极大的威胁。

    英格兰东印度公司也对暹罗的大米和兽皮贸易提出了垄断协议,但这点迅速遭到了葡萄牙澳门代表的强烈反对。

    同样,葡萄牙东印度殖民地官员也强烈要求荷兰人放弃帝汶岛西部的殖民贸易站,宣称整个帝汶岛以及紫檀贸易均是葡萄牙的独家权益。

    西班牙代表,含蓄的表示整个菲律宾群岛,包括南部还未征服的苏禄,其所有权以及加里曼丹岛的斯里巴加湾(文莱)的贸易线必须无条件地归属西班牙王国,并且所有从东南亚前往日本的商船。必须在马尼拉靠港登记交税。

    丹麦东印度公司则如搅屎棍一样,希望葡萄牙和荷兰人能开放澳门和巴达维亚,从而让丹麦王国也能“和平的利用东方航线和参与香料贸易”。

    表面上只拥有一个孤零零海外领的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则成为了这场争论的来回调停者。严晓松不断地在数条贸易线和区域里发表着“冷静的看法”,却没有提出任何分割他国权益的行动,倒让一众生怕美国人抢食的欧洲外交官们暗暗生疑。

    激烈的讨论的背后,则是各方外交官都在散会后私下拜访住在八连华人街区的严晓松,希望能从对方口中获得更加清晰的态度。

    9月20日,东方会议进行了近10天后。一支从华美明珠岛海外领开来的李国助的商船队,带来了大量货物,总价值超过5万西班牙银元,西班牙税务官本应该毫不客气地一次性收取至少1万西班牙银元的船货税。但那个华美外交副部长严晓松此时却跳了出来,希望在远东贸易中统一制定对华商的保护和贸易优惠政策,这个消息顿时让陷入焦灼的会谈为之一静。

    直到此时,大家才清楚华美外交官所在意的利益方向。华美国对即有的远东航线的土地和贸易利益并不感兴趣。他们只希望在各个势力范围内,华商的利益能够不受影响。

    这个胃口可就大了去了,谁都知道如今东南亚航线上华商是最活跃的主力之一。无论是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还是荷兰人,都把对华商的重税盘剥当成了发财致富的最简单手段。华美人自己不求什么表面利益,却把远东华商护得那么开心,自己笼络华商的同时,也把利益触角深入到了华商能到达的每个角落!

    华美国的诉求终于插了进来,让一众还在为东方航线和各地贸易垄断权争论不休的欧洲外交官们为之语塞。

    联想到在马尼拉的华人态度,马尼拉总督塔波拉是对严晓松这个要求最为警觉的人。有关李国助在华美人的支持下大肆展开马拉尼的华商联合,已经隐隐对马尼拉殖民当局构成了威胁,甚至华美国还给予了菲律宾各地华商的特殊庇护权——在遭遇重大灾害或迫害的时候,菲律宾各地的华人可以在明珠岛获得帮助。

    难道以后马尼拉的华人事务,美国人也想插手?这是塔波拉总督最为忌惮的内容,同样忧心忡忡的,自然也包括荷兰巴达维亚的东印度公司代表,因为后者已经被迫和华美国签订了巴达维亚华人保护条约。甚至这次会议的议题之一,就是华美国外交部主导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要赔付东南亚各列强因“荷兰人的残暴无理”而造成的各种损失。

    按照吃人不吐骨头的广泛原则,英格兰和葡萄牙以及西班牙三方早已经就这个议题暗中联合准备了很久。按照或明或暗的迹象显示,在旧有的远东贸易垄断格局中占据绝对经济与军事优势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这次可能会付出至少300万荷兰盾的代价,如果对手一旦得逞,巴达维亚好不容易在东南亚完成的贸易垄断布局将因为岌岌可危的资金问题遭受巨大重创,也许还轮不到对手来分割,自己就不得不进行贸易退缩。

    一场以沉默抗议华美国野心的会议结束后,荷兰政府代表安东尼和临时接任荷兰东印度公司巴达维亚总督的斯佩克森偷偷前往了华美国外交部代表严晓松下榻的住所。(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3+1+1模式

    “为塔波拉总督阁下的健康干杯!为和平繁荣干杯!”

    马尼拉总督府宴会上,严晓松和张春锐同时站了起来,举起手里的酒杯,在场的欧洲外交官们纷纷起立,各个面带笑容。

    艰难的东方会议,在某个夜晚过后,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各项议题以及随之产生的各种矛盾纷纷以高效率的方式解决,《马尼拉协议》正式签订生效。

    华美国和西班牙王国在会谈陷入焦灼状态时,突然宣布放弃对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赔款索求,不得不跟着华美做小弟的葡萄牙代表自然也无法表达意见。本以为这次可以狠狠从荷兰人身上咬下一口的塔波拉总督和英格兰东印度公司代表一下傻眼了,几番有气无力的“遗憾”之后也只能接受了区区10万荷兰盾的象征性赔偿。

    作为对华美国外交友善姿态的交换,荷兰人首先承认了《马尼拉协议》中的华商保护与优惠条款,所有前往巴达维亚的华商,只需缴纳以往六成的船货税即可,但即使这样,也不过恢复到正常水平而已。

    其次,荷兰东印度公司承认西班牙的航线权益诉求,所有往返日本航线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商船,都将向西班牙的马尼拉殖民地政府缴纳一定的通行税。对这个让步,除了本身就享受西班牙特别照顾的葡萄牙人,其他几国就没能力与日本进行多少贸易,所以这基本上依然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单方面承担的条款。

    第三,荷兰人放弃对帝汶航线的控制,承认葡萄牙对帝汶岛的所有权益。

    荷兰人做出的最后一点让步,则是大大收缩与暹罗、中南半岛诸国的贸易,转而由英格兰东印度公司和葡萄牙人分享。

    咋一看,几乎大半截《马尼拉协议》都是在瓜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盘子。但实质上,在华美国外交官严晓松的“调解”下。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马鲁古群岛、苏门答腊岛、爪哇岛以及苏拉威西岛的香料贸易垄断权益依然保持百分之百的完整,印度方面贸易也没有受到切割。

    曾被荷兰东印度公司打得灰头土脸的英格兰东印度公司,终于得到了暹罗、缅甸大部分贸易垄断权,以及和澳门的贸易权;葡萄牙人抢回了帝汶岛,还额外获得了中南半岛的部分贸易权益;丹麦人则拿到了澳门和马尼拉的贸易权;西班牙的诉求几乎全部得到了保障,甚至还在华美国的“主持”下额外获得了与大员的独家贸易资格;与会各国,全部获得了中华美利坚共和国明珠岛海外领的贸易权,并享受最惠贸易待遇。

    最后,所有国家都承认“华商保护与优待”条款,所有在明珠岛领取了“华商身份认证”的商船。都将属于这项条款的作用对象。

    《马尼拉协议》表面上对华美国而言没有太直接的收益,但几乎所有欧洲外交官们都私下认为华美国从中获得的长期收益才是最多的,因为协议中的每项规矩,都属于华美国定义的。

    ……

    夜晚了,临时作为华美国外交代表下榻地的旅馆里,一中一青两位华美军政官员正拿着扇子猛扇,还一边埋头猛吃着冰沙,以驱赶马尼拉城大雨来临前的闷热天气。

    “……国会通过的远东会议内容,这次基本全部达成。唯一的遗憾,是其他东方计划被搁置了。”严晓松一口喝干最后的冰水,意犹未尽地靠在椅子上,眼里带着几丝遗憾。

    “小严。这个局已经布得蛮大了,把今后几十年的事都算进去了,估计李国助他们做梦都要笑醒。”远征舰队总指挥张春锐笑着指了指总督府方向,“也许这还会改变东南亚的华人历史!”

    “没有永远的和平。对欧洲各国而言,何尝不是一次喘息的机会呢,也许下一场战争就会冲着我们定下的规矩而来……而且这还不是我们追求的根本目的吧?”严晓松再次展开《马尼拉协议》的中文版本。目光扫过字里行间,脸上的遗憾更甚。

    “我是军人,不好过问你们的想法,但我也认为这次远东计划,所布下的局,已经远远超过以往我们在大明做的事的总和,光是维持一个明珠岛的运作,就不是件容易事,何况还多了好几家人需要我们操心。国会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国家经济需要练内功,听说这一年来,远征行动的各项支出已经超过300万元了,如果加上周边的开支,恐怕400万都压不住。国家一年的预算才多少?卡特琳娜又给你生了个宝贝女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小严啊,欲速则不达……”

    张春锐起身走到严晓松面前,伸手按住对方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

    “我明白,呵呵……”严晓松笑了,算是理解了这位大哥级军人的善意。

    ……

    “严晓松提出的方案,总结起来就是‘3+1+1’模式。”

    十几个时区以外,正午时分,曼城市政府餐厅的一角,苏子宁正翘着二郎腿喝着咖啡,对面的财政部长刘鑫是一脸的忧虑。

    “3+1+1?这是个什么模式?”光听这一串数字,就知道是个“难伺候”的家伙,刘鑫眉头不由得一皱。

    “三个地区代理人,一个大明接口,一个远东核心影响力。”苏子宁掰着手指,一字一句地说着,“这基本上就是严晓松目前找到的最完美模式,也是国内东进派所期望的最佳组合。”

    “刘香、李国助、颜家,他们三家将分担以前颜思齐在世时的大明东海和南洋的贸易角色。刘香活动在南中国海、马六甲海峡以及中南半岛,这些都是非常成熟的东南亚贸易区;李国助的吕宋华商联合体,将积极参与吕宋与大明东南沿海的贸易,以前这是被颜思齐和郑家两家垄断的;颜家,将以大员为根据地,遏制郑芝龙,并继续和葡萄牙人合作,积极渗透与琉球、朝鲜、日本的贸易联系。”

    “而郑芝龙以及他背后的熊文灿。则是我们和大明朝打交道的最佳接口人,他在大明沿海的公开人脉可比颜家有份量得多,对我们展开大规模移民而言,是最好的‘官方’渠道。我们要做的,就是通过颜家,让大明朝不得不对郑芝龙保持容忍态度,甚至有意接近熊文灿,为之后布局。”

    “最后,就是我们的海外领明珠岛,严晓松打算把那里打造成我们国家在东方的模板。宣示存在感,压制欧洲各国,影响拉拢东南亚的所有华商,甚至是影响大明本身,比如海南岛……当然,上述东方布局,可不是个简单家伙,全看你刘大管家的能耐了。”

    说完,苏子宁嘿嘿一笑。明显在暗示刘鑫的财政部长位置。

    “去死,我哪里去找那么多钱来填这个‘狗屁’的‘3+1+1’!你们也为整体考虑下好不!”刘鑫脸色一垮,手里的杯子就重重落在桌面,完全没了好声气。“明年财政总预算不过1900万,要偿还的到期国债就有将近200万,还有许多耽误了一年的项目开支需要明年补上。不能再给除了移民预算外的其他地方增加再多的资金了!”

    “所以了,国会和总理那里。都‘帕斯’了……”苏子宁双手一摊,露出无辜的表情,“之前扶持颜家、援助葡萄牙又没花你多少钱。大部分都是外交部的‘自筹’资金好吧。我只是给你解释下严晓松的想法而已,你知道,我这次和严晓松那变态可不是一路的。如果他的提案被通过,那外交部那点家底可就真够不上了。”

    “老齐的预算案你应该比我们先看过吧?按国会的意思,明年开始要增大对国有集团的财政支持力度。既然如此,那国有集团的利润上缴比例也应该调整下了吧?能在国资委里说上话的,你刘鑫说第二,没人敢当第一。说起管钱的事儿,老齐在这方面,可没你有胆魄。”苏子宁说完,笑着端起了咖啡杯。

    “……”

    静静看着对面的外交部长,刘鑫陷入了沉默,对对方今天突然找自己谈的根本目的算是明白了。

    ……

    印度洋的东北季风再次来临,第一批远征舰队、第二和第三批次运输船队的所有舰船都在明珠岛东部港湾汇集。

    明珠市的港口地理条件远不如东南亚的其他优良港,所以从3月份开始,港口的建设工作一直未停,甚至还必须建造部分人工码头栈桥,这一工程纯粹就是个体力活。好在如今明珠岛的居民们除了种地就没有其他营生,在代理市长乔治的组织下,从内陆弄来砂石木材,缓慢地进行着工程。

    装载着2000多名大明流民的葡萄牙船队已经早在9月份就出发,而现在明珠岛上,除了原本的2000多号居民外,还有5000多名从各个渠道汇集而来的大明流民正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依次登船。

    3艘朝阳级大型机帆商船,外加4艘敖广级大型飞剪商船,在装载大量补给和杨小华等人远东采购的商品原料后,还是勉强塞下了5000多移民,但已经大大低于华美国规定的远洋航行安全搭乘标准。

    如此一来,今年从明珠岛送出的大明移民终于突破10000人,达到了远东移民计划执行以来的最高纪录。

    能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获得如此多的移民人口,除了郑芝龙的手腕外,还多亏了严晓松和刘香、李国助、苏鸣岗等人达成的一系列合作协议。在没有更合适的机遇情况下,颜家和郑芝龙的渠道,加起来每年大概能获得6000多流民,而剩下的数量,则由大量往来南洋的华商所分担。

    按照最新的《马尼拉协议》的规定,跑南洋海贸的各地华商可以在明珠岛“申请”到一种能够“安宅保身”的“华商身份认证”,凭借这种认证,无论是吕宋马尼拉、爪哇巴达维亚还是马六甲,甚至是印度的葡萄牙港口,都能比往年少交不少税收。

    但这种“华商身份认证”的有效期只有半年,而且一船一证。每张认证的申请除了极少一笔工本费外,另一个硬性成本就是需要为明珠岛带来30名流民。

    面对如今到处卖儿卖女,或者几两银子就能全家卖身为奴的世道。这种成本和曾经要被欧洲殖民港口痛宰的经历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仅仅是刘香用关系牵来的广东海商,一个月内就给明珠岛送来了500多名两广难民。

    目前估计,每年需要前来明珠岛申请华商认证的商船,不会低于70艘,也就是至少需要140张认证。这一看似零敲碎打的模式,每年就可以不动声色地为明珠岛输送至少4000大明流民。

    这种模式的另一种好处,就是无形中将明珠岛变为了大明海商的南洋贸易中转站。作为目前还没有任何自身经济发展项目,日常生活还处于“政府全面包办”明珠岛海外领居民而言,则能提供不少工作机会。

    每年大明移民数量破万,似乎是个大家都乐见的收获。但要把人真正运回大西洋,除了葡萄牙人的运力外,华美国每年就必须派出10艘敖广级商船前往明珠岛,运力占用几乎长达半年,而目前整个华美国总共才拥有12艘这种大型飞剪船,还是大西洋贸易运输的绝对核心主力。这意味着为多获得这些移民,国家每年耽误丢掉的大西洋进出口贸易不会低于500万美元,国家税收损失不说,还会导致国内企业的开工率下降。生产成本上升的连锁反应,所以东方移民的平均成本已经大大超出往年水平。

    ……

    海军基地码头边,一**的大明流民还在陆续登船,间或的哭泣或是呼喊家人的声音络绎不绝。不少人都在临上船时双膝跪地,对着北方含泪磕头。而旁观的明珠岛居民们,则默然地继续干着自己的活,对这些即将远行的同胞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虎子。要好好照顾自己,娘要走了……”船板边,一位中年妇女牵着一个身穿普通衣服的青年男子。泪如雨下,“本以为到了此地,咱一家就能好好过了,没想到……”

    中年妇女的身边两位少女赶紧贴了上来,伸手扶住了自家的娘,然后对着青年男子也嘀咕着道别的话。

    “娘,别担心,你和妹妹去了那里就好了!”

    黄虎儿跪在了中年妇女的面前,面色平静,一边还侧头对着两个妹妹板起了脸:“大妹、二妹,到了那里,自然有华美官府之人安顿你们,莫要和人争长论短。另外,王二喜等人的家眷,也帮忙照顾着,到那里自然也有人会来接应。等过些日子,我自会回来。”

    “是的,大兄。”两个妹妹赶紧点头。

    “黄虎儿!”

    正说着,一个身材高挑一头金发的华美海军军官走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正在道别的一家人。

    “唐长官……”黄虎儿下意识地就要立正敬礼,但又突然想到自己如今已经身份不再是海军军人,刚抬起的手又缓缓垂了下去。

    “蒲公英号和月季号护卫舰将驻泊在明珠岛海军基地,总指挥部昨天决定了,允许恢复你的军职,不过,你的军衔将降回二等兵,要重新做起了。没问题的话,你去月季号上报到吧!”

    唐汉娜将一份通知递到了青年的面前,还对着对方身边的家人微微点头。

    月季号,就是几个月前护送第三批运输船队到达明珠岛的花级机帆护卫舰,这次和黑水晶号轻巡洋舰,以及姊妹舰蒲公英号一起编入了华美海军亚洲舰队序列,执勤期为一年,亚洲舰队代理司令官为已经被特批晋升为海军少校的黑水晶号舰长肯特。

    亚洲舰队的职责,就是在周边主要航线进行象征性反海盗巡航,宣示华美海军力量在远东的存在。

    远征舰队旗舰共和号上响起了一声礼炮,负责留守明珠岛的两个步兵连(国防军和外籍军团各一个连)的官兵纷纷站在港口要塞或码头边欢呼,一些还在港口卸货的大明海商也纷纷抱拳做礼。

    共和号轻巡洋舰吐着煤烟,第一个离开泊位。舰桥指挥舱窗边,颜显屏双眼泛红,抓着手绢含泪欲滴。

    “又不是一个人,七姑不也是跟着一起去吗,而且你的一些堂姊妹表弟们也在曼城呢。”孙阳笑呵呵地凑过身,打算伸手去擦对方的眼泪。

    “要你关心……”颜显屏侧过身,用手绢捂住脸,声音低低的。

    1629年10月5日,周五,大明帝国历崇祯二年八月十九。为时一年的华美东方远征军事行动结束,返航的编队将借助便利的印度洋季风,在一个月后抵达南山港。

    站在船舷边,望着北边的海天一线,严晓松依然在发呆,手里的烟头快要烧到手指了都没注意到。

    “亲爱的,宽叔一家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去,以后就可以经常见面了,我很喜欢乔小妹那孩子的。”卡特琳娜抱着熟睡的女儿走到丈夫身边,宠溺地亲过女儿小脸的同时,还不望在丈夫脸颊也碰了一口,“都一年多没见严书宏了,真想念那个小家伙。”

    “嗯,这次回去嫉妒死苏子宁,哼哼,我也有女儿了!”

    严晓松突然换了一副笑容,将女儿严书珍接过,然后高高举过头顶。孩子似乎被海风刮疼了脸,醒来哇哇大哭,吓得卡特琳娜赶紧去抢。(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教育调整

    在世界文明发展的广泛认知里,不同的见解中依然有着一条共识,那就是几大地域国为世界文明进步所起的阶段性重心作用。

    在以西历为时间参照,公元前3000年到公元前1500年,埃及创造了当时世界的第一等文明;公元前1500年到公元元年,中东是亚欧文明的最大推动者与衔接者;公元元年到公元1500年,东方帝国成为世界文明的最大贡献国;公元1500年之后,迈入近代文明转型期的西欧则接过了世界文明进步的接力棒,之后几乎占据了九成九的科技文化输出。

    但这几个阶段文明重心,很明显能够看出来一个隐隐的文明贡献权重,那就是公元元年到公元1500年的东方文明主导期,成为了之后的西方近现代科学技术大爆发的最大素材库与原动力。以经验传承应用为具体表现模式的东方式科技文明成果,为近现代科学技术的系统理论与教育发展建立了应用基础。

    在东方,以“权力崇拜”为教育伦理核心的东方式精英教育“官本位”哲学,一层不变地持续了上千年,并在这条历史长河里划了个大大的波峰,起伏功过让我们在痛失近现代文明转型机遇的过程中纠结了上百年。

    ……

    即将过去的1629年,是“第一版”华美教育政策执行后的第一个收获年。

    秋季的国防军新兵招募工作已经结束,三分之一的征募志愿兵都是1622年大规模移民以来,最新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这些最初移民到华美本土少年,已经长大成为青年的士兵,最差的都经过了至少三年以上的正规教育,他们所展露出的气质已经和他们的长辈有了极大的不同。

    在工厂里,今年走出国立中等职业学校参加工作的毕业技工人数突破了500人,而且年龄大都在20岁左右。他们的工作能力。已经可以和曾经大力引进的欧裔初中级技工相当,而且基础理论知识更是超越后者一个档次,成长速度和潜力远非后者能比。

    除了1624年创办的国立中等职业学校外,高等职业教育也早在1626年开始实行,包括“曼城海洋职业学院”、“曼城农学院”、“长岛工程技术学院”在内的三家高等职业教育机构已经运作了三年,而从这里毕业的,将直接拥有中级以上职称的能力。

    但从头培养中高等职业人才目前而言毕竟是少数,所以各行各业大量脑子活络的工人被各个企业挑选出来推荐报考中级或高等职业院校。

    按照科工委和文教部的一份联合教育计划,所有国立中等职业学校毕业的技工和在职的熟练工,满五年工龄的。就有资格再回校进修一年,然后就可以获得中级技工的职称。

    拥有中级技工职称,且工龄满十年的,就有资格进入高等职业学院再深造两年,毕业后就可以获得高级技工的职称。拥有高级技工职称的国民,都将享受到国家的在职补贴。

    拥有高级技工职称,且工龄十五年以上的,就能报考高等职业学院的高级进修班,学制两年。从而跨入工程师的行列。从助理工程师、中级工程师再到高级工程师,都能享受到国家科工委的终生人才津贴。

    这种流水线般的大手笔职业教育政策的背后,是去年国会立法通过的《劳动职业补助法》在支撑。这对于曾经整日劳碌在作坊里不见天日的17世纪工匠们来说,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社会身份提升和地位认同。

    从1626年开始。华美的高等教育就走了两条线,综合性大学与高等职业教育并重。所以,今年国家第一批大学生也走出了校门。无论是早就试点运作的常春藤高等学校,还是曼城市首都国立大学。第一批享受高等教育的1629届各专业大学生加起来才仅仅100出头,而且从实际教育程度上看,也顶多相当于后世的高中毕业生。但他们将是这个国家推进现代教育建设的起步种子。

    按照文教部的规划,曼城市首都国立大学的专业基本上还是以工科为主,而一座全新的综合性大学,在1629年初就在风景秀丽的海州首府青城市破土动工,并将在1630年夏季进行考试招生。

    海州的第一所州立大学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复旦大学”,包括金融、管理、法律、地理等社会学科将成为复旦大学的重点专业,校长一职则由前文教部副部长林叶担任,一个整天唠叨着要做华美最伟大教育家的文艺青年。这也算是海州州长关如中四处奔走的成绩,届时青城市将成为国家高等教育的新基地。

    ……

    前些年的大量贸易入超由于欧洲三十年战争的大规模国家放贷和对外投资,悄然地被外交部和国内银行金融机构化解,国内各类物价自1625年后逐渐降低。如今的华美国民,享受着曾被上等社会垄断的教育资源,在薪资收入相对稳定的前提下,享受着海外领和欧洲输入的丰沛商品,享受着信仰自由与和平安定,这种生活状态几乎就是所有人之前梦寐以求的东西。

    但带着“捉急”成分的第一版华美教育政策,终归是不完善的,尤其是青少年教育时间显得较为短促。小学和中学教育都只是三年学制,基础教育的知识底子一旦薄弱,就不可避免会导致后面的中高级教育出现“低档次”连锁反应。这一点,已经在常春藤高等学校和曼城市首都国立大学的三年教学中得到了验证。

    当然第一版教育政策当初的出台试行,更多还是权衡了教育资源的问题,但为了在这种教育模式上保证教育质量,文教部长杞虞在国庆节之后,依然向内阁提出了教育改制方案,并准备在1630年下半年全面实施。

    按照的杞虞规划,国内青少年教育将重新调整为四级:

    第一级是妇女和儿童部主导的幼儿教育,以幼儿园形式集中养护和展开幼教。由于新生儿的递增数量越来越庞大,国家公立的幼儿园机构的承载能力已经到了极限。所以1630年开始,在国家承担费用的情况下,改为公立和私立相结合,尽量利用全社会的抚养资源保障幼儿教育。

    第二级是国立小学的小学义务教育,学制从之前的三年制调整到五年,增加更多的小学教育时间和和更丰富的基础课程。

    第三级是国立中学的中学义务教育,学制也从之前的三年调整到五年,使这个阶段的中学生能拥有更多更牢固的文化知识。

    第四级,则是高等院校的高级教育,无论何种专业,学制均为三年。采取中学毕业优等生保送、国民自由考取、奖学金扶持相结合的模式。

    在四级国民普通教育之外,职业技术教育也做了略微调整:除在职进修外,无论中等或高等职业技术教育,专业学制一律为三年,其中中等职业技术教育的招收对象为中学毕业生,同样实行免费教育。

    之前大量由穿越众“装逼”而产生的一系列书籍,已经被陆续筛选出来作为各学科教材,并根据实际教学情况进行阶段调整。至于教师来源,除了1629年届第一批毕业的大学生绝大部分充入各级学校以外,还将从欧洲“挖名人”,相信华美国首都国立图书馆里逐渐增多的印刷品,足以吸引大量的17世纪的某些书呆子。

    这么一个庞大的教育政策改革,国会初审之时就吓了大家一跳,这意味着每年的教育预算支出将至少提升40%,但杞虞却信誓旦旦地表示她将在国会上和任何企图不开眼的议员“对战到底”。

    一度国会议员带着嘲讽的口吻在置疑杞虞“挖”17世纪欧洲学者的行为“是否会降低国家教育质量”、“误导正确科学发展”或“引发学术安全问题”,但杞虞直接提出让在座的国会议员详细阐述“解析几何”、“抛射体运动和惯性理论”等一系列在17世纪闪亮登场并在21世纪依然是人类科学发展基石的内容。

    眼下之意,在座的大部分人脑子里的许多引以为傲的东西,其实都是这些17世纪的“土包子”们早已经建立起的科学成就。

    大部分人是干瞪眼,小部分则闭目养神,再少部分则笑而不语。最后长期从事教育事业的前中学数学老师、如今的众议院议长李萍做了最为权威的发言:“这些历史人物之所以称之为伟人,不在于他们是否拥有多少比我们更现代的知识,而是他们天生的强大的思维能力和学习方法,能够在一知半解甚至是一无所知的基础上去观察、分析和解答问题。由他们手拿华美教材去教导我们的年轻一代,将比各位更加称职,也只有我们才能享受到这种历史的厚赠。”

    至于“学术安全”问题,国土安全部长刘云的表态让部分反对的人暴跳如雷——“……从道德品格和探求科学真理这个角度上讲,至少我相信他们中的许多人比我们在座的许多人的人品靠谱。”

    刘云这张烂嘴再次得罪多少人不得而知,但11月1日那天,国会还是以多数票通过了《教育法修正案》与《教育人才引进草案》。(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雅城的建立

    “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汉《毛诗序》。

    “雅城”,高贵、正统与秩序之城,就是中华美利坚共和国筹备的第三个州级行政单位、滨州的首府名称。

    雅城市的建立初衷,最早可追溯到建国之初。历史上的纽约虽然是个好地方,但地理自然环境割裂度较高,几面临海,军事防御能力较差。在考虑国家政治中枢位置这个问题上,曼城确实不太适合作为首都,而历史上南方的特拉华河口西岸的费城,就非常适合做首都。

    只是因为当初百废待兴,国家没有任何多余的人力物力去从无到有兴建一座全新的首都,再加之重要的海外布局依次展开,所以雅城的兴建计划也就一拖再拖。

    去年的明朝移民一度中断,为了防止移民政策出现断档,政府从去年开始就大幅度上调了欧洲移民份额。欧洲三十年战争第二阶段结束后,大量因战乱而沦为难民的丹麦、挪威、法国和德意志移民涌入,仅在今年就超过5000人。其中历史上还属于丹麦王国版图的挪威人就占了40%,而且以大量的矿工家庭为主。

    首都的人口安置压力最大,虽然各种大兴土木的城区建设就没中断过,但基础设施改建与地下水综合采供工程一直进展缓慢,首都人口到现在都死死压在40000人的底限上。与此同时,几个早期城镇,例如西点镇、银谷镇、泽西镇,城区扩建也进入一个瓶颈调整期,也在面临市政基础设施改造的压力。波特市、青城市和榆树镇,也需要一个缓冲时间来消化过去两三年来迅速增加的人口。

    正因如此,包括雅城在内的一批新拓殖城镇的建设宜早不宜晚的呼声终于在国会的推动下出现,未来再以雅城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出更多的新拓殖城镇,如果条件成熟,国家首都迁到雅城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海州开发的自力更生模式,已经初见成效。年财政经费拨款不足70万美元的海州,如今已经拥有了首府青城市、北苑镇、葡萄园岛东部的海乡镇,以及今年才建立的东福镇。

    几年下来,海州拥有了包括农业、林业、渔业、畜牧、冶金、化工、建材、造船与远洋贸易等规模虽小但较全面的经济产业,几个城镇加起来,全州人口也在1629年秋季突破了10000人。堪称自西点镇后,几年后关如中创造的又一项地方建设记录。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份成绩单的鼓舞下,南方的滨州开发就成为了国会的期盼。滨州,将包括后世的整个新泽西州和宾夕法尼亚州东半部地区。首府雅城市,就坐落在后世的费城位置上,夹在特拉华河和斯库基尔河之间,南方出海口是特拉华湾,拥有世界级的优良河口港条件,直线距离首府曼城不过160多公里,地理位置极为优越。

    ……

    雅城市的优越地理条件。加上未来国家首都的远期定位,让城镇规划非常有“东方个性”。按照国会通过的方案,未来的雅城市将是一座布局规整的城市。依托三面临水的宽整地貌,在两河包夹的“哑铃腰部”建设出极度整齐的四方型主城区。大致南北走向的长方形城区,南北长3.5公里,东西宽3公里。而被主城区“隔档”在南方的“半岛”,大约20000亩林地草泽湿地将开拓成为当地的农业耕地。主城区以北,则是工业区。

    1629年11月28日这天,一支庞大的船队进入切萨皮克湾。出现在特拉华河口。

    从曼城湾出发,到达这里的海上航程也只有200多海里,海上交通的便利性远超过青城市航线。船队的规模高达三十多艘,但大部分都是载货一两百多吨的近海内河蒸汽船,而且来自各个杂七杂八的内河船运公司。

    除去一队早就守候在此地多日的陆军官兵外,汤献是第一个跳上特拉华河口西岸的建筑工人。望着眼前地势平缓的平原、草泽和远方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年过30的青年忍不住心旷神怡般深深吸了口气。

    寒冷的空气深入肺部,但却显得异常清新芬芳,汤献不由得全身精神一振。

    远方,若干德拉瓦族印第安猎人正走出森林,朝着这些友好的华美国人遥遥挥手,在河岸不远,简单的码头早在上周就施工完毕。如今距离码头不远,一片搭建着简单木棚的围栏场地中,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此地展开不定期印第安贸易的泽西镇小商贩已经拉开了架势,十几个印第安雷纳佩(lenape)族男女正冒着严寒,背着大量的土产,在摊位上转来转去,对华美产的精美厚实的冬装爱不释手。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平静自然,回头看着拥在河道上的船队,汤献抬起了手臂,朝着自己的父亲汤恩用力挥着手。

    汤献,是汤恩的儿子,此次作为国营建筑工程集团的工程队长,负责带领一支130多人的小工程队,在元旦节到来前,为雅城市建设一个相对规整的半防护式小型临港社区,之后几年里,整座城镇都将沿着这个规整的港口社区边缘逐渐拓展,并最终完成整座城镇的建设。

    “这孩子,还是那么没定力。”

    坐在船上的汤恩,望着儿子兴奋的摸样,皱纹满布的脸上渐渐堆出和蔼的笑容。吧啦了几下烟杆上的烟嘴,汤恩敲掉了烟头,回头对着这个国家最权威的建设与交通部长周毅点了点头。

    “汤工,这次就要辛苦您老人家在这里坐镇些日子了!不过一定要保重身体,有什么不适,就赶紧回来!”周毅笑嘻嘻地看着身边的老人,言语里充满了由衷的敬意。

    “哎呀,周大人……哦,看我这老糊涂,改不了的口啊。周部长,您就放心。我汤恩这把老骨头,生来就是做这些的!”汤恩赶紧拱手让礼,老脸红润,洋溢着一种过人的自信与神采奕奕。

    得到这个国宝般的“营造大师”的表态,周毅是既欣慰又担心对方的身体。

    作为最早一批被葡萄牙人送到北美的大明移民,7年过去,汤恩一家算是在华裔国民里小有名气了。尽管汤恩在东方建筑公司这个国内最大的私营建筑企业里已经坐到了高级技工的位置,但本着对“营造之学”的深爱,以及对华美建筑技术的震惊,本就受过17世纪大明“高等草根教育”的汤恩。在前年50岁大寿过后,毅然又进入了长岛工程技术学院的建筑工程专业进行深造。

    “也许除了更高级的数学课程和其他专业,我们实在不知道还能教他什么!”——两年时间一晃就过,汤恩轻松结业了。

    身为大明京师紫禁城营造匠头蔡信的徒弟后人的汤恩,这个在历史上默默无闻的“路人甲”,居然在建筑学、土木力学和数学上有着惊人造诣、创造力和一点就通的悟性,让穿越众若干土木工程系的文青**丝们自愧不如,第一次心悦诚服地称呼汤恩为“汤工”。

    汤恩就这样成为了华美国建国以来第一位“土著工程师”,享有国家科工委的高级人才津贴。更成为曼城首都国立大学的建筑系特聘讲师。而雅城的建设规划图,其中大部分都是汤恩完成的,曾经的二把刀总设计师周毅反而成了帮手。

    但对土地的眷念情怀,还是让汤恩做出了一个思考多年的决定。如今汤恩一家子都搬迁到了波特市,据说在那里花费了多年的积蓄,再加上银行贷款,终于拥有了一座300亩的“小农庄”。农场雇佣了几名印第安雇工。平时由汤献的媳妇负责打理,播种或收获季节就租用国营农林渔牧集团的畜力农机。

    汤恩和儿子汤献,依然还在国内两大建筑企业就职。不过随着国家在教育上的大力倾斜,汤恩如今已经很少亲临建筑工地,和老工匠们探讨营造和学校讲学成为了他的主要工作。汤恩能继续挂在东方建筑公司里,对老总周凯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企业形象。

    “小子,测好地平,按照图纸画线上工。汤家这些年深受国恩,现如今营造雅城,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你可要百倍用心了!”

    带着一大队徒子徒孙走上岸,汤恩第一个把儿子叫跟前训斥,身后一众中高等职业学校的实习生都个个大笑起来。

    “爹,您就放心吧,您说的学社里可都教了。您还是早点回家吧,这里太寒湿,对您身体不好。”汤献窘迫地点着头,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工程队里的一众普通工人看笑话。

    “嗯,待基础工程完工,我再回去。”看到儿子自信满满的样子,汤恩终于笑着点头,然后带着人又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周哥,这个汤老头还真有点咱后世高工的派头!”

    某艘船上,已经被任命为未来滨州代理州长兼雅城市市长的陆放飞,忍不住笑了。

    陆放飞,今年31岁,穿越大灾难之前,只是一名y市码头的建筑工程队监理员。当初在狄祖恭的质检与安全部做帮手,后来又转入了周毅的建设部锻炼,如今7年过去,曾经的小年青已经成长起来,被政府内阁赋予重任,放在雅城这个刚刚孵化的地方积累地方管理经验。

    “估计当初谁也没想过,能在这些乞丐般的明朝难民弄出一个国宝。陆放飞,这里就靠你了,有什么困难,就向内阁提,虽然现在控制支出,不大可能像大西洋跳棋计划一样大手笔拨款,但好歹也是未来的首都。不求你一鸣惊人,学学关如中,稳扎稳打,厚积薄发。”作为陆放飞曾经的老上司,周毅是十分熟悉这个热血青年的个性,所以特意告诫对方。

    “明白,您就放心吧,再怎么,咱建设部出来的人,哪个不是用心办事的?您和总理就看着好了。”陆放飞嘿嘿一笑,脸上洋溢着自信,但在内心,他却对关如中、孙弘毅以及毛健等人颇不服气,只是认为自己之前是没有机会在地方施展自己的能力罢了。

    一声汽笛响起,又一艘内河蒸汽货船在岸上人员的引导下,缓缓靠近简易码头卸货,眼前缓慢而富有节奏的建设场景,让陆放飞的心也渐渐有点沸腾。(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归国

    张春锐率领的远征舰队,11月初抵达南山港,将包括移民在内的商船队留下休整,外籍军团也回归建制。完成简单的维护补给休整后,又于11月底航至蝴蝶岛双子港,受到了双子港市民的热烈迎接。市长张明澄为首的蝴蝶岛海外领政府官员以及当地的企业代表,在市政厅为远征舰队的所有军官举办了一场豪华的晚宴。

    只是在蝴蝶岛休整了几天,远征舰队又继续朝曼城前进。路过百慕大双湾市时,虽然张春锐并未选择入港停留,但百慕大海军基地依然派出一艘近海巡逻舰伴随航行了几十海里。

    最终由4艘轻巡洋和2艘运输舰组成的返航舰队在12月15日这天抵达曼城湾,为华美国建国以来进行的最大一场军事远征行动画下了句号。

    今天恰好是周六,而且临近每年一度最热闹的多节假日时段,上万兴高采烈的曼城市民都涌到了长岛西区的军港码头边,外地城镇的部分官兵家属更是早几天就赶到了首都。城区张灯结彩,港口更是成了欢乐的海洋,就连军港外的海岸山坡上,都占满了人。

    远征一年又四个月华美远征舰队,已经驶入曼城湾,内湾要塞每次一次礼炮鸣响,都会掀起岸边人群的一次欢呼浪潮。国会、政府内阁以及陆海军司令部都派出了高规格的代表前来迎接,大量的警察在军港内外划出警戒区域,以防止热情过头的国民干扰了正常的欢迎庆典。

    军乐齐鸣,一首《当士兵迈步回家时》(when-johnny-es-marching-home)反复吹奏着。欢快的鼓点伴奏和短笛声中,随舰队出征的国防军官兵早已换上了崭新的军装,排着整齐的队列走进港口。夹道欢迎的市民们应和着军乐,有节奏地拍打鼓掌,偶尔在队列里看到自家亲人的女性,更是哭哭啼啼地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早就准备好的一大堆欢迎或是授勋褒奖仪式直接就在军港上演。部分表现出众的官兵获得了军衔晋升。总统陈长远更是越过海军司令王铁锤,亲自授予远征舰队总指挥张春锐优异服务金质勋章,而张春锐在整体领导远征舰队日常工作中所表现出的细致果断,获得了国会和政府的多方赞誉,也许不久之后就能晋升海军少将。

    蓝宝石号舰长安德鲁上尉,在浮头湾海战中冷静处理,将当时因旗舰指挥信号传达误差导致的战列线混乱错误局面降低到最低,得以晋升为海军少校。

    孙阳虽然因为浮头湾海战中出现了作战指挥瑕疵,但瑕不掩瑜,在一系列复杂的海上行动中将远征舰队有限的兵力运用得当。也晋升为海军上校。

    此外包括游南哲和斯科特等一批陆军军官,也纷纷获得军衔提升,可谓皆大欢喜。

    ……

    热热闹闹的欢迎仪式几乎一直持续到下午,返归的陆海官兵获得了持续到新年元旦后的假期。每个官兵在今天之后都将获得了一大笔远征作战津贴,包括外籍军团在内,出征部队中军衔最低的士兵,津贴都高达320美元,国家为此次远征付出的开销在结束这一天正式突破450万美元。

    在一年零四个月的出征中,总计有27名士兵伤亡。其中作战负伤8人,阵亡只有2人,其余全部是因病身亡,从参战总兵力和时间来看。算是建国以来损失比例最小的。但从行动开销来看,又是历次作战中成本最高昂的军事行动。

    海军舰船装备经受了一次严格的远征考验,在远离本土的情况下,其后勤维护保障的难度缺陷都纷纷暴露了出来。再次证明在当下海外军事基地建设还未达标的情况下。是不足以完成海军全蒸汽动力船舶的换代应用。

    由于军事作战强度偏低,所以大部分远征军事行动都集中在后勤运输保障上。多次的人员搭载和物资输送任务中,灰鲸级机帆运输舰和朝阳级大型机帆商船都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尤其是前者,基本承担了高强度的出航任务,而且故障率让人满意。

    受大西洋本土航线上已经展开的全蒸汽动力商船应用的影响,海军也曾野心勃勃地企图改变最新一代公主级大型轻巡洋舰的设计,如今看来,机帆混合动力依然是海军未来数年最稳妥的选择。

    军事方面的最终总结报告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成,而其他方面的问题也在国会和政府里成为了最热门的话题。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东方航线是否具备新利益增长点的地位。

    目前来看,假使国家远洋商业运力能达到较充沛的理想状态,每吨货物的每100海里行程运费,国内行情也不会低于60美分,那从本土输送到亚洲海外领明珠岛的货物,光运费就是每吨超过100美元,这还不包括其他物流储运中转的成本费用。

    也许平摊在每件商品上,这些运费成本在17世纪的跨洲际远洋贸易中可以轻而易举地转嫁出去,但对于国内从事大宗远洋贸易的私营贸易公司来说,一艘短衬衫级飞剪商船的商品运输贸易,就会损失接近5万美元的净利润!

    再结合贸易往返周期来看,一艘短衬衫级飞剪商船能在大西洋航线上一年进行至少8次的往返航行,而东方航线却只能进行一次,那这中间的净利润损失就更大了。除非远东的商品出口利润能超过大西洋贸易的好几倍,否则每一吨运力放到东方航线上进行往返航行,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东方的商品和工农业原料重要吗?从某个程度上讲,确实某些种类具备不可替代性的重要作用,但整个国家的工农业发展又并不依赖于某些特定的原料。而针对人口众多的欧洲市场,华美商品的受欢迎程度不会比东方奢侈品差,所以就目前的需求来看,万里迢迢前往东方进行贸易倒卖显得十分鸡肋。

    大致摸清了远东各类主要商品原料市场行情的中远国际贸易集团的副总裁杨小华,已经就这个问题给自家的贸易集团写出了非常详细的分析报告,然后又从各种关系渠道流到了其他贸易企业的掌舵人手里。

    很显然。在超越17世纪全世界普遍商贸水准的华美国,已经把欧洲当做了“经济殖民地”,从原料到市场来看,从纯粹的商业利润角度来讲,通过东方航行进行亚欧贸易并不是想象中的天堂之路。

    大西洋两岸的贸易还有巨大的潜力可挖,中南美、非洲的原料供应渠道和市场还在拓展,而在国内远洋商业运力还未打破瓶颈的当下,东方布局若要展开,当中重要的商业利益和成本环节就是个始终无法绕开的死结。

    只有参照欧洲的地中海和波罗的海贸易区,利用东南亚贸易圈独特的地理优势。建立“落地生根式”的环东南亚商业区,大概才是唯一能够实现“有效利润”的方法。但其实无论是国营集团,还是大多数的私营企业,都不大可能在现阶段把自己宝贵的资源远远地投送到东方去。

    但能在家门口的大西洋赚同样的钱,在本土住得轻松滋润,又凭什么要去东方累死累活呢?这是远征舰队归国后一段时间里,从国会到政府、再到普通企业和商人们,内心都在自问的一个问题。

    ……

    其实不光是东方远征行动的总结,1629年末国内各行各业的总结和新年度规划都在进行中。

    按照北美本土战略布局规划。宋河中游的波特市及西北摩和克河谷入口的江口镇,总人口加在一起终于突破了10000人,再加之陆军近半数的兵力驻扎,已经牢牢地建立起宋州北方的战略支撑点。向西面的摩和克河谷逐渐拓展深入成为重点。遥望肥硕的五大湖方向,总能让穿越众们内心泛起一丝难以抑制的野心。

    此外,民政部几个月前,在对泽西镇以西的帕萨伊克河西岸组织的一次德拉瓦族印第安人口分布调查中。意外地在纽瓦克一带的森林沼泽地里发现了铁矿。几年来一直在宋河下游两岸附近苦苦寻找更便利的矿产资源,却在眼皮子底下漏掉了如此一个储量丰富的铁矿,包括前国土资源部长安邵清在内。都对这个发现大吃一惊。据说这个“奇耻大辱”就是导致文青安邵清放弃国土资源部长一职,专心投入教育事业的诱因所在。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安邵清,毕竟手头的相关资料是那么有限,历史上纽瓦克的民众也是无意中在19世纪初一次拓荒时才发现了这片铁矿。

    如今全国的冶铁业,已经形成了两大中心,曼城市的外岛工业区,以及海州青城市北方的北苑镇。全国钢铁总产量在1629年达到了11万吨,其中粗钢产量首次超过2万吨。数字看起来引以为傲,已经远远凌驾这个世界的历史。但从1624年的7万吨增加到1629年的11万吨,增长幅度却并非大家想象得那样给力。

    这里面的重要因素,除了矿区规模和熟练矿工问题,还有就是铁矿分布太过零散。从西点镇和榆树镇、甚至是弗吉尼亚和古巴运来的铁矿石,构成了曼城市外岛工业区的冶金原料输入。钢铁成本难以下降不说,原料输入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周期性短缺。原料输入问题导致的整体冶铁效率的不高,也是国内钢铁业一直难以大规模扩张的核心问题。

    如今纽瓦克地区发现了近在咫尺的露天铁矿,含铁品位平均在45%以上,初步估算的储量就足够支持未来几十年的开采作业,那建立一个更具规模化的“钢铁联合体”就成为了目前国家工业大发展的核心项目。

    按照政府内阁的规划,海州的北苑镇,由于附近铁煤矿产开采条件优越且齐全,可独立成为一个冶铁中心进行重点投资,将引入已经在西点镇矿区通过试运营的一系列蒸汽动力矿场设备,钢铁年产量争取在四年后达到5万吨规模;依托沿海和内河河运,将西点镇、榆树镇、以及未来在纽瓦克建立的矿业小镇的铁矿集中输送到曼城市外岛工业区,加上宋河中下游的煤矿输送,建立钢铁联合中心,争取在四年后达到年产15万吨的产量;而海外的各类矿石输入,则就近落户到未来的滨州城镇进行集中冶炼加工,发展滨州的冶金工业。

    如此大手笔的产业调整,当然只能国家牵头进行组织,国内第一大行业巨无霸的国营能源矿业集团成为了最大的承包商。而由于“蒸汽轮机技术专利事件”中遭人诟病的私营冶金巨头北方工业公司,则在科工委受到了不小的“刁难”,仅仅拿到了滨州的产业项目。

    同时,造船业也进入了规模化扩张的进程。科工委已经提交了一份建议,希望国资委投资建立“国营船舶重工集团”。但在国营和私营两分天下的华美,要新增一家国营的造船企业其实并不在钱的问题上,而是技术人才。

    北洋船舶公司几乎垄断了绝大多数的造船高级技术人才和熟练工人,就算是“国私合资”性质的海州青城造船公司,那也是游启和石益格派出的技术工程人员为核心,并在过去两年里为对方培养了不少的技术熟练工。目前在建的花级机帆护卫舰,最后一艘矢车菊号就在青城造船公司的船台上。

    由科工委发起、国会推动、国资委收购海州青城造船公司的股份,建立国营船舶重工集团的初步意向已经半公开化。看来以包子图等国会“国有派”上台后掀起的一股“国进民退”的风潮,正在迫不及待地向曾经被私营资本垄断的优势行业渗透。

    最终北洋船舶公司能否顶住各方面的游说出售海州青城造船公司的股份,还未可知,但这已经足以引起了国内私营资本的极大警惕。(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爱尔兰的新故事

    1629年12月25日,西历圣诞节,周二。

    大海之上,云层压得很低,向东望去,那阴沉沉的悬崖峭壁一侧的海峡入口一片昏暗。狂烈的寒风中,两艘小小的风帆盖伦船正以不到两节的速度,一前一后缓慢朝东北方向航行,当接近海峡口的时候,船员们都紧张起来,望着那浪花起伏间不断露出阴森发黑的礁石,一个个都抓紧了身边的东西。

    这是葡萄牙的风帆船,它的出发地是亚速尔群岛英雄港,船上正装载着一批特殊的货物,以及若干身份更特殊的男子。航行的目的地,是爱尔兰岛西南方芒斯特省的达勒斯,一座就算放到21世纪都极其不起眼的小渔港。

    “唐纳修中尉,我们的目的地马上要到了!我最多只能在这里停靠一个礼拜,但可以保证能卸完所有的货物。”葡萄牙船长小心翼翼地走到华美陆军军官的身边,指了指昏暗天色下的海湾尽头,“上帝保佑,这里真难进来,到处都是暗礁。也许我应该再完善一下航线图,不然下次我不敢保证能安然无恙。”

    最近才晋升为陆军中尉的爱尔兰裔青年并没有对受雇用的葡萄牙船长表示出任何鄙视或不满,反而轻轻地舒了口气。身为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国防部军情局的军官,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多年了。

    “大家都看清了,现在这片美丽的土地,还在英格兰人的控制之下,但这只是暂时的!我们要帮助这片土地,从英格兰人手里将它解救出来!我非常感激在场的许多并非出生在爱尔兰的战友,现在大家还有时间后悔!”

    可恶的英格兰人几百年来一直以武力、殖民和宗教迫害把美丽的爱尔兰握在手掌心,不光爱尔兰本地平民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爱尔兰贵族也被英格兰人用各种手段分化压制,导致这个“国家”虽然不断抗拒着英格兰人的统治。但也如一盘散沙一样在几百年里不断失败着。

    唐纳修回过身,只见甲板上还并排站着十几名普通服饰打扮的男子,不过每个人都虎背熊腰,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和历史上前赴后继的爱尔兰勇士一样,没有一个人退缩,唐纳修终于露出了微笑。

    这些都是唐纳修从外籍军团里挑选出的老兵,和唐纳修本人一样,家人子女都已经在本土安居乐业。但他们却必须离开家人,在这里执行一个可能会持续很多年的艰难行动。

    他们的使命,就是幕后指导发展爱尔兰地方反抗武装。拉拢爱尔兰本地贵族,组建一支由幕后的中华美利坚共和国扶持的爱尔兰独立势力。

    在天色彻底变黑之前,两艘葡萄牙风帆船终于在达勒斯小渔港靠岸了,前来接头的是早就保持了近一年关系的爱尔兰地方抵抗军,一支被英格兰王室往死里镇压的爱尔兰天主教派叛军。

    总计1200支21b型燧发步枪,几门12磅加农长炮,大量弹药、药品等军用补给品,以及10万西班牙银元的资金。卸下的货物被爱尔兰抵抗军纷纷拖到附近的山洞里隐藏,而几个类似头目的本地人则围在了唐纳修的身边。

    “上帝见证。小伙子们实在等不及了,也非常感谢您对我们的支持!马里奥先生,今天是圣诞节,如果不介意。请参加我们小小的宴会,还有一位从科克城赶来的尊贵客人希望见您!”

    强壮的爱尔兰汉子对一身平民装束的唐纳修态度十分恭敬,看着那一枝枝在欧洲声名远播的燧发步枪被部下哄抢的样子,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会意的唐纳修微笑着点头。他知道那位尊贵客人就是欧洲情报司在爱尔兰暗中联系上的一位有激进独立倾向的芒斯特省爱尔兰本地贵族。

    在普通的爱尔兰抵抗军眼里,唐纳修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马里奥是一个西班牙姓氏。从而让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西班牙王国对爱尔兰独立的支持。而自己真正的身份,也只有那位来自科克城的爵士才知道。

    ……

    唐纳修从没想过他的一腔热血会在几天后就遭受一系列的自信心打击。倘若回到几年前,可能唐纳修还不能深刻意识这个问题:要让一群爱尔兰渔夫、农民、猎人甚至是乞丐组织成一支军队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作为幕后最高军事顾问的唐纳修中尉的耐性还能勉强维持,但他带来的那十几个华美陆军士官中,几个爱尔兰裔的战友就个个脾气暴躁起来,从这个方面来看,基本上符合爱尔兰人传统的情绪变化。

    在他们眼来,就这样一支孔武有力但又散漫到极点的军队,还是目前所有反抗英格兰统治的群体里“最具力量”的芒斯特省反抗军,也难怪英格兰人可以欺负爱尔兰人到现在。

    再光鲜的统一制式的皮甲与近代武器,也无法遮掩这样一支军队某些看起来无可救药的缺点。他们总是一拥而上,然后又一窝蜂的退散,内部的吵闹较劲远远超过对敌人的同仇敌忾。面对以17世纪西班牙方阵为主要战术组织的英格兰军队,这样的业余军队只有被打垮歼灭的结局。

    和来自科克城那位爱尔兰本地爵士居然还一脸欣喜不同,唐纳修终于感觉到自己的长官当初看待自己训练时的眼光是多么的“悲悯”。

    “长官,这些爱尔兰人简直无可救药!对不起,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一位德意志裔的中士站在唐纳修中尉的身边,对着眼前始终无法完成正常编组的爱尔兰游击队连连摇头,又突然想到自己的长官恰好就是爱尔兰裔,于是尴尬地连连抱歉:“我的意思是,应该直接由我们来训练,他们需要鞭子和皮靴才能知道怎么走路!”

    “好吧,我会对他们的长官提出这个方法。贝尔曼中士,现在开始你作为总教官,过几天我会把全新的训练大纲写出来。”

    唐纳修最终还是把目光从眼前的军队身上挪开。在征得反抗军领袖的同意后,唐纳修介入了反抗军的训练,把自己的直属部下分派下去,然后将按照华美国陆军最初的线性步兵阵列战术来重新编排这支爱尔兰地方游击队的所有军纪与组织结构。

    运输到达勒斯的这批21b型燧发步枪属于更加“原装”的型号,拥有刺刀卡座,于是唐纳修一来就放弃了西班牙方阵那种长矛步兵加最前排火绳枪兵的古老编制,而是直接清一色的燧发枪步兵线列。

    阵列组织、指挥号令等等一系列的全新军事训练让一通爱尔兰游击队的头目们一头雾水,他们也不是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但一个“西班牙军官”居然让他们学习着一种整个欧洲都没有见过的古怪线列战术,就不由得让许多人抗拒。

    在他们眼里。没有长矛手的战争是不科学的。那薄薄几层的纯火枪步兵线列,外加算上刺刀也比长矛短太多的燧发步枪,要和大名鼎鼎的西班牙步兵方阵对战基本上就是一种找死行为。但唐纳修并不打算解释太多,他知道总有一天这些爱尔兰同乡会见识到一种全新的战争。

    ……

    1630年的1月1日,位于爱尔兰芒斯特省西部的基拉尼男爵领地,下起了鹅毛大雪。

    爱尔兰在这个冬季迎来了百年难遇的严寒,无论是远方起伏的丘陵草场,还是黑色森然的森林山脉,都笼罩在飘然晃动的雪幕之中。就连静怡如画的玫瑰湖面,此时都结上了一层薄冰。

    英格兰王室为维持欧洲战争加大的赋税,以及饥荒引起的暴动已经在过去的两年里席卷了大半个爱尔兰岛。走投无路的爱尔兰暴动者让爱尔兰总督斯特拉福德伯爵焦头烂额,甚至去年的时候。一伙激进的爱尔兰天主教徒还用一整桶黑火药在都柏林的郊外炸死了前来“筹措资金”的英格兰白金汉公爵。

    抓捕与镇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整座村庄被英格兰军队夷平烧毁并搜缴掉所有食物的事情司空见惯,流离失所的难民涌到了各个城镇。又给当地的治安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一时间,无论是爱尔兰本地贵族还是英格兰贵族,爱尔兰各个领地都陷入了一种白色恐惧之中。

    各种流言与恐怖传闻在扩散。也不可避免地随着冬雪飘进了基拉尼男爵领地,但此时此刻,基拉尼却显示出一种完全不同的景象。

    几经扩建修缮的玫瑰庄园更加精致大气,厚厚的白雪覆盖着红色为主体的庄园建筑和一排排整齐的树木,漂亮而庄重。远方的基拉尼小镇教堂,传来了悠扬的钟声,纷飞的大雪中,几辆满载货物的牛车正蹒跚着缓缓地从小镇方向朝玫瑰庄园而来。

    壁炉里的柴火将面积上百平米的书房烘得温暖如春,巨大的半圆形阳台被一扇扇巨大的玻璃窗封闭着,两侧大开的窗帘布之间,可一眼看到玫瑰湖的风景。书房正中央的长条书桌后,一位衣裙华丽的漂亮年轻女子正坐着签署文件,女子身边还站着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恭敬地将手里一封封文书递到年轻女子面前。

    黑色的精致礼裙上披着天鹅绒坎肩,美貌的脸庞上一直带着一种古怪的笑意,年轻女子审视完眼前的文书,取过了一边的鹅毛笔。

    “……今天还是新年第一天,斯特拉福德伯爵就等不及了,那就提前把去年的收益分成送过去吧。”

    黛卿卿玉手连续划动,鹅毛UU小说就出现了她秀丽的花体字母签名,一笔5000英镑的资金就这样拨了出去。

    “科克城的大人物们快坐不住了,艾迪,过段时间安排下,给他们运点粮食过去。”

    又拿起一封文书,才看了几行字,黛卿卿就大方地落笔签字。

    “查理国王陛下希望您能接受肯梅尔领地勋爵的封号。”

    忠诚的管家又递上了一份新的文书,从落款上看,明显是那个古板冷漠的英格兰国王查理一世的亲笔信。而信里的所谓“封赏”,依然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在“推销”。

    快要穷疯了的查理一世,过去一年里出台了许多荒唐的法令,比如地方士绅贵族拒绝接受封号都成为了交税罚款的理由。如今,紧邻基拉尼南方的那个已经绝嗣的肯梅尔勋爵领,已经在向黛卿卿招手了。

    “如此一来。我岂不是要照顾6000英亩的领地了?”黛卿卿慵懒地伸了下胳膊,笑盈盈地用两根手指夹起了英格兰国王的亲笔信,眼里露着不屑。

    “基拉尼领地也得到了扩展,准确来说,现在是8000英亩。”管家极富职业的礼貌弯腰,脸上也带着戏谑的微笑,“消息已经传开了,肯梅尔港的民众都很高兴。”

    “既然大家都那么乐观,那我没法拒绝。”手下唰唰声响起,黛卿卿以飞快的速度在一张空白的信纸上写着回信。“对国王陛下的厚爱,我只能用最粗俗的方式去回报。艾迪,你觉得1万英镑足够吗?”

    “那国王陛下可能会考虑将整个凯里郡都交给您的。”管家也开起了玩笑,然后带着一大批已经完成批复的理财文件退出了书房。

    “卿卿,你这样大手笔,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侧的房门开了,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走了进来,坐到了黛卿卿对面的椅子上,两只手放在了桌面。目光落在对方的手腕上,“你每天要花上一个钟头处理这些琐碎的事,已经快赶上外交部了。”

    “觉得无聊了?等雪停了,我请你去打猎吧!”黛卿卿调皮地眨巴着眼睛。从一边取过葡萄酒,优雅地斟上了两杯,其中一杯轻轻地推到了青年面前。

    似乎觉得自己一直看着对方的小手有点不礼貌,代伯童转而注视着对方的双眼。一脸关切:“卿卿,你就打算一直呆在爱尔兰吗?你有多少年没回国了……”

    “觉得我在浪费时间?倒是你,打圣诞节前就跑到这里偷闲。你有那么多年假吗?”黛卿卿小口泯着酒业,目光转到了阳台外,望着那被白雪覆盖的湖泊,嘴角的奇异微笑没有消退,“总有人要把事情做下去,并且做好。大概现在没人比我更合适处理基拉尼的一切,甚至是熟悉这个爱尔兰岛。”

    “但这对你不公平,也对我不公平!”沉默了半响,代伯童一口喝光葡萄酒,带着几丝潮红站了起来,大步走到阳台落地窗前,用力将窗帘扯得更开,倘若不是一时半会找不到开关,估计此时他连玻璃窗都会打开。

    “我知道,也许在你眼里,我可能连周可民一半的优点都不具备。”代伯童回过身,脸上的微笑变成了苦笑,“我一直没有放弃努力。在巴西,哪怕明知道不会有回信,但我每个星期都在坚持给你写信。我只是想证明……”

    说到这儿,代伯童停住了口,又缓缓摇头。

    “想证明你比周可民更爱我?”放下酒杯,黛卿卿的笑容渐渐凝固,又渐渐消散,最后低下头去,“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会再去想这些事了,何况周可民当初也不爱我,你没有去和他比较的意义。”

    “我可以等!”代伯童猛然提高了音量,一张脸涨得通红,“他已经无法守护你了,但我可以等你一辈子!”

    “你个白痴,谁要你等一辈子的!”黛卿卿勃然大怒,丢下酒杯,就朝正门走去,刚一开门,正好碰到一个女仆推着餐车准备进来。

    “啊!对不起,勋爵小姐!”女仆慌乱地倒退了几步,深深地低下了头。

    “招待代先生进餐吧,我不吃了,我要去放松一下!”黛卿卿微微侧头看了眼身后,然后继续朝走廊深处走去。

    几分钟后,玫瑰庄园某处的室内射击场里,响起了枪声,黛卿卿双手握着转轮手枪,死咬着牙,不断扣动扳机,然后换弹筒,再扣动扳机……

    ……

    基拉尼领地在过去的四年多时间里,已经大变了样。曾经只剩下数百人的基拉尼小镇,由于丰沛的工作机会,几年来人口再次汇集,如今常住小镇的爱尔兰居民已经达到了三千多人,城镇建筑也大幅度增加。加上周边村落,整个基拉尼领地人口已经突破了万人,成为了爱尔兰芒斯特省曾经最偏僻的西部最繁华的地区。

    超过1500英亩的农场。以及2000多英亩的牧场,在几年里解决了当地的温饱问题,玫瑰湖半岛的古老铜矿也重新焕发出新春,每个月都能冶出价值上千英镑的铜锭。木材、羊毛、毛呢、谷物、土豆、砖瓦、皮革等农牧产品甚至还在对外大量输送交易。

    两艘从华美国营进出口集团淘汰的荷兰造盖伦商船,已经成为了黛卿卿旗下的“基拉尼商会”的商船,以基拉尼南方的肯梅尔港为母港,每个季度都会出航一次,前往亚速尔英雄港出售基拉尼领地的特产,再购回各类华美出产的工农商品,而来自东部其他爱尔兰城镇的贸易车队。更是成为每年春秋两季的固定风景线。

    爱尔兰的饥荒,也让肯梅尔港成为了华美农产品的重要出口地之一,仅过去的1629年,黛卿卿就以“基拉尼商会”的名义从华美青城市进口了合计2000吨的小麦和玉米,只是一次倒手,就赚取了1万英镑。

    基拉尼领地已经发展成为芒斯特省举足轻重的经济区,属于黛卿卿名下的各项产业收益和领地税收在1629年达到了近4万英镑,一跃成为整个不列颠群岛首屈一指的顶级富豪,每年要上交英格兰王室的“献金”已经不值一提。

    曾经默默无闻的地方。引起了爱尔兰总督斯特拉福德伯爵的注意,随后这位查理一世的宠臣不请自到地出现在基拉尼领地,对眼前一派和爱尔兰其他地区完全迥异的忙碌繁华风景大感震惊。

    斯特拉福德伯爵前来“打秋风”的意思明显无疑,黛卿卿也是心领神会。为了获得在爱尔兰更加畅通宽松的发展环境,黛卿卿承诺每年给斯特拉福德伯爵提供数千英镑的私人资助。结果就是,通常的陆地贸易通行税对来自基拉尼的商队而言都是大幅度减免,从肯梅尔港上岸的少部分华美商品迅速进入了爱尔兰东部和南部。斯特拉福德伯爵也迈入英格兰个人收入最高的贵族行列。

    衣食无忧的基拉尼领地民众,已经完全被领主“戴琳小姐”的卓越领地管理能力所折服。那位仁慈得如同圣女般的领主给人们生活带来的巨大改变,让当地的每个人都以身为基拉尼居民而骄傲。每次勋爵小姐前往基拉尼教堂做祷告的时候。人们都几乎占满了街道。

    如今肯梅尔已经从以前“事实上”并入基拉尼领地变成了合法并入,在基拉尼大发展中也跟着受益的肯梅尔地区居民更是翘首以待,扩建从基拉尼前往肯梅尔港的交通也再没了阻碍。

    而在此之前,凯里郡和科克郡的爱尔兰本地贵族就开始频频向黛卿卿传达好意,几番接触之下,激进的独立派爱尔兰贵族走进了基拉尼的友谊圈。已经在几年里积累了相当人脉的黛卿卿,逐渐把手伸到了爱尔兰独立激进主义分子的身边。

    按照黛卿卿背后的华美国防部军情局的长期情报监控,芒斯特省爱尔兰激进力量向英格兰人的又一次挑战正在酝酿。倘若依然如历史上那样无人伸出援手,那这种力量会再次被英格兰人扑杀。

    早在几年前,华美内阁就已经秘密制定了爱尔兰独立运动扶持计划,将以国防部军情局为决策核心,以亚速尔群岛美租界和基拉尼领地为幕后支撑点,为芒斯特省的爱尔兰起义军暗中提供各类帮助。只要芒斯特省的起义产生大的动荡和影响力,那长期和英格兰不对路的西班牙王国也会嗅着腥气跟着插进来一脚。

    对这些原本在历史上默默无闻的起义,华美国所希望的效果还并非是实现爱尔兰独立这种最终目标,毕竟基拉尼领地现在也没有拥有长期支持爱尔兰起义军的财力,加上外交部欧洲情报司和国防部军情局的资金,一年也最多只能凑出40万美元的经费用来扶持。

    从现在开始就暗中准备,等到几年后英格兰和苏格兰爆发“主教战争”时再突然发动,从而让英格兰王室和国民议会永远无法获得喘息的时间,这就是最大的收获。(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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