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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伯拉土     新世界1620txt下载     新世界1620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公主之争

    1634年11月11日,周六。

    从1631年开始,华美国会就通过了设置“国家青年节”的法案,节日定在了公历年的11月11日。放在后世的某国度,它还有另一个称谓——“光棍节”。到底是哪个吃饱了撑的首先想出的馊主意,穿越众内部也是众说纷纭。

    已经晚上22点了,曼城市长岛西区的军港码头,灯光的照耀下,细君公主号和解忧公主号两艘大型轻巡洋舰并排停泊着,在她们外侧则停靠着山茶号和玫瑰号护卫舰。

    距离军港不远的市区街道上,一家大型酒吧还在营业中。酒吧门楣挂着“美人鱼”的招牌,甚至还奢侈地用一圈涂了红漆的灯泡装点着,看起来极其奢靡华丽。

    美人鱼酒吧是一品勺大酒店老板娘欧阳玲的旗下产业之一,从十年前创立之日开始,就成为了华美海军官兵们休假时最喜欢的聚居地,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非正式的海军俱乐部。鉴于陆海军之间一些莫名其妙的互看不顺眼的现象,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这里的服务员许多时候都会十分善意地婉拒陆军官兵的进入。

    17世纪的伪现代酒吧里,挤满了年轻的海军官兵,多种彩色灯泡照耀的表演台上,一个大提琴手正拉着舒缓的音乐。台下的年轻人们一个个脸色泛红、举着酒杯高谈阔论,庆祝这个属于他们的节日。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正在军港休整的本土舰队官兵,尤其以两艘公主级轻巡洋舰上的官兵为多。

    “……哈哈,知道吗,那些法国乡巴佬看到我们的舰队,眼睛这么大,就如同看见了上帝!”

    一个年轻的欧裔海军中士似乎喝多了,一边敲着桌子。一边故意模仿出瞪眼睛的傻样,四周的同僚都应和着发出大笑。与此同时,几个喝多了的海军军官们还基情地抱在一起,皮鞋在地面踢着节奏,高声唱着海军军歌。

    某个角落里,两位佩戴海军上尉军衔的欧裔青年,正面对面坐着,面前放着低酒精度的勾兑果酒,保持着和四周的其他海军官兵截然不同的平静。

    除了个头上的些许差异,两个青年的模样有着许多的相似之处。他们就是如今的华美亚洲舰队司令安德鲁中校的儿子,艾尔森上尉和贝克上尉,前者28岁,后者26岁。

    作为长岛海军学院的第一届毕业生,艾尔森和贝克两兄弟都继承了父亲安德鲁那份对大海的天然灵性。虽然两人并非艾文上尉和鲁伊特尔上尉那种公认的天才,但这些年来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地晋升为了上尉,并在今年初加入了海军舰长班,明年下半年就将结业,然后拥有担任代理舰长的资格。

    两个十年前还站在首都医院走廊里。哭哭啼啼地等着烫伤的父亲出院的海军学员,如今成长为华美海军的第二代舰长级军官。这种父子两代都是海军舰长的极富传奇色彩的移民家庭成长经历,足以打造最为的典型“华美梦”。

    《曼城周报》与曼城广播电台专门推出了专栏介绍,两位新晋的海军上尉在加入舰长班时都接受了专访。而在之前。已经担任矢车菊号护卫舰代理舰长的华裔移民纪朝海上尉的故事,早被炒了很多个版本。

    两人似乎已经坐了很久,弟弟贝克不断地掏出怀表看时间,而哥哥艾尔森却慢条斯理地端着酒杯。在观看酒吧深处海军同僚们的嬉戏。

    喧闹声中,一行人慢慢走向兄弟二人,贝克眼睛一亮。赶紧整理着军装站起来,一边还用手指敲着桌面,提醒自己的兄长。

    “玛蒂娜小姐,陆梅小姐,英格丽!艾文上尉,唐汉娜上尉!在这里!”贝克抬起了胳膊,使劲招呼着走来的几个男女,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你们总算来了!”

    一共走来六个人,两男四女。除唐汉娜还是一身军装外,其他三位漂亮女子都是普通装束。

    “看不出来哦,你们当兵的日子也过得蛮滋润的嘛!”23岁的陆梅一身西式礼裙,正挽着自己的姐姐唐汉娜,打从走进酒吧开始,就一直笑嘻嘻地到处张望。

    比唐汉娜小1岁的陆梅,是常春藤高校本年度毕业的法律系优等硕士生,如今成为了内阁司法部的部长助理。

    22岁的英格丽,是艾尔森和贝克的妹妹,陆梅中学时的同学,今年刚从曼城医学院临床医学系硕士班毕业,成为首都国立医院的一名实习医生,并即将与曼城市的一位警官结婚。

    而那个叫玛蒂娜的19岁的葡萄牙少女,是今年才从亚速尔美租界入籍移民而来的商人家庭。玛蒂娜是贝克担任共和号见习二副时在亚速尔美租界认识的,如今已经成为了贝克的未婚妻,也将在圣诞节后完婚。

    至于站在最后面的一个年轻海军军官,则是比唐汉娜小几个月的胡焕中尉,一个耷拉着脑袋有点心不在焉的小青年。

    “陆梅小姐,晚上好!”

    被弟弟偷偷捅了下,看到唐汉娜身边的陆梅后,艾尔森的脸有点发红,赶紧上前几步,礼貌地朝座位伸手。

    “艾尔森学长,今天怎么脸那么红?还没等我和陆梅来,就独自开喝了哦。”看到艾尔森窘迫的样子,唐汉娜忍不住故意看了眼妹妹陆梅。

    “……”被唐汉娜这样一捉弄,艾尔森更加觉得脸上发烫,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说什么,就傻傻地站着,而陆梅更是偷偷掐了下唐汉娜的胳膊。

    “恭喜你们,艾尔森上尉、贝克上尉,听说海军司令部已经决定明年让你们担任最新的苜蓿号和龙舌兰号的代理舰长!”艾文上尉对着唐汉娜微微一笑,主动站出来岔开了话题。

    艾文上尉口中的两艘新造战舰,如今还在长岛西区的北洋船舶公司的船台上躺着,是华美海军第一代全蒸汽动力轻巡洋舰“苜蓿级”,离正式服役至少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过有传言,海军司令部有意在1636年出台最新的主力战舰分级条例,很有可能到时候苜蓿级入役才几个月,就会下调到护卫舰的档次。

    “海军司令部只是在考虑。也不一定……倒是艾文上尉和鲁伊特尔上尉,已经正式担任代理舰长了!”艾尔森见有人救场,赶紧接上了话,一边还对着唐汉娜露出尴尬的笑容,“听说唐汉娜上尉,也要在长岛海军学院担任助理教官。”

    “姐姐早就应该有这个资格了!”陆梅紧紧拽着唐汉娜的胳膊,显得非常自豪。

    “没有在船上好玩呢!”还是唐汉娜心细,眼前虽然看起来很热闹,但她却发现一直当自己跟屁虫的那个胡焕却有点心不在焉,“胡焕。你怎么了?”

    “啊……我没,没什么。”胡焕正在出神,被这样一喊,顿时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众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胡焕中尉前几天才返航,估计还没休息好。”艾文大方地将唐汉娜等女性迎进座位,然后善意地为胡焕打着圆场。

    “学姐,我还是不太会喝酒。”胡焕坐下后。摸着酒杯憋了好一阵,一脸的苦笑。

    “今天是庆祝艾文学长担任青金石号代理舰长,他明天就要去南非舰队了,以后一两年都难得见上一次。今天不把他喝趴下。恐怕对不起艾尔森和贝克学长的招待费哦。”轻轻撇了眼学弟,唐汉娜眼底流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看了眼对面笑眯眯的艾文上尉,胡焕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较劲的气,也不说话。抓着酒杯就一饮而尽,结果几秒钟后呛得连连咳嗽。

    酒桌上的微妙尴尬就这样被冲散了,唐汉娜等人笑得前俯后仰。陆梅、英格丽以及年纪更小的玛蒂娜则拼命捂着嘴不敢笑出声。

    就在唐汉娜等人准备集体给即将赶赴南山港的艾文上尉祝酒的时候,酒吧的另一头,两拨海军官兵突然扭打了起来。

    还是古人说的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此时细君公主号和解忧公主号上的官兵,居然为谁的座舰更有资格成为新的本土舰队旗舰而闹了起来。

    虽然公主级已经服役有些时间了,但目前本土舰队的旗舰依然是共和号。不过谁都知道,明年本土舰队旗舰一定会做出调整。满载排水量超过2500吨,拥有2座强大的120毫米双联主炮和8座单装90毫米副炮,火力首屈一指,旗舰宝座除了公主级别无选择。

    说起来,公主级在命名之时,还在国内引起了一小阵的争执。少数穿越众认为,那些曾经远嫁异族的中国古代公主,是华夏民族的屈辱象征,作为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蒸蒸日上的中华美利坚共和国来说,没必要为过去的那些历史“买单”。

    但海军司令王铁锤上将倒有自己的一番见解。那些曾为缓和中原封建王朝和异族矛盾而远嫁异乡的皇族女性,无论历史背景有多么不上台面,她们都为国家的和平安定作出了巨大的个人牺牲。为什么因为男人的无能,而去贬低这些孤苦远行的女人?

    简单来说,采用这些和亲公主的名字来命名如今华美海军最强大的战舰,就是为了警示后人,强调华美海军军人保家卫国的神圣职责。

    细君公主号是公主级的首舰,自然被其上的官兵理所应当地认为是旗舰当仁不让的选择。解忧公主号上的官兵,则认为海军上将王铁锤曾亲自乘坐本舰视察加勒比舰队,就是未来担任本土舰队旗舰的信号。

    喝多了酒自然就是情绪不稳,何况今天还是血气方刚的青年节,几下说不拢之后,酒精上头的两艘战舰的官兵就在下级军官的带领下扭到了一起。

    各种酒瓶板凳乱飞,粗鄙的叫骂声声入耳,遭受池鱼之殃的其他舰船的官兵则鸡飞狗跳躲避误伤的同时,在一边大声起哄着。

    “哎呀,各位军爷,不要打了!哎哟!”

    华裔的酒吧老板此时都快哭了,眼里一箱箱还没开封的啤酒或高档果酒就被这些海军官兵明目张胆地当成了武器,每碎一瓶老板脸上的肉就要跳一次。

    “幸好‘文成公主’号没在港内。”半截子木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刚好砸到了艾文的座椅靠背。年轻的上尉回头看了眼到处飞扬的酒瓶,半开玩笑地摊开了双手。

    不一会,尖利的警哨声就响起,十几个警察涌了进来,不过一看到当前的场面,也一个个看傻了。

    ……

    快要凌晨了,曼城市南区的某片豪华社区里,某座别墅庄园里还亮着灯。

    颜显屏一身海军军装,肩上已经是中尉军衔,如今正端坐沙发中央。双手放在膝上,头微微偏着,似乎在生气。在她身侧不远,孙阳正一脸纠结地抱着一岁多的女儿在哄。而本应该在此时照顾孩子的保姆,则识趣地没有出现在客厅里。

    “……你就不相信我!我真没有去她家!”怀里的孩子还在哭闹,孙阳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不光妻子火气大,这孩子也跟着闹腾,“喂,说话啊。孩子是不是断奶太早了?”

    妻子还是无动于衷的不搭理的样子,孙阳也只好坐到了一边,愁眉苦脸地晃着女儿。

    “什么早不早晚不晚的,还不是你弄的!”觉得女儿哭得有点气紧。颜显屏终于忍不住回过身,一把抢过亲自安抚,一边还咬牙切齿地瞪着丈夫,“既然是孙家的子嗣。你真想领进来养,我并不阻挠,但是……你我订亲之日就约法三章。不得再和那些女子来往,你今日又专门跑去饭店约见,就真当我眼瞎了吗?”

    “那也不算去她家吧……”孙阳心里一虚,但嘴上还在硬撑着,“偶然路过遇上了而已……终归她还带着我的孩子。”

    “那前月呢?也是偶然路过遇上的?”颜显屏大怒,抱着孩子站起来,直接朝卧房走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明日带孩子回七姑家住,你自己好自为之!”

    “维尔丽特单独过日子,她在医院就一普通护士,平时都只能把两个孩子寄宿在学校,如今孩子生病,我能不关心下吗?!”孙阳也火起了,一巴掌拍在茶几上,之前的告饶态度烟消云散。

    “我不过是去送明年的抚养费而已,顺带看看孩子!”孙阳扯开自己的军服,丢到了一边,烦躁之下差点把茶几上的茶具拂倒。

    “……”颜显屏一愣,慢慢回过身,静静地看着丈夫。

    “你带好孩子,今天我去书房睡!”孙阳越说越“理直气壮”,这脾气一上头,就立马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你……好,你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颜显屏抱着女儿哇地一下就哭了,这下躲在客厅外的保姆都不得不跑进来,一个劲地安慰。

    就在乱七八糟的档口,突然庄园大门响起了急促的摇铃声,两口子赶紧停声,就看着保姆跑了出去。

    “报告司令长官,细君公主号和解忧公主号的休整官兵在美人鱼酒吧寻衅滋事,已经被宪兵逮捕!”一个本土舰队作战办公室的少尉站在客厅里,对着孙阳挺胸敬礼。

    “这些王八蛋,一个个闲的皮痒了?老子家里还正在打仗呢……”孙阳一愣,回头看了眼正对自己翻白眼的妻子,皱着眉头就抓起了沙发上的领带和军装,头都不回地朝外走去。

    “少奶奶啊,歇歇气啊……男人嘛,总会有那么点风流事……只要少奶奶生下嫡子长男,就万事无忧了。”等家里男主人走后,华裔的保姆这才敢说话。

    “谁给他生儿子啊,这个笨蛋……”颜显屏将女儿贴到脸边,盯着丈夫远去的背影,嘴里轻声嘀咕着。

    ……

    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公主之争”,但唐汉娜等人依然作为目击证人接受了宪兵的盘问。已经凌晨2时过了,唐汉娜、胡焕等人才从曼城警备司令部里出来,然后各回各家。

    除了主要干道,大部分街区的路灯已经熄灭,走在昏暗的街道上,唐汉娜深深嗅了口空气。

    “胡焕,你似乎对艾文学长没什么好感?”唐汉娜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垂头而行的学弟。

    “我有资格反感吗?”胡焕没好声气地靠到了一边的绿化带木栏上,呆呆地看着夜空,“他们几个都是海军里公认的天才,我不过是仗着家庭背景在海军里混日子的小小中尉而已。”

    “你个白痴,哪有这样贬低自己的!”唐汉娜连上几步,直接点上了胡焕的额头,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我告诉你,我和艾文学长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胡焕低着头,仿佛并没有把对方的解释当成什么好消息。

    普通关系……久了就不普通了。胡焕就如此理解。

    “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我还没心理准备和一个‘古代人’走得更近……也许陆梅年纪小,会比我更容易接受吧……”唐汉娜解下脑后的发夹,一头金发在黑夜里散开,然后朝远方的钟家走去。

    望着远去的背影,胡焕眼里渐渐泛起一丝兴奋,捏着拳头在身前狠狠晃了晃。(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新贵妃醉酒

    1634年11月30日,周四。

    北美曼城时间还不到18点,就已进入黄昏日落。宋河下游两岸,入冬的第一场小雪悄悄降临,细细的霜粉轻轻涂抹着宽阔的城市街区,为某些还有点茫然不知所措的绿色植被们提醒着又一年寒冬的到来。

    路灯已经提前点亮,人来人往的曼城长岛西区商业街上,一位身穿华美汉裙长装的华裔少女,紧裹着一件天鹅绒坎肩,跟在一位老人后面,在街头慢步走着,并不时地对着路过的商店露出一丝丝心动。

    “……心梅啊,爷爷老了,唱不动了。等过了年,爷爷就去学堂教那些娃儿们拉胡琴,再买上几块地过过安生日子。”陶全富自顾自走着,似乎没有注意身后的孙女已经停下了脚步。

    陶心梅驻足在一家装修华丽的服装店前,静静地看着店内。细雪下,19岁的少女的脸因为某些开心的事而红扑扑的。

    这是一家“杨雯雯品牌专卖连锁店”,大堂里的一架播音器,正播放着一首旋律奇特的东方风格的音乐。似乎为了配合这首音乐,今天的连锁店里在最显眼的位置都挂上了今冬最新款的时尚汉装长裙。

    “那一年的雪花飘落梅花开枝头,那一年的曼城街头留下太多愁。不要说谁是谁非感情错与对,只想梦里与你一起再醉一回。”

    “金雀钗玉搔头是你给我的礼物,霓裳羽衣曲几番轮回为你歌舞。”

    “爱恨就在一瞬间,举杯对月情似天。爱恨两茫茫,问君何时恋……”

    店内,几名少女在选衣服的同时,都陶醉般跟着留声机里的旋律嘀咕着。

    悠长细腻的声线配合几段极有东方韵味的唱腔,虽然风格非常奇特,但《新贵妃醉酒》在推出大半个月后。还是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同。听到自己的歌在公共场合播放的陶心梅,此时心里如灌了蜜一样开心。

    “心梅啊,想啥呢?”陶全富走回孙女身边,往店里一探头,马上又红着脸缩了回来,“家里吃穿都足的,就别花这些冤枉钱了。赶紧走,爷爷送你去台里,你晚间还要弹唱呢。”

    “不是……是我的歌,爷爷。你听。”陶心梅赶紧拉住爷爷的袖子,指了指店内。

    侧耳倾听了一阵,老人终于裂开了嘴,也颇为自得,因为里面的许多伴奏段落,都是老人亲自拉的。

    “嗯,能登大雅之堂,倒也不失一件好事……”似乎想起了什么,陶全富老人把孙女拉到了街角。笑呵呵地指了指家的方向,“隔壁蔡婶昨天已经带了话,满口答应爷爷给你寻一门亲事。其他的咱高攀不上,但有一家不错。那家公子目前在这华美京师做警官,家资颇丰……你也老大不小了,曲艺虽有成,但不是一辈子的事。能落户好人家,爷爷就彻底安心了。”

    “爷爷,我现在不嫁人!”陶心梅心里一跳。一把就抓住了爷爷的手。

    “为何?”陶全富握住孙女的手,脸上带着惊愕的表情,“爷爷知道你孝道,但闺女大了,总要嫁人的。你我爷孙俩流落此地,人生地不熟,又是乐唱贱籍之人……如今衣食无忧,还能图个啥?就盼着你有个好归宿。”

    “程先生说唱歌也是人生目标,也能光宗耀祖的,这华美国可没有贱籍的说法!没见人家珍妮姐已经是全民皆知了吗?!”陶心梅颤着声音,脸上急得都快哭了。

    “那是人家程夫人的富贵余兴,咱能学这些吗……听爷爷的话,你我终归只是取悦大户人家的不入流把戏,总不能一辈子卖唱吧。有时间,爷爷先去看看那户人家。”陶全富颇为心痛地拍拍孙女的手,佝偻着背走向了广播电台方向。

    陶心梅呆呆地站在原地,身后的杨雯雯品牌专卖店里又响起了珍妮的歌曲。

    ……

    华灯初上,曼城南区的某片豪华社区内,程大熊家正在举办一场生日庆祝会。

    今天是珍妮29岁的生日,为了让妻子度过这最后一个“20”岁,程大熊特地提早下班回家从幼儿园里接回了3岁多的亲生女儿程晓晓。

    “我们回来啦!”

    妻子还在楼上换衣服,而程大熊本人就坐在客厅里翻看报纸,小女儿在一座大沙发上玩着玩具。客厅大门方向传来两个孩子的呼喊,接着一阵脚步声后,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男女纷纷跑了进来。

    当头的养女程媛,穿着一件做工精致、边角带古典银线勾线的蓝黑色毛领长款制服,领口是一朵漂亮的大红花结,制服下摆露出小半截红棕双色毛呢格子裙,露出裙摆的腿上是厚厚的黑色羊驼毛长袜,脚下则是一双小鹿皮靴。而后面的养子程冬,也是类似的现代中学生冬季男生制服,每个人的胸前还佩着一枚校徽,看起来像极了后世的私立贵族学校的学生,让人眼前一亮。

    “今年的制服不错……方胖子从哪翻出来的设计,没少花心思啊。”看到养子养女身穿今年最新款式的国立中学冬季制服,程大熊忍不住轻声吐糟着。

    他口中的胖子,就是去年接任任文教部长的一个穿越众,一口一个叫嚣着“华美新生代国民风范”的死宅男方刚。方刚在大穿越灾难时不过是个19岁的师范专业生,建国后一直在文教部“打杂”,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地从前文教部长杞虞手里接过了大权,全面执掌文教部工作。

    其实不光是冬季了,胖宅男文教部长打去年秋季上任之后,伙同“华美青春女漫画家”、副部长甄韵一起重新设计了一年四季的全国中小学生制服。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仅学生制服一项就一举花掉了1634年度文教部至少20%的预算资金。

    不过方刚也算是脑子灵活,果断地跑到各大企业拉赞助,以“出卖”未来几年学生文具盒和书包冠名权的方式,把制服花费又捞了大半回来,堪称一向只出不进的文教部第一次“创收”。

    和建国初期各种大惊小怪相比,如今大部分家长和学生们还是很能接受这种风格的学生制服,很有“华美上流社会时尚风格”不说。而且这种质量优良的衣装一年四季都配上了,能给家里节省多少钱啊!

    “亲爱的,这件合适?哦,孩子们也回来了。”楼上又传来了脚步声,珍妮终于告别了她经典的青春打扮,“一反常态”地身着一件十分华丽的贵妇礼裙款款下楼。

    “好漂亮!”程媛看到养母这种从没见过的打扮,马上黏了上去,喜滋滋地摸着礼裙表面的丝绸面罩,“妈妈第一次穿这种呢!”

    男孩子程冬则要腼腆得多,只是抓着书包在傻笑。

    “妈妈!”小女儿头顶着个布娃娃。也在角落里咿咿呀呀着。

    “呵呵,今天是你们母亲的生日,等会要先唱生日歌。”事业有成,又家庭美满的程大熊,此时开心地笑出了声。

    ……

    属于家庭内部的生日宴会上,珍妮依然是青春如旧般巧笑嫣然,在视若己出的家庭养育下,两个收养九年多的儿女更是表现出了极大的亲情,纷纷献上了自己做的手工礼物。

    也许是受了之前报纸上的某些内容影响。程大熊除了给妻子亲自领唱了生日歌后,就有点心不在焉地不断翻看桌面的报纸。

    “亲爱的,现在是吃饭时间。”珍妮悄悄碰了下丈夫的胳膊,然后把一边糊了一嘴奶油蛋糕的小女儿抱到了腿上。

    “报纸在专版刊登发生在爱尔兰基拉尼地区的大屠杀事件……英格兰人在镇压当地的天主教徒。外交部在各种谴责。”程大熊若无其事地嘀咕着,一边亲自给小女儿取过了蛋糕。

    “爱尔兰的基拉尼地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一向不懂政治的珍妮一愣,嘴里咀嚼着那个陌生的地名。本来就不太熟悉爱尔兰,又从威尔士移民北美十多年。珍妮如今对欧洲的印象模糊感很深。

    “很明显,媒体在造势,国家要进行战争了。也许过不了几个月。台里就要收到广播宣传单。”程大熊鼻腔里冷冷哼了声,把报纸放到了一边,“除了北边隔三岔五地欺负下易洛魁人,已经和平了好几年了……估计过段时间,国会就会有对外消息发布。”

    “爱尔兰的大屠杀,上帝啊,英格兰人真是太残忍了……亲爱的,你不是国会众议员吗?难道你也不清楚?”珍妮看过报纸几行后,连忙在胸口划着十字,也有点奇怪为什么自己的丈夫都不知道目前国内的风向,还需要通过报纸来判断。

    “现在是国家安全委员会对这类事情做主,除了审议表决议案,国会的作用正在下降。虽然国家安全委员会直接对参议院负责,但又回到少数人拿主意的模式。”程大熊皱着眉头,似乎对新一届国会开张之后,两院议长针对国会有点泛滥的职权做出的约束调整略感不满。

    “那……是否斯科特先生他们也会去欧洲?”珍妮又翻了几页报纸,终于从那一行行“义愤填膺”的媒体谴责用词中嗅到了一丝血腥,顿时脸色就有点不自然。

    “斯科特中校?”程大熊一愣,对妻子突然莫名其妙提起这个人的名字表示不解,“如果要发生陆上战争的话,光是外籍军团兵力肯定不足,国防军大概会出动的。”

    “哦,我的意思是,爱丽丝小姐目前正在台里接受业余培训,和她父亲住在曼城。如果斯科特先生又要去欧洲,恐怕爱丽丝小姐会受影响,她才9岁,在这里没人照顾,就不得不又转学回西点镇了。”似乎觉得丈夫在误解自己,珍妮赶紧解释着。

    “看战争规模了,和英格兰的胜负关键还在于海上,陆上战事不大可能吧……爱尔兰啊,三千多海里以外的欧洲呢。”

    就在两口窃窃私语的时候,饭桌上又想起了幼稚的歌声和拍手声,这次是轮到小女儿程晓晓在唱生日歌了,结果把珍妮乐地抱在怀里猛亲。

    ……

    深夜了,最后一档电台节目早在一个小时前就播放完毕,但在演播室一侧的茶水间里,陶心梅还独自一人呆坐着。

    面前放着一瓶不知道是哪个歌迷赠送的葡萄酒,陶心梅就这样傻傻一个人没有任何情调地喝着,酒红的脸上还带着点点泪花。(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不耐烦的总督

    南半球的地中海气候的南山总督领,已经早早进入了夏季,但平均气温依然只有20多度,日照充足,气候温融惬意。

    身为远东移民路线的核心中转枢纽,南山港的华裔就地入籍落户较多,华裔比例高达七成,是所有华美城镇中最高的。南山港的正式定居人口已经超过11000人,另有不少于3000人的“外籍劳务人员”分布在南山港周边的广袤农业垦殖区,他们包括本土、南美、和加勒比运来的印第安战俘、从欧洲搞来的契约奴、流放犯,也包括从西非和东非的欧洲殖民地各个“劳务派遣公司”引进的若干黑奴。

    除了少量的煤、铁和石灰资源外,南山港本地周边的矿产资源较为匮乏,加之国内针对海外总督领的发展政策的高度制约,整个南山地区的制造业规模是所有华美城镇里最薄弱的。除了船舶维修、水泥建材、玻璃器皿、食品和少量铁器加工,绝大多数工业品基本上完全依赖本土的输入,就连钉子这样的五金商品,都必须千里迢迢地从蝴蝶岛进货。

    由此一来,经济的单一化使农牧产品出口成为了南山总督领最为倚重的经济支柱,占了本地经济总量的70%以上。作为历史上南非地区最重要的农业产地,南山港周边的山区和平原的肥沃土地上相继建立起规模庞大的各类农场。每年从南山港输出的谷物、牲畜、纺织原料、皮革、铁、煤炭等农工业初级产品高达2万吨,南山葡萄酒也开始在华美本土小有名气。

    从这里开始,华美的大西洋航线和远东航线泾渭分明地分离成两段:西面的大西洋航线,海上运输和贸易由国内其他企业自由参与;而前往印度洋的航线,则被东联集团所独享,虽然明面上不限制国内贸易公司,但所有输往亚洲及明珠岛海外领的国内商品,都必须由东联集团下属的东方运输公司的船队运输。所以拥有远东航线独家经营权的东联集团。就成了南山港目前入住的最大私营投资企业。除了集团总部和董事会远在本土曼城,旗下的三大子公司都把公司总部建在了南山港。而在南山港及周边,几年来由东联集团投资创办的农场也开始逐渐增多。

    从1631年开始,由于华美大型五桅纵帆船的优良而不挑剔季风期的航海性能,以及相对低廉的运费,让不少前往远东的本国或欧洲商人都选择了东方运输公司的货运。一艘艘挂着东联集团旗帜的大型五桅纵帆船成为了印度洋上的独特风景线,中转贸易也成为了南山港一项重要的经济收入。

    更大规模地使用外籍劳工,大量的廉价产出和更多的隐性附加税种,并高门槛限制除本土商品以外的自由贸易输入,构成了南山总督领的基本经济运行模式。虽然更高比例的经济成果被本土拿走。但目前来看,繁荣依然是南山总督领的主基调,尤其是对于多年来过上安稳生活的欧裔或华裔移民来说,只要不去和本土对比,这里依然是他们心目中的幸福圣地。

    为保护华美国这么一个在非洲最南端的战略要害,除非紧急外调作战,外籍军团常年在这里驻扎着两个营的兵力,本地的国民警备队也有一个大队规模。去年通过的外籍军团扩军案,外籍军团第二支旅级单位“棕熊”旅的一个营。也正在此地编组训练中。

    ……

    1634年12月16日,周六。

    距离市区以南十几公里的军港,是华美南非舰队的驻泊母港。后世的豪特湾内,青金石号轻巡洋舰在外执行巡逻任务未归。旗舰鸡血石号轻巡洋舰正小心翼翼地驶入干船坞,准备接受为期一个月的大修,而矢车菊号护卫舰则在做着的出航准备。

    行政隶属与南山总督领的新城镇,被命名为金沙港。象征着财富和地位。金沙港的选址定在了后世的南非最南端的伊丽莎白港。面向印度洋的小海湾不光拥有较好的港口条件,而且北方内陆土地肥沃,矿产资源也较南山港更为丰富。

    更重要的是。金沙港建立后,将使绕行非洲南端航线的安全性继续提高。去年底,一艘从月山岛海外领返航的商船险遭风暴吞噬,这促使了金沙港拓殖计划的出台。南山总督吴元一在1634年开春后就签署了一份总督令,筹办金沙港拓殖事项。在陆续赦免了一批欧裔流放犯,连同部分招募的欧裔契约奴和少数华裔移民,金沙港拓殖队伍终于在这个月搭建完成,第一批次人数就达到了800人。

    矢车菊号代理舰长纪朝海上尉这次的出航任务,就是护送这支开拓队伍,为南山总督领成立后的第一次扩张拓殖保驾护航。

    位于北方南山港的拓殖船队还未发出启航消息,纪朝海只能坐在指挥舱海图室里继续写信。收信人是自己的妻子林小雨,一个曾经身份十分特殊的美丽女人。

    连续揉掉了好几张写到一半的信纸,纪朝海才最终写完一封数百字的家信。信里信外无外呼是什么照顾好身孕,待孩子出生后应该叫什么什么名字,自己在南非舰队的任期还剩多少多少个月之类的低情商片段。

    收起信件,又看了下怀表,时间已经走到了上午10时,但出航的指令依然还未到来,纪朝海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作为华美海军第一个华裔移民舰长,纪朝海在南非舰队的任职可谓是“如履薄冰”。原因无他,除了旗舰鸡血石号舰长兼南非舰队司令官李帆中校外,包括纪朝海自己在内,剩下三艘战舰的代理舰长都是长岛海军学院成立后的一批优秀军官。

    青金石号轻巡洋舰,代理舰长是艾文上尉;郁金香号护卫舰,代理舰长是鲁伊特尔上尉。这两位都是正儿八经从长岛海军学院正规班毕业的高材生,而纪朝海只是当年从速成班里出来的一个临时军官。

    虽然从毕业年届上看,自己算是艾文和鲁伊特尔的学长,而且还参加过11年前德拉瓦号风帆护卫舰一挑五的百慕大海战,但比起那两个多年前在东方远征舰队里大放异彩的学弟来说。自己这个30岁的学长就显得逊色太多了。

    轮个头相貌,艾文的高挑帅气和鲁伊特尔的矮壮有力都是特点鲜明,让人过目不忘,而纪朝海自己则不高不矮相貌平平。倘若不是一身海军军官制服,恐怕很难让人联想到如今的他也是一位舰长。

    但就是这么一个平淡普通的自己,却在这些年获得了让许多人羡慕的前程。不光是舰长班毕业后第一个通过代理舰长任命的长岛海军学院派军官,甚至还在三年前,由本土舰队司令官孙阳上校亲自做媒,迎娶了“大名鼎鼎”的颜显屏中尉的好姐妹林小雨小姐。

    虽说妻子曾是别人家的贴身丫鬟,但在华美国内。能让海军高官做媒,那就是一种了不得的荣誉光环。为了不让人背后诟病自己的出身,纪朝海的学习热情在婚后高了不止一倍,几乎每次出航都会携带大量的学院教材,玩命地读书,甚至和军事无关的一些东西,也乐于去了解掌握。

    纪家十几年前家破人亡,就剩了纪朝海这么一根独苗飘泊万里,如今能在华美国拥有一个全新的家庭生根发芽。纪朝海觉得自己的压力前所未有的重大。

    “长官,运输船队已经出港,舰队司令官命令我们前去汇合。”老搭档鲁宾少尉从舱门缝里露出一个头,笑呵呵地挤着眼睛。“命令还说,完成这一趟,我们直接前往月山岛补给,等候印度洋来的东联集团的商船队。听说月山岛的温泉很不错。还能吃到其他地方没有的好东西啊!”

    ……

    站在全新扩建好的总督官邸的顶楼天台上,目送一队运输船消失在海平面上,南山总督吴元一脸上的阴霾表情从半个小时前就没有变过。

    再把头转向市区东郊。那座陆军内陆军事基地中,一个营的来自欧洲和远东明珠岛海外领的外籍军团“棕熊”旅的新兵,正在军乐的伴奏下进行着整齐的操练。

    “……总督阁下,国内的指示就是如此。外籍军团野牛旅的主力下个月要调往亚速尔,为防止出现意外,在英格兰局势没有缓和以前,南山总督领的第二阶段拓展计划需要暂停。”一个总督领欧裔官员小心翼翼地站在吴元一的身侧,手里还拿着一份电文。

    “北大西洋和欧洲再有什么大事,也不可能动荡到南山总督领来,他们那种态度是对我们的一种轻视。在我的任期之内,我必须完成第二阶段的拓展计划!”连续担任了7年的南山总督、已经47岁的吴元一回头从下属手里捞过电文,再次扫了几眼内容,就带着不屑的表情揉成了一团,“他们并不清楚这里的实际情况,我需要军队来维护这些年来之不易的成果!在南面的布西曼人、东面的科伊人,占有了太多的宝贵土地,我们的土地扩张计划已经耽误了一年了。尤其是南山山谷内陆的那片煤矿是我们目前发现的唯一有规模价值的露天矿区!”

    “以前我们一直用交易手段让他们出让土地,但这次似乎他们已经不愿意再迁往其他地方了。”欧裔官僚知道这个总督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赶紧压低了声音,“恐怕除了强行驱赶,我们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但外籍军团如果调走,我们不得不小心可能出现的意外……”

    “哈瑞斯先生,告诉我,一群只知道木弓和投矛、平均身高不到150公分、体重不足40公斤的矮个子黑人,能给你带来多大的困扰?在享受了我们那么多年慷慨的交易后,他们还没有学会感恩,就足以证明我们之前的政策是多么的幼稚!”养尊处优多年的总督吴元一,此时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起来,“国内我会去解释的,但我希望半年内,包括下湾的沿海平原在内,整个南山半岛不要再看到一个布西曼人和史特兰洛帕人;一年内,东面的科伊人必须退到100公里以外!为此,我授权你可以动用任何手段。外籍军团还未调走前,还可以帮助我们做一些工作,我会和他们的指挥官继续沟通的,本地的警察和国民警备队,也应该全力以赴!”

    “是的,总督阁下……”欧裔官僚擦着额头的冷汗,赶紧点头。

    ……

    几天后,一个中队的国民警备队官兵开到了南山港南面几公里的山谷中,强行驱赶一处布西曼人的小村落。

    上百的黑人男女老幼默默地挎着或顶着自己的家什,带着惊恐而愤然的表情被荷枪实弹的南山国民警备队士兵朝东面押去。在他们身后,那些曾经友好的邻居纵火焚毁了自己的房屋,几具生前试图反抗的尸体正卷曲在房屋废墟前,不少猎取后还未处理的毛皮也在大火中化为乌有。

    在南山港东面,除了一个棕熊旅的新兵营留守外,外籍军团野牛旅的两个营在郊区展开了大规模的驱赶工作。善于放牧的科伊人带着他们的牛群缓慢地在平原上挪动,在他们两侧,是一队队外籍军团官兵在警戒。远方的若干郊区农场武装据点里,一些华美农民组成的农场民兵在探头探脑,也对这一幕拍手鼓掌,因为这些科伊人的牛群,经常会越界啃食农场里的农作物,平时又难以沟通,让人不胜其烦。

    大部分单位都一条不紊地执行了驱赶工作,但总有一些小摩擦不可避免,例如一个科伊人的村落被强行驱离的同时,村里的大部分牛却被外籍军团给强扣了。愤怒的黑人们几乎抓起石头木棒想要夺回自己的牛,但在黑洞洞的枪口下,村落长老们阻止了这种不自量力的反抗。

    “小小的磕碰”并不妨碍总督命令的贯彻,其实在许多南山港市民眼里,吴元一总督的做法已经非常人性了,这些黑人部族只是被迫迁徙到更远的地方,最多可能会“略微”损失点什么,除此之外依然保持着自由。相比之下,那些没日没夜在农场里劳作的“外籍劳工”就日子惨淡得多。

    科伊族黑人的前脚刚走,在警察和总督领官员陪同下,从本土运来的蒸汽拖拉机就在车头挂着大铲子,开始推平那一座座简陋的村落,然后又有人按照规划图纸,用木桩和白石灰粉圈画土地,之后将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出售给企业或个人。

    按照吴元一的计划,南山港将投资建立起一批新的牲畜养牧或种植农场,并大量使用外籍劳工,以满足国内外的牲畜、羊毛、棉花和皮革需求。此外在南山港南方的山地,也将大面积推广种植东方苎麻和果树,并扩大安哥拉山羊的饲养规模,高档的马海毛(安哥拉山羊毛)可是仅次于羊驼毛的顶级毛纺纤维,已经早早被国内纺织企业当做了重点进货对象。

    牲畜、皮革、果酒、马海毛将销往本土或加勒比,而普通羊毛、棉花、剑麻和苎麻将成为南山总督领第一家纺织厂的原料,未来的各类纺织品会通过各个渠道销往南美、东非、西非和印度,以置换更有价值的商品原料。(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美西葡联盟

    又一年的西历圣诞节到来,宗教信仰自由的氛围下,赶热闹的各家华裔商铺自然是巴不得趁这种“十字教”大节大捞一把。大酬宾打折等现代商业活动已经深入人心,而无论你信教与否,曼城市政府为刺激内需而发放的指定商品消费代金券更是家家有份。

    十几年历史的魅影酒吧,如今已经成名为“魅影娱乐会所”,小小的酒吧扩建成一栋几层楼的大型娱乐场所。虽然某些经营区域依然保留着“传统经典服务项目”,但魅影娱乐会所这些年还是推出了更多的高雅上档次的休闲服务,以扭转某些口碑问题。

    比顶层观景餐厅低一层的清吧里,戴卿卿今天特意告别了多年的古典衣裙装扮,穿上一套更富现代风格的高档冬装衣裙,正静静坐在角落看着窗外的夜色。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了,但在戴卿卿身上却看不出丝毫岁月流逝的迹象,依然还是那副在爱尔兰养出的清丽高雅气质。

    “卿卿,不好意思,路上耽误了下!”西装革履的代伯童捧着一束鲜花一路急走而来,为自己迟到了几乎一个小时而忐忑不安着。

    “是不是事情都安排好了?”戴卿卿没有一丝责备的意思,反而很开心地主动挽住了代伯童的手臂,拉着对方坐到了沙发上。

    代伯童一愣,然后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居然也如一个大孩子般露出得意卖弄的表情:“对英格兰方案已经确定了,外交部和国防部完成了支持西班牙出战的细节。过几天就会在亚速尔美租界和其他几个国家开会,问题不大。”

    “太好了!”戴卿卿一捏拳头,显得更加兴奋,“那我们可以调动在爱尔兰的军情局情报人员展开配合了!弗吉尼亚和伦敦城也有我们的情报站,这次不会让英格兰人好过!”

    “呃……卿卿,你已经不是军情局长了……现在是老郑亲自在过问军情局工作。”代伯童尴尬地咳嗽一声,拉紧了对方的手。生怕这个好不容易接受自己追求的女友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谁稀罕那个军情局长的位置……只要能给唐纳修上尉他们报仇,让我退出军情局都愿意。”戴卿卿满不在乎地端起酒,仿佛自己已经是胜利者了。

    “嗯……卿卿,今天是圣诞夜……”代伯童突然脸开始泛红,抓起了放在桌面的鲜花,又两手举措地在身上口袋里摸索了一番,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露出了一枚戒指,“我的意思是……卿卿,能嫁给我吗?”

    “……”戴卿卿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个华美新一代外交核心负责人,心里一阵怪异的乱动。

    “无论在爱尔兰经过了多少事,那都是我感觉最幸福的日子。”代伯童吞吞吐吐地说着,手里的温室培养玫瑰花束在微微颤抖,“如果可能,我希望这种幸福能够永远延续下去。”

    “今天我很开心,但这种事可能我们都需要再仔细考虑。”戴卿卿双手挽住代伯童的脖子,在对方唇上亲吻了一下,露出淡淡的妩媚笑容。“我现在不能给你答案,但这个圣诞夜,我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是去你家,还是我家?”

    看着眼前娇艳欲滴又和自己保持着奇特情感距离的女友。对方话里浓浓的暗示和现实的深深失落感顿时交织在一起,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

    除去组织播放圣诞节目的留守班子,曼城娱乐公司的全体员工在圣诞夜都被组织起来,包下了魅影娱乐会所最顶层的观景娱乐休闲餐厅。举办着一场既有节日气氛,又带着浓浓同事情谊的聚会。

    不管是虚岁还是实岁,按照当初入籍时的登记。今天恰好是陶心梅20岁的生日,作为陶心梅的艺术事业导师,也作为公司的最高领导,程大熊不得不临时放弃陪伴爱妻珍妮在广播电台的圣诞节夜班节目,抽出时间亲自参与了这场公司内部聚会。

    带有现代生活气息的吹生日蜡烛、生日许愿、切生日蛋糕等活动被一众在华美成长起来的小青年们玩得十分顺溜,也让大众广庭之下成为聚会焦点的陶心梅既害羞又激动。

    “小陶,这些年你已经完全掌握了演唱技巧。再努力一下,等明年下半年,公司准备正式为你包装发行一套个人专辑。呵呵,这个消息本来想保密到春节过后的,不过今天是你生日,就当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吧。”程大熊举着酒杯,笑呵呵地站起来公布了自己酝酿已久的计划。

    在场的小年轻们都发出了夸张的欢呼与拍手声,陶心梅更是激动地双肩都在颤抖,只是含着几点泪珠一个劲地鞠躬。要知道准备一套歌曲专辑,对于17世纪的华美音乐广播制作技术而言,是一种制作成本极高的演唱录制过程,即便是人气长期爆棚的珍妮,这些年录制推出的个人音乐专辑加起来也没有超过一个巴掌,而且没有一次收回过制作发行成本,更多还是一种音乐艺术推广的噱头。

    “谢谢先生,谢谢!”陶心梅激动之下有点失去了分寸,居然走到程大熊面前,提裙曲膝一下跪了下来,“此生难以为报,愿为先生做牛做马。”

    现场的人们都愣了,程大熊更是在众目睽睽中惊愕地手里的酒液都差点倒出来。

    “小陶,国家可不兴跪的。”一个十年前就入职曼城广播电台、年纪稍微大点的华裔女同事忍不住轻轻走上几步,拉住了陶心梅的胳膊。

    “爷爷说,这是尊师重道之礼。心梅能有如今,全靠先生提携错爱!”陶心梅坚持着完成礼节,这才肯起,不过起身望向程大熊那一刻,脸都涨红了。

    “小陶秀外慧中、知书达理,又资质奇佳,可比我们强多了。”华裔女同事似乎被感动了,一番赞扬之下,现场的小年轻们又拍起了手。仿佛刚才那番举动也不算什么“出格”的大事。

    观景餐厅的广播里传来了此时此刻刚好开播的圣诞夜特别节目,大明星珍妮第一次作为节目主持人出场。随着音乐声响起,曼城娱乐公司圣诞聚会的自由娱乐活动时间开始。女职员们嘻嘻哈哈地三三两两结伴走到角落里聊天,而男性职员则趁机各种大献殷情。但无论谁向陶心梅讨好卖乖,那个少女的大部分目光都只是朝着另一个角落。

    空无一人的角落里,程大熊独自一人看着窗外的夜景,不时还举杯小酌,极为潇洒的保持着自己一贯的绅士风范。

    广播里开始播放一首节奏颇为欢快的歌曲,是陶心梅前几天最新录制的《向前冲》。蹦蹦跳跳的音符伴奏中,青春活泼与敢爱敢恨的阳光情愫喷薄而出。

    “开始觉得每一天都充满了新鲜。呀呀呀呀!彩色的烟火随时都在天空眨眼,呀呀呀呀!除了爱情每件事我都愿意排队,呀呀呀呀!刚出炉的蛋糕比男生更难拒绝,呀呀呀呀!”

    “我能体会,好多姐妹为了爱,傻傻的等待,偷偷掉眼泪。这样不对,耳朵过来交换意见。当王子被发现,我们向前冲吧!”

    圣诞夜的曼城天空。圣诞烟花表演也恰好拉开了序幕,一团团彩色的光团在黑幕上炸开,几乎所有的人都涌到了观景玻璃墙边,夜空中每一下色彩的绽放都引起一阵拍手欢呼。

    ……

    1634年12月28日。圣诞节后的第三天,英格兰国民议会和王室代表终于从伦敦出发,准备就基拉尼事件及《美英法亚速尔和约》续约问题和华美展开正式谈判。不过以他们的蜗牛般的速度,要到达亚速尔美租界。估计都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也是这一天,华美国、葡萄牙、西班牙、法国、荷兰等五国外交代表在亚速尔美租界展开了另一场会晤。

    会议主题,自然就是针对目前英格兰王国对华美国一连串违背伦敦协议的行为的声讨。西班牙和英格兰王国本来就是死敌。加之英格兰过去几年在加勒比海的各种搅屎棍,自然是立场一来就站在了华美一边,何况参加会议的西班牙代表还是史文博的老丈人、西班牙本土舰队总司令圣克鲁斯侯爵。

    葡萄牙老布拉干萨公爵提奥多西奥二世已经在几年前逝世,由新的布拉干萨公爵若昂四世派出的全权代表紧跟着“跟帖”,早就对英格兰东印度公司在西非黄金海岸、印度孟加拉湾一带大肆修建贸易堡垒深感威胁的葡萄牙人,这次是巴不得西班牙和华美给英格兰人一些难看。

    荷兰人没啥特别想法,在会议上总是心不在焉地瞧着地图,更像是一位打酱油的旁听者,一副无法做主的姿态,就由着美西葡的三国外交官在敲桌子——至少到现在,荷兰的独立地位,依然被没有被西班牙王国公开承认。在任何外交场合,荷兰人似乎都在扮演着一种为各国提供金融服务的商人角色。

    不过法国代表的态度倒让荷兰人暗暗吃惊,曾经在《美英法亚速尔和约》里阴过一把华美国的法国外交官,这次居然对华美国发起的针对英格兰的敌视立场保持默认态度。

    其实有关法国人访问华美本土的传言,早就在欧洲传开了。在法国四处奔走有可能再次组建反哈布斯堡家族联盟的流言流语之中,荷兰人也是积极参与者之一,现在来看,法国首相黎塞留显然已经和“保持中立”的华美国也有了些利益交换。

    法国、西班牙在前几年联手和英格兰的战争,让人忍不住会联想到这次英格兰会不会再次遭到两个天主教国家的趁机打压。甚或说,法国似乎也有一种潜在的意愿,那就是巴不得在自己正式参与欧洲三十年战争的时候,华美和西班牙也能被一场战争拖延住。

    在近代国际关系与外交准则还处于萌芽的欧洲,任何国家行为其实都没有什么规矩可言。所有发动战争的判断都局限在“一切只照顾当前立场”的随意角度,以至于在三十年战争中才会出现本是同一阵营的两国突然大打出手、或者脸不红心不跳地突然卖掉队友和敌方媾和的奇葩事出来。例如第二阶段的英格兰向法国宣战、第三阶段刚开始法国就和西班牙媾和、第四阶段中期瑞典和丹麦的战争等等。

    “……英格兰在欧洲和大西洋上的粗暴行为,已经超越了一个正常国家的表现。”史文博走在宽敞的会议大厅里,挥舞着手臂,一边还偷偷看着自己老丈人的双眼,“在爱尔兰基拉尼领地事件中危及我国商人和外交官,以及非人道的大屠杀镇压行为。暴露出英格兰国民议会对无辜者生命与财产的漠视态度。如果这种行为得到默许,那我们所有依赖大西洋进行互惠合作的安全基础就将被破坏掉,到时候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遭到伤害!”

    史文博的发言冠冕堂皇,除了早就和华美私下达成暗协的西班牙圣克鲁斯侯爵和法国代表,在场的其他欧洲外交官都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剿灭叛乱分子无论放在哪个国家,似乎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华美国的人如此作态,很明显就不怀好心。

    “我们能做什么呢?”葡萄牙外交官看了眼身边的西班牙代表圣克鲁斯侯爵,忍不住嘀咕了句。其实在他看来,葡萄牙虽然名义上还是欧洲一个半独立国家。但却不得不一切都按照西班牙王国的意愿行事,至少目前必须如此。

    “英格兰总在我们精疲力竭的时候,如饿狼一样冲出来撕咬。适当的惩罚,会让他们明白的。”

    圣克鲁斯侯爵看着法国代表的脸,终于不紧不慢地说出了意见。圣克鲁斯侯爵是坚定的反英格兰派,和西班牙的历代国王一样,一心就想让整个英格兰屈服在胯下。圣克鲁斯侯爵的话,自然就是指几年前英格兰人干涉欧洲大陆的军事行动,又是派兵在西属尼德兰浑水摸鱼。又是搅屎棍一样介入法国国内宗教战争。

    他不太相信当前已经快要落幕的欧洲战争还会有更加疯狂的后续,只是凭现在的局势来看,西班牙王国和神圣罗马帝国已经站在了欧洲的顶点,是时候对英格兰这样的“忤逆者”进行审判的时候了。

    至于一直背后小动作不断的法国人。圣克鲁斯侯爵不会认为华美会真正帮助法国,因为华美和法国在未来魁北克边界问题上也未必是真正的朋友,而华美和西班牙的关系则实在得太多了。

    “嗯……我代表黎塞留首相阁下,宣布法兰西王国保持中立。但我们希望英格兰人必须对发生在爱尔兰基拉尼领地针对天主教徒的暴行负责……”大概是相处久了,这次连法国人都学会了华美外交官一贯的调调,落井下石的态度让史文博颇为满意。

    “很高兴得到各位的谅解。所以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向英格兰王国发起一份谴责,要求英格兰必须对发生在爱尔兰基拉尼伤害外国商人和外交官的行为负责。在此类问题未能解决之前,我们拒绝与英格兰王国签订任何双边协议。”

    史文博回到位置上,终于说出了最终的方案。也许除了荷兰人,剩下几国的外交官,早在之前一系列的私下沟通中形成了默契,史文博的最终意见,其实仅仅只是个口头总结而已。

    为西班牙开出的条件,是华美国很愿意“在适当的时机”和西班牙王国一道,为解决爱尔兰的人道主义危机,以及建立一个由天主教徒主导的地方自治政权而努力。为坚定西班牙出兵干涉的信念,西班牙向华美购买战舰的贷款将直接免去所有利息,甚至将在明年把最先进的矿场蒸汽抽水机的欧洲代理销售权交给西班牙。

    为葡萄牙开出的条件,是华美国愿意帮助葡萄牙在本土、西非黄金海岸或巴西的殖民地建立“现代化”的矿场。甚至几艘已经运营了十几年的短衬衫级飞剪商船,都将低价出售给葡萄人。面对这些诱惑,本就是半个酱油瓶的葡萄牙人美得都快冒鼻涕泡了。

    给法国开出的条件,就更大方了,首批价值50万美元的粮食、药品和军事装备,将以极低息贷款的方式送到法国,目前正在各个企业里加班加点地生产,而更多的打着商务合作招牌的军事贷款援助还在积极准备中。此外,华美还将承认法国在海地的权益,正式调停西班牙王国和法国在这一地区的争端,从而让法国提前很多年获得海地殖民地的统治权。

    至于打酱油的荷兰人,表面上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但史文博倒不觉得这些精明的荷兰商人会在事后吃亏。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战争,荷兰的银行家总是最大的赢家。在欧洲三十年战争期间,欧洲各国从政府到民间,每年向荷兰银行的还款总额就高达数千万荷兰盾,这份战争中大搞金融投机的强大实力,华美国的银行家们目前依然望尘莫及。

    英格兰的外交官还在半道上,亚速尔美租界的龌龊联盟就已经酿好了。(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战舰与驳船

    1635年1月3日,周三,公历新年元旦节的最后一天。

    一场大雪过后,在曼城外岛(史坦顿岛)工业区的南部内陆,一座大型的陆军训练营又恢复了运作。数百名去年秋季志愿入伍、平均年龄不到20岁的国防陆军新兵,节日期间还在进行着紧张的冬季训练。

    和其他的年度新兵一样,任兴忠也是全副武装,身着冬季军衣、带着头盔、背着行囊、扛着一支30a型步枪,在教官的冷漠注视下,合着军乐鼓点节奏行走在队列里。

    虽然新兵入伍的队列操练从国庆大假后的第一天算起,已经快三个月了,但数百人的方阵还是显得不够专业。在强调军容就是荣誉与士气的华美陆军里,军纪与队列训练通常会长达两个月。这些新兵至少半数都是在本土经过10年以上的“娇惯生活”成长起来的新一代青年,也是单位时间里训练成果“最不理想”的一代新兵。

    按照规矩,兵入伍后至少三个月内,是不准家属探望的。但今天的新兵训练营校场的一头,却停着一辆民用马车。马车车门上赫然贴着一个在曼城人人皆知的家族徽章,那是曼城任家最早打出的家庭招牌。

    由于杨雯雯生活艺术集团下属的成衣公司承包了陆军最新一代军用行囊的制造合同,所以杨雯雯今天就以观察产品应用的理由,来到外岛区新兵训练营观看养长子的训练。

    因为妻子刘兰曦和杨雯雯的私人关系非常不错,国防部长郑泉也知道了杨雯雯的一点过去。杨雯雯当初就是被人抱养长大的故事,让郑泉两口子很能理解杨雯雯那份特殊的情结。不管外人有多少不以为然的冷嘲热讽,至少郑泉还是默许了杨雯雯这样的要求。

    有关杨雯雯“护犊”的传闻,已经在穿越众里传开了。不光是孤儿收养最多,还对一个并非亲生的儿子如此看重,杨雯雯的形象在这些年里“上涨”了不少。也稍微冲淡了某些人对任家生活作风过于高调的负面评价。

    “安妮,看不到我哥。”

    趁大假陪同母亲前来看望长兄的任兴爱,目光一遍遍扫过数百人的方阵,最终还是失望地从车窗边退开。而坐在她身边的安妮,则紧张地捏着裙边,还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表情死死盯着正在做着原地踏步转向的步兵队列。

    杨雯雯并没有凑到车窗边,只是呆坐在座位上,茫然地看着对面两个花季少女在窃窃私语。

    “……立定!稍息,立正!向右看齐!”麦迪军士长冷着个脸,从完成队列转向、正在整理队形的新兵前慢慢走过。手里的鞭子捏着啪啪直响。

    “毫不客气地说,你们是这支军队建立以来,表现最糟糕的士兵!当然,我这样说可能会连累一些人。就算大家都是志愿来到这个地方,但你们如果还不把心思从你们那些矫揉造作的家庭生活中抽出来,我会给予你们不敢想象的惩罚!”

    麦迪似乎眼睛特别尖,穿过几行队列,走到一个新兵面前,鞭子指向了对方松开一颗纽扣的军服领口:“列兵。谁允许你解开衣领扣子的?!”

    捂着一套厚实的军大衣,全副武装又古板僵硬地走了快一个小时,任兴忠此时正满头大汗。虽然现在是寒冬,但也管不住身体的燥热感。所以任兴忠在半途中偷偷解开了领口扣子散气,却不知被麦迪军士长一下抓了个正着。

    任兴忠赶紧松下步枪,然后当着四周的目光赶紧把衣领扣弄好,末了还抬起袖子擦了把额头的汗水。

    “又是谁允许你擦汗的?!”麦迪手里的鞭子敲上了任兴忠的钢盔。凶狠的目光越来越盛。

    任兴忠终于打了个哆嗦,此时的麦迪军士长似乎和小时候亲眼看到的那个番夷海盗的模样重合到了一起,显得极其恐怖。

    “出列。全副武装绕操场跑三十圈!”麦迪军士长从这个年轻的小兵眼里看到了惊恐,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至于其他人,原地站军姿,好好看着这个蠢货。谁要是感觉不舒服,也去跑三十圈!作为一个集体,只要有一个人无法完成,所有人都不许解散!”

    “是的,长官!”任兴忠胸膛一挺,提起步枪就跑出队列,当着所有新兵的面就开始绕场跑步。

    “啊,看到了!”此时马车上,看到这一切的安妮突然喊出了声。

    “是大哥!妈妈,是大哥!”任兴爱也叫了起来,一把拉住了还在走神的杨雯雯的手,一边指向了车窗外。

    一圈、两圈、三圈……十圈、十一圈……全服武装接近30公斤的负重,让任兴忠已经感觉双腿如灌了铅般难以迈动,只是凭借着一种本能还在跑道上磨蹭着前进。被汗水洗刷得刺眼发疼的视线里,那辆静静停在校场尽头的马车的轮廓越来越模糊。

    他早就看到了自家的家徽,甚至能想象到马车里正坐着些什么人,但此时除了一种强烈的耻辱感外,他已经提不起丝毫自信了。

    “上帝啊,不应该这样的……”

    眼里的任兴忠已经栽倒在跑道雪地里,此时还剩下至少十圈,但一个新兵教官却走了过去,用鞭子捅着倒地的新兵后背,嘴里还在咒骂着。安妮捂住了嘴,两行眼泪悄然流下。

    “回去了,孩子们,下午还要送你们回学校……不用担心他,他正在做他应该做的事。”杨雯雯只是撇了一眼,就偏过头,对着车外的车夫轻声招呼着。

    校场跑道上,任兴忠已经被新兵教官提了起来,继续如失了魂般左右摇摆着前进,嘴里却念叨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呢喃。旁观的数百新兵,一个个都吓得身体绷直,生怕因为自己一个恍惚,就被麦迪军士长也赶上场。

    ……

    雪才停了一天,长岛西区的北洋船舶集团造船厂又恢复了紧张的工作。港湾里,两艘上黑下红的海军战舰正慢慢划入水道。冲溅起大量的水花。

    1628年拉开序幕的造船大潮,每年都有至少上万吨的船舶建成,一艘新船下水不再是什么激动人心的大事。除了核心主力,就连海军司令部都未必会为每一艘新造战舰举办什么隆重下水仪式。

    也许是因为天寒地冻的原因,如今1634年7月才开工建造、满载排水量1450吨的两艘苜蓿级轻巡洋舰,就经历着一场空虚寂寞冷的下水仪式,到场的最高军官也只有海军总参谋长张春锐少将一人,除了宣布了战舰命名外,现场连军乐都省了。而接下来,就是为期半年多的舾装工程。争取在1635年7月底投入海试。

    苜蓿级取消了影响整体结构的风帆桅杆后,不光船体内部空间布局更加合理,两座脚桅与一座烟囱的甲板上层建筑也已经完全是近代战舰的风格。武备上则采用了三座紧凑型、带盖顶半防护炮塔的双联装第二代维斯沃斯90毫米舰炮,分别布置在战舰中轴的前中后部,对任何一舷的目标都能同时发挥全部火力,火力配置比宝石级更为合理,官兵编制110人。

    带有一定试验性质的苜蓿级,动力装置选用了在公主级大型轻巡洋舰上表现良好的两套1100马力三胀蒸汽机组,也首次采用了后世的舒尔茨-克罗夫特式细水管锅炉。比起已经使用多年的亚罗式水管锅炉,结构虽然复杂了许多,但燃煤效率进一步提高。

    苜蓿级的设计最高航速17节,由于特别看重海上自持力。苜蓿级的载煤量达到了290吨,使用10节速度巡航时,每日耗煤11吨,续航力可达6000海里。所以理论上苜蓿级也能从月山岛海外领出发,一次性抵达明珠岛海外领。

    在船用蒸汽轮机与单级齿轮减速器的实用化技术成型之前,如今大规模采用的船用往复式蒸汽机组效率还没有达到每马力小时耗煤低于1公斤的水平。所以要全面提高全蒸汽动力船舶的续航能力还较困难。再加上远洋海军基地的后勤保障建设无法一步到位,目前作为全蒸汽战舰尝试性应用、并强调低成本的苜蓿级初步打算只配置在大西洋,负责各海外领的航线护航与战备巡逻。

    虽然下水过程很“伤感冷清”,但苜蓿级却是目前华美海军有着诸多新理念的战舰,身上有着多种“第一”的头衔:第一型全蒸汽动力铁骨木壳战舰、第一次采取塔井结构的蒸汽驱动炮塔、第一次使用全金属壳整装炮弹的第二代维斯沃斯舰炮、第一次采用舒尔茨-克罗夫特式细水管锅炉、第一款全封闭式舰桥设计。

    各种第一加起来,注定苜蓿级只是一种过渡试验型号,甚至因为军费的制约,为了尽量简化生产工艺控制成本,苜蓿级上还采用了不少民用船舶的建造标准。

    苜蓿级轻巡洋舰一共就建造了两艘,而且都是同时开工,同时下水,但其价格却与当初规划的“全蒸汽动力低成本舰”略有差距。排水量与机帆混合动力的宝石级大致相当,也取消了复杂拖沓的风帆桅杆,但如此种种精打细算之下,苜蓿级的单艘造价依然达到了32万美元,为此国会还曾一度发出过质疑。

    不过承建方北洋船舶集团的解释也很到位:现在所使用的建造工艺、设计结构、动力组、舰炮怎么都比宝石级当初那种“抠门到极致”的配置强了老大一截,同型舰订购量才两艘,正常建造工期还要苛刻地控制在12个月,所以怎么算这个价格已经相当“友情”了。

    两艘苜蓿级轻巡洋舰完成了下水仪式,一拨造船厂工人又陆续登上战舰,开始了舾装工作,而在船厂陆地的另两座船台上,两艘身宽体胖的平底浅水金属驳船也进入了最后的建造收尾阶段,正在涂抹船舶防腐漆。

    慢条斯理三个月,总计耗费了100吨木材和500吨钢铁板材、采取铆接工艺的金属驳船即将建造完成。由于驳船结构超级简单,所以驳船一旦下水就意味着完工,而不再需要多少舾装工作。

    宋州北方的经济发展已经步入了快车道,商品与原料运输量陡增,这对宋河内河运输再次提出了高要求。再用以往的内河蒸汽货船来承担,运输效率低不说,还占用更多的人力。从1630年起,大量木制驳船就投入了内河运输,建造成本低,运载量大,可以一次组成多艘牵引串联阵容的内河驳船为各地的内河运输发挥了重大作用。

    木制驳船虽然成本低廉,但淡水环境下的木材受腐蚀程度远远超过咸水环境下的海船,也更容易在内河运输事故中发生更大的损害。去年的一次“交通事故”,曼城内河运输公司的驳船队就发生了严重的挤压碰撞事故,两艘单薄的非机动木壳驳船当场就豁口破裂,多达千吨的北方优质无烟煤和其他货物沉入了河底,让曼城内河运输公司总经理蒙提为此担上了上万美元的赔偿金。

    现在这艘编号为1001的机动驳船,就是应曼城内河运输公司委托,设计建造的华美第一艘自带一套小型蒸汽推进机组的金属驳船。

    空排只有600来吨的1001号内河驳船,结构坚固,最多可以装载1500吨货物,堪称宋河第一大容量驳船,而成本却只有3万多美元。正常运营时可以直接用蒸汽内河船牵引,在遇见紧急情况时,还可以利用那套60马力的小型蒸汽机组以3节的速度自主航行。

    再怎么说“先进”,毕竟也只是一种结构超级简单的民用驳船,但北洋船舶集团为此投入的精力却并不比一艘海军战舰更少。因为这是北洋船舶集团第一次大规模应用金属船壳铆接技术。未来几年,多种规格的金属驳船建造都将成为船厂工人的练手项目,为远洋铁壳船舶的建造培养合格的铆工。(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远东的活力

    崇祯四年到崇祯七年(1631年-1634年),大明朝迎来帝国黄昏的第一个小**,东西南北连番的乱子把整个明廷中枢折腾得欲仙欲死。

    崇祯四年八月,后金军为打乱明军部署,突然包围大凌河城,然后再次玩起“围点打援”的老方法,依次打败从锦州和山海关驰援的明军。大凌河城困守数月,最终弹尽粮绝,一代名将祖大寿杀副将何可纲、张存仁等人后开城投降,开始书写属于他的“两朝贰臣,悖前主,负后主,真个里外不是人”的传奇人生。

    与此同时,驻扎山东的东江镇部将孔有德,在奉命驰援辽东的半道上发起了叛乱.几千饥寒交迫的叛军如疯子一样席卷了山东北部,随后又得到了前东江镇部将耿仲明的配合,里应外合攻陷登州,把大明朝苦心经营的北方军火基地给连锅端掉。

    山东之乱爆发,并持续了三年之久,明廷在四面冒火的危局下依然死撑着调兵遣将拼命镇压,直到把驻防山海关的关宁军都调来,才勉强平息,但如小强一样的孔有德等人依然带着数千死党和大量俘获的军工船匠渡海投降后金。

    孔有德和耿仲明的投降,代替毛文龙统领东江镇的总兵黄龙战死,如触动了什么开关,东江镇的部将人马开始扎堆地跟着往后金跑,尚可喜也正式加入孔、耿的队伍,“东江三人众”的历史阵容算是凑齐,东江镇也走到了它的末路。

    无论平息山东之乱的胜利功劳具体归谁,至少对崇祯皇帝来说,都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完败。属于北方心腹重镇的山东被打了个稀巴烂,大量的乱民涌入四周省份,平息了多年的白莲教也在乱民之中死灰复燃。而最让后世唏嘘的,则是苦心主持军火研发制造的登莱巡抚孙元化。在这个过程中作为政治弃子死于非命。山东叛乱,在大明朝的棺材板上又打进一颗举足轻重的钉子。

    山东之乱虽然损失惨重,但还算是“局部战役”,那从陕西乱入山西的西北农民军才是真正的燎原大火,已经失去了控制。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几大“名流”终于崭露头角,四下活动,打得围剿的明军顾头顾不了尾。

    从陕西到山西,从山西到河北、河南,然后入湖广、四川……豆子一旦撒开,就借着连年的天灾蝗灾的“营养”滋润。如蓝藻一样不断生长分裂,明末农民暴乱彻底没得治了。

    这么多烂事里面就没一点好的吗?也不全是,至少在后世学术界看来,从1629年就开始的《崇祯历书》编纂,多少也算是明末一件值得称道的盛事,但一代科学伟人徐光启在1633年的逝世,又让这种好事添上了若干遗憾。

    崇祯七年末(1634年),《崇祯历法》一百三十七卷终于纂成,在修历过程中。徐光启亲自测候日月蚀,并推荐通晓天文算法的李之藻及意大利传教士龙华民、德意志传教士汤若望、邓玉函等参予其中,堪称近代中国天文历法事业的一次重要发展。

    ……

    1635年1月17日,周三。大明崇祯七年冬月二十九。

    时隔上次席卷两广的小冰河期诡异雪灾寒潮十几年后,琼州府在今天的气温又陡然直下,凌晨时的气温居然直逼零度,即便到了正午时分。气温也不到十度。

    不过此时的琼州府城琼山县南方的定安县,却并未表现出上次如天塌般的人心惶惶,城外的村落田地里反而人潮涌动。

    幸好琼州入冬的气候异常发生在甘蔗成熟之后。今年定安县的上万亩甘蔗田总算安然无恙。上千的农民此时正挥动着砍刀,将小树林般的甘蔗砍掉,然后打包搬上路边的马车,一辆刚拉走,另一辆又准备好了。农场小道的尽头,成串的满载甘蔗的马车正源源不断地朝北而去,送往琼山县的码头等候装船。

    “小心,别压坏了车,多拉几趟不费事!”出门套了件厚袍的中年男子,在一大片甘蔗田前来回招呼着,生怕农户们一个贪心多搬了几捆甘蔗,让已经岌岌可危的马车散了架。

    “黄管事,今年的甘蔗品相不错啊!”一个老农毕恭毕敬地守在中年男子身边,摸着花白的胡须,笑眯了眼。

    抚摸着新鲜甘蔗的收割断面,那指尖黏糊糊的感觉让中年男子渐渐露出笑容。今年的甘蔗还是糖色十足,而且每亩产量达到了35担(每约60公斤),南海商号就算再挑剔也不敢把价格压到每担两钱银以下。

    要说定安县第一大族黄家,在四年前可是非常抵触南海商号那个年轻掌柜圈占土地的行为,以为对方要抢本地的土地和劳力,无奈对方有琼州州府衙门撑腰,弄得黄家是敢怒不敢言。

    眼看着就要被外来的强龙给压下头,黄家打算暗中联络本地的多家地主士绅煽动农户闹事,结果没过多久,南海商号居然主动找上门来,将已经收购走的土地以无偿承包的方式,和定安县的士绅联合置办甘蔗种植场。

    “改垦新田、联产联营”,就是南海商号在赵明川的指点下,仿造华美进行的集约化大农场农业模式。佃户或自耕农以做工或承包的形式参与其中,规模化经营和统销,单位综合成本将远低于传统的精根细作家庭小农经济农业模式。

    定安县本地士绅负责招人组织耕种,南海商号则出地出技术负责收购,上万亩地只准种那种南洋运来的甘蔗苗。按照协议,每担甘蔗根据当年的品相,出价两钱到三钱银不等。据说一亩南洋高产甘蔗田,每年能产出至少30担的甘蔗,意味着最少都是每亩六两银子的收益,这比种粮要高出好几倍。

    虽然甘蔗种植在16世纪末已经进入大明,而且闽粤等地也有一定的种植规模,糖贸易也颇为兴盛,但从未有如此大规模的集中种植,而且还是免费提供土地。难道南海商号嫌自家的银子太多了?初一听。黄家几乎没人相信。

    带着种种疑惑,黄家作为“代表”被当地的士绅推了出来,第一个尝试了这种奇特的集约化农场承包合作模式,组织了自家两百来户佃农忐忐忑忑地下了地,结果第一年的收获就让黄家上下吓了一跳。

    第一次试种的琼州农户们还摸不透这种高产甘蔗的脾气,但一万亩甘蔗田还是足足收获了30万担甘蔗,而且据老农户们观察,这种甘蔗田的日常打理伺候比精根细作的稻田要简单不少。

    明珠岛的糖厂开给南海商号当年30万担甘蔗的收购总价达到了14万两白银,拿到钱的刘耀禹二话不说,将其中76000两白银干脆利落地就转到了黄家。为黄家做了一年农活的两百户佃农。扣掉摊在头上的各项官府税钱,每户都分到了五十多两,几乎是往年最好年景的四到五倍的收益!再扣除掉杂七杂八的开销和统一购入的昂贵的南洋肥料,黄家人足足盈利了6万两银子,想起来就跟做梦一样。

    这还是第一年不太熟悉的行情,这下整个定安县的士绅和农户都疯了。黄家的老头子族长是笑得合不拢嘴,迅速和南海商号签订了二十年的承包合作合同,其他士绅家族更是各种羡慕嫉妒恨。据说就连在一边看戏的定安县令都惊动了,往年根本就不指望这里有啥田赋收入。这回好说歹说地对当年的田税提出了与往年截然不同的算法,“威逼利诱”下,每亩甘蔗田加收了黄家三钱银的田税,又抽走了三千两白银。

    虽然肉疼。但黄家岂能不知道这是保住自家吃“独食”的最好机会?何况这南海商号背后的后台可是当地县令都必须巴结的琼州府衙门。

    黄家是发达了,死死抱着南海商号的大腿是不放了,其他定安县地主士绅也蜂拥到了琼山县城,和那个叫刘耀禹的南海商号年轻掌柜谈起了合作意向。南海商号也豪气。几乎全部一口应承,但要求不得阻扰南海商号收购整合定安县的荒田废地,然后再联合承包种植。

    虽然不满对方仗着有后台肆意圈占定安县的周边土地。但耐不住诱惑,于是几番挣扎后,定安县的剩余士绅干脆在南海商号的建议下,也联合起来凑出了一万亩利于集中管理的田地,然后签订了建立甘蔗大农场联营种植统销合同。

    这种甘蔗农场种植的风潮,从定安县蔓延到了周边诸县,截止崇祯七年底,整个琼州府已经拥有三万多亩甘蔗田,做工农户超过一千户,年产至少90万担甘蔗。每年南海商号支付给琼州士绅的甘蔗收购银就超过20万两!琼州地方官府也每年从中抽取了上万两的“杂税”。

    不光是甘蔗,南方崖州的三万多亩棉花也早就在当地士绅的联合集约化经营下成为了不亚于甘蔗的农业收益项目。利于海岛棉种植的崖州地界,因为曾经更加贫穷,当地的士绅势力较弱,南海商号和州衙官府的强势合作迅速站了上风,让棉花农场种植推广进行得更加顺利。

    虽然南海商号通过向明珠岛倒卖工农业原料赚取了巨额利润,但刘耀禹和赵明川一开始就知道将要在琼州面临的真正困难是什么。无主的荒田倒是可以轻易到手,但却需要人力来耕种。别看琼州地广人稀,士绅势力较弱,但却和其他大明州府完全一样,本地的大量土地和劳动力依然被地方大族掌握着,如果不让他们“放出”手里的劳力,那南海商号依然寸步难行。

    就在各家各户热火朝天地收割甘蔗的时候,距离儋州昌化县以东数十公里的金牛岭山麓中,大约百余人的黎民百姓正肩扛手扶地进行着艰难的修路工作,在通往金牛岭矿区的十多公里山道上,这样的修路队伍还有若干支。

    此时的海南石碌铁矿还未真正命名,不过在华美“地质学家”弗雷的带队考察下,不光是石碌铁矿以及附近的铜矿资源露出真容,在儋州西面的长坡村也成找到被誉为海南第一的富含油页岩的露天煤矿(油页岩探明储量占全国近8%、单矿储量全国第一)。曾经汉民、生熟黎矛盾最深的儋州恍然一夜之间成为了琼州的聚宝盆。

    深居内陆山地的生黎生活环境非常恶劣,以往能从熟黎或汉民手里换点粗盐、铁锅都是极为艰难的事,这也是当地矛盾已久的根源所在。为解决这些民族矛盾,南海商号在琼州官府的支持下,全盘接过了和当地生黎的互市。以贸易为切入点,开始进行长达数年的渗透。面对雪白的华美精盐、棉布和崭新的铁器,当地的生黎村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王朝在琼州奉行的生黎区封锁政策,这次终于有了改观。

    发生在多年前的琼州黎民暴动,在明朝地方的镇压下,儋州一带的生黎同样遭受了巨大的人口损失,如今金牛岭一带的生黎村落数十个,但加起来人口还不过数千人。几年下来汉黎关系得到了巨大的改善,但要真正开发儋州的铁矿和铜矿,就必须深入金牛岭山麓。

    虽然都是露天矿层。但原始的山地森林让大规模开发几乎不可能展开,就算本地的生黎男女老少齐上阵,用人力背矿出山,一年也不过数百吨的产量,完全没意义。所以修建一条通行金牛岭山麓矿区的道路,成为了南海商号乃至幕后的东方实业公司的最大难题。

    儋州本身因为大规模的“改垦新田”陷入了劳力不足的境地,所以仅靠本地那些拿着一天一钱华美精盐“工资”的数百生黎百姓来开路,天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通行。

    ……

    1635年1月20日,周六。大明崇祯七年腊月初二,大寒。

    三十多艘一看就知做工精良的硬帆战船,由北而来,缓缓驶入了大明大员宣慰司北部鸡笼堡。似乎看到了堡墙上挂起的某个信旗,船板才刚刚放稳,一位身披甲胄的男子就迫不及待地跑上岸,左右小心查探一番后。又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码头一边的某座修造坚固的建筑跑去。

    “嘿嘿,让孙先生久候了!”张建业毕恭毕敬地对着眼前留着两撇短须的中年男子弯腰拱手。

    “守备大人辛苦了,听说这次又收获颇丰啊?”孙二喜面不改色地喝着茶水。目光转向了码头方向,“这次又是何地的流民?”

    “嘿嘿,守备什么的早就提不上了。不瞒孙先生,这次从辽东金州弄来了三千多号人,按照孙先生的吩咐,其中至少半数都是女子!”张建业眼里闪着得色,似乎对自己能在后金眼皮子底下搞到这些难民很是自得,“打孔有德那吃里扒外的贼奴伙同建奴鞑子攻占金州后,当地的百姓就四散逃离,还有不少人户都被鞑子抓去落了奴籍。这次遇见个投鞑的同乡,他小子还算留了点人性,没敢对张某怎么样,男丁出价一两,女子和幼童五钱,我就……”

    曾经的东江镇皮岛水师守备张静业,在山东叛乱展开、东江镇解体之即,立即按照某人的事先安排聚齐了部下,带着几十艘战船数百号心腹兵丁投奔大员颜思海,自己也改名为孙建业。

    东江镇四分五裂,以及孔有德等人投降后金后的乱局,张建业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庆幸的同时也暗暗心惊。虽然几年来拿了对方不少好处,但对于眼前这个孙二喜的身份,他实在是捉摸不透,一度认为对方是大员的部属。看到大员宣慰司上下都对此人没有任何印象,顿时又陷入了惊愕,不过本着小心谨慎的态度,他也从不提及孙二喜这个“引荐人”。

    张建业虽然明面上是属于颜思齐的部署,但却不时要受到孙二喜的“召见”,而且每次都是以交接流民为借口,接受孙二喜私下的银钱奖励。张建业在大员的日常任务很简单,就是从山东和辽东沿海运输流民到大员,然后挑选符合条件的给华美带走。为此亚洲情报司开出每个流民白银三两的“高价”私下奖励给张建业,对于现在辽东和山东一抓就是一大把流民的现状,对大明朝早就失去信心、委身大员的张建业和一干心腹是干得格外卖力。

    “呵呵,不错,不错!不过,今天是来恭喜张大人的……”孙二喜微微一笑,就从怀里取出一封为落款的书信,递到了张建业的面前。“上次范先生专门在颜宣慰使面前夸赞你,估计要不了多少时日,你依然能做上这大员鸡笼堡水师守备,甚或更大的官……这信你看过就烧了,免得让人以为我在颜家搬弄是非。”

    “这……小的能有今日全靠孙先生帮扶,此等大恩没齿难忘!”张建业一愣,迅而跪倒在地磕头。

    “张大人客气了,以后孙某还要多多仰仗大人啊。”孙二喜大笑起来,弹着衣衫上的灰尘,潇洒地再次端起茶杯。看样子打算送客。

    “嘿嘿,孙先生今后有事,尽管吩咐,都是张某应该做的。”靠着自己的卖力表现过上了年入数万两白银日子的张建业,其实打心眼里才不愿意去当大员宣慰司的官。

    张建业通过这些年的观察,已经暗暗接触到了这个孙二喜背后之人所拥有的力量,早就清楚孙二喜把自己当成在颜家的耳目。从暗示袁崇焕之死,到指示自己暗中收拢皮岛兵船,再到山东之乱一爆发就马上行事。几乎是一气呵成、一环套一环地展开,仿佛一切都未卜先知般精确无比。

    对方这次居然又在想办法把自己在颜家的地位往上提,甚至还郑重其事的给了自己一封密信,仿佛依然在延续着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暗线。当初对方选择一个混吃等死的自己来合作。就不会是给自己送银子那么简单,如果自己拒绝,恐怕回头就有祸事发生。

    带着种种疑惑,张建业告别了孙二喜。出门进入鸡笼堡城,打算联络大员宣慰司的地方官安置这些即将送往南洋的大明难民,至于这些难民之后是死是活。他就管不了了。

    “这个人可靠吗?”张建业前脚告辞出门,后脚从孙二喜的身后内屋里就传来了一声低沉的男子声音。

    “除了爱钱,这些年观察下来,性子还算纯厚。若在大员占有一席之地,日后可为我司带来不少便利。”孙二喜赶紧回身垂下头,毕恭毕敬地回答着。

    “嗯,之后除了利用他搞流民运输,其他安排必须严格保密,这是国内的最高机密。”内屋的声音更加低沉了,然后又悄然隐去。

    “是……”孙二喜保持着低头的恭顺态度,直到内屋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

    就在孙二喜和张建业在鸡笼堡会面的时刻,大员岛西岸已经改名为“东宁”的前安平堡,大员宣慰司府邸内,颜思海正在翻看着即将过去的崇祯七年的年度总账,身边则是担任大员宣慰司同知、族内唯一有秀才功名的亲弟弟颜思成在解说。

    “……自岁初至今,鸡笼堡已采挖精煤二十万担有余,大部外贩华美。并炼金四千零四十两、银一千三百两、铜四千两百斤……”

    “……三堡共计水田三十五万四千五百亩,与民‘八二’分,得粮二十万石,又自华美明珠岛购暹罗稻米二万石,足养全岛军民三年有余。”

    “……棉、蔗田共计一万亩。上月,棉以全数运往明珠岛,本月蔗田已熟,即将开割,所获不会低于十五万担。除本家外,吕宋李家、泉州杨家、潮州吴家的船队也已等候,一月之内应可运毕。兄长,大员本家船力有限,一直未敢增种蔗田,也不至于每担还要分出七分银子的运资出去,须再增造千料大货船才可……”

    “……华美东联集团已经谈妥,明年可与华美国定造大船,还将扶助我大员,遣数百童子旅美进学,并规建整修东宁城。”

    听着亲弟弟一笔笔的解说,颜思海的脸上浮现的笑意一直就没送下来,到最后,已经伸着胳膊站起来大笑。

    “嗯,今日就到这里,明日我要去一趟淡水堡,海贸的账册我带船上再看。”颜思海就不是个搞内政的性格,光是听着一大堆数字就头疼,好不容易等对方说完农业方面的数据,就想出去打上一通拳来解乏。

    “兄长且慢,弟有所想,不知当讲不当讲。”颜思成见兄长又打算“跑路”,赶紧绕到了对方身前。

    “弟听闻华美国明珠岛年产雪盐四万余石,值银岂止百万两,怎得郑家、吕宋李家,甚或刘香、南洋番商之人皆有分吃。唯独未有我颜家?大员年输华美糖蔗十余万担,却仅分得精糖区区万担,岂不是厚此薄彼么?不如我大员自行煮糖。”

    “我知你要说啥……与郑家、吕宋李家、刘香等人所定下的东海南洋海贸路规,乃是华美国全力周旋之果,各方皆从。我亦知‘雪盐’、“精糖”暴利,然其归属他家运贩,我颜家并无再多专营份额。要想获得华美精糖制取之法,也非易事啊。”颜思海略一沉吟,就猜出了这个掌握大员政务钱粮的亲弟弟的想法,“不过。其余华美海货,倒是我颜家所得最多,你多心了。”

    “是……”颜思成见兄长如此,也就闭了嘴。

    “对了,前几日从北边购来两支百年老参,你托人去一趟华美的明珠岛,去看望养病的老七叔。顺便请老七叔出面问问,华美方面是否答应,让显风(颜显风。颜思海的长子,颜显屏的堂弟)早点回大员。”临出门,颜思海仿佛想起了什么,赶紧回头招呼着。

    长子当年为了“躲灾”。和侄女颜显屏十年前就一起去了华美本土,如今算来应该已经是十九岁了,听说还在华美京师上了什么“常春藤学堂”。如今家大业大,一想起当初不满十岁就远离身边的长子。颜思海心里就一直感到一种忐忑不安。

    虽然有着颜显屏这个重磅级的家族靠山在华美为整个大员岛做后台,但这些年,自己也因为旧伤不断反复。加上酒色无度,身体渐渐有些“困怠”。

    其他几个儿子不是年纪太小,就是不学无术,早就不复颜家第一代打拼的那种硬朗闯劲,看来是时候把长子喊回身边了,然后再亲自带上几年,就准备接班。已经年满四十岁的颜思海心里暗暗想着。

    望着当家兄长的背影,颜思成的表情慢慢从恭顺变得有些落寞起来。

    正在发呆想事中,突然一个管家又走进了正堂,毕恭毕敬地低头拱手:“启禀八爷,您前些日子从潮州、漳州寻的那些个读书人,已经到岸了。”

    “快请到府上,好好款待,我随后就到!”似乎终于听到了值得高兴的事,颜思成的情绪迅速好转起来。

    ……

    在大肆收罗山东流民南运的过程中,甚至还能看到“福建金厦海防总兵”郑芝龙的身影,华美东联集团开给郑芝龙的报酬更高些,每个流民至少十两白银,而且大员的船队每通过一次琉球,郑家还能额外获得一批华美海货或军火,从而让郑芝龙庞大的沿海影响力护住了从山东到东南沿海的海路。

    山东的**兵灾,导致半个山东成为了流民涌动的海洋,即便某些人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捞出区区数万人,但也让郑芝龙、大员宣慰司和华美明珠岛海外领都成了收益方。从结果来看,大员宣慰司似乎还更占便宜些,不过三年时间,张建业就给大员岛运入了两万多口北方流民,加上颜家自己的大陆渠道,除去“分成”给华美的流民人口,如今大员岛上已经拥有军民七万多人,比当初华美远征舰队解围之时扩大了几近两倍。

    大员宣慰司鸡笼堡,就是在崇祯四年(1631年)在大员东北部的天然深水港鸡笼湾建立起来的。打16世纪末开始,长期以来就有西班牙和荷兰探险家在附近进行零星的淘金活动,颜家也从事了多年的淘金业,但在华美学者的勘测后,颜家才知道自己之前那点河流沙金的收益就是个小儿科,他们脚下是一个会让任何人都疯狂的宝地。

    煤、金、银、铜、硫磺,任何一样都闪烁着财富的光泽,颜家迅速把鸡笼湾一带作为了大员宣慰司核心经营据点。大棒加大枣的政策下,颜家兵马战船倾巢而出,迅速降服收拢了附近的大员土著,试图反抗的则被大批抓做奴工卖给了东联集团,甚至还迁来了上万的大陆流民,牢牢建立起一座集军事和经济开发为一体的堡垒城镇。

    附近的鸡笼山煤矿、东面金瓜石一带的河流沙金和金银铜矿,成为颜家大力经营的重地。华美明珠岛对煤石的需求几乎就是敞开了要,甚至因为大员本身冶炼能力不足,金银铜矿石也一度成为了大员岛从华美换取海货军械的“硬通货”。

    过去的1634年,光是从大员宣慰司鸡笼堡输往南洋的煤炭就达到了一万吨,再加上引进的南洋稻种、泰西海岛棉、甘蔗等华美农作物,以及东宁开始发展的桑蚕缫丝,颜家利用巨额的财富不光可以大把地引入大陆流民,岛上的三大据点也经营得固若金汤,堪称颜思齐死后大员岛发展最为迅速的几年。

    如果不是因为华美明珠岛海外领在看守着东海“规矩”,恐怕恢复实力的颜家,又要雄心勃勃地全面恢复琉球、日本和南洋的贸易,以打破郑芝龙和吕宋李国助的垄断。(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视察(一)

    1635年2月1日,周四,大明崇祯七年腊月十四。

    清晨,马六甲海峡淡马锡东北300海里的洋面上,一艘挂着白底蓝色波纹旗帜、上印“东联”下带英文字母“eu”的大型蒸汽商船,正以9节的速度得意洋洋地朝着几十海里外的华美明珠岛海外领航行。船首甲板上,两位衣着光鲜的乘客正兴致勃勃地眺望远方的海平面,期待着目的地的出现。

    受集团董事会的指示,东方实业公司总经理艾萨克如今正带着东方运输公司最新投入运营的“东联2000型”全蒸汽商船在劈波斩浪。这种北洋船舶集团专门为东联公司量身定做的最大载货量2000吨的商船是目前国内最大的船舶,满载排水量超过3700吨。采用和海军公主级大型轻巡洋舰相同的蒸汽机组,9节时续航力超过7000海里,最高航速13.5节,而参照海军战舰质量控制标准的船体强度设计,能够让其一年执行至少三趟往返印度洋的远洋航行。

    东联2000型全蒸汽商船性能比之前东联集团订购的五桅纵帆船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价格也上升不少,16个月正常建造工期的合同造价都高达50万美元,比海军已经批量列装的灰鲸级运输舰都要贵上一大截。

    除了两百多名万里迢迢安置到明珠岛海外领定居的欧裔移民外,东方美人号还装载着产自南山总督领的绵羊毛、皮革、葡萄酒以及产自本土的各类商品或机械,总量超过千吨。

    “……总部继续采购新型蒸汽商船的决定非常英明,否则我们就得像国营远洋运输公司的风帆商船一样在这个东北季风期可怜巴巴地等着,这是极大的浪费!”

    作为华美东联集团东方实业公司总经理的艾萨克,上任四年多居然还是第一次来到远东。从南山港出发,乘坐“东方美人”号经历了平生第一次连续航行超过一个月的海上奔波,艾萨克终于对集团在远东的经营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艾萨克先生。东方运输公司已经有7艘不受季风影响的五桅纵帆船在航线上运营。其实我们现在最缺的,是配属给明珠岛的本地运力,目前只有4艘‘东联800型’蒸汽商船,根本忙不过来。”一边的书记员赶紧提醒高高在上的总经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董事会已经通过了我的提议,每年将不断新增商船。”艾萨克意气风发地指着东北方向,仿佛自己已经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男人,“不过我要提醒的是,这些成本会让东方实业公司也分摊上一大截,毫无疑问会影响我们的年终利润报表!我们要学会勤俭。大家更努力一点,工作效率也能提高不少吧……嗯,这点很重要,就我所知,明珠岛分部的某些人已经有点过于安逸了。”

    “艾萨克先生的意见,一定能获得董事会的赞赏的!”

    书记员知道眼前的总经理是全集团有名的刻薄吝啬鬼,在南山总督领的公司业务中就名扬国内,属于东方实业公司的垦殖农场里,几乎清一色的都是印第安战俘奴工或“外籍劳工”。如今集团董事会把他一脚踹到远东来视察。很明显就是对那个副总经理赵明川的某些业务决定不是很满意,于是希望有人来敲打敲打。

    ……

    进入新的1635年,华美明珠岛海外领的正式居民已经超过7500人,此外还有3000多号的“外籍员工”生活在内陆的东联集团工业区里。

    步入正常发展轨道的明珠市。镶嵌在终年常绿的热带森林和海岸之间,城区规建风格与本土并无二致。但为了防范飓风,明珠市的城区建筑无论高矮,远比本土城镇采用了更多的水泥钢筋建材。以青色和白色为主的建筑和热带绿化树木一结合,让整个城市看起来格外清爽悦目。

    城郊的农场宽阔整齐、错落有致,新一季的水稻和蔬果农场已经大面积播种。青苗绿影晃荡如浪;农场区边缘,大规模栽种的椰树林场已经迎来了种植后的首个收获期,无数如蚂蚁一样的农民在椰林里上上下下,椰子堆叠如山。

    而内陆专属东联集团的明珠市工业区里,新一天的工作早已开始。几根巨大的烟囱之下是一片片高矮不一的厂房,轰隆的蒸汽机动力传动声中,纺织工厂里密密麻麻的纺织机以让人眼花缭乱的机械运动,不断延长着雪白的布匹。

    城镇南方的海滩盐场里,占地辽阔的盐田和精制盐车间也是工人流水般走动,成吨的精盐被打包封装,并将在不久之后批发给东南亚各路商人,销往印度、大明、暹罗、缅甸、苏禄、爪哇、苏门答腊、日本、朝鲜等地,以接近粗盐的价格打垮任何竞争者。

    港口区也十分热闹,重型蒸汽吊机扭动着它们粗壮的吊臂,一直不停地来回牵挂着货物;身穿各种服饰的商人们在码头上走动,路轨货运马车不断将各种规格的箱子或木桶送入附近的仓储区。

    大大小小超过十艘的硬帆或软帆商船正在紧张地装卸货物,其中两艘挂着东联集团旗帜、做着最后出航准备的五桅纵帆船格外醒目。它们是即将返航大西洋的运输船队,上面搭载着总量超过千吨的工业原料和上千的东方移民。

    另一边,明珠岛海军基地的月季号机帆护卫舰也刚刚返航,从那桅杆上高挂的一根红色布条来看,月季号在之前的巡航中又斩获了一艘倒霉的海盗船。

    中午时分,“东方美人”号大型商船终于驶入了明珠岛港口,早就收到消息的东方实业公司明珠岛分部的管理层已经守候在港口,甚至迎接的人群里,还有即将卸任的明珠市第一任市长乔治。

    “艾萨克先生,一路辛苦了。”

    依然一副白面书生模样的赵明川,带着一双黑眼圈当头站在码头边,对着下船的东方实业公司总经理礼貌地拱手,身后的一众职员都纷纷用自己的方式摆开了欢迎的架势。

    “乔治先生!几年没见了!”艾萨克仿佛没看到赵明川一样。径直朝明珠市长走过去,十分热情地脱帽并和对方握手,就好像分散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欢迎来到明珠市,艾萨克先生,不知道这次给我们带来什么好消息?也许您应该先好好休息一下,晚上会有一场宴会。”乔治略有些晒黑的脸上露出微笑,对艾萨克一来就对赵明川表现出的冷漠留了心,只是十分礼貌地将艾萨克迎上了马车。

    “赵副总,这姓艾的来者不善啊……”赵明川的身后,钱老三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一副忿忿不平的表情,“恐怕集团总部的风言风语,就与此等人脱不了干系!”

    “钱老三,休得嚼舌……艾萨克先生是集团看重的人,我等这些年能在明珠岛安心做事,背后都少不了艾萨克先生等人的帮扶。”赵明川不以为然地笑笑,转身看向了跟着自己前来迎接的公司职员抱歉的一礼,“诸位,还是各回本职。今晚为总经理接风洗尘,莫要耽搁了。”

    ……

    从南山港出发,经过近7000海里的远航,郁金香号护卫舰的官兵踏上军港那一刻就被安排休整。而战舰也将入坞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维护。

    距离上次来明珠岛轮值又有两年时光了,黄虎儿在经历了一次大的人生起伏后,再次晋升到了上士军衔,并且成功地通过了海军的内部考核。今年下半年就将选送长岛海军学院预备军官班进修。

    临近黄昏,黄虎儿才在海军基地完成了休假手续,然后急匆匆地带着个背包跑上了市区商业街。打算买点礼物去看望当年自己从老乡手里接过、又委托本地人照料的小女孩。

    入眼的明珠市街区,和上次离开时又大变了样,不光更多的精致建筑拔地而起,就连每条街道都是一块块看起来十分昂贵的青色方砖砌成的路面。纹理雅致、平整结实又极富东方古朴格调,而类似的“奢侈”玩法,也就首都等本土大城市在某些局部才有。

    由于明珠岛暂时还没有煤化工,就近地区也缺乏天然沥青原料,所以明珠市市区的所有道路工程采取了和国内其他城镇截然不同的材料。带着花纹的青石板砖颇为大气地铺就了明珠市的大街小巷,也成为了其他市政基础设施和当地军事基地的建筑材料之一。

    其实这并非是什么天然的石材或是青砖,而是一种成本极为低廉的现代工业产物——水泥砖。大约20%的水泥,再加上80%的砂砾、烧制水泥和工业区锅炉排放的煤渣混在一起,就组成了水泥砖这种颜色外观极其类似青石料的“高档建材”。

    加工过程没有燃料耗费,原料成本比普通烧制的红砖低廉得多,还能“自定义”尺寸和花纹,表面再打磨一下,怎么看都是一种高端大气上档次冒充青石砖的好东西。许多时候,初来乍到、不明就里的外地商人都会对如此奢侈铺张的大街路面暗暗心惊。

    除本地用以外,来自两广、闽浙和吕宋的部分海商,迅速把这种“南洋青石”定位成有钱人家的建宅筑户的好砖材。每吨水泥砖的批发价不过一两白银,运到广州、潮州、杭州或福州,怎么也能卖出一二两的差价,在其他货物缺货的时候,倒卖一两次倒也不错。

    天色才刚刚黄昏,早早地就有市政工人开始在街道两侧的灯柱上悬挂防风油灯。走在颇具本土风格的商业街上,恍然之间,黄虎儿似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泽西镇。逛了大约一个小时,购入了一批比本土要贵上一些的商品,黄虎儿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就是曾经的街区已经重新规整修改过,那些老式的居民住宅区早就不见了踪影,陈家嫂子一家不知道搬到哪儿去了。

    好不容易才从一个街区警署里问到了些眉目,当走到一个居民社区前的时候,黄虎儿又傻眼了。眼前被绿化带分割围绕的广阔社区里,全是一模一样的带前后小院的两层小宅楼。

    不断有下班回家的居民从黄虎儿身边路过,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一身华美海军打扮的青年,若干小媳妇小闺女还在路过之后发出了吃吃的轻笑。

    “哟!是虎子?”一声粗犷的声音响起。然后就是一只大手拍到了肩膀。黄虎儿一扭头,就看见一个穿着无袖汗衫的壮汉一脸黑灰地站在眼前。

    “陈大哥!两年没见了,大姐和孩子都好吗?”总算见到了要找的人,黄虎儿大喜,赶紧从肩上卸下了背包。

    “哈哈,我就说你啊,这一去又是两年没见,怕是把我们都忘了。这次要待过新年吧?走,回家去说,好好喝上几杯!”曾经的纳土纳海盗。如今的陈家大哥一把拉住了黄虎儿的胳膊,大步朝社区深处走去。

    普通人家的晚饭就是量足、量足再量足,陈家两口子一直带着笑眯眯的表情看着黄虎儿大吃猛嚼,尤其是对绿叶蔬菜一类菜肴就如同见了女人一样如狼似虎的吃相,更是让夫妻俩乐在心里。

    “呵呵,婆姨,再去弄份炒青菜来,看来虎子一路上‘饿菜’得厉害。都以为肉比菜好吃,只有咱跑过海的才晓得海上日子难过。菜比肉金贵,看来虎子的兵船也没落下这种事啊。”见对方不吃肉专拣菜猛吃,陈家汉子不由得哈哈大笑。

    “爹爹,为什么菜比肉好吃?”六岁的小丫头眨巴着大眼睛。没听懂大人们的谈话。

    “别拿你当年做贼的事来说……没见那官家告示(报纸)上说多吃菜才能养身吗?”怀里抱着一岁大的亲生儿子的陈嫂嗔了丈夫一眼,一边给养女碗里夹着鱼肉,一边不好意思地朝黄虎儿笑笑,“丫头这些年就见过你两次。不大认得你这个舅舅。”

    黄虎儿早就认了陈嫂子做姐姐,自然他留给对方抚养的女婴就成了自己的外甥女。看到眼前长得胖嘟嘟的女孩,黄虎儿又想起了那个命运凄惨、落魄自尽的老乡。

    “舅舅为什么不常回家看爹爹和娘亲?”渐渐不再怕生的小女孩终于大着胆子主动朝黄虎儿打起招呼。天真无邪的表情让人忍不住就想抱来亲亲。

    “你舅舅是做大事的人。”陈家汉子把女儿抱到怀里,亲自喂了块鱼肉,看样子即便有了亲生儿子,对这个养女也一点没亏待过。

    “那爹爹也是做大事的人了,每天都那么晚回来。”小女孩咯咯笑着,童言无忌。

    “怎么了?陈大哥,有什么不如意的事?”看到两口子的表情略微有点变化,黄虎儿赶紧放下了碗。

    “我带丫头出去走走,虎子你多喝点。”似乎觉得脸上挂不住,陈家汉子赶紧抱着女儿起身,朝门外走去。

    “哎,也没啥,就是你陈大哥打前年开始,就没再打渔,去了城北的水泥砖作坊做工。”陈嫂子叹了口气,似乎对丈夫的选择并不认同,“一开始一家子还挺乐呵的,一个月扣掉税银也有十五块‘船银’外加每天一顿饭食。不过做了不到三两月,我家汉子就和人打起来了,现在在作坊里左右不受人待见……”

    陈嫂子口中的“船银”,就是明珠市华裔们对一美元银币的别称,因为银币的背面是华美海军最早的企业号风帆护卫舰的图案。

    “……后来才打听到原委,那水泥砖石作坊里做工的,大都是‘城外’的人。做同样的工,因为咱家是有‘朝廷户口’的人,就能比他们多拿不少工钱,那里面还有好几个同乡……那钱又不是你陈大哥去偷去抢,也是一把泪一把汗赚来的,怎么就有人看不开眼呢……如果不是这些年丫头又多了个弟弟,家用多了不少,我真想让他别在那个得罪人的地方干了,自家在城西买块地种种算了……”

    陈嫂子说着说着,就开始唉声叹气,丝毫没有一种华美国永久定居权国民的自豪感。话听到这儿,黄虎儿悄悄环视了一眼陈家客厅,一切的一切,不比自己在泽西镇的家差多少,反而因为有个更会操持家务的陈嫂在,显得井井有条,整洁雅致。虽然各种家用品都是比较低端的华美货,但比以前那个破损的一阵风就能吹跨的渔家小木楼强了无数倍。

    “不是听说每年明珠岛有本地入籍的名额吗?”黄虎儿也不是对明珠岛海外领稍微有点特殊的移民入籍管理规则不知情。于是露出好奇的表情,“有几年了?这里的移民管理局就没打算让陈大哥的工友入籍?”

    “有是有,可一年就那么点‘户口’限数,那么多厂子那么多人,哪能人人有份?要落户也行,被朝廷抽去虎子你说的什么‘本土’,可谁也不敢打包票换个地方能比这里日子好过,谁又愿意大老远的背井离乡呢?”陈嫂子说到这儿,望着黄虎儿的双眼里充满了忧虑,“再后来有人说。当这朝廷的兵,或许还有机会落户。但朝廷去年在本地也就百把人的选兵限数,上千条汉子在争在抢。你陈大哥去年中秋喝醉了酒,对着几个同乡打包票,说是帮他们找法子投军参籍,结果都过了选兵期,也没见他成事。你说这个挨千刀的愚汉子,没事去答应这些干什么!”

    “虎子……你陈大哥老实,这些年没少帮助外人。如今落下个被人戳后背的口实……”看着一身海军军装的黄虎儿,陈家嫂子又露出一副恳求的眼神,“虎子你也算是朝廷的人,看看能不能通些路子。给你陈大哥解了这个围?”

    黄虎儿一愣,心里开始暗暗叫苦,因为对方说的正是国民警备队或是外籍军团,和他这个海军完全就不在一个位面。

    ……

    明珠市市政厅的欢迎晚宴一直持续到深夜。许多人都喝过了头,从南山港带来的高档果酒受到了宴会参与者的高度追捧,而来自大明的东方美酒又把艾萨克等人迷了个颠三倒四。不过赵明川却滴酒不沾。因为他已经事前知道了那个比自己官大一级的公司总经理此行的真正目的。

    次日一大早,赵明川就主动来到艾萨克的临时办公室,准备就自己一直没有得到集团总部通过的“1635年度明珠岛分部财务支出计划”和艾萨克私下交流。

    “……赵先生!你也很想知道原因吧?嗯,我不得不说,您真是个伟大的慈善家,但你的好心为难了国内不少人。”

    新腾出的办公室里,艾萨克如同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在房间里急促地走来走去,手里扬着一份计划书,脸上带着憎恶的表情。

    “整整400名送往曼城市的本地和外籍中学生全额助学名额,这种好事应该是文教部和外交部去考虑!这意味着五年内公司要单独拿出至少20万美元,一艘全新的800型商船也不过如此!”

    “您应该知道,按照协议我们可以帮助政府在这里的建设。但是,这种义务我们已经做得够多够漂亮了,任何出格的好心肠都不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好处!我承认扩建明珠市医院和城市蓄水工程是一件伟大而光荣的工作,但它从一开始就应该是政府自己去干的事!15万美元的花费也许并不高,但他们去年足足从我们手里收走了至少200万美元的税,就算买上一支舰队都绰绰有余!”

    “北面的那个什么琼州岛和大员岛?我们没有拖欠哪怕一美分的货款或税收,所以根本没必要代替他们的政府去承担城市的修缮工程,整整10万美元,到底是哪个疯子想到的好点子?”

    “……至于改善‘米代岛工业区’的劳工生活环境,是否必要先不说,我觉得这应该让其他人一起来公平分担,因为这并非东联集团独自在里面受益!”

    “……另外,还有这个,难道之前就没人觉得不妥吗,我很怀疑你的助手们的业务能力。”

    “如果你依然坚持类似这样的1635年财务支出计划,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集团董事会和总裁办公室一直迟迟不通过的原因就是:他们认为东方实业公司上下都得了神经病!”

    艾萨克喋喋不休地述说着,几乎将赵明川拟定的1635年度的远东对外资金帮扶计划书中的每一条都贬了个一无是处。

    “恕在下冒昧,艾萨克先生。”看了眼对方捏在手里几乎变形的计划书,赵明川忍住火气,提高了音量,“此番对外资助计划,乃是与各方商议已久,若集团董事会有异议。可逐条提出改善。一概拒之,于情于理,都有伤公司对外名声。”

    “名声?难道过去几年,我们所做的一切慈善工作都是无效的?”艾萨克气呼呼地坐回位置上,手上轻轻一抛,将整份计划书都丢到了地上,“不要去挑战集团董事们的耐心,他们已经给了我们足够多的时间去领会董事会的意图。本计划书里的所有项目支出,至少要减少30%,不。减少50%!我希望一周之内,我可以看到总部的批准通知,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之一。如果你无法完成,我可以让人代替。”

    从地上将散落的几页计划书一一捡起,赵明川无声地拱拱手,就退出了办公室。门关上了,赵明川因为愤怒而紧握住计划书的手指关节都开始发白。

    ……

    在大明与东南亚商人的奔走下,虫胶、桐油、药材、生丝、生漆、锡锭、铜锭、钾明矾、萤石、沸石等高价值工农业原料源源不断地通过华美东联集团的船队输送到本土,甚至因为远东地区金价普遍偏低。以白银套取黄金的活动也十分活跃。只是短短几年,华美在大明和东南亚的贸易总量就超过了荷兰东印度公司。

    远东市场的增长规模效应开始初步显现,为1634年的华美经济增长贡献了至少一半,明珠岛也成为唯一一个地方总税收超过200万美元的海外领——虽然九成以上都来自东联集团一家企业。按照国家相关税收法规定。每年地方税收的80%将纳入国库,所以华美海军亚洲舰队向本土护送税款也成了一件提心吊胆的事。

    整个1634年,扣除所有开支和税收,东联集团的账面纯利润达到了305万美元。比去年整整提高了一倍,一举超过北美标准石油、新华化工以及通用工业、北方工业等大公司大集团,直接挤进国内盈利企业排名前三。仅次于国营能源矿业集团和农林渔牧集团。

    为此集团董事会在1634年底的首次股东分红中总共分派出225万的红利,全国股东皆大欢喜。但随着1635年度东联集团在南山总督领的投资扩大以及大批订购新商船,新一年的纯利润目标就未必能继续保持住300万这个数字,所以结束远东持续几年的宽松开支政策成为了必要。

    从1631年起,赵明川执掌的东方实业公司明珠岛分部,就为明珠岛海外领、大明琼州府以及大员岛的民生建设作出了大量的支持工作。

    增加本地居民就业、汇集贫苦离散人口、改善生活居住条件、兴修城镇基础设施、教育帮扶等等,基本上每年赵明川都会从东方实业公司的账户上拨出一大笔资金。不过当总数从1631年的10万美元逐步上升到1635年计划的50万美元的时候,东联集团在本土的董事会就坐不住了。

    赵明川在远东的业务能力可圈可点,但过于“好心”的表现又让人觉得东方实业公司太“冤大头”。在相同资本可以在大西洋获得更高利益的客观格局下,东联集团谋求远东“合理利润”的压力并未减轻,所以赵明川逐年上升的“经营外成本”就显得非常突出了。

    赵明川并不善于和国内资本家们争论有关“形象增值”的话题,只是本着尽量为大明的建设作出一份贡献的心在做事,这里面甚至还包括一种东联集团在远东全面收割财富的奇特“负罪感”在作祟。

    当天夜里,赵明川不得不再次熬夜,将那份被艾萨克批驳的体无完肤的计划书重新修改,至于之前和别人商量好的资助项目,他只能用其他方式进行替代。等做完这些事,他还必须在除夕之前去一趟琼州,和刘耀禹就继续扩大琼州接纳内陆流民一事进行商讨。(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视察(二)

    又是上百吨产自琼州的甘蔗,从港口仓储区拉进明珠市西郊的工业园,然后糖厂的上百名“大明外籍员工”一拥而上,将这些还带着新鲜梢叶的糖作物送进加工车间。

    为支持东方实业公司远东第一利润来源的制糖业,赵明川和刘耀禹在琼州和大员进行了大量的甘蔗种植推广工作,并进行了相当的农技辅导。

    每吨甘蔗7两白银,就是赵明川开给南海商号的报酬。一亩蔗田,在琼州岛和大员岛上能收获大概2吨的甘蔗,一户人承包上个十来亩甘蔗,一年扣掉各种农税都有几十两银子的收入,对于一直靠着种粮食为生的大明农户来说,这是以前无法想象的巨额财富。1634年,加上大员的产量,总计约7万吨的甘蔗被送进了明珠岛的工业区,不光为明珠岛的糖产业供应了充足的原料,也养活了大批大明沿海的船主。

    比同时代更先进的制糖设备和工艺,让明珠岛1634年的粗糖产量超过8000吨,平均出糖率12%,优于欧洲同时期的榨糖水平。而每吨精炼砂糖420美元的批发价,在远东颇为抢手,印度和东南亚的英格兰、丹麦、荷兰的商船每次往返都要买上一大堆。因为此时的印度、日本或欧洲市场,就连混合粗糖都是每吨至少800美元的价位。即便远东砂糖出口税没有享受任何政策优待,东联集团依然在1634年远东制糖项目上获得了100万美元的利润。

    “……嘿嘿,总经理,这里有三成的粗糖会继续制成精糖,印度、大明和日本那里可是供不应求啊!”钱老三作为业务视察的陪同讲解人,屁颠屁颠地跟在艾萨克的身后,对着火热朝天的制糖厂介绍得眉飞色舞。

    “哦,对。还有这里!”钱老三指了指不远的一座散发着水蒸气的厂房,得意地摇着脑袋,“榨糖后的渣粕,会在这里酿成烈酒。嘿嘿,名字就叫‘明珠烧’,咱一年也能出口近20万美元。最后剩下的玩意儿,一部分做成饲料让本地的牲畜吃吃,一部分当田里的粗肥养地,一部分晒干当柴炭烧,也有些零碎小进账。”

    “嗯。很好!”艾萨克似乎和这个钱老三很对胃口,很满意这种吃干榨尽的业务风格,不过正在夸奖的当口,就看到了远方一片露天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类似谷物种子的东西,顿时一丝疑惑浮上脸,“我看错了吗?难道我们的进口粮食多到需要放在露天炫耀的地步?”

    “您有所不知,那是轧棉作坊里的废料,都是些棉籽。”钱老三赶紧走到艾萨克身边,小心地解释着。“打前年起,从琼州送进来棉花粗料就有近万吨,取出皮棉后就要剩好几千吨的棉籽。这玩意儿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就堆着看什么时候埋了或倒海里。”

    说完。钱老三还悄悄扭头看了看艾萨克身后一直默不出声的赵明川,对自己刚才那一番说辞有点紧张。

    “赵先生!”艾萨克一下就吹胡子瞪眼了,回头看着面不改色的赵明川,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想任何一个人,都很清楚本土的工厂会把这些棉籽加工成棉油!这里至少有6000吨棉籽,难道你打算用来填出一座岛吗?”

    “艾萨克先生。国内并未有棉油去毒加工之力,不可入食,只能工用以制皂、漆料、灯油。本就是劣油,若是万里迢迢运往国内,价格高昂岂不亏本?”赵明川拱手作礼,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工作疏忽。

    作为后世具备高营养价值的棉籽油,在17世纪却要面临去除棉酚、精炼等一系列高成本的麻烦工艺。仅是热炒再榨油的简单手段,根本无法保证棉酚去除干净。食用含有棉酚的棉籽油,会导致男性不育,所以就算是在华美本土,对进口棉花轧棉后的棉籽进行粗油提炼,也只用于化工业,是明令禁止食用的植物油。所以从利用面上看,粗榨棉油的用途远不如其他天然植物油广泛。

    而在明珠岛海外领,从今年开始,用椰子榨取食用油才是唯一的油料产业,预计今后每年出口给大明商人的椰子油利润不会低于25万美元。一旦明珠岛的油脂化工项目通过国内审批,椰子油深加工价值会更高,而且椰子的综合利用率也不比甘蔗差。

    “有毒?不,这只是一种过于谨慎的说法!没人能充分证明!”艾萨克提高了音量,指了指港口方向,“附近有无数的市场可以销售掉,我们也有现成的设备可以榨取它们,这种浪费我是无法容忍的!”

    正说着,一边的钱老三赶紧带着神秘的表情凑上了艾萨克的耳朵,几番嘀咕之下,艾萨克才恍然大悟般消气了不少:“当然,我很理解这种油不应该卖给北面……不过,我们依然有印度、爪哇、日本这些市场,那种地方的野蛮人,吃上一点点也没关系吧?”

    “好,好!随后我就操办此事,艾萨克先生这边请,我们接下来再去看看纺织厂……”钱老三见自己的直属上司又和总经理扛上了,赶紧打着圆场,顺带着把对方的注意力又朝另一头带去。

    “即使是南洋生番蛮野之民,亦是父母生养。毒油外贩,断人子孙,比之抢杀更甚,此等丧尽天良之举,就不怕报应吗……”赵明川默默念着,到最后已经是长叹一口气。

    整整一天,赵明川和钱老三带着总经理艾萨克依次视察了明珠岛工业区的其他核心产业,对于东联集团明珠市工业区的纺织、制盐、水泥建材、玻璃的经营情况,艾萨克难得的说出了没有挑剔的话。

    ……

    在重要产业的经营许可还在艰难地和国家讨价还价、纠缠不清的当下,东联集团只能尽其可能地发挥手头上的产业优势以支撑业务发展。到目前为止,除去中转贸易,东联集团在明珠岛上的产业项目还是以精炼盐糖、食品加工、纺织、榨油等农副产品或轻型工业为主。

    而针对远东地区十分丰沛的金属矿产,东联集团打着“高环保最低成本”的旗帜,相应冶金产业并没有直接在明珠岛上进行,而是选择了另一种操作模式。

    就在东方实业公司总经理艾萨克腆着个啤酒肚在明珠市工业区溜达的时候,在距离明珠岛西南方几十海里的一座被南洋当地人叫做“米代岛”的近似方形的小岛上。几艘硬帆战船刚刚靠上了码头。

    米代岛作为明珠岛海外领的行政附属岛屿,面积20多平方公里,覆盖着浓密的热带原始森林。米代岛上设有一座大型灯塔,除此之外,岛上几乎没有任何正式居民。但从1632年开始,这里就成为了一处不为人知的“特殊工场”。

    热带丛林中一片开阔的场区占地数百亩,四周围绕着数人高的木栏围墙,间隔上几十米就有一座警戒楼,警戒楼上站着数名手执燧发枪或刀箭的海盗,甚至大门附近还有一座石制的小炮台。几门弗朗机小炮虎视眈眈地对着场区。

    一座座简陋的工棚中,堆积的矿石、煤炭随处可见,几间大的厂房内燃着灼热的炉火,冶金提炼的浓烟不断冒出丛林,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一锭锭还带着热度的金属块在场地中央渐渐堆叠起来,**着上身的各种肤色的劳工,在海盗的皮鞭监督下,艰难地挪动着他们血痕斑斑的躯体,茫然而紧张地搬动着矿石原料或出炉的金属锭。

    而在冶金区北面密林的另一侧。一块块用水泥砌成方池和沟槽、填入泥土、上覆遮雨草棚的奇怪田地里,还有一群用布条捂住口鼻的劳工在埋头劳作。小心地刮下表层的“泛霜”土壤,然后又送入附近工棚熬煮精炼,从工棚另一头出来的。则是一桶桶的白色结晶。

    这是米代岛工业区的硝田,利用几乎无成本的粪尿、草木灰、鱼虾和劳力,以硝化菌生物制硝工艺大规模制造“人造硝石”,年产量达到3000吨。

    放在欧洲。原始的硝土熬硝几乎是缺硝国家唯一的硝石来源,在英格兰是王室持续了数百年的垄断行业,而英格兰东印度公司的印度硝石贸易。更是堪称暴利。据称每吨印度硝石在欧洲可以倒卖盈利数十到上百英镑,利润远超印度棉布和香料贸易。

    华美的工业、农业所需的硝石数量近乎天文数字,建国初期几乎全靠着西班牙和葡萄牙商人每年从欧洲大陆或北非摩洛哥进货倒卖的那可怜巴巴的几百吨,缺硝一直是制约华美化工业大规模扩张的最大瓶颈。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1626年,蝴蝶岛生物制硝公司的硝田开始大规模投产才告一段落,如今蝴蝶岛年产上万吨人造硝石,从而解决了华美曾经痛苦不堪的硝石进口问题。

    而硝田唯一的副作用,就是臭气熏天,这也是蝴蝶岛生物制硝公司被双子港市长张明澄深感厌恶、要求远离市区并加收巨额地方税的由来。

    在衡量了国内市场、远东市场和生产成本后,东联集团果断在米代岛也投入了生物制硝的生产,因为这里的气候环境极其优良,特殊劳力运作下生产成本更是几乎为零。远东各国对硝石的需求不比欧洲低,甚至就算摊进海上长途运费,运到大西洋销售都能和蝴蝶岛的人造硝石拼上一拼。

    “八嘎!今天没吃饭吗?!”冶金区内,一个小个子日本监工似乎被远方刮来的硝田臭气熏得心情极差,一鞭子就抽烂了一个土著劳工的后背,然后顺势又是一脚踢翻了另一个步伐不稳的土著,脸上的表情异常狰狞。

    倒地的东南亚土著嘴里念着急促的求饶声,可惜担任监工的日本浪人根本就听不懂,只是一鞭接一鞭地将虚脱的劳工抽得哭天喊地。

    “干什么呢?!抽死他谁来做工?那可是老子从荷兰红毛那里买来的!”

    远远的,一身精致绸缎打扮的刘香,嘴里叼着华美香烟,在一大群护卫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从小道上走进了“米代岛工业区”,对着发狠的日本监工吐了口浓痰。

    “哈伊!刘大人!”日本监工一看顶头大老板来了,赶紧丢开鞭子,跪在地上,就差把头都埋进了土里。一边还大声喊着,“辛苦您来巡视,大家都在努力!”

    这一声喊,附近负责监工或是主持冶炼工作的日本浪人都跑了过来,在刘香面前跪了一大片。

    “嗯,大家都辛苦了,今天给你们带了好酒好肉。不过话说在前头,华美那里催货催得紧,但这些劳力也很金贵,下手别太狠了。这两天把存货都搬上船。华美那边等着提走呢。”刘香大大咧咧地坐到了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太师椅上,得意地环视着这片属于自己入股的产业,对这个月的产出还算满意。

    “哈伊!属下一定把事情做好!”领头的日本监工又是一个夸张的埋头动作,显得极为恭顺。

    “嘿嘿,大当家的,听说那华美什么集团有大人物来明珠岛,是不是又要给我们什么好处啊?”一个小喽啰狐假虎威地站在刘香的身后,极为巴结地笑着。

    “嗯……还是东联集团的人,这次应该有机会从华美弄到一批枪炮了……妈的整天都在催货。看来还要找点人来做才行……”

    望着四周的冶炼窝棚,刘香打定了农历新年后再从什么地方连抓带骗弄一批奴隶劳工,把米代岛的金属冶炼产量再扩大一倍。

    得到华美军方和东联集团幕后扶持的刘香,现在可以说是在中南半岛、马来半岛和南洋一带呼风唤雨的人物。如今“南海义勇军”有着几十条战船上千号人。光是在势力范围收取一些护航保护费,每年都有上万两白银的进账,更别提每年从华美分得的价值数十万两白银的华美海货。

    虽然刘香的财富远比不上郑芝龙和颜思海那样的地方大军阀,但这些年也过得极其滋润。如今米代岛又被他“承包”下来。和东联集团合作,置办了这么一个奴隶工场,从事铜、锡、铁、铅的冶炼。以及制硝。去年的金属产量达到铁锭1200吨、铜锭240吨、锡锭300吨、铅锭800吨。矿石原料都来自大员、吕宋、爪哇以及马来半岛等地,煤则从两广或大员获得,而且成本都极为低廉。

    除了铜锭和锡锭作为战略贵重物资运往北美销售给华美本土工业企业外,大部分铁和铅都会就近销售往大明,而刘香不久前才从华美那里分到了10万美元的利润。

    为了保证产出,刘香从安南、暹罗、真腊、印度、吕宋的地方官那里弄来不少“罪犯”,还从大员颜家、荷兰的爪哇等地购买了大量的土著奴隶。然后把日本幕府从1633年第一次宣布“锁国令”以来无法归国的一批日本浪人拉到麾下,组成了“米代岛工业区”的监理班子。如今在米代岛上,就有近两千名奴隶劳工没日没夜的工作着,此外还有超过100名日本浪人成为了刘香的打手或是冶金工匠。

    赵明川其实早就知道集团有这么一个项目,也曾亲自来过一次,但依然对这里极为恶劣的环境下还大量使用土著奴隶劳工感到十分震惊。不过刘香的解释也让他无言以对,毕竟这里都是“罪犯”或是“卖身奴”。

    米代岛工业区的奴隶劳工死亡率十分惊人,不光赵明川看不过眼,最后刘香也不得不考虑改善这里的生活工作状况,毕竟相当部分土著劳工都是真金白银从外人手里购买的。

    当天夜里,刘香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日本和马来女人成为了米代岛的兴奋点。海盗、日本浪人都围在武装据点里大吃大喝,各种莺歌燕舞、潺潺流水。而在他们码头的船队货舱里,总数超过三百吨的人造硝石、铜、锡、铁、铅已经装船,就等着明天启程前往明珠岛交货。(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捆绑

    1635年2月25日,大明帝国历崇祯八年正月初九。

    视察、训斥、赞赏、调换、提薪,一棒子一颗糖的手腕把除赵明川以外的东方实业公司明珠岛分部的职员都拾掇了一遍。艾萨克在明珠岛的连番表演持续了大半个月,又兴致勃发地乘坐东方美人号大型商船,载着大量货物前往大员岛“访问”。

    艾萨克的暂时离开,终于让赵明川能够抽出时间去做正事,但原本的出行琼州府的计划却推迟到了春节之后。

    赵明川元来琼这些天,琼山县的酒楼里几乎就没断过席,借着新年道贺为由,每天都有来自琼州各地的富户乡绅轮转着宴请刘耀禹和赵明川,期间甚至还有官员参与,话里话外都指向了新年度的琼州发财大计。

    除了南海商号的大掌柜刘耀禹,赵明川这个“南洋华美通译”应该能算得上琼州各地上下最欢迎的人物,任谁都知道南海商号能够在琼州呼风唤雨,赵明川的作用不比琼州知府赵有恒更低,甚至因为两者都姓赵,还让人做出了其他的猜测。

    曾经有广东雷州、高州、廉州等地的大商士绅风闻了琼州的事,纷纷拉着关系企图在琼州置办田业蹭上一口,但都被吃了满嘴油的琼州本地乡绅大族给联合排斥在外,愣是连一亩地都没买到。

    “不与民争利”的种种蛋疼的商业税收政策,让琼州本地的士绅大户这些年都腰包鼓鼓,在自发的贿赂打点捆绑下,琼州各地的地方官也大义凛然地以各种借口禁止外地商户在本地购地拓荒。大明17世纪版的地方保护主义在琼州长出了更深更长的根。

    在琼州玩集约联营农场的路走不通,外地士绅又干脆把目光直接投在南海商号身上,打算与对方直接合作,也在自己家地盘搞。不过除了各种贸易来者不拒外,这种合作方式依然被刘耀禹给婉拒了。其实理由也很简单。南海商号能在琼州全心全意地推行集约大农场农业联营,全靠着赵有恒这样的当地最高权力者罩着。无论是廉州、雷州或是高州,对于“外来”的南海商号来说,很容易一不小心就被当地势力吃个骨头都不剩。

    不管是明言还是暗语,南海商号扎根琼州的选择,自然大大迎合了琼州本地士绅官僚的心意。农历正月初九这天,赵明川亲自在琼山县城最大的一家酒楼摆开宴席,除了琼州府衙以赵有恒为首的官员“避嫌”未到场外,几乎全琼州有身份的士绅都应邀赴宴。

    “……刘掌柜,赵先生。以老夫之见,这崇祯八年的‘商货配额’,也须略做调改吧?”和南海商号关系最好的定安县黄家老族长,此时摸着花白的胡须在摇头晃脑,“南洋精糖、布帛、烧酒,生料大多出自琼州,也理应由本地父老包销。至于其余华美海货,琼州分上五成之数也算合理。”

    此话一出,顿时酒席上的若干琼州士绅都纷纷应和。似乎对刘耀禹和赵明川打算向两广其他州府,甚至是向外省海商开放商品销售代理权的安排颇有微词。

    “琼州偏远,地广人稀,商货流转已达极限。若不用两广其他州府商户,怕是明后两年华美海货再行增产之后,销路难保。”刘耀禹想了下,还是委婉地向在场的琼州士绅们解释着。“如今华美各业所需生料大增,运抵华美海货、南洋稻米也数倍于往年,仅琼州一地实难应付。故思成兄与我才打算放开商货多处分销代理,以集两广之力流转外省。”

    “这……”琼州乡绅们面面相觑,知道自己的软肋在哪儿,但一个个又很不甘心。

    “确实如此,但在下可以保证,五年之内,无论多寡,琼州父老皆为华美海货一级代理。若诸位想造大船,明川亦可在华美引荐船商。”赵明川站起来,帮刘耀禹打着圆场,顺带着露出更加神秘的笑容,“今日宴请各位,其实另有要务。在下待与各位父老,商讨儋州铁铜煤矿区修路开矿一事。”

    这才是今天开宴的真正大头话题,赵明川的话音才落,全场的琼州士绅都瞪直了眼睛,尤其是几个来自儋州的士绅大族更是聚精会神。简单来说,那南洋的华美国对这类东西几乎是敞开了要,不用自己费心费力去冶炼,运出去可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收回来。

    “朝廷官府自然希望此等利国利民的大事能早成,然小子与思成兄考虑数月,募集人力的银两倒是不缺,仍旧苦于琼州人丁单薄,难以成事,故请诸位父老群策群力。”刘耀禹赶紧跟上,脸上的微笑更甚,“南海商号愿与琼州父老,共建一家‘琼州矿局’,一体联营,所需矿石采挖器械,思成兄可于南洋华美国购入。所需人力,可从两广闽浙等地募集流民,其中自然少不得需要辛苦各位。”

    言下之意,南海商号是不可能单独出钱来搞,需要让琼州本地士绅也分担利益风险,要么找人,要么出钱。否则单凭琼州本地一家一户,是很难拿下儋州那一大块肥肉,也无人敢独吃。

    一番窃窃私语后,还是定安县黄家首先站了起来,表示愿意合股。有了一家,自然就有两家,而儋州本地的几家更是焦急地表示股份的具体数量必须有个尺度规划。

    一场午宴居然一直办到了深夜才散席,经过艰难的谈判,参与酒宴的琼州本地大小士绅终于达成了协议,南海商号出资十万两占股份的四成大头,其中一成要交给儋州和琼州官府,而剩下的六成十五万两则依着关系远近,由四十多家士绅瓜分。

    琼州矿局成立后的第一等大事,就是派人分头前往两广各处最寒惨的地方募集流民劳力,化整为零地向琼州导入人口。虽然成本不低,一年能搞来几千人都算不错了,但这大概也是目前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

    入夜了,刘耀禹这才带着醉醺醺的仪态步入了琼州知府衙门的后院。这是他自家门破败以来的习惯,总喜欢回到自己硕果仅存的亲人身边生活,尤其是适逢新年。反而自己在琼州置办的大宅院倒很少去。

    “九弟,怎得又喝得如此狼狈?”

    庭廊的拐角处,赵有恒的夫人、刘耀禹的堂姐带着几个提灯笼的丫鬟出现了。几年来,在华美化妆品的精心保养之下,本就姿色不错的赵夫人看起来更加丰润美艳。可能是因为嗅到了对方身上散发的酒味,赵夫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呃……惊扰七姐了。”刘耀禹赶紧放正身体,毕恭毕敬地拱手,“天色已晚,不知七姐为何还不歇息?”

    “还说,还不是为了你的事在操心……也罢。你姐夫还在书厢看书,这就一起去说说!”赵夫人性子直爽,一把拉住自家弟弟的手腕,不由对方分说,就朝后院而去。

    书房里,这些年因为政绩斐然而重新变得自信满满的赵有恒,正在书写公文,还时不时对着某几段用词捏着小须摇头晃脑一番。

    “夫君,我带九弟过来了!”赵夫人人还没进书房。声音就首先飘了进来。

    “呵呵,九弟快坐。”

    虽然刘耀禹和赵明川的某些做法略微有些激进,但琼州府也确确实实一天一个变化。引进的南洋稻种和暹罗稻米,居然让琼州的第一次成了粮食输出地。棉花、椰树等经济作物更是盘活了大量荒滩废地,当地百姓日子好过了,地方州县官吏也不再把琼州府当成自己的绝路,反而个个眉开眼笑。

    赵有恒惠农爱民的名声已经传播出去。如今自己已经把这个曾经落魄的书生当成了自己仕途上的某种幕后助力,态度比几年前亲和了许多。

    “姐夫,七姐。到底是……”见亲戚两个都一副神秘的表情,刘耀禹更加迷糊了。

    “九弟,你已过而立之年,当初家门不幸,妻室破散已逾多年……”赵夫人带着和蔼的笑容将弟弟拉到身边坐下,语重心长地拍着对方的手,“过往之事如云如烟,今番你七姐我,还是打算给你定下一门亲事,给咱娘家保下香火。”

    “这儿……”已经全身心沉浸在“伟大事业”中的刘耀禹,此时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对着两位视作亲长的官宦夫妇一鞠到底,“家门未兴,弟安敢谈婚论嫁,怕是有愧于父母叔伯九泉之下。”

    “话当不得此说,修身齐家平天下,乃是自古圣人之言。你长年奔走,如今也算小有建树,但若刘家宗祠香火就断在你手里,即便家财万贯,又有何用?!”赵有恒一捋短须,顿时瞪起铜铃般的大眼,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刘家一门男丁仅余你一人,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我与夫人可当得你兄嫂亲长?这婚姻大事,可容你一人肆意拖沓!”

    “弟知错了,只是不知是何家之女?”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亲戚已经给自己拍死了方案,刘耀禹只能拱手认命。

    “定安县的王家。”赵夫人见弟弟已经松了口,赶紧笑眯眯地展开了一份请柬,“王家当家人乃是你姐夫当年在南京任职时的同僚,如今丁忧归琼,闲居在家。王家有一女,年方十六,此女知书达理,淑容端丽,我也见过,颇为喜欢。想是再过上一年,待王家丁忧制期一过,就与你成亲。”

    “定安王家?我怎未曾听闻?”刘耀禹脑子里回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有这么一户士绅能在自己姐夫赵有恒眼里有分量。

    “这琼州自我大明开国立鼎以来,也算文昌礼盛,颇有‘鼎臣继出,名满神州’之誉。”赵有恒呵呵一笑,指了指桌上的请柬,“九弟你是行商日久,还不知这琼州大家隐于市。定安王家,乃是万历朝南京礼部尚书王弘诲之后,当年王老大人力护海瑞,气节庄伟,铸就一方名门!王家书香门第,岂能和那些贩夫走卒商贾一般出入市井?”

    “呃……弟未曾和王家有任何交集,王家也从未与弟有何瓜葛,为何独邀我等明日赴宴?”刘耀禹一听是大门官宦世家,心里就微微不爽。

    “如今海南商号名满琼州,你好歹也是秀才功名,这王家更是书香门第,当家的王大人又与你姐夫、琼州兵备、广州提学交好。如今王家知道我与你姐夫有如此族弟,自然另眼相待了……若有此番姻缘,该是你的大好前程!”赵夫人在一旁赶紧趁热打铁。

    “夫人,你且先去歇息,我与九弟细说。”见这个愣头青小舅子还有点抗拒,赵有恒赶紧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书房就只剩下了两人,赵有恒脸上挂了蛮久的笑容终于散去,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小舅子。

    “怕是弟并无重归科举之心,这攀龙附凤之事,断是做不出来的。”刘耀禹慢慢抬起手做礼,偏着头,语气有点低落。

    “哼,好一个行端影正,你当我不知你这些年顶着我的名头,在琼州上下跑动的事吗?!”赵有恒冷冷一哼,一撩衣袍,就坐到了椅子上,“你既然也知在外行事少不得结交亲援,又何来鄙夷攀龙附凤之理?”

    刘耀禹一愣,脸上开始发红,自然是无话可说。

    “哎……你当这琼州真是你姐夫一手遮天之地?这几年琼州大兴,那丁点的薄税杂课,长累下来也有三十万两之巨,大明开国以来一地州府何曾有如此税入?你姐夫我是摊在府库里解不是,不解也不是……说不得几年之后,朝廷圣旨外调之命说来就来,这一大笔银子该如何安顿?!两广总督熊大人那里,我应付起来也是如履薄冰啊。”赵有恒叹着气,一脸凝重,“如今农商兴盛,你与那赵明川和琼州士绅倾力连横,虽有小成,亦不过是井底之蛙。即便琼州无人觊觎,还能保得了整个两广之地都对你等毕恭毕敬?王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和两广总督熊大人、南北两京那边都有深交啊……”

    刘耀禹身体一震,终于明白了姐夫和姐姐的真正用意。尤其是这个姐夫,显然没有被所谓的政绩冲晕头脑,已经在未雨绸缪地为了能在琼州任上善始善终做准备了。而自己裹着姐夫在琼州闹出的这番“新政”必然会有一天引起外部的觊觎,自己一家子选择站队是不可避免的。

    想着自己父母叔伯一家的下场,再联想下刚才那番话,刘耀禹后背慢慢泌出冷汗。

    “王家有意将女下嫁于你,应是看中你长于商事,他家自有长男在朝中为官,倒没指望你能科举高中登堂入殿……”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赵有恒轻咳一声后,背着手走出了书房。

    慢慢拿起王家的请柬,刘耀禹深深地吸了口气,算是压下了内心的震颤。

    ……

    刘耀禹在跟随自家姐夫姐姐赴宴王家,自然是王八看绿豆,瞧对了眼。一直到新年元宵节之后,刘耀禹大多数的时间都没再打理商事,隔上一两天就赶赴王家聊天拜访吹牛打屁,颇有点桃花运当头、姻缘水到渠成的感觉,倒是赵明川如打了鸡血般帮着南海商号在琼州各地跑东跑西。

    结成联盟的琼州士绅,也纷纷开始在元宵节后行动,派出各路得力人手,赶赴两广甚至贵州、湖广、福建各地,到处招揽流民工匠,偷偷开始迁徙劳力。(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惊蛰

    1635年3月6日,周二,大明帝国历崇祯八年正月十八,惊蛰。

    元宵节过后第三天,几经修缮的琼州府城琼山县州府衙门内,小桥流水、绿丛假石,宛如江南庭院,知府赵有恒正毕恭毕敬地陪着突然驾临本地的两广总督熊文灿在散步。

    “……琼州三州十三县,士绅联产联营,复荒改垦已逾四年,计有新田甘蔗三万一千亩、棉三万五千亩、南洋新稻二十五万亩。另崇祯三年起推种椰树,此树乃南洋番民喜购之物,不占实地,不耗农力,路野屋前坡后均可栽植,折计约三万余亩,今年已结果入市,琼民再增一农务生计。除本地所用,棉、蔗大多外输南洋,又转入棉布、精糖、铅铁、煤石、谷米、辛料、石泥(水泥)、晶瓦(玻璃)、香水、火柴等海货……”

    赵有恒悄悄盯着熊文灿正捏在手里的账册,对这些几乎每个季度都会更新一次的民生数据已经达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只是说到最后,声音反而越来越小。

    “呵呵,子勤治民有方,这琼州短短数年,宛如江南之盛,不愧有当年江北俊才之称,本督不如啊!”熊文灿捏着胡须,哈哈大笑,颇有意味地回身看着当年自己爱才起善心保下的山东刘家姻亲外族。

    “学生不敢,此等皆是恩师定策安邦之功,学生只是尽心而为!”赵明川赶紧一撩官袍,直接跪在了熊文灿的面前,“琼州偏远,此等勉力治之略有小成,全仗恩师提点。”

    赵有恒能在多年前的“阉党清算”中逃过一劫,完全就靠了眼前这个曾担任山东布政使的熊文灿。面对熊文灿话里藏刀的态度,只能诚惶诚恐,一口一个恩师。

    “你说这‘联产联营、复荒改垦新田’的棉、蔗等农物多贩南洋。其后布帛、精糖等物又从南洋流转入琼,可全是那南海商号之业?嗯,听说就连郑家、颜家及南洋吕宋,都与那南海商号往来,两广闽浙沿海州县‘海布’、‘精糖’物美价廉,民争先采办,而后用当地之产,织户破落常有闻之,甚或‘南洋雪盐’亦私贩其中……这阵仗可不小啊!”

    熊文灿也没有让赵有恒从地上起来,反而是笑呵呵地坐到了石凳上。一支手轻轻点着桌面,翻看着手里的账目。

    “两广闽浙民需甚旺,南海商号择琼营商,与南洋就近互市,贩输均自番禺、广州通关,未有逾规之举。至于雪盐混市,怕是不法船商偶有夹带,实难厘清……”赵有恒心里一阵发虚,好半天才喃喃说道。

    “南海商号自广州、番禺市舶空船出关。却在琼州税课司签结商事、运转诸货,好一招移花接木!你这小小的琼州,一州的商舶市税、牙税、杂课可比大明南北数省之和还多!除去去年七万六千石夏粮,你琼州府库里还压着三十万两银课三年未解。也算是本督的提点?!”熊文灿若无其事的翻看着府库账册最后几页,但眼神已经越来越严厉。

    “下官知罪!若走广州市舶司,怕是……怕是朝廷商舶市税分文难取,学生才出此下策。只要在诸商在琼采买营商。学生必严行税课,以护国利,非是私心。然……然三年之间。琼州杂税银课已累三十万两,学生也颇感意外,恐引起非议,也难以权衡,但绝无贪墨之举,诚请恩师救我!”

    赵有恒其实早就明白对方这次来的目的,但依然装着受怕的态度连连磕头。不过说起小舅子和那个赵明川绕过广州市舶司的手段,也暗暗悔恨自己当初没有下狠心阻止那个妻弟用偷换概念的方法搞进出口海贸,还一本正经地将大把的银税交到琼州税课司,典型的就是把自己往他们船上赶。相比之下,琼州府下面的地方州县,现在风生水起从官员到乡绅个个腰包大涨,各项税收却和往年没有多少变化,反而显得十分正常。

    熊文灿虽然是波澜不惊的表情,但想着赵有恒居然将这种本应该“深藏”的税课账册和土地账册一起让自己过目,心里也是十分震惊。放眼大明,还有哪一个地方州府,单靠一府之地,短短几年内,就能给朝廷攒出三十万两税银的?何况这还是在大明广泛认为最偏远穷荒的琼州府。

    不过,熊文灿也大致明白了对方在如今一片形势大好的时候反而还骑虎难下的苦衷。这次来琼,本是听说琼州民业兴盛,引发不少商民涌入,周边州府的官员士绅间的传言也有好有怀,所以就特地前来看看,结果却让赵有恒把一个烫手的山芋给硬塞了过来。

    “你也知自己过错……听闻那南海商号乃你妻族之人,商舶市税、牙税大多出自此家,这有所护佑再所难免。本督自承皇命总督两广,数年间日夜思之,若两广南洋商货均自广州市舶司上岸流转,空耗人力,却不增一分一厘商市税入,民亦颇感不便,怕是各方卡挪,反而得不偿失。如今诸省流民遍野,北地糜烂,国库空壁,国用甚艰……”熊文灿转身看向北方,深深叹了口气,但语气里责备却烟消云散,“也罢,这些银课就暂且解往广州,本督为你‘疏排账目’再造文册上解内帑。”

    言下之意,银子必须分文不少的交上去,但功劳却只能分摊在整个两广的名目上,让你这个琼州知府不至于在“清流遍地”的朝廷中枢落得个“异功必有妖”的奇葩下场。

    赵有恒不是个傻子,一下就听明白了熊文灿再次出面保护自己的意思。他早早知道包括广州府在内的两广其他州府官绅,已经开始嫉妒自己的琼州府了,虽然熊文灿表明了态度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要如何平衡这些背后有着无数地方大族士绅影响的“两广自己人”的觊觎,琼州府上下恐怕必须要割舍一些了,这“疏排税目”自然就是分给其他州府官员一些功劳的意思。甚至因为这一次银子交上去,今后年年都必须如此,琼州无形中将为整个两广“义务劳动”。也变相绑架了两广。

    “起来吧……子勤,你有心为国,本督不会拿此等边枝末节计较与你。琼州一地,你好生看顾,造福于民,切勿以一己之私,败了这难得的清净之地。若还需本督帮持的地方,也尽管道来。”

    想到不久之后几十万两雪花银送入皇帝内帑,崇祯皇帝可能激动的样子,熊文灿就心情大好。也不管这种方式有可能让两广今后下不了台,对赵有恒的态度也变得越加温和起来。

    “学生惭愧……不过,琼州之困并非地贫物乏,乃是人丁流散,良田荒废。故请恩师考虑先前学生请徙东南流民实琼一事。新民安置屯垦,可由官府按律管束,本地士绅捐纳接济,必不耗朝廷一分一文!”

    见对方对着自己在使官场惯用的“明责暗赞”的套路,赵有恒的头深深埋在地上。咬着牙说出了自己一直没敢再提的想法。

    他曾问了妻弟刘耀禹,琼州若要大兴,需要什么,结果刘耀禹毫不犹豫地说出一个字“人”。琼州目前这个摊子。南海商号竭尽所能也不可能全盘把当地士绅手里把持的劳力给“榨”出来,唯一的方法,就是引入更多的人口,流民也罢。贬谪也好,总之琼州从没有如此迫切地对劳动力产生了饥渴感。

    其实不光是赵有恒,吃了甜头的琼州府地方州县的地方官。也破天荒地在考虑如何给自己的地界弄出更多的“产出”,一时之间,“以工代赈”为名的乞丐安置居然被琼州各地县衙从故纸堆里翻出来,“颇为好心”地和当地士绅联合,可劲的到处找人。

    但迁民事关朝廷大事,哪怕流民遍地,也没有任何地方官胆敢私自做出什么官方的流民迁置的决定,他赵有恒就更别说了。

    “这琼州,倒不缺一个好官,然身子骨还是弱了,地广人稀,诸业难兴,若有广州府半数之人户,怕是不亚于那苏沪之地……去年你所献南洋米夷解热秘药,下人所用,果有奇效。岭南两广之地毒瘴横行,应多备之。另外,朝廷兵部对米夷铳炮多有佳誉,然历年澳门所入甚少,你须着人于南洋留意一二……”熊文灿说完,摸着胡须就起身离开,装着在庭院里独自赏花观景去了。

    赵有恒心里一凛,终于长舒一口气,缓缓起身,还偷偷擦了把额头的冷汗。

    ……

    随后几日,熊文灿颇有兴致地由赵有恒的陪伴着在琼山县周遭微服私访,虽没有明言赞许,但从表情上看,显然对琼山县这些年的民生改观颇为欣慰。尤其是当听到当地市井街坊百姓对自己这个两广总督也一口一个“朝廷忠贤”的评价,更是笑眯了眼。

    在琼州府的视察足足持续大半个月,并拜访了若干本地官宦世家,得到的反馈都是赵有恒很会做官,留在琼州是人心所向。熊文灿大感欣慰的同时,也暗暗拿定了主意。在离开琼州的当夜,熊文灿在行辕里开始给崇祯皇帝写奏折。

    他直觉觉得琼州一地的兴起绝不是偶然,但背后的因果他又暂时不愿意去触碰,尤其是几年前上一任两广总督王尊德屈辱暴亡的事。而“南洋外夷隐患”华美国四下张扬又刻意远离大明的态度,也让他总有一种难以下嘴的感觉。

    总体来说,借着“无利不起早”的华美国,琼州这些年的成绩很是给自己长了脸,崇祯皇帝没事就会下旨夸上自己几句,自己所要面对的嫉妒不会比赵有恒“芝麻绿豆”大的知府小。

    不久前崇祯皇帝再次打算让自己出任内地总督专力平贼,而自己以一篇《五难四不可》的奇文推脱的同时又让皇帝大为赞赏。看来自己就算再不情愿去内地,在两广总督任上也待不了多少年了,这大明的东南半壁终究还是要有人真心看顾一下的……

    打定心思,自然下笔如有神。

    “请实琼屯垦以解辽事疏:

    臣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广东、广西,巡抚广东等处军务兼理粮饷熊文灿叩首启奏。为抚灾民、实琼州、丰两广、图定南海、以利平贼破虏求天下太平事。

    窃以为国之要事,莫出积储。内朝支给,外廷用度,俱由此出。是故先有文景累钱朽贯,后有卫霍破奴扬威。今东虏猖獗,流贼群起,臣虽在极南,闻之亦忧。

    臣每思之,非官军不如贼虏,汉儿不如胡骑,实饷缺则兵无勇志,粮乏则军少战心也。漕输南粮以供北地九边,国朝旧制也。去岁东虏破大凌河,蓟辽震动,移宣饷馈辽则西北不稳,不馈则辽事日艰。虽征辽饷可解一时,亦不敷用。故为今之计,在开源与节流也。古今开源之要,首重垦荒,今者海内承平日久,人口滋众,几无荒地,所余者或山岭无水者,近塞被乱者。臣履任岭南,点检户籍,乃知琼岛之广,辖民之寡,或可屯垦。

    琼崖者,自秦始为郡,历千八百年矣。陆有灌溉之便,水有渔鱼之利,堪称膏腴。更兼历朝屡徙民流官以实之。臣每思之,纵无江南接踵之盛,亦当有湖广盈仓之丰。今反不如九边,户不逾十万,盖烟瘴横行,蛇虫滋产,壮不堪其苦,幼难有长成也。

    凡新民至琼,疫病去其六七,虫蛇噬其二三,所存十一。故每有谪戍,亲友皆缟素送之,如赴黄泉。然去岁有海外番邦米夷国赴琼州求封贡,其酋献蔽烟瘴蛇虫药,臣亲试之,果良药也。

    臣乃遣人招夷酋,未及相见,酋先跪泣城前,谓:得见皇明天使,沐圣君恩露,此生无憾矣。臣见彼如此,果纯良知义辈也。臣问秘药事,彼言小国素善制舟行船,秘药自极南地得之。又语及南海诸国事,使臣获益良多。

    臣尝闻安南国乱,南北相攻,问之何以未见安南民内附避祸。彼言安南有良稻,热瘴之地年可两三熟,是以国虽乱,民犹殷也。然安南稻素为安南国重器,不轻示人,而彼酋在安南有旧,愿访求之,并秘药同献圣朝。

    又见邸报载福建盐潮风灾频起,粮价恶涨,民多离乱。臣请徙闽、浙、两广及云贵地流民以实琼岛,以为常例。臣当简拔能吏,教训新民,则良田万顷,数年可期。如此开琼岛之源,充盈府库以备不时之需,户部新得一江南,此利一也;东南定,使复辽平贼无后顾之忧,此利二也;更使流民得以再生,绝白莲魔教利用之虞,此利三也。

    臣资鲁钝,谋不敢称上,策亦不敢曰良,然心拳拳,伏惟陛下查之。”(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未来的保留地政策

    1635年3月24日,周六。

    一年一度的北美春耕又开始了,但距离华美北方军事重镇白马驿以西大约百多公里的白马河(摩和克河)河谷的西段,一场小规模的军事行动已经进入了第二周。

    后世的伊利运河重要节点由提卡镇,白缎般的白马河就从这里钻进了东面的崇山峻岭。从这里往西,河谷地区的山地海拔不再那么让人痛苦,河道两侧是开朗起伏的绿色山丘、宽阔平原、绵密森林与黑土,无不昭示着这里肥沃与富饶的土地特质。

    清亮的啸声回荡在高空,一只北美白头海雕高傲而警惕地在万里无云的天空翱翔盘旋着。白头海雕注视着下方那片透发着大自然初春芬芳的河谷大地,鹰眼的瞳仁深处,清晨的薄雾下,清晰印出一团团不断闪烁的火红。

    隆隆的炮声吹散了河谷的薄雾,一个华美陆军野战炮兵连在一处丘坡上摆开了阵仗,随着一声声令下,6门75毫米野战炮以“轻松而舒缓”的节奏持续炮击着。炮口喷射出硝烟,炮锄死死定住炮架,炮身在后坐力作用下微微上跳。

    为降低战斗全重,还要兼顾射程和射击精度,屡经改进的33型陆军75毫米野战炮终于还是走回了历史原型维斯沃斯12磅(70毫米)后膛加农炮的老路,之前多种自以为是的实验型号都白白浪费了大量的经费和时间。

    没有炮盾,没有海军型舰炮和要塞炮那种沉重复杂的液气联合复进装置,高低机和方向机结构也大幅简化,一切都为了让陆军能够在内陆作战前沿更轻便地用上大威力的远程炮兵武器。内装近700克硝基炸药的75毫米高爆炮弹,威力和射程都数倍于陆军装备已久的60毫米轻型迫击炮。

    呼啸的炮弹画出一道道弯弯的弧形弹道,朝着几公里外的河道西南方一片谷地平原飞去,在绿色的新春大地上炸起一团团蒸腾缭绕的烟团。

    从白马驿出发,沿白马河道向西。每年不定期地对白马河谷西部进行侵入骚扰战,打击易洛魁印第安联盟,就是1631年以来华美陆军每年的“热身活动”之一。

    历史上的伊利运河还未建成之前,激流险滩密布的白马河其实并不利于内河航运。疏浚河道的工作缓慢而费力,受此等条件约束,负责年度肃清战役的华美陆军轻型步兵旅,只由三个轻装步兵营和一个野战炮兵连组成,总兵力虽然才1200出头,但也达到了后勤补给的极限。此时的华美陆军阵地上,担任旅代理指挥官的刘辰旭中校。正带着几名军官站在山坡顶上观察战局。

    “沈默,炮击散布还是大了点,好像没多大战果嘛?”

    望远镜里,那座中等规模的摩和克人村落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让人生畏的爆炸掀起的尘土在村庄四周起伏着。偶尔几发命中村落中央,将一座座用木头和泥灰搭建的大屋拆成了垮塌燃烧的废墟。

    如蚂蚁般的摩和克人男女老幼,大呼小叫、惊慌失措地穿梭在火与烟之中。不过炮击的实际战果并不大,相比之下制造的恐惧效果也许更明显一些

    “现在装备的33型75毫米野战炮其实更适合千米距离的直瞄射击,就当是给大家一次实战的机会……”新晋升为陆军少校的沈默。此时脸上也微微泛红,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拖船运到前线的野战炮兵连的表现也有点恼火。

    “嗯,陆军野战炮兵也等了太久了,该找点机会练练。之前这种战斗都直接用迫击炮就解决了。你就看着别人打炮自己干着急。”

    多年过去,就连沈默今年都满31岁了,和常家二女儿常紫婷结婚后也有了两个孩子,但刘辰旭依然如当初戏弄自家弟弟一样常常拿沈默开玩笑。

    “中校。可以上了吗?”

    移民部长李想的大舅子莫奇上尉,此时作为西进肃清部队一个步兵营的代理指挥官,站在了刘辰旭的身后。看着山下谷地里已经逐渐崩溃的摩和克人村落。莫奇忍不住轻声提醒着总指挥,因为今天终于轮到他的营上了。

    以华美陆军军官的合格标准来看,除了勇猛,莫奇的资质悟性确实很一般。作为最早一批入籍的德拉瓦裔国民,在享受了某些潜规则优待后,这些年莫奇的军衔提升就异常缓慢了。但莫奇似乎从不在意自己的军衔高低,只要能打仗,就会异常兴奋满足。

    “10分钟后停止炮击,莫奇上尉,现在看你们营的了。”知道对方已经等不及了,刘辰旭放下望远镜的同时,笑着下达了命令。

    ……

    距离摩和克人村落大约半公里的山区树林边缘,数百华美陆军官兵已经半蹲着等候了大半个小时了,此时每名官兵的钢盔或背囊上,都多少缠绕着若干树枝叶片做为伪装。

    “最后一次检查装备!”

    炮声渐渐稀疏,当远方腾起一颗红色信号弹的时候,麦迪军士长的壮硕身躯从灌木丛后猛然直立,大大的嗓门打破了静默。

    “今天是你们入役以来面对的真正的敌人,这种机会十分难得。所有人必须听从连排士官的指挥,任何自以为是的行为都是严厉禁止的!好吧,士兵们,全体出发!”

    又一发绿色信号弹从远方的山坡上升起,悉悉索索的踩踏树叶枯枝的声音响起一大片,几乎所有的官兵都同时起身,然后排开散兵线,朝着西面的谷地平原慢慢走去。

    听了大半个钟头炮声的任兴忠,已经在之前的潜伏中闷了很久,在钻出树林的那一刻,顿时被眼前开阔壮丽的河谷风景吸引住了。不过在视线另一侧的尽头,那腾起炮弹烟尘的方向,又让他的心跳速度急增起来。

    截止今天,肃清作战已经进行了半个月了,但任兴忠所在的营因为大部分都是去年秋季才入伍的新兵,一直在担任主力后卫。所以今天才是真正的第一次参与实战。

    “其实只要一直炮击下去,那座摩和克人的村庄迟早会从地图上抹掉……二等兵,你不把头盔上的树叶扯掉吗,我觉得他们没有机会看清你长什么样。”

    一名年纪看起来和任兴忠差不多大的德拉瓦裔一等兵从任兴忠的身边走过,嘴里嘀咕着不屑的话语,一边还冲着任兴忠挤了挤眼睛,从他的语气来看,应该是比任兴忠早一年入伍的老兵。

    德拉瓦裔士兵从小就在首都曼城的德拉瓦社区里长大,已经对这个北美大陆的古老印象模糊得很,此时仿佛一位土生土长的华美国民般对这里曾经的近亲不屑一顾。

    “如果炮击能解决一切。那还需要我们做什么?”任兴忠将步枪端平,一边不好意思地扯掉几乎快把脸都遮住的树叶,“对不起,我们连是去年才入伍的,今天是第一次参加战斗。”

    “开枪,射杀所有漏网的敌人,虽然很无聊,但就是我们要做的事。”德拉瓦裔一等兵轻轻一笑,就加快了步伐。

    ……

    炮击后的弹坑遍布村落内外。缭绕着青烟的弹坑四周是随处可见的碎裂尸体,倒塌的房屋在摇摆的火光中呼呼作响,村落内外到处都是呼喊与惨叫声。

    炮击的幸存者还在盲目地乱窜,有的抓着长矛等土制武器在高喊。有的拖着自家重伤的亲属艰难地朝村外挪动,还有的则拼命抱着从废墟里抢出的家什朝着西面奔逃。失去父母的摩和克儿童扯着嗓子在废墟前哭泣,肮脏的脸上被手抹出一道道泪痕,但无论怎么呼喊。身边的两具尸体都不再动弹一下。

    漫步在火光冲天的摩和克村落废墟残骸之中,耳边全是各种听不懂的凄厉呼救或是叫骂。在数百华美陆军官兵包围下,此时的摩和克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余力。

    清剿战斗是如此的简单而机械。每个华美士兵的动作都十分单一:朝前几步,一个下蹲,举枪瞄准两秒钟,枪声过后,准星里的某个摩和克妇女或是孩子的后背就会冒出一股血箭,然后软软倒地,再一拉枪机,一枚滚烫的卷壳黄铜弹壳落了地,最后再朝发烫的枪膛里塞进一颗新子弹。

    进入摩和克人村落后,任兴忠就没开过一枪,只是身不由己地跟着同伴四处走着,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哭喊奔逃的摩和克人被打死,或是被垮塌的房屋或火焰淹没。

    视线里,一个摩和克少年似乎失去了所有家人,此时正陷入一种精神癫狂状态,手里抓着一根折断的长矛,嘶叫着朝任兴忠等几个华美士兵冲了过来。任兴忠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迅速举起了手里的30a型步枪,微微晃荡的准星里,是摩和克少年那张狰狞而绝望的脸。

    “爹,娘!我要娘!”

    视界边缘的颜色开始凝固,四周也似乎变得异常安静,只有那摩和克少年越来越近的身影,还有那嘴里喊着的奇怪话语。但在任兴忠的眼里,奔跑的摩和克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位身穿破烂大明服饰的小男孩,就好像自己当年的模样,进入耳朵里的呼喊声,也仿佛变成了十多年前的某段熟悉的台词。

    “呯!”

    一个身影冲到任兴忠身边蹲下举枪,只是一秒钟后,已经冲到距离任兴忠只有十多米远的摩和克少年的胸口就被打穿,后背还炸出一团血肉,幼嫩的残破身体在子弹的动能扯动下连退几步,然后瘫倒在地。

    “二等兵,你要瞄准多久?为什么不开枪?!你个白痴,你打算成为排里第一个倒霉蛋吗?!”

    欧裔中士冷着脸一拉枪机,滚烫的空弹壳差点跳到了任兴忠身上,不过此时的任兴忠还傻傻地站着,保持着举枪瞄准的动作。

    准星里已经没有了摩和克少年的身体,而地上多了具失去生气的小号尸体。任兴忠慢慢垂下枪口,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还在微微颤抖。

    缓缓转身,环视着四周,少数完好的摩和克人的房屋正在被一群群华美陆军士兵用手榴弹摧毁炸塌,提醒同伴注意避让的话语和集束手榴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混为一体。废墟里、空地上、河水边、树林旁、山坡下,到处尸体横陈、鲜血四溢……

    ……

    军方在遥远的白马河谷西部又一次轻松肃清掉易洛魁印第安联盟的某座村落的时候。首都曼城市国立医院的妇产科高级病房里,正午时分再次挤满了前来看望产妇和新生儿的德拉瓦裔女子。

    “娜答,孩子很壮,以后一定是位勇敢的猎手。”上了年纪的德拉瓦妇女完成了一个小小的传统仪式后,小心地将新生儿送回娜答的怀里,微笑填满了脸上的每条皱纹缝隙。

    “嘻嘻,我们早就不需要猎手了,如果孩子将来愿意的话,我觉得他应该做一名学者。”娜答亲吻着小儿子皱巴巴的脸,脸上满是自豪的笑容。

    身为“民政部殷裔事务司长”的娜答。如今已经30岁了,不过长期滋润的富贵生活和精心保养,让她看起来远比身旁那些年龄更小的德拉瓦妇女年轻得多,依稀还保留着几丝当初的天真德拉瓦少女的外表。

    包括怀里刚刚才产下不久的男婴在内,十多年来娜答陆续给丈夫李想生下了两男两女。长子李殷林已经13岁了,正在就读国立中学,两个女儿李殷霞和李殷雪还是小学生,这第四个男孩子就等着丈夫赶来取名。

    要说这个家庭如今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几年前。两位家庭长辈终于安然过世。娜答的母亲在过世前是少数几个依然还坚持维护最后那座小小村落的巫师,而父亲肯拉顿则获得了华美国会给予的国葬待遇,以纪念这位为德拉瓦人归化事业做出巨大贡献的印第安老人。李想夫妇二人,也从形式上成为了长岛一带德拉瓦人的新一代领头人。

    “不好意思。会议太长,来晚了!”

    房门开了,李想带着一头大汗出现在众人面前,腋下还夹着一个公文包。看样子才刚刚结束了一场重要的会议。

    也许是感觉到父亲的到来,更可能是感觉到了饥饿,男婴发出了清亮而健康的哇哇大哭声。房间里的妇女们都笑了起来,纷纷退出了房间,只留下两口子。

    “是男孩子,老公。”娜答笑嘻嘻地解开纽扣,将饱满的胸部碰上了婴儿的嘴。在条件反射之下,婴儿迅速找到了解决饥饿的正确方法,嘟着嘴猛吸起来。

    “呵呵,路上我想好了,是男孩的话,就叫李殷华。”当上四个孩子爹的李想,已经没有当初那种欣喜若狂的表情,反而是极为温柔地将妻子和孩子都搂在了怀里。

    “嗯?你不开心?”十分熟悉丈夫的娜答,迅速从丈夫的表情中觉察到一丝不正常,然后疑惑地扭过头看着李想的双眼。

    妻子的敏锐观察力让李想有点愕然,不过几秒钟后,他还是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今天上午的国会会议,在讨论今后设立‘殷裔保留地’的法律,争论比较大。”

    “保留地?什么意思?”娜答一奇,总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和自己有着很大的关系。

    “就是说,依然坚持不入籍的‘殷人后裔’必须在国家法律指定的地区生活,国家会继续尊重并保护他们的生活习俗,但他们不能像以往那样随便选择搬迁居住地了……”

    看着妻子疑惑的目光,李想艰难地做出了解释。

    孩子似乎被奶水呛到了,发出了刺耳的沙哑咳嗽与哭泣声,但此时的娜答没有了以往那种熟练的处理动作,只是呆呆地看着丈夫手中的白色纸张……

    ……

    几年来对易洛魁印第安联盟的持续胜利已经不值一提,位于白马河谷地区西部的伊利人已经和华美国有了初步接触,他们将成为华美扶持的第一家说易洛魁语的北美印第安人,在未来,或许休伦联盟也会加入到这个新的北方印第安依附体系。而在之前,包括德拉瓦人、莫希干人、佩科特人、那拿根塞人等部族在内,选择依附或归化入籍的都是阿尔岗昆语的印第安部族。

    今天的国会会议议题,就是如何处理这两大语系印第安人成百上千年的互为死敌的局面。顺带着,类似泽西镇西部、长岛东区东部的那些仅仅选择依附、而不愿意归化入籍的印第人村落,是否应该继续自由存在的问题也放到了台面上。

    随着无法阻挡的生活接触与渗透融合,即便宋州和海州的印第安人还存在着大量的顽固者,但在十几年内正式归化入籍的印第安人总数也超过了12000人。并以每年几百人的速度缓慢繁衍递增,其中德拉瓦裔的国民人数就超过了8000人,占了六成以上。尤其是新成长起来的一代德拉瓦青少年,单从外表装扮上看,已经和当地的华裔国民没有了太大区别。而在所有印第安裔国民之中,新一代的华印、欧印混血儿比例也超过了15%。

    目前完成归化身份安置的印第安裔国民依照某种潜规则就近分散安置在各地城镇,但还有更多的其他印第安依附部族还以原始的村落模式依附在各个城镇郊区附近。

    其中长岛东区东郊的德拉瓦村落,西点镇附近的佩科特人、拿那根塞人村落,银谷镇附近的莫希干人、尼普穆克人村落,波特市附近的莫希干人、波当克人村落;青城市周边的万帕诺亚格人、马萨诸塞人村落……林林总总加起来。还以独立身份依附在华美国境内、但又不愿意归化入籍的印第安部族人口至少超过三万人。

    他们虽然以雇工身份为这个国家提供了廉价的初级劳力,但这样的“独立身份”显然又是一种“并不安分”的姿态。历史上因为某些小事而翻脸不认人的印第安战争可都是血淋淋的事实,虽然许多时候外来殖民者本身也不是很干净,但主要问题还是在于印第安人那错综复杂的部族间关系,导致外来殖民者对任何一家印第安部族表露出友好,就必然会被其他印第安部族视为敌人。

    就算依靠“佩科特战争”和两次“易洛魁战争”的强大威慑力,将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对待本地印第安人的关系原则展示出去,并以直接介入的方式拢起了不同部族,但这种关系原则却并非属于本地印第安人能够心甘情愿接受的。历史上无论是英格兰人还是法国人。都为他们曾经的“苦口婆心”付出了血的代价。

    第二次易洛魁战争结束之后的数年里,“印第安保留地政策”多次在国会上提起,其涉及范围甚至连关系最亲密的德拉瓦人都包括了进去。因为宋河中下游东西两岸不愿意归化的德拉瓦部族人口依然有数千人之多。尤其在长岛新区东郊和泽西市西部一带,就算有李想的老丈人一家在做表率。但至今还有十几个德拉瓦村落在固执中继续独立存在着。

    根据“印第安保留地政策”的设定内容,凡是不愿意接受国家归化教育的印第安部族,国家可以尊重他们的部族文化和生活方式,但必须在国家指定的区域生活。并不得占有除保留地之外的任何土地。

    按照这种思路,历史上的纽约市所属的长岛、曼哈顿岛、史坦顿岛,这片属于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完全购买”的领土上的德拉瓦部族村落。就必须搬迁到特别划定的区域居住。

    这种提案一出来,立即就遭到了包括李想在内的亲印第安派的强烈反对。在如今国家实力还并非独霸北美东海岸的时期,就出台如此强硬的印第安人管理政策,必然会引起已经归附在国家四周的印第安部族的极大敌意,甚至还有可能引发已经完成归化教育、融入国家内部生活的部分印第安裔国民的不满。

    但提案的发起者也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就是今年的移民安置工程和城镇周边土地开发,开始受到城镇四周印第安依附部族村落的限制。例如长岛东区的东部,由于那几百个居住在德拉瓦社区的固执者的存在,导致市区调整拓展的相关建设工作没法进行,而对方还在更东边的小河流域占据了当地最肥沃的一大片农用土地。

    穿越众里,亲印第安派基本上以少数女性,以及娶了印第安女性的若干穿越众男性为主,人数也就十来个,能进入国会或政府的更少,使得反对的声音相比赞同的声音弱了许多。在公民政治还是个不靠谱的时候,只要国会参议院能通过提案审核,那基本就是铁板钉钉的政策。

    在李想等人一再告诫之下,最终让参议院否决了众议院的“印第安保留地政策”的正式提案。但作为折中的过渡政策,“德拉瓦印第安人依附村落政策性迁徙保护安置”的尝试性方案得到了参议院的认同。

    根据初步意向,所有在国土范围内的德拉瓦印第安村落将被政府陆续取缔,那数千号不愿意归化入籍的德拉瓦人将被“劝导”,整体搬迁安置到曼城湾南岸、后世的新泽西半岛北部一带。在那里有几处很早就被荒废掉的德拉瓦人印第安村落旧址,周边将划出至少200平方公里的土地作为“德拉瓦族保护区”,时间就大致定在了未来几年。

    面对国会的强势,李想也只能表示叹息,并不得不主动担任该方案的执行人,因为除了他,国家里还没有其他人能够说服那些还没有归化的德拉瓦人。(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西班牙动手

    1635年1月份,一行从爱尔兰科克城出逃的爱尔兰独立派贵族受到西班牙国王的接见,西班牙开始频繁从加勒比和地中海抽调战船兵员。西班牙以发生在爱尔兰的英格兰军队屠杀镇压天主教徒的事为借口,准备出兵介入爱尔兰,而英格兰则从荷兰方面提前得到了情报。

    基于爱尔兰基拉尼事件后英格兰拒绝任何赔偿,华美国已经开始公开索要拖延的国债,连本带利数额超过500万美元。华美和法国同时拒绝《美英法亚速尔和约》的到期续约,双方关系再次下跌,一场维续了十年的和平气氛也戛然而止。

    2月份,由强硬派主导的英格兰国民议会坚决不肯让步,开始大批量向爱尔兰调入军队,并出台了更严厉的税收法案:对所有运往英格兰或殖民地的华美商品加征高额关税,以应对华美国对英格兰的要挟。但此举同时遭到了有利益关系的保皇党贵族的激烈反对,也引起立宪党温和派的极大争议。

    抵达伦敦的华美朝阳号大型机帆商船,拒绝接受突如其来的巨额关税,改变行程驶往荷兰阿姆斯特丹。

    针锋相对的是,华美外交部也在3月份宣布对任何进入华美海外领港口的英格兰船只加征特别船货税,在这个过程中,西班牙和葡萄牙也紧跟着出台了针对英格兰的贸易法令,对英格兰商船加征税收。

    政治和经济层面已经摆开擂台,对峙双方都以自身出血为代价等着对方让步,但军事上的跟进也没有停止。

    1635年4月2日,准备数月的华美海上军事演习在亚速尔群岛英雄港美租界附近海域展开,以公主级大型轻巡洋舰领衔的华美海军演习舰队盛装出镜,并公开表示演习结束后全舰队将访问西班牙本土,以庆祝西班牙王国的玛丽娅公主出嫁神圣罗马帝国皇储、奥地利大公费迪南三世。

    这次华美海军一共出动了3艘公主级大型轻巡洋舰、4艘共和级轻巡洋舰、3艘宝石级轻巡洋舰,以及鲁班号工作舰、扁鹊号医疗舰、以及2艘灰鲸级运输舰。演习舰队甚至还将驻扎在英雄港美租界的一个外籍军团步兵连都带上了。以模拟摧毁海盗窝点的登陆战斗。

    如果不是事前就接到华美国外交部的通知,否则出现在亚速尔群岛海域的华美海军阵容,绝对会让任何一个常年在这里驻留的欧洲外交官以为华美海军即将入侵欧洲。

    以蒸汽动力低速巡航的3艘雪白色的华美公主级轻巡洋舰,从特塞拉岛英雄港民众们视线可及的距离上驶过。宛如王族贵妇般的华美海军公主级大型轻巡洋舰,那优雅的船体和雪白色涂装,顿时引起了英雄港民众们的一致欢呼,不少渔船都大着胆子靠近,船长们摘下帽子不断挥舞致敬,而水手们则如调戏少女般吹起了口哨。在岸上抓着望远镜各种角度偷窥的英格兰外交官,脸色却不是很佳。

    演习舰队在耀武扬威一番后。先是模拟反海盗对海作战,华美舰队在几百米距离上的一轮齐射,数十道水柱中,那艘作为靶船的小木船就在火红的爆炸冲击波中彻底分解成无数细碎的木头渣子上了天,让远处观看演习的英雄港居民发出了惊讶的呼喊。

    紧接着,演习舰队模拟登陆作战,从运输舰上放出的登陆小艇以扇形朝特塞拉岛南方的一座孤岛发起了抢滩登陆,而10艘华美轻巡洋舰则展开了气势磅礴的弹幕式炮击。

    持续的炮击中,冲天而起的爆炸硝烟和灰土覆盖了视线里的孤岛。似乎整座孤岛都在爆炸中化成了粉末,又让一行欧洲外交官们目瞪口呆。

    ……

    几海里外,是华美演习舰队在持续地作秀,但在美租界总领事馆的后院里。法国外交代表马萨林一行人,与华美外交副部长严晓松和欧洲总领事官史文博一阵子吹牛打屁之后,开始了正式的“商务谈判”——关于剩下的450万美元军事贷款额度的装备采购意向。

    虽然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交易,但严晓松和史文博还是以“不干涉商业行为”为由退出了后院。然后国营进出口集团的几个高管作为华美军售的欧洲全权代理商带着一大堆资料进入了后院,甚至为了让客户能更直观了解产品,随同进场的相关生产企业的业务代表还携带了部分样品。

    为了鼓舞法国人的士气。带刺刀卡座的新式34a型后装燧发枪第一个隆重登场!嗯,没错,就是后装滑膛燧发枪。历史原型是18世纪的弗格森后膛燧发枪,每分钟射速轻松达到6发,命中精度大幅度提高,有效射程增加了30%,达到130米,综合作战能力比21b前膛燧发枪高出至少3倍,而且出口价才140美元!据说西班牙王国、荷兰以及葡萄牙数月前已经抢先订购了几千支。

    现场的射击演示进行得滴水不漏,马萨林本人还在惊愕中,一位法**官已经瞪着发红的双眼在急速的喘息!这简直就是上帝赐给法兰西王国的最好礼物!没啥说的,赶紧来12000支!

    呵呵,不急。现场的北方工业公司的业务员又拖进来一门造型紧凑的火炮,新式8磅野战加农炮。有效射程1500码,能够发射诸如实心弹、开花弹、榴霰弹在内的多种弹药,战斗全重才470公斤,比12磅加农长炮的陆地机动性强太多了。

    在公认军备强大的瑞典军中,一个旅也不过装备几门小型野战炮,如今这种单价才1600美元的8磅野战炮极其适合法国这种高帅富。才被34a后装燧发枪弄亢奋的法**官更加无法自拔,连比带画地就要了72门。

    职业军官自然是眼光只落在大杀器上,但在助手的提醒下,对军事不甚了解的马萨林本人,还是迅速对现场展示的一种华美军队使用的军用重型胶轮拖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目前欧洲各**队的后勤单位,装备着大量的辎重拖车。一支万人的军队,各种规格的辎重车辆就上千辆之多,单位载重量少不说。车体、车轴和车轮的损坏更是家常便饭,型号杂乱维护极为麻烦。为了保证日常行军作战,军队中还必须得配置许多木匠。

    早几年华美向欧洲出口的高档豪华马车上,就已经能够看到实心橡胶车轮的影子。耐磨损耐高负荷,备件更换方便,少有维修,深得欧洲权贵的青睐,每辆高档马车的售价至少2000美元以上。不过这种外形华丽、造价昂贵的东西显然不可能让一群大手大脚的粗俗士兵们糟蹋。华美的重型军用胶轮拖车的出现,就瞬间打开了马萨林的眼界。

    这种标准化生产的华美重型军用拖车,所有华而不实的东西都被省去。结构坚固,更难能可贵的是,能承载多达5000磅(约2.3吨)的物资,几乎是欧洲常用拖车的一倍。轮辋和轮轴采用了许多的金属部件,实心胶轮的宽度和厚度也比民用马车规格更大一些,更加耐压耐磨,整车从设计上完全针对恶劣的军事作战环境,对军队后勤保障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一辆带两只备用轮的华美重型军用拖车,报价虽然高达800美元。但比起那种碰上几下就要散架而且平均价格都至少45英镑(折合450美元)的欧洲木轮拖车来说,一辆能顶至少三辆,维护性价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看怎么超级划算。

    在马萨林的授意下。随行的官员当即订购了1500辆,而且还是半年之内交货。会谈现场的任何动向,都会很快通过电波发向国内,生产胶轮的新华化工公司和车体、轮辋的华美木业公司的董事们顿时都笑傻了:因为他们的产能很可能跟不上。

    随后。由杨雯雯生活艺术集团出产的、可快速拆卸组件支架的25型大型军用帆布帐篷也受到了法国外交团的高度赞赏,而且单价才70美元。这种即将被34型军用帐篷淘汰的货顿时找到了新买家,不管是仓库里新品还是现役的二手货。总计超过2200套的25型军用帆布帐篷一股脑地写进了军购清单。

    不光是各类军事周边装备大销特卖,就连梅林罐头食品公司这次也加入了军购推销的行列。历史上19世纪才真正兴起的现代饼干工艺,这次由梅林罐头食品公司正式推出。

    含水量极低的军用压缩饼干,原料采用玉米粉、红薯粉、小麦粉、黄油、砂糖以及食盐,成本低廉,能直接就水食用,可在常温下至少保存两年以上,普通人一天只需要两到三块就能维持足够的脂肪热量摄入。单位价格比欧洲军队厨子们大规模烘焙的粗面包还要便宜一些,每吨出口价只需要60美元,堪称能让士兵们“恶心而坚强地活下去”的低成本经典军用食品,在华美陆海军里早就和肉罐头并列为最深恶痛绝的东西。

    似乎味道不错,多吃几块也不觉得有啥反胃,能有点酒就更好了……不小心没节制地尝试了几块,一个小时后被撑得送领事馆医院的某个法国外交官在病床上就下了订单,8000吨的军用压缩饼干的合同让梅林罐头食品公司的业务代表吓了一跳。不考虑胃口的话,就这个量足够一支上万人的部队吃上好几年了。

    然后就是硝石、硫磺、熟铁等战争原料的订购,法国人依然得到了比较实惠的价格。虽然生物制硝让华美终于大规模减少了硝石的进口依赖度,蝴蝶岛和月山岛的硫磺开采量也在逐年提高,但国内相关产业依然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过为了让法国人专心投入一年后的欧洲大战,商务部特别批准了对法的硝石和硫磺出口。

    至于华美方面强烈推荐的战地消毒绷带、药品等医用物资,法国人倒是兴趣不高。除了象征性的采购用来供应王室贵族,似乎整个欧洲都对士兵这种战争消耗品的“保养”缺乏理解度,这让国营医药集团的业务代表们恨得直咬牙。

    各种爱不释手和难以取舍,让法国人一直选到了黄昏过后,最终450万军事贷款额度全部用完。按照当前欧洲军队的编制,这些军火足以武装出一支至少3万人的精锐部队,绝对的物有所值,心满意足的马萨林等人恨不得马上就启程回国,向黎塞留通报这一完美结果。

    450万美元的军事贷款左手出右手进,华美商务部光是从中收取的军火出口税就高达130万美元,堪称建国以来单笔军售数一数二的超级大单!而订购合同上的相当部分产品,将让华美的相关企业加班加点半年到一年之久。

    ……

    法国人疯疯癫癫的军购活动还在进行当中,回到领事馆办公室休息的严晓松和史文博则端着咖啡杯在聊天,话题自然就是西班牙方面“通报”的最新消息。

    “昨天迪亚戈男爵已经送来了西班牙国王的亲笔信,他们向英格兰人正式动手,凑出的舰队大概快要出发了。”史文博抿着咖啡,眼里闪着戏谑的笑意,“如果他们能提前拿到订购的战舰,我那老丈人估计巴不得把英吉利海峡都封锁起来。”

    “这次全靠法国人‘配合’啊,不然法国人一旦使坏,会牵制西班牙相当的兵力。”严晓松也笑呵呵地举杯做庆祝状,“新的《美法香林协议》正式生效,缅因州和五大湖是我们的了,作为交换,整个加拿大属于法国。我们开放青城市的入港贸易权,还不得不接受他们的殖民地贸易限制新政策:所有针对魁北克殖民地的进出口贸易,都必须由法国王室的商船负责。这意味着对魁北克的渗透将被遏制,魁北克的商品和原料贸易将彻底垄断掌握在法国王室手里。苏子宁可算是‘丧权辱国’了一把。”

    “黎塞留终归还是警惕的,或许是看到了英格兰弗吉尼亚殖民地的不妙……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西班牙国王还等着我们回复呢。”史文博对着抽屉使了个眼色,“他们希望我们提供一批后勤物资,而且想要我们尽快参战。还有荷兰人,除了远东,在欧洲事务上,荷兰人一直和英格兰人走得很近,这次居然什么态度都没有,我总觉得有点蹊跷。”

    “要东西没问题,其他的继续谈,能谈多久谈多久,反正大家都习惯以年为单位的聊天节奏。”严晓松耸耸肩,对这种17世纪的慢镜头外交不以为然,“荷兰人现在应该在紧张西属尼德兰的西班牙军队和东面的神圣罗马帝国,阿姆斯特丹那里的情报显示,他们一直在和法国人商议下阶段的战争准备,听说准备给法国王室无偿提供一笔上百万弗洛林的军费,比我们还大方。”

    “那英格兰人呢?这几个月,我可是一直把英格兰人晾在一边,现在西班牙和他们开战,估计更加不打算理睬我们。这两个月,英格兰商船的入港数量开始减少了,拖着对我们也不利。”

    “会让他们提起精神重新重视我们的,弗吉尼亚方面随时等着……”严晓松说到这儿,故意挤了下眼睛,脸上的表情颇为神秘,“老郑亲自指挥,刘云全程策划,这一大一小两个战争狂联合起来干,对英格兰人准没什么好事。”(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欧洲的阿斗

    17世纪前期的英格兰海军,即便有着1588年的历史辉煌战绩,但实质上依然只是一支拥有十几条中小型战舰的弱小海上力量。而它的对手西班牙王国,其实打1588年后,海军实力还有增无减,依然处于历史上升期。

    后世所谓的“英格兰打败西班牙无敌舰队”的说法其实带着太多的主观立场,为大英帝国的海军崛起硬生生套了个历史节点。其实从纯粹的海战角度上看,1588年西班牙无敌舰队的糟糕结局完全和英格兰海军的战斗力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因为那场大海战中英格兰海军最大的依仗还是补给便利,而西班牙海军则运气实在太糟糕了,绝大多数主力都覆没在风暴中,英格兰享受了一次欧洲版的“神风来袭”。至于战术上,西班牙海军其实比英格兰海军更专业。

    如果真要给17世纪以来的西班牙海军找个没落的理由,那也是西班牙王室贵族糜烂靡费的庞大开支和贪污**导致该国海军在三十年战争的建设趋于停顿和疏于管理。

    ……

    1635年4月初,西班牙王国和英格兰王国正式交战。

    经过精心的准备,圣克鲁斯侯爵指挥的、由四十多艘大小战舰以及一百多艘运输船组成的西班牙舰队浩浩荡荡地通过比斯开湾,进入爱尔兰南方的凯尔特海,准备从爱尔兰芒斯特省科克郡登陆。

    这是一场历史上原本不应有的战争,大概也是自1588年西班牙无敌舰队战败以来,西班牙王国难得的找回场子的机会。第一代圣克鲁斯侯爵因逝世而错过1588年海战,现在他的孙辈、第三代圣克鲁斯侯爵、西班牙王国海军上将阿尔贝,打算讨回西班牙王国和家族的荣誉。

    对应的,则是英格兰海军诚惶诚恐地迎战。几乎每艘英格兰海军战舰上,都充斥着大量发配服役的囚犯、乞丐或海盗,克伦威尔时代的海军名将罗伯特.布莱克、乔治.蒙克等人此时更只是几个默默无闻的青年。但英格兰也有它的传统优势。就是多如牛毛的海盗,而且个个都指望着效仿他们的前辈大海盗德雷克,通过效忠王室而乌鸡变凤凰。

    面对西班牙舰队的庞大实力,英格兰海军除了不断征集国内武装船只、征召海盗外,还采取了骚扰战术,以争取尽可能多的准备时间。

    4月21日,西班牙舰队在爱尔兰科克郡的凯尔特海近海和一支英格兰小型舰队相遇。海军上将查德.迪恩率领10艘中小型战舰向圣克鲁斯侯爵麾下的西班牙主力舰队发起了骚扰突击。

    受到华美海军启发的圣克鲁斯侯爵早就放弃了祖先传承下来的舰队接舷战术,而是利用华美进口的重型舰炮也玩起了线列炮战战术。虽然以流浪汉、罪犯和海盗组成的英格兰水兵们十分英勇,但抢到上风位的英格兰舰队反而因为火力远低于对手而遭受了不小的损失,海军上将查德.迪恩企图分散对方注意力从而打击运输船队的战术失败。不得不撤退。

    获得一次小规模海战胜利的圣克鲁斯侯爵阿尔贝顿时信心大增,当即分出一支分舰队负责封锁圣乔治海峡(爱尔兰与英格兰之间的海道),然后主力继续向爱尔兰进发。4月24日,西班牙舰队在距离科克城南方不到30公里的班登河口小镇金塞尔港登陆,9000多名西班牙陆军上岸,一同上岸的还包括几个回国组织的爱尔兰独立派贵族。

    圣克鲁斯侯爵受到了当地的爱尔兰贵族和天主教徒的热烈追捧,几天过后,北上展开进攻的西班牙陆军,在金塞尔港以北不到2公里的布朗斯麦尔村附近击溃了一支南下试探的小规模英格兰军队。取得了陆上作战的开门红。一时之间,金塞尔仿佛成为了西班牙王国拯救爱尔兰的圣地,附近乡村的大量爱尔兰青壮开始加入西班牙军队。

    不过很快,倒霉的事情就接二连三地到来。

    5月1日。游弋在圣乔治海峡南端的西班牙分舰队,被几艘英格兰海盗船队吸引,结果追击到布里斯托尔湾遭到了一大堆海盗船的围攻。对英伦半岛四周水文风向了如指掌的英格兰海盗们在自家后院作战,当场打了西班牙分舰队一个措手不及。西班牙分舰队的8艘大小战舰被当场烧毁1艘,2艘被俘,剩下的灰头土脸地逃向外海。

    5月10日黄昏。因为风向不佳而无法从金塞尔启航封锁圣乔治海峡的西班牙主力舰队,遭到了英格兰舰队的突袭。满载火油、硫磺、火药等引火物的十几艘火攻小船顺着西南风冲进了金塞尔港,将停泊在班登河口的西班牙运输船队点了天灯,超过50艘运输船和无数还未运上岸的后勤辎重在这场大火中化为乌有,多艘西班牙海军主力战舰被焚毁,甚至圣克鲁斯侯爵本人都在这场战斗中身负重伤。

    5月17日,也许是收到了本国海军的捷报,以逸待劳的克伦威尔率领一支6000人的英格兰正规军从科克城南下,在科克城以南15公里的小镇巴林哈西格附近击败贪功冒进的西班牙陆军,将对手重新逼回了金塞尔港。

    陆军伤亡近1000人,过半数的登陆物资损失,外加海军主力舰队遭受重创,西班牙远征军这下都傻眼了。除了派出快船回国报信外,剩余兵力只能死死守住金塞尔港和班登河口,士气由此急速降低。

    只有一千多人口的金塞尔港是难以维持上万大军的后勤补给,为坚持到下一批补给到来,西班牙军队开始洗劫金塞尔港四周的爱尔兰村庄,好不容把“救赎军”迎来的爱尔兰百姓又跌入了地狱。许多已经加入西班牙军队的爱尔兰人又一哄而散,甚至还和西班牙士兵因为抢夺补给而发生了大规模的冲突,金塞尔港顿时被糟蹋得不成人样。

    5月23日,英格兰海军上将查德.迪恩卷土重来,这次他带来的战舰数量超过了40艘,其中大部分都是征召的武装商船或是海盗船。班登河口的海战只持续了不到三个小时,由于圣克鲁斯侯爵本人因伤缺阵。完全没有斗志的西班牙主力舰队被彻底击败,剩余的运输船队再次遭到一顿血洗。

    5月27日,重伤在身的圣克鲁斯侯爵毅然决定亲自带领陆军固守金塞尔,而命令剩余的海军主力突围。凭借着强大的火力和官兵们求生的**,最后16艘西班牙主力战舰丢下了他们的统帅、近万陆海部队和一众爱尔兰独立派贵族,突破英格兰舰队的海上包围圈向西班牙本土返航。

    只是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西班牙远征舰队就从巅峰低落谷地,再次重演了一次无敌舰队失败的悲剧,上千万西班牙银元的军费打了水漂,圣克鲁斯侯爵和陆军被困在金塞尔港坐以待毙。一时间西欧诸国震动。英格兰国威大振。

    西班牙王国在陆海两个战场遭受重创,自然是让荷兰、法国暗中狂喜,也加快了自身的军事准备,欧洲第四阶段大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

    拉科鲁尼亚,位于比斯开湾西南侧的拉科鲁尼亚湾内。拉科鲁尼亚历史悠久,建于古罗马时期,城市的名字就来自古罗马人的定居点。拉科鲁尼亚最有名的历史古迹,大概就是古罗马时期建造的赫拉克利斯灯塔,这座以希腊神话中的大力士命名的灯塔已经被当地人使用了十几个世纪了。

    几十年前。西班牙无敌舰队就从拉科鲁尼亚附近的菲洛尔港出发,从而踏上了西班牙海军坎坷下滑之路。而在这些年,拉科鲁尼亚成为了西班牙北部地区各类工农业商品原料的汇集地,羊毛、萤石、铁矿石、锡锭是最大宗的出口原料。每年从这里出发输往华美的工农业原料占西班牙对华美贸易出口的四成以上。

    1635年6月5日,周二。

    一支让人生畏的黑白两色的华美舰队正静静停泊在拉科鲁尼亚湾中,所有舰炮都若无其事地指向北方湾口,恰到好处地保卫了这座无论对西班牙王国还是对华美国而言都至关重要的海港城镇。

    从前天起。就陆续有大败而回的西班牙海军战舰由北返归。上下充满大大小小的破洞和发干血渍的西班牙风帆战舰,挣扎着从华美战舰的一侧水道入港,蓬头垢面精神恍惚的西班牙水兵默默地看着不远处的“盟友”战舰。各个神情沮丧。

    打亚速尔群岛演习结束后,由孙阳上校指挥的“访问舰队”完成了对塞维利亚的访问,第二站就选择了拉科鲁尼亚港。虽然此时的西班牙玛丽娅公主早已踏上了通往维也纳皇宫的大道,但随舰队出使访问的华美外交特使史文博,从离开塞维利亚之后就一副死了亲娘般心情沉痛。

    “上帝啊,我该如何去拯救我那年老善良的父亲!他本应该在塞维利亚听奥斯卡念诗,或是在花园里休憩,但现在却被困在了爱尔兰……”

    旗舰细君公主号上,一场安慰史文博妻子的非正式聚会正在进行中。惊闻自己的父亲身负重伤,还被围困在爱尔兰,此时的安娜少妇一手抓着手绢,一手紧紧扶在颜显屏中尉的肩上,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

    “好像比我们想象得还惨,英格兰人玩火的能力比荷兰人看起来还专业。看来我们在拉科鲁尼亚待命是对的了。”孙阳撇了眼军官餐厅角落里的一片悲情,脸上也充满了苦笑,“史文博,你老婆现在比你还咽不下去这口气……”

    “真他娘的扶不起的阿斗……才两个月就打成这样!”史文博也愤愤然地一口喝光手里的葡萄酒,显得十分焦躁,“老子前脚才给他们供应的三千多吨军用物资,妈的后脚一个晚上就被英格兰人给烧光了,我们是提款机也经不起他们这样折腾!”

    “好了,你抱怨个啥,你的工作是磨嘴皮子放高利贷,可能我就要去拼命。再过两天本土的后勤船队就到了,听说张春锐也要赶来,能收到其他命令也说不一定哦。”孙阳潇洒地喝光手里的酒,在史文博肩膀上轻轻一拍。就走向了自己的老婆,打算把被安娜都感染地掉眼泪的颜显屏给拖出来。

    ……

    两天后,从亚速尔美租界出发的一支商船队给孙阳继续送来了2000吨无烟煤,再加上西班牙方面的努力,如今储备在拉科鲁尼亚的海军燃煤已经超过了万吨。华美海军总参谋长张春锐少将也随运输船队到达,登上细君公主号几分钟后接过了舰队最高指挥权。

    与此同时,经由华美的情报传递,位于塞维利亚的西班牙权贵们终于知道了发生在爱尔兰的悲剧,一时间塞维利亚人心惶惶,几乎没人相信圣克鲁斯侯爵带领的不足万人的西班牙残军败将还能活着返回西班牙。

    另一头。以换防为借口,亚速尔美租界郊外的陆军基地里,第一支外籍军团部队已经集结到位,而更多的陆军主力还在本土编组等候指令。

    根据国防部和陆军司令部联合发布的年度大型军事演习计划,华美陆军在本土展开了一次规模不小、但又很低调的军事大调动。外籍军团野牛旅将大部调往亚速尔群岛待命,只留了大部分是新兵的棕熊旅负责各海外领和南山总督领的守备,部分本土国民预备役被重新征召,若干陆军部队则早早地集中在了曼城市外岛区。

    张春锐少将坐镇领导的海军主力已经在西班牙以访问的借口待命,舰队指挥官继续由孙阳上校担任。本土待命的陆军部队则将由陆军总参谋长何语准将亲自出马指挥。

    为了准备随时介入爱尔兰的陆上战争,陆军司令陈礼文中将必须在7月下旬完成欧洲远征军地面部队的秘密编组工作,华美陆军为此准备了两套出兵爱尔兰的方案。

    第一套是在爱尔兰战争陷入焦灼的合适时机,动用一支1500人的轻型旅象征性参战。为西班牙“破题”;第二套则是为了应对最恶劣的局面,出动两个陆军加强旅合计4000人的豪华阵容。但处于政治需要,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动用陆军兵力。

    有关西班牙人登陆受困的消息传到国内。国会在心痛那一批无偿援助的时候,陆海军司令部内却在大摆筵席,一帮子闲得蛋疼的穿越军官早就跃跃欲试了。不过在国会和内阁看来。就这样参战,似乎依然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

    今年的夏季特别炎热,多年都未经历的30度高温笼罩了大多数华美本土城镇,让人们汗流浃背的同时,也对报纸上刊登的有关英格兰针对华美国出口商品的无理重税充满了愤恨。

    过去的三个月里,由英格兰商船运抵亚速尔的工农业原料下降了50%,出口英格兰的华美商品则减少了80%。除了欧洲数国的军火订单所对应的企业还干得热火朝天外,许多小企业的开工率都不得不下调,以抵御这种贸易战对自身的冲击,报纸对英格兰人的“恶行”几乎动用了公开媒体所能使用的最大程度的口头暴力。

    “……英格兰人向我们每一样出口的货物收取着异想天开的重税,它将使我们的商品全都烂在码头和工厂仓库里,让我们的孩子喝不起牛奶,让我们的女人穿不起裙子……”《曼城周报》如是说。

    对于整天在工厂企业里埋头苦干的普通工人家庭来说,这种看似遥远的贸易波动对他们的生活影响已经越发明显,许多老国民依然清晰记得1629年到1631那一段让人不爽的“经济萧条”期:由于远洋运力被远东航线大量占用,大西洋进出口贸易额大幅跌落,绝大多数企业都取消了“盛行已久”的各种企业福利,甚至部分小企业因为开工不足,还出现了罕见的裁员行为。

    如今好不容易才经济复苏,华美的第三大贸易对象英格兰又出现了巨大变故,包括一知半解的家庭主妇都不由得心里紧张。不管怎么说,类似企业奖金福利之类的收入,在许多中低收入家庭中已经占据了至少20%的份额,一旦国家的进出口贸易出现巨大波动,那连锁反应之下各行各业都会遭到牵连,最终损失还是会落到了普通国民身上。

    如果再加上过去大半年里经常报道的英格兰人在爱尔兰的暴行,惩罚英格兰人的论调开始逐渐在小酒馆里成为了人们随口拈来的主题。不过似乎喝醉酒的人们并不会把这些“玩笑话”当真,在好不容易又迎来经济大增长的当下,富足稳定的生活终归还是不希望被战争所打破,这一点,对于儿子丈夫在军队服役的家庭来说尤为重要。(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广富号事件

    已经连续好几个月,再没有一艘英格兰弗吉尼亚殖民地的商船进入江陵市港口。理由只有一个,从去年底到今年6月份,詹姆斯敦因为持续的殖民地民众骚乱,已经陷入了半瘫痪状态,经詹姆斯河水路出奔的弗吉尼亚殖民地契约奴和自由民就超过了300人。

    与之对应的,则是那些不定期常驻詹姆斯敦的华美小商人,以及部分从江陵市或百慕大双湾市出发的华美商船,在詹姆斯敦动起小心思“顶风作案”,居然开始私下兜售“船票”。无论是烟草还是银币,只要出得起价,华美商人就尽量把这些想要外逃的契约奴给捎出去。

    连续好几次被人“得逞”后,哈维总督不得不组织军队严厉镇压各种对殖民地总督府不满的本地居民言行,一边强行解散了弗吉尼亚殖民议会,一边加强了对出入港口的华美商船的检查。

    另一头,詹姆斯敦以及附近的殖民据点、种植园里的契约奴的陆上出逃数量也在逐月增加。这些携家带口的欧洲契约奴选择了北上内陆这种更加疯狂大胆的潜逃路线。在他们的前方,是至少100英里的险恶陆路,目前有幸能活着抵达江陵市的还不到30人,据说至少半数以上都死在了半道。

    ……

    1635年6月11日,周一,滨州,江陵市。

    对于更南方的江陵市来说,今年的夏天似乎比曼城还要炎热。甚至一大清早。江陵市城区的气温就超过了30度,街道上都被高温烤得出现了幻影,导致不少负责城市卫生的清洁工中暑。

    各个街道口的市政告示牌前。市政府的酷暑期卫生防疫提醒通知开始张贴,但几十名站在告示牌前的市民,却并非把注意力放在这些公告上面,而是围着贴告示的政府工作人员拼命打听着家人的下落。

    “……先生,我丈夫去詹姆斯敦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回来!警察说他们管不了。”一个欧裔妇女焦急地拉扯着华裔的政府工作人员的胳膊,眼里的目光透发着一丝绝望。“求求您,想想办法吧!”

    “这位大姐,我只是负责贴告示的……”政府工作人员苦着脸。卷着其他几张告示、提着桶就打算走人。

    “可你难道不是市政府的人吗?”一个壮硕的欧裔男子一把拧住了政府工作人员的领子,一副凶狠的模样瞪着眼前的年轻华裔,“我们作坊里的所有货,都在那艘船上。如果他们带着钱偷偷跑掉。我们会破产的!”

    “我的丈夫绝对不会卷款逃走的!一定是那些英格兰人的阴谋!”另一个胖胖的欧裔家庭主妇在一边吼了起来,似乎是某个小商人的家眷。

    吵闹在清晨的街口扩散开,甚至本来“一致对外”的市民还分成了两拨,彼此拉扯叫骂起来,而那个可怜的政府工作人员则被推来推去,如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两个警察刚好走到街口,一看情况不对,就赶紧吹着警哨跑上去……

    ……

    市长官邸里。林朝恩依然是一家子里最晚起床的。披着个汗巾,嘴里含着牙膏沫。还一边对着楼梯口大声喊着。

    “美姑,今天气温又攀升了,要孩子们注意安全。”林朝恩推开窗户,又被逼无奈关上拉紧遮阳窗帘,颇为“明智”地交代着。

    “哎,要等相公你提醒,孩子早都中暑了!我给他们都装好了藿香正气水。”楼上传来脚步声,一位美丽少妇带着三个身穿学生制服的儿女依次走下楼。

    一家人刚坐到餐桌边准备进餐,就听见客厅方向的大门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明显那个经常一惊一乍的华裔警察局长又来“蹭饭”了。

    “市长先生,不好了!市民闹起来了!”华裔警察局长满头大汗,走进屋子的时候还在喘气。

    “为了‘广富’号的事?”林朝恩眉头一皱,就放下了筷子,“不是说暂时别告诉给家属吗?事情已经上报内阁了,让外交部去解决就是了。”

    就在上个月初,一艘属于江陵市某家小商会的广富号商船,在詹姆斯敦做完贸易后,例行接受了英格兰人的检查,结果被对方从货舱深处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揪出了十几个蓬头垢面的契约奴。

    第一次抓住了华美商人的把柄,已经知道本土目前和华美国正因为爱尔兰问题产生外交冲突的哈维总督,当场扣押了广富号,然后宣称要缴纳一笔重额罚款以及得到英格兰国王的赦免才能返航。

    老实巴交的商船船长也不太清楚怎么自己的船上就突然出现这些个企图偷渡的英格兰契约奴,但事实铁板钉钉又无法辩驳,只好委托其他商船返回江陵市求援。

    但不知道这次怎么了,江陵市方面只是慢吞吞地将消息往内阁外交部一送,就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甚至对广富号船员和商人的家属都没有给出个具体的解决时间。

    “纸包不住火啊,那些市民把出去贴告示的人都抓住了,我的市长大老爷!”华裔警察局长一急,老习惯就来了,差点就给面前的市长磕头了,“大家非要找个说法!您看,我是拦还是不拦?”

    “拦!怎么不拦?不然告示今天贴不完。对了,注意不要市民在街区闹事。”林朝恩抓起馒头,看都不看部下一眼,“告诉他们,我们正在积极和英格兰交涉。其他的你自己去处理,出了岔子我撤你职!”

    “哎哟喂!这可愁死我了!”华裔警察局长脚下用力一蹬,又匆匆跑出了林朝恩家。

    “相公,平日里这些事。你总是最急的,如今为何……”之前一直没有插话的妻子终于开口了。

    “没事,一场好戏而已。”早就知道内幕、甚至已经做了若干准备的林朝恩无所谓地摆摆手。仿佛从未担心过。

    ……

    几日之后,南方的弗吉尼亚殖民地詹姆斯敦。

    广富号船长如数缴纳了上万美元的罚款,终于得到了返航允许,然后垂头丧气地重新拿回了商船,朝詹姆斯河口而去。在他们的身后,从百慕大赶来的、华美海军加勒比舰队的茉莉号护卫舰正停靠在码头,完成外交交涉工作的华美外交官正和哈维总督道别。

    “……我们会加强对商人的约束。对于这种不道德的行为给哈维总督阁下以及英格兰国王陛下造成的困扰,我深表歉意。”

    从荷兰移民华美已经快五年的康斯坦丁.惠更斯一家,儿子克里斯蒂安.惠更斯的身体在华美医院的治疗下日渐起色。华美外交官埃尔森当年保证孩子恢复健康的承诺算是兑了现。人逢喜事精神爽,康斯坦丁欣然接受了华美外交部的邀请,这次又干起了他的老本行,作为了华美国外交部的特使。前来詹姆斯敦解决广富号的麻烦。

    “哈哈。能在弗吉尼亚见到惠更斯先生,本身就是件难以置信的事。所以,再发生什么我也能理解。”哈维总督捏着小胡须,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荷兰阿姆斯特丹有过一面之缘的前荷兰外交官,仿佛对对方如今入籍华美国而感到几丝惊讶。

    “那么,我就告辞了,哈维总督阁下。”康斯坦丁礼貌地在胸前致礼,回身朝茉莉号护卫舰的船板走去。

    “美国佬很聪明。这次派了个尼德兰人过来……”眯着眼睛看着华美外交官的背影走上船板,哈维总督总算觉得自己这次给英格兰挣回了面子。

    突然。东面近一海里外,詹姆斯河道中正在行驶的华美广富号商船的船体猛然一震,船尾内部仿佛被点燃了火药桶,瞬间炸出一个硕大的破洞,一股股浓烟和火苗不可阻挡地从破损处冲出。几秒钟后,如雷的巨大爆炸声才滚滚传来。

    “上帝啊……你们对它做了什么?”康斯坦丁一只脚刚迈上甲板,整个人就呆住了。视线的尽头,广富号的半个船尾都不见了,火势还在蔓延,船上的乘客正纷纷抱着救生圈跳下河。

    不光是康斯坦丁惊呆了,就连岸上还没有离开的总督哈维和英格兰士兵都看傻了。茉莉号护卫舰上响起了战备的甲板钟,然后开始朝正在逐渐下沉的广富号开去……

    ……

    又是几天后,6月20日,驻荷兰阿姆斯特丹的华美领事官埃尔森,亲自前往伦敦,向英格兰国民议会和王室递交了措辞激烈的抗议信。与此同时,法国也开始慢条斯理地斡旋西班牙和英格兰在爱尔兰的战争。

    “严重抗议在弗吉尼亚詹姆斯敦发生的、针对中华美利坚共和国的敌意与暴力行为!中华美利坚共和国保留对此事进行下一步行动和追溯责任人的权力。”

    第一次收到如此强硬口吻抗议信的英格兰国民议会当场愣了,不过本着一种直觉,几乎所有的议员都觉得此事绝对不是一艘商船发生爆炸那么简单。

    现在英格兰和华美正因为爱尔兰和国债抵押问题在唇枪舌战,华美国一直死咬着基拉尼领地介入爱尔兰反叛军的问题不过是两国民间利益冲突,而英格兰国民议会强硬派则坚决拒绝就基拉尼事件作出任何赔偿。

    在公开层面,两国关系已经上升到了全面贸易冲突的地步,在英格兰国民议会颁布的重税法案打压下,许多英格兰商人都放弃了从亚速尔进口华美商品。而华美、西班牙和葡萄牙人针对英格兰的特别船货税,又让许多英格兰商船放弃了与上述三国港口的贸易往来。

    更重要的是,现在克伦威尔领导的英格兰军队正在围攻金塞尔港的西班牙入侵军,从当前局面来看,胜利只是迟早的事,那些西班牙人不是战败投降,就是被活活饿死在金塞尔。和苏格兰长老会的谈判过程也很顺利,结束苏格兰战争可以预见,英格兰现在的局势十分良好,所以华美国的外交挑事他们暂时还不放在眼里——反正双方都闹了那么久了。

    完全不明白事实真相的英格兰国民议会只能黑着脸捧着埃尔森递来的外交公文,一语不发地关门送客,在这种局面下根本就无法表态。

    6月22日,《曼城周报》临时增发号外,对发生在詹姆斯敦的惨剧做出了全面报道。尤其是刊登了劫后余生的广富号乘客的口述内容,以及当时茉莉号护卫舰的枪炮官对爆炸事件的初步分析结果。

    广富号的尾部被人安置了数量惊人的黑火药,但“众所周知”,这种落后的火药基本上在华美国是不会使用的,也没有在之前的商品检查中发现。鉴于之前船只一直被英格兰人扣押着,所以詹姆斯敦的英格兰人的嫌疑是最大的。

    这次爆炸沉船事故中虽然无人死亡,但却导致多名船员因为巨大的震动碰撞而肢体骨折,连船带货损失超过12万美元。

    国防部军情局当初从爱尔兰那撤出时,还带回爱尔兰基拉尼或肯梅尔港的少数老弱妇孺,此番也纷纷跳了出来,声泪俱下地表达英格兰军队是如何残暴如何不讲理。

    6月25日,詹姆斯敦又发生了更大规模的骚乱。在詹姆斯敦殖民地议会的组织下,至少三百名自由平民或武装民兵抢夺了当地英格兰驻军的武器,然后包围了总督府,将只有几十名总督卫队保护的哈维总督给堵在了家里。

    詹姆斯敦殖民地议会随后发布声明,拒绝承认哈维总督颁布的任何殖民地法令,并打算向英格兰国王起草一份更替总督的请愿书,驱逐总督哈维的行动终于在夏收时达到了**。

    6月30日,华美海军加勒比舰队驻百慕大海军基地的茉莉号护卫舰开始封锁詹姆斯河口,禁止任何英格兰船只出入。一个从蝴蝶岛派来的华美外籍军团步兵连在殖民地民众的欢呼声中登上了詹姆斯敦,以保护本地华美商会和侨民的名义接管了港口码头,与此同时一批因为前期混乱而紧缺的民生物资运抵詹姆斯敦,免费发放给当地的民众,此举受到了弗吉尼亚殖民地议会的高度赞赏。

    据说半个月之后,国防部军情局为几名从詹姆斯敦返回的欧裔军官进行了低调的表彰大会,尤其是其中一名胳膊骨折的少尉获得了优异服务金质勋章。而那艘倒霉爆炸沉没的商船,其所属贸易公司也得到了国家保证追讨损失的承诺。(未完待续。。)

    ps:  春节了,远离网络,陪家人,暂停更新一周。^_^

第二十六章 宣战与不宣而战

    1635年7月1rì,为了坚定英格兰王国在爱尔兰以及弗吉尼亚的基本立场,拒绝承认詹姆斯敦爆炸案,被国民议会使唤的国王查理一世颁布《殖民地贸易法案》:禁止任何英格兰殖民地直接与华美国贸易,所有进出口的商品都必须经由英格兰本土中转,并当场传达给在伦敦等候外交回复的华美外交官埃尔森。

    这意味着今后每一样出入英格兰海外殖民地的货物,都必须先千里迢迢运到英格兰本土缴纳税收,然后才能由英格兰商船运往真正的目的地。先不管弗吉尼亚被封锁后这种法案还有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其xìng质比英格兰王室去年的增税法案更加恶劣,已经无限接近十几年后克伦威尔统治英格兰时颁布的鼎鼎有名的《航海条例》。

    7月3rì,在弗吉尼亚詹姆斯敦港口“保护当地华美商人利益、执行撤侨工作”的华美外籍军团临时驻地,以遭到了不明武装分子的枪击为由,派遣部队正式进入城区,占领了弗吉尼亚总督府和军营,并逮捕了早就被当地民兵软禁的所有英格兰殖民地军政官员。弗吉尼亚殖民议会也在当天趁机召开了zì yóu民大会,一致决定在英格兰王室接受一系列殖民地议会自治要求之前,拒绝接受任何来自英格兰本土的总督任命或法令,并派遣代表前往华美临时驻军营地,递交了弗吉尼亚自治中立文书。

    这种小闹剧在当前的紧迫局势下已经不算什么显眼的大事,但任谁看来,长期和华美商界有密切联系的弗吉尼亚殖民议会的代表们,已经被宗主国伤透了心,从而把自己的未来利益压宝在华美一方。

    ……

    “……对于任何一个爱好和平的中华美利坚共和国的国民来说,每当我们拿起武器,就意味着我们守护的zì yóu美好的和平生活已经遭到了无法回避的威胁……”

    “……英格兰王国把我们的退让当成了软弱,用恐怖主义和贪婪的重税来回答我们友善的交涉,一而再、再而三地采取损坏两国关系的偏激手段,这让我们想起了十年前牺牲在伦敦的周可民上尉……在爱尔兰基拉尼,在弗吉尼亚詹姆斯敦,当苦口婆心与和平态度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以战止戈,将是我们最后的、被迫的选择!”

    “……坚定不移地维护属于中华美利坚共和国的利益,是我们的军队最神圣的使命与义务,也是每个国民的期望……最后,经国会授权,我代表内阁正式宣布,中华美利坚共和国与英格兰王国进入战争状态!我们强大的海军,将与我们的盟国一起战斗,直到英格兰王国为他们的无理做出真正让人满意的回复为止!”

    中断所有广播节目的临时播音,传往华美国的每个播音终端,总理齐建军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宣读着宣战公告。宽敞的客厅里,杨雯雯带着几个子女,正默默地坐在沙发上,仔细听着每一段的内容。

    国家将出动一支规模庞大的海军舰队正式加入西班牙对英格兰的战争,这种选择其实早在海军派出三艘公主级大型轻巡洋舰前往亚速尔群岛举行军事演习的时候,就有人看出了苗头。所以今天的宣战公告,看起来更像是给本土国民的一种事后交代。

    “感谢上帝,只是出动海军!”插播的广播结束,收音器里又传来了激昂的《共和国战歌》,在任家一起收听宣战公告的安妮终于长舒一口气,轻轻拍着胸口。

    “是要教训一下英格兰人,否则从詹姆斯敦进口棉花会比之前高出一倍的成本。伊丽莎白,随时注意纺织厂的原料供给情况,减产和出口调整预案要提前准备好。”杨雯雯优雅地端起茶杯,轻酌慢饮,仿佛对这种由穿越众幕后主导的军事外交手段早就习以为常。

    “是的,夫人。”新的总裁助理伊丽莎白笑着将杨雯雯的指示记录在册,然后十分礼貌的站了起来,“那么,我会把夫人最新的指示提交行政办公室,这里就不打扰您了。”

    “……真是麻烦,早知道就不当什么众议员了,还是严晓松之前说的对,那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一点破烂小事就能吵上几个钟头!”

    大厅外传来了任长乐熟悉的抱怨声,只见大腹便便的任长乐一边大汗淋漓地走来,一边将解下的外套朝保姆手中扔去。

    “十分抱歉,给您添麻烦了,任先生。”即将告辞的伊丽莎白见这家的男主人回来了,赶紧身体一退,轻轻提裙下蹲致礼。

    “哦?伊丽莎白小姐来了,是为了詹姆斯敦进口棉花的事吗?”任长乐笑呵呵地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有个好消息,国会将派出一个特别代表团,和詹姆斯敦的弗吉尼亚殖民地议会谈判,争取这场战争不会影响到弗吉尼亚和我们的贸易往来。现在那里由我们的军队控制着,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好了,伊丽莎白小姐继续去忙。孩子们也都散了。”见丈夫不分场合地在家人子女面前大谈军事和政治,赶紧对着尴尬的助理使了个眼sè,顺带着指示保姆们将孩子们带离客厅。

    很快,客厅里除了夫妻两人,不再有其他人。

    “宣战那么简单的事,一定早就酝酿好了,你们还能憋在国会里开大半天的会,哎……”见丈夫现在还满头大汗,杨雯雯忍不住轻声吐糟着,“让你赶回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明天兴忠休假回家,我打算请陈礼文到家里做客,一起谈谈兴忠的事情,想把他调到曼城jǐng备司令部去……”

    “呃……刚刚才和英格兰宣战,陆军都停止休假了,这个时候私下搞人事调动,恐怕时机不太合适……”任长乐一愣,脸上就有点发红。

    “这次只是海军的事,陆军又不出动,和兴忠调jǐng备司令部有什么关系?!”杨雯雯皱着眉头,对丈夫的“迟钝”很是不满。

    “呃……其实今天开会不是对英格兰宣战的事……是向南山总督领紧急派兵的议案,你也看过报纸,现在外籍军团的兵力已经抽调光了……”任长乐吞了下口水,似乎有点尴尬,“南非那边出了点问题,当地的黑人土著暴动了,摧毁了周边许多的垦殖点。几千平方公里的地面,只有国民jǐng备队和一个新组建的外籍军团步兵营,已经控制不住局势了,这下打乱了我们向欧洲派出陆军的作战方案……虽然我们在南非没有什么大业务,但涉及到其他几个哥们儿的利益,所以我也投了赞成票……”

    “会派出多少军队?”杨雯雯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赶紧压低了声音。

    “至少一个加强旅,但以大家的意思,jīng锐主力部队必须留守本土,随时应对欧洲方面的战局变化。所以陆军派往南非的部队将是这两年新组建的单位……哎呀,我当时没想到这一点!”任长乐说着说着,慢慢从杨雯雯越来越黑的脸上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赶紧小退了一步。

    “你神经病啊!把自家孩子派到上万公里以外的南非去打仗,你们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杨雯雯大怒,抓起客厅茶几上的水杯就泼了任长乐一脸。

    “这是国会的整体意见!你一个女人起哄什么!谁家的孩子在部队里,不也都服从命令吗?!不去欧洲不更好吗?”

    一个在客厅外守候的保姆赶紧跑了进来,给任长乐又是擦水又是解领带。任长乐则双手叉腰,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以振夫纲。

    “阿姨,任兴忠会去非洲吗……”

    客厅的一头,安妮不知道什么时候怯生生地站了出来,正捏着裙角,小心地望着任家的两位家长。

    夫妻俩的对峙争吵瞬间消散,都偏过头,看着那个“内定的未来儿媳妇”那副紧张不安的模样……

    ……

    油橄榄林和葡萄园里的火苗还在黑夜里摇动着妖艳的身段,被摧毁的武装垦殖点里哀嚎一片。重伤的武装民兵们七七八八地靠在墙根,看着为数不多的完好同伴在扑灭战斗中不小心引燃的大火。

    这里是远离南山港以东40多公里的山区谷地,是历史上南非著名的葡萄酒产地斯泰伦博斯。当地的气候和土壤条件造就了极佳的葡萄种植业,但也是目前南山总督领最偏远的农业垦殖区,只有一座小小的武装垦殖据点和上百名欧洲移民居住,距离最近的国民jǐng备队要塞都有大半天的路程。

    黑人土著发起的暴力攻击,已经摧毁了据点外相当数量的油橄榄林、葡萄种植园、榨油作坊、酿酒作坊和山区牧场,杀死了许多“外籍劳工”和移民,而相同的损失还在整个南山总督领周边农业区发生着。

    驻南山港的南非舰队此时发挥不了任何作用,而只有一个大队兵力的国民jǐng备队和一个营的外籍军团棕熊旅部队加起来还不到800人,在最初的紧急出动后,就陷入了救东救不了西的窘境。无奈之下,指挥官只能放弃了最外围的军事防御,转而在二线布防,并朝偏远的垦殖点发出了“自行组织,留守待援或者撤离”的无奈指示。

    这里没有那种能够瞬间传话千里的电台,马匹也基本全损失掉,四周的黑夜里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同样黑乎乎的土著战士。垦殖据点里的武装民兵们愁容满面地望着东面的黑夜,用着各自的方式祈祷着黎明尽快到来。

    “……不是已经击退他们了吗,结果又损失了一批垦殖农场,难道他们都是从土里钻出来的?!发放武器,组织动员城内的民兵!明天就派出去,把那些傻*黑鬼全部弄死!老虎不发威,还当是病猫?”

    深夜的南山港总督府里,吴元一还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走来走去,对着当地的jǐng察局长和国民jǐng备队司令大发雷霆。

    “总督阁下,我们已经尽力了,外籍军团的一个营还在外围负责支援,国民jǐng备队兵力已经收缩回防,至少黑人土著不会威胁到南山港来。”当地的国民jǐng备队司令小心地说着自己的安排,还对刚才总督嘴里一连串很新颖的骂辞暗暗好奇。

    “嗯,必须保证南山港的安全!国会已经通过了派兵案,很快就有陆军主力部队过来……该死的,在这儿之前,至少10万亩农场会被那些邋遢鬼给糟蹋掉!到时候我要把这些傻*全部都卖到巴西去!”吴元一终于冷静下来,咬着牙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露出狰狞的怒容。RS

    ,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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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的某一天,某港口的码头发生了奇异的大灾难,数百各色男女来到了17世纪20年代的北美新大陆。于此同时,历史上的五月花号也刚刚起航。
文青屌丝游天下,五百民工霸美洲。一群茫然的现代文青与屌丝,一块蛮荒般的新大陆、一众贪婪的欧洲乡巴佬殖民者,一个新的大时代悄然揭幕……新世界1620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新世界1620,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新世界1620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