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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伯拉土     新世界1620txt下载     新世界1620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二章 天赐良机(一)

    海洋,占据了地球七成以上的表面积。但在地图之上,海洋本身却并没什么发言权,只以割裂的大陆板块为地缘标的参照,将其分成了若干块。

    放眼看去,人们会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有两片海域相比之下有点干净。一片是南印度洋,一片则是加勒比海以南的那片广袤的南大西洋。若非是放大镜级的观察力,这两片海域实在难以寻觅到岛屿。

    海上定位技术还极为原始的大航海时代,在这片空旷的只能把天上的太阳星星月亮当成祈祷对象的海上航行,一层不变、空无一物的洋面让时间和空间感都丧失了,其孤独和恐惧感也是所有海域里最强烈的。高度发达的现代,拥有着诸多先进导航技术的我们,是无法体会几百年前那些航行在南大西洋和南印度洋上的葡萄牙船长们那漂泊不定的、孤独恐慌的内心世界。

    包括“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在内的屈指可数的几座小岛,也就成为了这两片海域上最珍贵的土地,并从大航海时代起成为了海上列强们竭尽全力的争夺对象。

    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群岛,南大西洋岛屿,位于巴西圣罗克角东北约500公里,主岛面积约18平方公里,有着一处较好的小港湾,1504年赠予发现该岛的葡萄牙人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后归属于巴西伯南布哥地区。这里扼守南大西洋进入加勒比海的海上咽喉要冲,战略地位极为重要,也是距离非洲最近的南美岛屿。

    1503年8月,当航海家阿美利哥在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群岛的主岛靠岸时,他被周围的景色彻底迷住了,在给葡萄牙国王的信中,说他到了天堂。直到现在,世人对阿美利哥当年的评价依然没有异议。

    当然。阿美利哥给历史留下的话题绝对不仅仅是这个漂亮的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群岛。1503到1504年的航行,阿美利哥一直考察到了巴西南方的阿根廷,并最终确认这是一片全新的大陆,阿美利哥成为了“新大陆的真正发现者”。而在之前,一直到哥伦布逝世,钻进想象力死胡同的欧洲航海家们依然认为大西洋的对岸是印度。

    ……

    1635年12月2日,周日。

    由于出航前进行了几天的紧急战备维护,从南山港出发的青金石号、郁金香号以及矢车菊号三艘战舰接到命令后的第15天才赶到作战海域。为了和时间赛跑,临时编队机帆并用,连续进行了好几次高速航行。中途还不得不在绿岛(圣赫勒拿岛)航海补给站进行了一次燃煤补充。

    编队才钻出一片雨云覆盖的海域,临时编队总指挥、青金石号代理舰长艾文上尉就从望远镜里发现了几海里外的不对劲。

    视线里,几艘荷兰小型战舰正对着西面那座“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在缓慢炮击。看样子荷兰西印度公司的舰队主力已经南下了,而只留下了小部分兵力继续围攻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否则临时编队面对的将至少是70艘荷兰大小战船。

    也许是荷兰人也顾忌着那座纯军事要塞港口的葡萄牙大炮,炮击距离较远,基本上对岛上的葡萄牙驻军没有多大威胁。不过也因为长达一个月的封锁和战斗,岛上的葡萄牙人也陷入了精疲力尽和弹药匮乏的境地,其反击抵抗的力度也远比一个月前弱了许多。

    对荷兰人而言。不拔掉这根背后的刺,荷属圭亚那通往巴西累西腓的海上作战补给线,就会面临被加勒比海或西非方向而来的敌军截断的风险。对葡萄牙人来说,这里也是他们守护巴西东海岸殖民地的前沿阵地。一旦丢了这里,无论是加勒比海、巴西还是西非方向的援军,随时都可能被荷兰人中途挡下。

    荷兰人在南方的进展如何不得而知,如今围攻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的荷兰战舰只有5艘。让坚守了一个多月的葡萄牙指挥官莱奥中校心里稍稍好过了点。

    莱奥是最早一批在亚速尔英雄港和华美人打过交道的葡萄牙军官,当年华美第一批输入到葡萄牙的燧发枪,就是他带队尝试验收的。凭着在亚速尔和美国佬的上好关系。莱奥知道华美在巴西的各类种植园和矿场投资回报率很高,于是去年“自告奋勇”地带着发财梦申请来巴西,结果才到不久就被派到了这座孤单的小岛上。本以为等上段时间再打通一些关系后去累西腓担任军职,然后找华美商人合伙开种植园,结果又碰上了这次倒霉的荷兰人大举进攻。

    有没有援军,莱奥心里也没底,甚至可以说是绝望占了大多数。因为按照以往抵御荷兰人的经验来看,一旦南方的累西腓被攻击,那就几乎别指望巴西东岸的那支小小的葡萄牙舰队。

    而就算是从最近的西班牙委内瑞拉殖民地出发、能够增援这里的西班牙战舰,从收到求救信再到组织兵力再赶来,至少都是两个月以上的时间。目前失去了任何外来补给的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已经在前期的防御战中用掉了相当部分的弹药,甚至在一次打退荷兰人登陆部队的血战中,岛上百把人的葡萄牙守军也损失了近一半。如果不是岛上港口要塞的那十几门华美12磅加农长炮,也许这里早就沦陷了。

    “他们没有准头,不要被他们骗了,节约火药!”莱奥望着远方海面故意通过炮击吸引自己注意的荷兰战船,忍不住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口水。

    “中校!中校先生!有情况!”突然,一个要塞炮台的士兵缩着头举起了手,肮脏的脸上带着大惊小怪的惶恐,“有船从南边过来了,荷兰人又增加兵力了,也许他们又要从南边登陆了!”

    “该死的荷兰猪,难道他们把所有的欧洲流浪汉都拉进了军队?!”莱奥骂骂咧咧地走到一段要塞堡墙后,举起了自己的单筒望远镜。朝着士兵指的方向看去。

    “哦……感谢圣母玛利亚,是美国人!是美国人的舰队!”莱奥看清了战舰桅杆上的旗帜,顿时欣喜若狂起来,“哈哈,他们肯定是从非洲过来的,上帝听见了我们的声音,他召唤了美国人!”

    “那我们是否要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也许他们是路过也不一定……”一个士兵胆怯地在一边嘀咕着,仿佛不太相信“这么短”的时间内会有人知道巴西的困境。

    “就算是胡椒粒大小的眼睛,他们也应该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除非他们这次是和荷兰猪一伙的!”莱奥一脚踢翻了那个乌鸦嘴的士兵,兴奋地拍着要塞石块。恨不得自己马上长出一对翅膀飞过去。

    “哦,对!开炮,马上开炮!让荷兰人瞧瞧我们的厉害!”似乎也有点担心这些华美战舰会真得一晃而过,莱奥几乎是用尽嗓门招呼所有的炮手,“狠狠的射击,不要管弹药够不够!”

    ……

    距离3海里,视线里的荷兰战舰似乎也发觉了一丝不对,有两艘船开始停止朝葡萄牙要塞开炮,并慢慢开始转向。

    “给鲁伊特尔上尉和纪朝海上尉发信号。降帆,全编队一级战备,调整航向正北,准备炮击荷兰人。”艾文放下了望远镜。对着大副下达命令的同时,露出了轻松的微笑,“只有5艘荷兰战舰,也许我们可以俘虏到不少战俘。”

    收到临时总指挥艾文上尉的旗号后。鲁伊特尔和纪朝海也乐了。作为“第二代”华美海军的舰长,之前远离了对英格兰作战的机会,三人在印度洋南非舰队里已经憋了很久。如今能作为南方舰队的先头部队首先和荷兰人交战,这种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三艘华美战舰的官兵开始奔跑进入作战岗位,纷纷把炮口转向右舷,只要对荷兰人形成交战线列,总计12门90毫米舰炮就能第一时间抢先射击。

    半个小时后,5艘荷兰战舰中的3艘已经完成了转向,虽然他们占据了上风位,但面对突然出现的充满敌意的华美海军,也只能谨慎地采取线列阵型朝南而来。而此时的华美战舰,已经完成了收帆作战准备工作,吐着蒸汽,以每小时7节的速度在逆风北上。

    “距离1500米!”郁金香号护卫舰上,负责观测的士兵不断报告着双方的距离差。

    “艾文上尉能比我们更接近敌人,但我相信第一个击中目标的应该是我们!”

    已经27岁鲁伊特尔上尉,比他历史上提前了两年成为一名舰长,而且还是一位华美海军的护卫舰代理舰长。和父亲蒙提一起因“被俘”而落户华美已经长达15年,鲁伊特尔似乎早就遗忘了如今的敌人正是自己当年的“老乡”,看着那逐渐靠近的荷兰战舰,矮矮胖胖的上尉禁不住热血沸腾。

    “距离1200米!”很快,矢车菊号护卫舰上的第二次测距结果也出来了,而且“旗舰”青金石号轻巡洋舰上也挂出了“开始战斗”的信号旗。

    “开始吧!”纪朝海松掉了一颗领口的扣子,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望远镜。

    几发试射之后,三艘华美海军战舰终于开始了经典的远距离齐射,从1100米打出的炮弹让荷兰人的战船吓了一跳。虽然炮弹散布依然很大,但每次12发炮弹这么呼啸而下,还能大致笼罩住自己的航行区域,就明显不是因为脑子进水在胡乱开炮。

    “哦!上帝啊,这些美国人难道只是想把荷兰人吓走?!”小岛上,莱奥中校差点把手里单筒望远镜给丢出去,此时的他正骂骂咧咧地对着远方的那三艘华美战舰暴跳如雷,“我想知道是哪位愚蠢的海军上将弄出这么一堆白痴!如果他们只是打算路过向荷兰人致敬,甚至都不需要塞炮弹!”

    话音还未落,莱奥眼里的败家子美国佬已经打出了第5轮齐射,而这次,距离华美舰队不过900米的荷兰船队里腾起了黑红相间的烟雾,然后几秒钟后才传来爆炸声,当头的荷兰战舰的桅杆被一发90毫米高爆炮弹炸垮。

    “哈哈,该死的,干得漂亮!上帝与你们同在!”要塞上的葡萄牙士兵都欢呼起来,纷纷支着武器跑到了要塞堡墙后,仿佛现在正在观看一场演出,显然忘记了一个小时前这些荷兰人还把他们当靶子一样练炮术。

    “应该是纪上尉的矢车菊号……”艾文回头望了眼编队的尾部,从刚才陆续齐射的短暂开火间隙来看,第一发命中荷兰船的炮弹就应该是矢车菊号发射的。而此时,郁金香号上的鲁伊特尔,则愤愤然地朝着舷窗玻璃拍了一巴掌。

    第6、第7轮齐射又陆续开始了,这次当头的荷兰船只又发生了爆炸,而且是连续两颗炮弹在船舷舯部炸开。火红的冲击波从被轰烂的战舰舯部吹出了几门青铜前膛炮,威力明显比90毫米炮弹爆炸时更猛烈,看样子是引燃了炮位的火药桶。

    猜测在几秒钟之后得到了验证,连续的火药殉爆在荷兰战舰的左侧发生,一个个炮位在船壳上四分五裂,如一个胖子胸口的一连串被崩开的扣子,整个战舰的左舷都被炸开了。

    交战线列已经彻底平行,距离不到800米,但华美战舰的航速已经降低到4节,正悠闲地平行炮击对手。而这时,荷兰人除了冒死转向逼近华美战舰,根本就无法发起任何有效的还击。

    当第10轮齐射打出以后,第二艘荷兰战舰如点燃的篝火一样浑身上下看不到一丝原本的颜色,无数的水手带着满身火苗纷纷跳海,而身下的战舰燃烧爆炸中千疮百孔。第三艘荷兰战舰则被命中船尾,当场炸飞了船舵,如同被点着了尾巴的野猫一样开始原地胡乱转弯。剩下的两艘荷兰战船士气瞬间崩溃,除了拼命转向西南、打算趁着顺风逃离战场,已经完全放弃了任何交战的念头。

    “航向西。转向完成后加速到8节,追击!让鲁伊特尔上尉全速赶到前方去。”艾文的青金石号轻巡洋舰虽然交战到现在只命中了对手一发炮弹,但他的现场指挥却节奏感十足,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指挥多舰只交战。

    居于队列第二位的郁金香号,已经抢先完成了转向,一看到青金石号发出的命令,鲁伊特尔马上就明白了。

    在加速错过荷兰残余舰船的过程中,郁金香号只打出了两轮齐射,但不足500米的交战距离还是让一艘荷兰战舰的舰艏裂出一道大口。剩下的最后一艘尾随逃命的荷兰战舰则被赶上的矢车菊号在300米距离上用了两轮急速射,就炸光了船体上甲板的大部分突出物。

    局势已经很明朗,华美海军的三艘战舰所表露出来的战斗决心,让最后两艘伤痕累累的荷兰战舰明白了自己的归宿——投降是他们目前唯一的选择。

    “也许我们应该迎接他们上岸喝一杯?”

    看了半个多小时的海战,莱奥这才发觉自己嗓子异常的干涩,仿佛之前的吐槽已经耗费掉了他半辈子的口水。

    “可是我们没有酒了,中校先生。”一个士兵可怜兮兮地在一旁说着。

    “他们有就行!美国人一向很大方,不比荷兰人。”莱奥耸着肩膀,一脸的“理所当然”。

    莱奥不知道的是,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以主人的身份在岛上请别人喝酒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天赐良机(二)

    1581年,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宣布成为葡萄牙的国王,葡萄牙殖民帝国从巅峰开始跌落,并一蹶不振。

    几十年来,连续的小冰河期自然灾害让葡萄牙也深受其害,共主国西班牙的盘剥更是与日俱增。粮价飞涨,国内贫困人口大幅上升,地方贵族醉生梦死,农民暴动几乎隔上几年就要来那么一下。在这个历史时空和华美接触之前,里斯本城里乞丐级别的穷人几乎占了全城人口的半数。

    曾经风光无限的葡萄牙王国的军事力量也在此时落入了历史最低谷,曾和摩尔人血战了一个世纪的葡萄牙陆军风光不再,军备废弛,兵员短缺。有战斗力的部队都调往海外殖民地,许多葡萄牙本土军队里都充斥着十岁左右的童子兵,看起来惨不忍睹。

    海上力量就更别提了,最近半个世纪里,葡萄牙的大规模航海基本都停止了,大量富有经验的水手不是流浪到海外,就是后继无人。17世纪20年代葡萄牙全国登记在册的水手居然只有6600多人,而同期的荷兰,总人口还不到葡萄牙的六成,登记在册的水手却达到了让人发狂的8万多人!

    在共主国西班牙的裹挟下,葡萄牙海军也遭受了数次惨败,如今的葡萄牙海军只有区区几艘正规战舰。欧洲新兴海上列强对葡萄牙传统势力范围的侵蚀,也让葡萄牙通往远东的垄断航线千疮百孔,数百艘葡萄牙商船如散沙一样分布在美洲、非洲和亚洲各殖民地,再难以成为一支有组织的国家海上力量。

    华美的横空出世,算是让葡萄牙不再过于难看,里斯本的再度繁荣让布拉干萨公爵的声望在葡萄牙普通民众中间再度高涨。每年近万吨的华美谷物牲畜进口,让里斯本基本摆脱了饥荒,人口增长居然还出现一次小高峰。

    贸易的繁荣则提供了更多的工作岗位,贫困人口逐渐下降。萧条的造船业也在渐渐恢复。而海外殖民地和华美的大规模贸易还是顺差阶段,让资金匮乏的葡萄牙贵族联盟再次腰板挺直。有了华美的暗中撑腰,谋求葡萄牙王国独立的政治小动作也更加频繁起来。

    伙同着西班牙和华美向英格兰进行战争讹诈,葡萄牙也尽其可能地凑出了一支小舰队,里斯本的贵族们都幸福满满地期待着更大的丰收。但这些看似幸福来临的画卷,却被1635年底发生在巴西殖民地的动荡一把撕碎。在海外殖民地扩张上饱受他国欺凌的葡萄牙,再次遇见1580年以来一次更大的危机。

    因为欧洲的海上巨无霸荷兰人出手了,而且很明显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利用法国即将亲自出兵发起的第四次反哈布斯堡联盟,以及华美、西班牙和葡萄牙三国的海上主力深陷在爱尔兰战争的绝佳契机。

    ……

    1635年12月9日。周日。亚速尔群岛,特塞拉岛,英雄港。

    葡萄牙总督府里,一场半午餐半外交的会谈正在进行当中,出席会谈的葡萄牙代表,是将卸任的亚速尔总督拉波孔男爵,以及来自里斯本的葡萄牙贵族联盟外交使节的洛佩兹男爵,华美方则是驻亚速尔总领事史文博及夫人安娜。

    “……上帝见证,我们必须联合起来!洛佩兹男爵大人。里斯本应该派出舰队,让荷兰人知道我们的厉害!”

    总督拉波孔一副打酱油的态度,说着负不了责的空话。对于他而言,他的个人投资全在非洲或印度。自然巴西发生的事其实和他没有多大的利益关系。只是本着一位葡萄牙总督的身份,必须在这件事情上有所表态,否则里斯本的布拉干萨公爵会很不开心。

    “一定是荷兰和英格兰的阴谋,我们唯一的舰队在凯尔特海战中损失很大。已经没有能力增援巴西了。奥林达、累西腓如果出现意外,将是葡萄牙无法承受的损失!”

    十几年前一度拼命追求杨雯雯的葡萄牙贵族花痴洛佩兹男爵,此时已经从一个青年变成了发福的中年大叔。但病态的脸容依然是他的形象招牌。

    而每过上一两年,洛佩兹总能收到从华美寄来的一份特殊礼物,那位高贵的杨雯雯夫人自始至终都把洛佩兹当成了朋友。自然每一次书信往来,洛佩兹男爵总要动用自己家族的力量,在巴西的种植园或矿场生意上为对方大开绿灯。

    “亲爱的,我们的舰队难道还要在英格兰和爱尔兰继续待下去?太糟糕了,这会毁了我们在巴西的一切!”

    安娜对军事、政治和外交一窍不通,但却对整个家族在巴西的经济利益十分在意。比如她和丈夫史文博就在累西腓、圣萨尔瓦多投资拥有好几座橡胶、甘蔗或棉花种植园,年收益至少占整个家族收益的五成以上。

    静静地看着宴会上的各种表情,史文博的脸上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好吧,当时第一份消息正是我国商船从圣萨尔瓦多领事馆发来的。很遗憾,荷兰人已经攻占奥林达,可能现在已经包围了累西腓港。”史文博端起酒杯,若无其事地舔着,“我国政府一贯坚持和平解决争端的立场,无论是荷兰州长联合会,西班牙菲利普国王陛下,还是尊贵的布拉干萨公爵,我们都尽可能地保持和传递真诚的友谊……当然,诸位也清楚,大多数国会议员对西班牙、葡萄牙的信任与友好态度更多一些。”

    “我的上帝,如果我们继续无动于衷的话,难道要看着荷兰猪用那肮脏的手摸进巴西的裙子?!”

    总督拉波孔仿佛忘记了此时正有“尊贵的女性”在场,粗口脱口而出,让坐在史文博身边的安娜皱紧了眉头,提着裙边直接退出了这场男人间的外交游戏。

    女人的退场,一度让宴会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巴西有我们的共同利益,总领事官阁下,那不仅仅是葡萄牙的脸面问题。”洛佩兹男爵摸着下巴,对史文博的沉稳态度感到一丝不解。

    “对于这一点。我国政府立场明确,已经向阿姆斯特丹发出了严正抗议,他们必须尊重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在巴西的一切投资利益!”史文博认真地点着头,仿佛这种口头交涉已经是华美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但是,留守大西洋的舰队要照顾太多的航线,士兵们每个月只有一次上岸的机会,如果把他们派到巴西去,那整个大西洋将变成海盗们的洗澡盆。”

    “可如果荷兰人不理睬呢?”洛佩兹男爵死死看着华美外交官,根本不相信对方此时不着急。“他们贪得无厌,在新大陆、在西非、在印度、在远东,一直都在做着这种事,如果不阻止他们,也许整个世界都会被他们吃掉!”

    “您说的可能是对的,不过……如果有一个可以在巴西沿海安全停靠的港口,那我们的舰队大概可以向荷兰西印度公司施加更多的压力。男爵大人,您应该知道,我们最近的海军基地距离累西腓都有至少2200海里……我们无法在战场上寻找到补给。更无法阻止荷兰人的海上增援。”史文博露出一丝为难。

    和总督拉波孔对视了一眼,洛佩兹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美国人想要在巴西沿岸立足!

    “从十年前开始,巴西的每一座港口。就向贵国自由开放了。”洛佩兹警惕地说着,对这种公开索要土地的行为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予以拒绝。

    “那是和平时期,如果是战争呢?难道每次都要我们的舰队冒着补给风险大老远地跑去驱赶敌人?”史文博冷笑着推开盘子,显得耐性不足了。“您会在没有澳门的情况下,派出舰队去远东剿灭帝汶岛周边的海盗、保护葡萄牙商船吗?而且,我们用什么理由去告诉荷兰人。他们必须在当地尊重中华美利坚共和国的存在?”

    “很抱歉,这个我无法做出回复。”洛佩兹摊开双手,一脸为难,他知道对方说的一点都不假。华美海军的战斗力在加勒比海是鼎鼎大名的,但对方不是葡萄牙的免费打手,反而葡萄牙理所应当必须保护华美在巴西的投资利益,这是多年前老布拉干萨公爵代表葡萄牙贵族联盟与华美达成的协议,并直接影响华美对葡萄牙的各类援助。

    “您大概理解错了,我国政府并非需要一座陆地的港口。只要能在沿海小岛上建立补给站就可以了……我觉得‘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就很合适。它实在太小了,就算在我们的地图上,也容易和一颗灰尘混淆起来,我一直担心在上面放上几门大炮就没有睡觉的地方了。您说呢,男爵大人?”

    “但现在那里很可能已经被荷兰人占领了。”洛佩兹依然在找着借口。

    “如果是中华美利坚共和国的土地财产,那他们就等于宣战!”史文博突然提高了音量,挥起了他通常在表达决心时的经典手势,“我坚信,当荷兰人把大炮对准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的时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待阿姆斯特丹!一个小小的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会成为寄存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和葡萄牙友谊的坚固堡垒,不光是今后的贸易航线更加安全,就算是圣萨尔瓦多出现困难,我们的海军都可以在几天内赶到!否则,我们将无能为力。”

    “也许,在未来和英格兰、荷兰的停战问题上,我们可以给与葡萄牙朋友们更多的补偿……”说到这儿,史文博的激昂音量又突然变成了轻言细语。

    “听起来很诱人,洛佩兹大人?”总督拉波孔撇着嘴嘀咕着,仿佛也觉得这种交易也不是很亏。

    “我会把意见转达给布拉干萨公爵的,也许塞维利亚的西班牙人也会提出自己的看法。”洛佩兹无可奈何,只能玩起了太极。

    “嗯,我会尽量催促国内派出一定的军事力量去保护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但在没有充分把握前,我们会谨慎处理荷兰和葡萄牙的战争。”史文博说完,礼貌地起身行礼,打算返回美租界向国内通报这次外交会谈的进展。

    ……

    史文博也没想到海军司令部的雷厉风行已经超过了他“说话的速度”,此时在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附近海域,华美南方舰队的6艘战舰已经齐齐到位。

    一个营的华美国防陆军登上了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接管了港口要塞的防御。从蝴蝶岛双子港临时征调的中远国际贸易集团的商船已经卸下了第一批军用物资,那些血战了一个多月的葡萄牙守军,则被礼貌的告知可以歇一边去了,吃喝玩乐随便,别碍事就行。

    至于此时的爱尔兰战争,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前期占领科克城的西班牙军团进抵爱尔兰首府都柏林,即将发起开战以来最大的陆上攻势。(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双管齐下(一)

    “dubh-linn”——意为黑色的池塘。

    都柏林,位于爱尔兰岛丽妃河口,早在公元1世纪,古希腊的天文学家和地理学家就将它的位置标的在了欧洲的古老地图上。它的前半部“dubh”带着严重的英格兰语化的痕迹,而后半部的“linn”则又是纯正地道的爱尔兰语,这座爱尔兰王国首府鲜明地刻印着爱尔兰岛的历史沉浮。

    都柏林不光是爱尔兰的最大城市,也是17世纪初英格兰国王统治下仅次于伦敦的第二大城市,更是英格兰唯一真正做到百分之百控制的爱尔兰土地,城里定居的英格兰人和苏格兰人甚至比爱尔兰人还多。英格兰王室就通过这里,对拒绝遵从新教改革的上百万爱尔兰人严酷镇压、敲骨吸髓。

    16世纪末以来持续发酵的小冰河气候,使爱尔兰成为欧洲三十年战争中仅次于德意志地区的凄惨之地。都柏林里的流民、乞丐或破产平民曾一度达到城市总人口的六成以上,为维持城市的统治运作,当地的爱尔兰总督斯特拉福德伯爵对爱尔兰其他地区的盘剥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大量走投无路的爱尔兰饥民不是卖身为契约奴,踏上了前往北美新大陆的求生之路,就是投身反抗英格兰统治者的战争,甚或加入英格兰雇佣军在三十年战争中混上一口饭吃。

    但不管怎么说,都柏林就是爱尔兰独立之前、英格兰拥有爱尔兰统治权的两大象征之一,另一个,则是英格兰国王拥有的爱尔兰国王的头衔。

    ……

    1635年12月13日,周四。

    由华美海军欧洲远征舰队护送、从都柏林南方威克洛港登陆的西班牙陆军8000多人,一周前就进抵距离都柏林不足5公里的康妮布鲁克村,只要从这里渡过dodder河,美丽的丽妃河口的都柏林就一览无遗了。

    不过这并非意味着西班牙统帅圣克鲁斯侯爵阿尔贝就能顺利进入都柏林。就在西班牙主力部队西面6公里外、dodder河的北岸,克伦威尔率领的7500名英格兰士兵已经枕戈待旦多日了。

    克伦威尔没有选择在都柏林据城死守,反而率领精锐的主力部队前出会战,倒让人不由得暗暗佩服克伦威尔高人一等的战略与战术眼光。原因无他,假如克伦威尔选择守城,那整个都柏林都将处于华美海军舰炮的打击范围,已经在科克城攻防战中领略了华美海军火力的克伦威尔,是绝不会坐以待毙的,尤其是在都柏林没有多少可以做挡箭牌的爱尔兰人。

    英格兰主力此时的驻扎地,就远在华美海军舰炮的最大射程之外。克伦威尔现在变相地掌握了都柏林防御的主动权:如果圣克鲁斯侯爵阿尔贝不前来应战。而是直接北上都柏林,那克伦威尔随时可以迂回到侧后,摧毁西班牙军团的后勤补给;只要能击败西班牙地面主力或是干脆对峙下去,爱尔兰的战局将继续朝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和拖延,这是克伦威尔针对英格兰海军主力大败后开出的最后一剂药方,也是克伦威尔孤注一掷的唯一选择。

    在华美海军舰炮打不着的地方和英格兰主力决战,是极短时间内依赖上华美海军炮火支援的西班牙陆军普通官兵们极不情愿的事。从某种程度上说,看似一路高歌猛进的西班牙军团,反而在这个时候显得患得患失、信心不足起来。与英格兰军队死里求生的决然态度有了天壤之别。

    不管圣克鲁斯侯爵是否心甘情愿,他都必须接受克伦威尔无声的挑战,否则就要无限耗下去。因为法国和荷兰在欧洲大陆越来越明显的军事威胁刺激,塞维利亚或马德里的西班牙权贵们已经无法坚持在爱尔兰的干涉战争。这么一支精锐的西班牙军团如果在爱尔兰彻底被拖住。那很可能导致西班牙本土的兵力危机。

    当收到西班牙方面的作战方案时,坐镇细君公主号的张春锐少将也不得不投了赞成票。但此时,张春锐更关心的,则是孙阳率领的其他5艘华美轻巡洋舰的动向。根据国内的指示。孙阳正率领以解忧公主号为旗舰的分舰队,向泰晤士河口航行,准备摧毁英格兰海军最后的残余力量。并正式封锁伦敦,击破英格兰议会党强硬派最后的幻想。

    ……

    12月14日,清晨,大雾。

    7500多英格兰官兵此时在贵族军官的带领下,全部更换了干净的军服,而连新带旧凑出的5000支美式21b燧发步枪和8门12磅加农炮,也让这支几乎没有任何退路的英格兰军队显得威风悲壮、杀气十足。

    相对于同期大部分欧洲军队为节省开支而参差不齐的军备来讲,克伦威尔对如何建立一支新英格兰军队有了更深的理解。不光是武器,军容、士气与信心,这份微妙的领悟可说是让他的军事思想提前了整整十年。

    冬季冻得僵硬的爱尔兰草原上,英格兰军队排成了九排纵深的线列阵型,其中前三排是传统的长矛兵,后六排全是燧发火枪兵,几百名骑兵则分布在两翼。

    大雾在微弱的晨风驱赶下不断开裂飘散,又慢慢稀释重新缝合在一起。遥望东面,除了耳边隐约传来的人声马鸣外,单筒望远镜里同样是模糊不清的。

    “阁下,西班牙人来了。”一位英格兰将军呆板的脸上看不出悲欢,只是在马背上拽进了缰绳,安抚着在寒冬中有点焦躁的战马。

    断断续续的鼓点透过迷雾传来,略显杂乱的脚步声和甲胄兵器的碰撞声混合在一起,汇集成一首气势压抑的西班牙战曲。

    终于,微风吹开的晨雾之中,超过8000名西班牙陆军官兵在圣克鲁斯侯爵的带领下出现在英格兰军队的东面。和他们的对手接近70%的燧发步枪装备率不同的是,这支西班牙军团的21b燧发步枪只有大约3500来支,另有极少数34a新式燧发步枪,火枪比例45%不到。但圣克鲁斯侯爵麾下的大炮却比克伦威尔足足多了一倍,其中还有几门紧急运来的新式8磅炮。

    “开炮!”

    “开炮!”

    也许双方都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或者基本上都很清楚对方的态度,这次谁也没说什么“让某某绅士先开火”的废话。沉寂了十几分钟后,相聚约1500码的两军都同时下达了炮兵开火的命令。

    隆隆的炮声中,熟悉而诡异的球形炮弹呼啸声在薄雾里交错穿梭,僵硬的枯草地皮给这种炮弹落地后注入了更多的弹跳动力,撞出一团团打水漂般的飞溅泥土烟尘向对手奔去。

    被炮弹冲破的长矛兵线列七歪八扭,夹杂着撕心裂肺的惨叫,迸飞的肢体和残碎的甲胄兵器混合着雾化的血液在淡白色的雾气中四下冲撞。

    “稳住!”

    炮弹裹挟的尘土与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又一次轰破了一大片长矛兵,将死未死的士兵在地面抽搐抓爬,发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哭号。西班牙军团的下级军官不断在方阵里吼着。上了年纪的西班牙老兵只是默然地带着一种自嘲的表情在看着天,而年轻的士兵则脸色苍白死死闭着双眼,期待着下一次炮弹落地后自己还有知觉。

    “上帝啊,这太可怕了……中尉,难道他们打算就这样彼此杀光对面所有人?”

    远远掉在西班牙军团阵型大后方的华美海军临时陆战队里,一名看样子从小在华美长大的欧裔少尉枪炮官哆嗦着嘴,对前方那场残酷而冷漠的呆板互相大屠杀大感惊恐。

    “谁如果首先胆怯,也许后面就不用继续了,少尉……其实英格兰人的压力更大。因为他们的大炮比西班牙人少得多。”

    胡焕放下望远镜,也有点手腕发抖,但一想到英格兰军队在撤离科克城时的野蛮无情,心里也对英格兰人本应该值得尊重的视死如归没了好感。

    “长官。对面的英格兰人看起来比西班牙人聪明得多,他们算好了我们的海军舰炮无法给西班牙人支援一发炮弹。”另一名华裔海军少尉枪炮官也在身后嘀咕着,看样子大概也不习惯没有舰炮华丽覆盖炮击的战争。

    “有人说克伦威尔是天才的统帅,果然名不虚传……可惜。我们这里只有两门75毫米舰炮和管风琴机枪。当然,也许在这种大场面下,我们的支援也是多余的。”胡焕掏出怀表看了看。脸上渐渐露出微笑,“再过五分钟,无论是英格兰人还是西班牙人的大炮,就不得不停止开火了,否则会炸膛的。”

    “那就是说,双方还会无动于衷地死上五分钟?希望不会有炮弹钻到我们这里来……”

    欧裔少尉枪炮官尴尬地扭过头,看住了身后不到百人的华美海军水兵组成的小部队,脸上也充满了紧张。

    ……

    不久,西班牙和英格兰相互致敬的炮击都不约而同的停止,所有火炮都不得不进行冷却,双方前阵士兵强撑硬挺之下,谁也没有让谁觉得胆不如人。

    传令官纵马而过,高声呼喊着听不清的命令,第一线的英格兰士兵队列开始前进,黑压压的横队缓缓而行,如林的燧发枪刺刀和长矛在地平线上微微起伏。

    “迎上去,孩子们!”圣克鲁斯侯爵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朝着身边的副官下达了命令。

    西班牙步兵们也开始在参差不齐的鼓点中迈步,庞大而厚重的西班牙大方阵以更为气魄的方式朝着九排单薄的英格兰军迎去。

    大约十分钟后,两军的出击队伍终于碰面,彼此距离还不到200码,视力好的甚至都能看清对方官兵的相貌。

    “继续前进!注意横排队列!”英格兰传令官骑着战马在队列最外侧来回奔跑,不断督导着士兵注意步伐,而在东面,西班牙方阵步兵们已经停止了前进。

    对面的英格兰火枪兵排着整齐的多排横队渐渐逼近,距离快接近100码了,依然没有停步的打算,单调的鼓点声也越来越清晰,此时最前沿的西班牙步兵们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火枪手上前!举枪!瞄准!”

    西班牙军团下级军官举起了佩剑,一列列扛着21b燧发步枪的西班牙步兵穿过方阵,在前方排列成行,枪口对准了那一排排死气沉沉踏步前进的英格兰士兵。

    “射击!”

    佩剑下落,西班牙方阵前响起了爆豆子般的枪响和雪白的硝烟。

    连续的闷哼和惨叫,最前排的英格兰士兵纷纷倒下,但对于近三百米宽度的线型队列来说,西班牙人近千火枪兵的首轮射击,效果却并不理想。

    “上前!举枪!瞄准!”

    军官的呼喊声中,完成射击的西班牙火枪兵习惯性地退进了方阵,紧接着第二波火枪兵又排到了前方,举起了枪口。

    齐射再次出现,这次已经逼近到80码的英格兰军队里倒下了更多的人,那身体上炸开的血洞清晰可见,似乎都能把血肉飞溅到西班牙阵中。

    “长矛手准备!”第一波迎战的西班牙方阵里只有不到两千支燧发枪,分两次射击过后大概打倒了两百左右的英格兰步兵,但眼前的英格兰人还在固执的前进。

    “难道他们掌握了用刺刀和西班牙方阵的长矛手对冲的技巧?”一名西班牙将军瞪大了双眼,对英格兰人的固执感到不可理喻。

    50码!距离已经近到似乎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谢天谢地,英格兰人终于停下来了……在一种莫名其妙的如释重负之后,西班牙官兵们迅速发现了自己的处境不妙——己方火枪手还在后方装弹,因为紧张,平时一两分钟就能完成的动作,此时还只进行了一半。

    “瞄准!射击!”

    英格兰军官的开火命令在每一个战线前沿的西班牙官兵的耳里就如同地狱的声音,几乎每个人都下意识地身体朝后退,然后和身后的同伴挤在了一起。

    如浪翻滚的火海和硝烟出现在整齐排列的英格兰阵前,第一波就有超过两千支燧发步枪在极近距离齐射,密集的铅弹雨以让人无法读数的速度打进了西班牙方阵。比之前英格兰人中弹还要恐怖的身体破裂和惨叫在西班牙官兵中此起彼伏,一排排血肉横飞的身体带着他们的武器歪歪倒倒,更多的人则被撞得失去重心。

    “射击!”

    硝烟还未散去,英格兰人的第二波齐射又开始了,硝烟和火海继续翻腾。这次更多的西班牙人被打翻在地。两轮射击过后,近千的西班牙步兵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西班牙方阵已经破洞百出,摇摇欲坠。

    “他们是疯子!他们怎么能这样?!”圣克鲁斯侯爵苍白着脸,喉头干涩,“后队展开,必须稳住战线!”

    “乌拉!”

    还没等圣克鲁斯侯爵的话音落下,对面近两千名英格兰长矛手就越过火枪兵发起了冲锋。快速前进的人群携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数米长的狰狞长矛撞进了还没彻底反应过来的西班牙人的阵型。

    英格兰长矛兵的武器穿透力以比铅弹更加触目惊心的杀伤效果捅破了西班牙的长矛方阵,甚至部分地段都冲进了火枪兵的队列,上百的西班牙人在短短时间内命丧黄泉。

    但西班牙军团毕竟拥有相当数量的征战多年的老兵,在承受了对方“偷巧”性质的攻击后,暴怒的西班牙公牛们也挺着他们的武器和英格兰人厮杀在一起。

    两堆不同颜色的人体就在寒冬的爱尔兰平原上拼命绞杀。叫骂撕咬、惨嚎哀鸣无处不在,尸横遍野、鲜血四溅。(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双管齐下(二)

    英格兰军的还保持着基本的横列战线,但中部的长矛兵则集中局部优势兵力突进到西班牙方阵的间隙。受本身阵型机动和兵力部署的限制,西班牙方阵中的火枪兵所能发挥的效果,远远低于他们的对手。而英格兰火枪兵则不断向两侧延伸,在骑兵的掩护下从侧面不断发起齐射,一片片打倒那些施展不开的西班牙部队。

    拥挤的战场已经看不出任何能够指挥的节奏,这种无限接近千百年来冷兵器肉搏战斗的经典模式,让大多数人热血沸腾的同时也让少部分人感到无所适从。

    从半个小时前,整个西班牙军团主力都不约而同的压上前线,就连处于大后方的胡焕带领的华美海军陆战分队,都不得不紧跟着圣克鲁斯侯爵的总指挥部朝前移,并且用携带两门的75毫米舰炮为前线提供简单的火力支援,以阻挡英格兰部队的攻势。

    在西班牙军团的左翼后方、后方总指挥部的最外侧,华美75毫米舰炮建立了临时发射阵地,并以较低的射速持续打出一发发高爆炮弹,黑色和红色交织的烟团爆炎不断将企图从侧面迂回的英格兰部队打散。在600多码距离上,海军75毫米舰炮在陆上的命中散布很小,几乎每发炮弹都能从英格兰军阵中拨开一片支离破碎后染红的空地。

    整个战场上,华美炮兵开火后那独特而猛烈的爆炸成为了最突出的杀伤武器。虽然射击频率不高,炮弹数量也少,但在两军交战的过程却显得鹤立鸡群。

    “中尉,我们还要继续炮击吗?炮膛有过热现象了。”

    几百码外一队展开的英格兰长矛兵在高爆炮弹的爆炸中四分五裂,欧裔少尉枪炮官强忍着胃部的呕吐感,颇为吃力地询问着。再看看其他人,也没有多少人比他的表现更好,哪怕是一向宣称杀人如麻的管风琴机枪手。也对眼前高效率的肉搏伤亡率感到胆战心惊。

    “英格兰人一来就获得了优势,西班牙人在赌气,几乎没留什么预备队。我们必须注意英格兰人的骑兵!”

    胡焕放下望远镜,下达了停止开火命令,也让来回搬运炮弹的水兵们终于松了口气,一个个坐在地上喘息。

    战场的西面,英格兰后阵待命的最后数百名火枪兵预备队开始迈步,他们将继续投入到侧翼战场,向已经破开的西班牙阵型迂回。但之前派出的若干分队,已经被对手那种可怕的爆炸炮弹连续击溃。几乎连展开的机会都没有。

    “是美国人……和西班牙的后队在一起。”

    举着望远镜的克伦威尔冷冷笑着,在他的视线里,那一个简单的环形小阵地上,不到百名身穿华美蓝黑色海军冬季制服的官兵正围着两门奇特的长管加农炮。之前给英格兰部队造成重大杀伤的炮弹,就是那个方向打来的。

    “距离最前沿不过600码,也许我们的骑兵可以绕过去!只要西班牙人后阵发生混乱,我们就能把优势变成彻底的胜利!”一名英格兰高级军官迫不及待地上前请战。

    “你是说圣克鲁斯侯爵?那个固执的西班牙老头还指望美国人能继续轰破我们的每座港口。”克伦威尔收起望远镜,终于下达了命令,“骑兵出击。攻击他们的左翼外侧,打掉美国人的炮兵,如果可能,突击西班牙的后阵。拖延他们的调动!”

    克伦威尔的意图很明显,他已经看出圣克鲁斯侯爵后阵的预备队几乎所剩无几,那只要能迂回过去,那很可能会重演吕岑会战中瑞典国王古斯塔夫因为意外遭遇神圣罗马帝国骑兵队的突袭而阵亡的事件。

    ……

    “中尉。看,英格兰人的骑兵出动了,上帝啊。他们朝我们过来了!”

    一个欧裔士官此时发出了惊恐的呼喊,所有人定眼看去,只见几百米外,大约三百多名挎着佩剑,举着燧发手枪的英格兰轻骑兵从战场一侧朝自己冲来。

    “该死的,他们选中我们了!不能让他们从这里突破,否则西班牙的炮队也会跟着完蛋,我们会输掉这场战役的!全体集合,准备战斗!”

    扭头看了眼正在缓慢调动的圣克鲁斯侯爵的总指挥部,四周只有仅仅两百多名西班牙骑兵在护卫。胡焕知道自己没了退路,颤着声音下达作战命令的同时,也对自己热血上头坚持带队参加陆战的冲动行为感到后悔。

    “开炮!机枪准备!”胡焕从阵前缩回到队列中,举起了手。

    80多名华美水兵组成的队伍排成了一个半圆型防御阵型,两架管风琴机枪打开了保险,几十把老式的22a步枪混杂着少数30a步枪瞄准了几百米开外的英格兰骑兵群。

    两门75毫米舰炮几乎以直射角打出炮弹,短短一秒多钟就在冲锋的英格兰骑兵群中炸开两团高耸的火团。灼烈的冲击风暴、迸裂的弹片和铁珠笼罩了半径十几米的范围,将十几名英格兰骑兵连人带马撕裂,不过更多的骑兵则冲破爆炸的烟尘,还在加速冲刺。

    尴尬的交战距离只够大炮发射三轮,英格兰骑兵就逼近到距离胡焕的华美陆战分队不到两百米的地方。

    几十把步枪和两架管风琴机枪发出了怒吼,几秒钟之内就打出了上百发子弹,队形正在展开的英格兰骑兵如撞破的水袋般血肉横飞,许多战马被高速飞行的管风琴机枪15毫米重型子弹头把马头都打掉了一大半,带着背上的骑兵翻滚在地。

    “咔嚓!”几秒钟后,英格兰骑兵队已经距离胡焕等人只有一百多米了,管风琴机枪在争分夺秒中又装上了第二批弹仓。

    “队形不能乱,准备近战!”

    步枪和管风琴机枪的射速再快,似乎都无法阻挡以高速和决死精神突进的英格兰轻骑兵。胡焕惊恐地拔出自己的转轮手枪,朝着发生混乱的部下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又一轮管风琴机枪的集火射击过后,至少二十名英格兰骑兵再次跌落,但与此同时两百多名英格兰骑兵在叩响手里燧发手枪后,拔出佩剑撞进了华美水兵的防御阵。

    步枪刺刀钻进战马的腹部。但同时自己的身体也被英格兰骑兵的佩剑给劈开,一名华美印第安裔水兵胸口飚出一股鲜血,身体在动能撞击下打着旋栽倒在地。人体碰撞与惨叫声四起,不少华美水兵都被战马撞飞出去,或是干脆被马蹄踏碎了身体。

    抬手就是几枪,从马上跌落的英格兰骑兵没有站起来,就被近在咫尺的胡焕用手枪打死,但是更多的英格兰骑兵继续朝着胡焕等人迂回冲来。

    围在胡焕周围的华美水兵用步枪又一次打出齐射,英格兰骑兵在失去冲锋速度后的近距离上死伤率大增。但其中一名英格兰骑兵在落马前叩响了燧发手枪,不偏不倚地命中了胡焕的左肩。

    肩头撕裂般的疼痛让胡焕差点没站稳。在咬牙打光手里的转轮手枪子弹后,胡焕发现自己四周已经没有多少人还站着了,不少水兵甚至拖着武器直接朝西班牙炮队阵地方向逃去。

    “操,今天要报销了……”并没有责怪不善陆战的部下,胡焕后退到75毫米舰炮上靠住身体,军帽落地,嘴里轻声嘀咕着。

    冲破华美水兵防御阵地的英格兰骑兵正在兴奋地砍杀扩大战果,突然被另一波打着西班牙军旗的骑兵给拦住。两百多名壮硕的西班牙骑兵挥舞着他们的武器,把数量上已经居于劣势的对手给冲散。胡焕的绝望还是被最后赶到的西班牙骑兵给补救了。

    大概觉得这些华美水兵为自己的后方总指挥部的防御和炮队转移争取了时间,圣克鲁斯侯爵派出骑兵终于投桃报李了一把,驱赶了迂回突进的英格兰骑兵。

    开战前80多人的华美临时陆战分队,此时已经死伤了40多人。其中阵亡就超过20人,最惨的莫过于那名指挥管风琴机枪的年轻欧裔少尉枪炮官,身体直接从腹部被砍成两截,鲜血和内脏把整个机枪阵地都糊住了。

    虽然骑兵部队没有取得预想的战果。但也影响了西班牙兵力的调动。在正面,英格兰人的阵型已经压迫到西班牙方阵的中央,看到胜利希望的英格兰军队这次把自己的所有后队也压了上去。象征着王室的旗帜在英格兰后队中缓缓前行。给奋力战斗的英格兰官兵又注入了新的信心。

    中部战线,上千的英格兰火枪兵趁己方长矛兵后撤整顿队形的间隙,又打出了一次漂亮的逼近齐射,超过两百的西班牙人又齐刷刷地倒地不起。

    决战意志本就不强的西班牙官兵终于露出怯战崩溃的迹象,最前方的西班牙阵型已经溃散了,整个英格兰军队都在士气高昂中大步前进,

    “妈的,还愣什么?!没死的都爬过来,开炮,朝那里开炮!必须阻止英格兰人!”从疼痛中反应过来的胡焕,捂着伤口朝失魂落魄的部下大声吼着,一边还亲自将死在炮架上的一具华美水兵的尸体一把拉开,开始摇动高低机,“快,炮弹!速射!”

    十几个劫后余生的华美水兵跑来,两门被沙袋固定住的75毫米舰炮再次发出了怒吼。

    以阻拦炮击战术打出的75毫米高爆炮弹飞到了英格兰军的后队,爆炸的烟尘又冲天而起。

    ……

    “阁下!我们赢得了这场会战!国王陛下会给您一个爵位的!”陪同随后队前进的副官,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

    “嗯,就差一点,英勇的骑兵们就解决掉那些小麻烦了。”克伦威尔潇洒地放下单筒望远镜,轻轻踢了下坐骑的腹部,打算再靠近前面一点,好让所有的官兵都能看到自己身先士卒的身影。

    爆炸在后队附近发生,不断有士兵在冲击波中被撕碎,但克伦威尔此时感觉已经胜券在握,并不太在意对手那种失败前的宣泄。

    又一发华美75毫米高爆炮弹飞来,那呼啸的尖锐刺耳的声音仿佛临头放了个扩音器,让人脑袋发蒙。

    “快躲开!”

    英格兰军官的声音还没落,烟尘和爆炸冲击波就笼罩了克伦威尔所在的指挥部马队,将之前还信心满满的英格兰人临头浇了一桶冷水……

    腾起的爆炎和四溅的弹片在英格兰士兵中间制造了惊人的伤亡。仿佛在给之前死去的华美水兵报仇,而那杆象征着英格兰王室的战旗也在炮弹爆炸中断裂。

    “侯爵阁下!英格兰人后队开始撤退了!上帝保佑,他们好像全体都在后退!”

    已经快要顶不住的西班牙军团阵列后方,从前方撤下的西班牙将军蓬头垢面,但却在此时发出了奇怪的欣喜高喊。

    举起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了十几秒钟,圣克鲁斯侯爵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英格兰人会在胜利近在咫尺的时候放弃进攻,但可以肯定的是,西班牙军团在今天的决战中至少没有输掉。

    精疲力尽的双方官兵渐渐拉开距离,此时任何一方都不再有多余的力气发起冲锋。士兵撤离的地段,一片片血肉模糊的尸体显露出来。才让人真正看清之前的血腥程度到底有多高。

    ……

    直到三天以后,圣克鲁斯侯爵和西班牙将军们才得知真相:克伦威尔被华美的大炮重伤,而更多的英格兰高级军官则在那枚幸运的75毫米炮弹爆炸中毙命。会战因为如此的巧合,戏剧般的终止了。

    英格兰军队孤注一掷的都柏林外围会战,最终还是因为最高指挥官重伤撤离而功败垂成,剩余部队退向了都柏林。只是遗憾的是,西班牙军团也丧失了追击的组织能力,战场上已经没有多少呈完整建制的西班牙部队了。

    在这场会战总兵力超过15000人的爱尔兰大决战中,圣克鲁斯侯爵率领的西班牙军团伤亡3500多人。而包括克伦威尔本人在内,英格兰军队也死伤了2000多号。战术上看,英格兰人获得了毋庸置疑的胜利,从最终结果上看。基本算是打了个平手。但对于胡焕率领的华美海军临时陆战队而言,则是不折不扣的惨胜。

    获知战役结果的张春锐少将,终于松了口气,因为一旦西班牙陆军主力在爱尔兰被击溃。那海上的前期优势将被大大削弱,整个战局将变得更加破朔迷离,将逼着华美陆军也投入到爱尔兰战场。对于最后这一点。正是华美国会和内阁极力避免的。

    至于胡焕率领的海军临时陆战队那极其业余的陆上作战表现,张春锐还是基本满意,只是对胡焕的负伤以及42名水兵伤亡感到深深惋惜。

    遭到重创的西班牙军队已经不具备主动进攻都柏林的能力,而英格兰在爱尔兰有组织性的防御作战也算是落幕,严格来说,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主战场似乎已经和爱尔兰本身无关了。

    ……

    1635年12月15日黄昏,都柏林南方的战场还没有打扫干净,一支由5艘华美轻巡洋舰组成的分舰队已经开到了伦敦泰晤士河口。

    埃姆登外交会谈,英格兰人在荷兰人和法国人的“斡旋”下依然底气十足,似乎根本就没把几个月前海军主力几乎全军覆没当成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甚至七拼八凑又征集了若干武装商船守在泰晤士河口。为了给谈判桌上增加足够的有想象力的谈资,华美海军司令部终于下令欧洲远征舰队封锁泰晤士河口,并摧毁航道内外的所有军事目标。

    如惊弓之鸟般散开的英格兰海军最后的残余,在没有任何提前预警的情况下被孙阳堵住了外逃的航道。黑夜渐渐来临,120毫米重型舰炮和90毫米速射炮的交叉火力把半个泰晤士河口都打亮了,起火爆炸的木质帆船彼此碰撞着连一起,将来不及跳海的英格兰水兵烧成焦炭。弥漫的烟尘掩盖了河口的灯塔光芒,数不清的木屑垃圾和尸体顺着河水缓缓流向外海。

    “长官,也许我们可以进去了!”副官得意地指着西面泰晤士河道的深处,眼里充满了好战,“那里有英格兰的造船场,还有许多商船,我们可以轻松摧毁掉,也许还可以炮击伦敦!”

    “只能针对军事目标。”孙阳丢开望远镜,对这样的“胜之不武”显得兴趣阑珊,“上尉,这场战争的真正主角是政客和外交家,不是大炮。”

    “但我们可以用大炮轻松获得战争的胜利。”上尉副官露出疑惑的表情。

    “那我们也许就无法获得‘战争之后’的胜利了……西班牙人为了‘帮’我们达到目的,正在爱尔兰血流成河,所以,我们必须行动一致。”孙阳看了眼年轻的后辈,笑着缓缓摇头,“好了,听说英格兰最大的战舰还在船台上,让我们给他们留下充足的回忆吧!”

    命令下达,解忧公主号大型轻巡洋舰当头驶入泰晤士河航道,后面紧跟着两艘共和级轻巡洋舰,而另外两艘宝石级轻巡洋舰则负责护卫出海口。

    宽敞的河道两侧,被击破的英格兰战船燃起的大火照亮了解忧公主号优雅高贵的船身,而在视线的尽头,那昏暗的夜幕下,一座造船场若隐若现,陆上船台上正架着一副巨大的船体,那是英格兰王国迄今为止建造的最大的木质风帆战列舰“查理国王”号(海上君主号)。(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狮子大开口

    又是一年的圣诞节即将到来,而就在一年前,即使面对华美的各种“无赖”要求,英格兰上下还是对恢复爱尔兰的秩序充满了信心,对大西洋对岸的抗议无动于衷,更对西班牙信誓旦旦的挑衅嗤之以鼻。

    风水轮流传,一年之后,都柏林城外已经围满了西班牙军队的营地,整个伦敦城也在饥寒交迫中瑟瑟发抖,鹅毛大雪同时淹没了这两座城市,也蒙上不同程度的绝望悔意。

    华美欧洲远征舰队对伦敦城泰晤士河口的攻击,终于让英格兰王室和国民议会的人意识到对手态度的变化。从1625年开始花费了近百万英镑扩充的英格兰海军已经彻底不复存在,耗费6万英镑巨资兴建的查理国王号风帆战舰,更是直接被摧毁在船台上,超过1500吨的木料整整燃烧了一天一夜,照亮了半个伦敦城。

    泰晤士河口被封锁,向伦敦输入商品货物的海上通道被堵死,对于年商船进出超过3000艘次、海上运输量占全国70%以上的伦敦城来说,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才真正开始。

    此时,英格兰议会党强硬派才发觉自己之前的武断是多么的无知,在对方当初明显放过海军残军败将的时候还继续保持固执和侥幸,已经将国家带入自查理一世登基以来的最大危机。

    爱尔兰固然重要,但对于严重依赖海外贸易的英格兰本土来说,作为“国家经济引擎”的伦敦一旦遭受持久的封锁,与欧洲其他地区的贸易联系就将中断,不光伦敦25万人口的生计和各行各业会恶化,半个英格兰都会陷入困境,财政缺口也会继续扩大。

    已经和英格兰本土失去海上联系的爱尔兰也在苦苦支撑中难以为继,英格兰权贵们还不知道克伦威尔的陆军在防御都柏林的外围战斗中损失惨重,西班牙陆军攻入都柏林也许只是时间问题。至于荷兰偷奸耍滑承诺的将通过进攻巴西让美西葡联军撤军的方案。目前看起来没起到任何效果。在这个关键时期,如果再不主动和谈,后果将无法预料。

    依照华美海军的事前通告,打着白旗的英格兰王室和国民议会温和派代表乘坐一艘渔船获得了放行,这次他们不得不主动去埃姆登港寻找华美外交官和谈,以寻求结束战争的机会。

    ……

    有关法国和荷兰军队已经在德意志边境一带集结的消息,在结束第三阶段战争不到一年的德意志废墟上再次掀起了巨大的恐慌,无论是天主教还是新教诸侯,各地城邦都在加紧准备。

    粮价每天都在上涨,招募雇佣兵的告示贴满了每座德意志城市。骑着快马的使者往返在德意志的平原或森林小道上,将一封封表明未来战争站位的外交信函发往神圣罗马帝国或是法国。

    几乎每天都有逃难的德意志难民从其他地区涌入埃姆登的地界,难得脱离战火的埃姆登侯国成为了战争中心的避难所。埃姆登港也不例外,持续的人口收拢让这座新兴城市不堪重负,城外的原野布满了难民窝棚,每天都眼巴巴地等着出城的救济队。

    1635年12月25日,周二,圣诞节。

    身怀六甲的戴卿卿在名义上的丈夫代伯童的陪伴下,再次成为德意志民众心目中的圣女。据称是德意志巴伐利亚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后裔分支的英格兰女男爵戴琳。表现出了和德意志亲戚们截然不同的文明和仁慈,城外的难民全靠着这位贵族夫人维持着生活。从这点上看,腓特烈五世这个侯国领主倒更像是一个吝啬的外地人。

    又是由戴卿卿和代伯童自掏腰包、大批海运而来的压缩饼干、熏肉、面粉和罐头送到难民区。大腹便便的戴卿卿被一众埃姆登卫兵紧紧保护着,宛如圣女般在汹涌围拢的人潮中缓缓前行。

    “后面还有至少十年的战争。照这样下去,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也许停战之后埃姆登港就会成为欧洲最大的城市。”看着眼前哄抢救济的场面,代伯童无奈地笑了。“卿卿,你这么大方,我怕挣再多的钱都喂不饱这些难民。”

    “怎么?心疼你的钱袋子了?听说你一年也有两三万块的收入呢。这点粮食能花掉你多少?如果不舍得,那算我的就行了!和回报相比,这点付出算得了什么!”戴卿卿心情似乎不错,对于昨天英格兰代表在华美埃姆登大酒店里的表情至今都记忆犹新,“他们必须赔偿我的所有损失,我说是我的个人损失,不管是物质上的还是名誉上的。”

    “查理一世给你的亲笔信,语气已经很到位了,我们毕竟还要给他面子,让他能重新在英格兰找回场子。”代伯童点着头,对戴卿卿在一众英格兰国民议会代表前刻意只聊基拉尼玫瑰庄园的事感到满意,“先故意疏远英格兰人,等他们把事情尽量往坏处想,降低心理门槛之后,再提出我们真正的和谈条件,苏哥教的这一招看起来很爽啊!”

    “还要等荷兰和巴西方面的消息?”

    戴卿卿知道外交部的既定策略,也对荷兰和英格兰联起手来对抗美西葡联军感到荒唐,因为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这两个国家都有着共同的死穴,就是海外贸易的核心区域都在华美海军的舰炮射程之内。

    “嗯,最新情况已经到了,文拓指挥的南方舰队已经占领了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随时可以掐断荷兰西印度公司巴西侵略军的补给线和退路,理论上,只要海军兵力充足,我们可以围歼掉所有进攻巴西的荷兰船只。”代伯童点点头,表示一切都处于有利事态,“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让英格兰和荷兰人知道,他们的图谋已经彻底破产。他们没有无线电,也没长翅膀,是不可能知道几千海里以外的事情,这是20世纪以前全世界的通病。我们不得不习惯他们的节奏。”

    ……

    此时此刻,华美首都曼城的内阁会议室里,一场讨论如何“战后处置”英格兰的会议正在轻松的气氛中展开。

    “包括大西洋银行在基拉尼领地的产业损失、江陵市私人贸易商船在詹姆斯敦的损失、军事赔款,连本带利归还之前的贷款债务,哦,还有锡利群岛的赎金……我算算,以国家名义一共提出索赔2500万美元,是不是太少了?我们去年到现在战时经济损失已经超过800万,税收少了差不多300万!这还不算军费开支呢!”

    财政部长刘鑫如一个长期买卖赔本又突然中了大奖的万年**丝一样在纸上美美地算着各项数字,脸上都笑出褶子了。为了维持这场战争打到底。甚至华美都承担了不少西班牙和葡萄牙的作战耗费,不到半年就砸进了近300万的军费,也难怪刘鑫此时会如释重负。

    “交还加勒比海小安德列斯群岛被他们偷空占领的蒙特塞拉岛、安提瓜和巴布达岛……割让弗吉尼亚殖民地,割让加勒比海的圣基茨和尼维斯岛、巴巴多斯岛、新普罗维登斯岛……”国防部长郑泉也是忙不迭地在地图上画圈。

    “开放爱尔兰都柏林和威尔士普利茅斯的港口贸易权,取消所有不平等关税,取消贸易限制,恢复最惠国待遇!”商业部长孙弘毅也拍着桌子展示自己的观点,典型的寻找存在感。

    “嗯,允许爱尔兰科克郡自治。归还基拉尼的领地经营权,允许我们在爱尔兰科克城设立外交领事馆!”严晓松也微笑着表达了外交部所关心的内容。

    “你们可是要让英格兰一战回到解放前……你们啊,以为果子就到手了?别忘了还有西班牙和葡萄牙,也要给他们分一点的。而且。我们这些都只能算没有任何顾忌的乱开口,真正能拿下的条件不会太离谱。”齐建军笑呵呵地做了个适可而止的手势,心情也是大好。

    ……

    陆路和海陆交通都已经断绝,都柏林今年的圣诞节不会比其他爱尔兰城市更好。由于超负荷负担军用。能够供应给平民的粮食严重匮乏,城内的燕麦价格都达到了让人崩溃的每蒲式耳(约15公斤)10先令的高价。再加之严寒,每一夜过后都有饿死冻毙的乞丐曝尸街头。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死气沉沉的绝望气氛。

    至于曾经常驻这里的爱尔兰总督斯特拉福德伯爵,其实早在半年前就离开了都柏林,如今正躺在伦敦城外的热烘烘的伯爵庄园里享受圣诞大餐,对都柏林的惨状完全没有概念。

    天色阴霾,大雪纷飞,街道上行人难得一见,圣诞的钟声有气无力的从远方的教堂传来,向东面的港口方向望去,薄雾之中,几艘华美的战舰轮廓若隐若现。没有炮声,没有硝烟,但谁也不敢肯定噩运会不会在第二天降临。

    整个肩部都被纱布包裹,外面再罩着一件厚厚的毛料外套,克伦威尔身上看不出一丝病怏怏的样子,只是面无表情地就站在窗台上远眺着东方。

    “阁下,西班牙人的圣克鲁斯侯爵又发来了要我们投降的信件。”一名都柏林官员小心翼翼地站在窗前,向克伦威尔递上了一卷书卷。

    “那他们呢?”克伦威尔只是撇了眼下属手中的书卷,就把头转向了东面的港湾,仿佛到现在依然没把西班牙人的威胁看在眼里,“听说他们已经封锁了泰晤士河口?”

    “您是指美国人吗?”官吏顿了顿,居然还露出了一丝欣喜,“伦敦城的消息还不太清楚,但他们的将军表示愿意基于人道主义,为都柏林运进一批食物,另外,他们还愿意派遣医生来给您看伤。”

    “很有绅士风度,这就是虚伪的典范吧……给美国人回信,就说谢谢他们的慷慨仁慈。至于西班牙人,告诉他们,在没有英格兰国王陛下亲笔签署的命令前,我们是不会放下武器的,哪怕再进行一次会战。”

    英格兰国王?说到这儿的时候,克伦威尔的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冷笑。

    傍晚,一艘经过允许的葡萄牙运输船缓缓靠上了都柏林码头,总计一百吨的谷物送上岸,虽然杯水车薪,但也让饥肠辘辘的都柏林平民和英格兰守军翘首以待。

    ……

    一周以后,英格兰和谈代表终于核实了爱尔兰陆上决战的战况,也从荷兰外交官的纠结表情中判断出荷兰在巴西的进展同样不妙,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终于被打碎。

    在华美刻意的要求下,正式的会谈终于在埃姆登侯爵腓特烈五世,以及法国首相黎塞留派来的马萨林的共同主持下召开。

    虽然事前已经彷徨揣测了很多,但当英格兰外交代表团拿到华美、西班牙以及葡萄牙提出停战条款细节的时候,几乎全部在暴怒中差点跳起来。这也许是英法百年战争以来,英格兰所看到的最为疯狂的“和谈条件”,几乎每一条都要把已经被战争折腾的奄奄一息的英格兰置于死地。

    英格兰国民议会的代表在愤怒之后采取了惯有的狡猾态度:直接退场,把和谈的“权力”交给了英格兰王室代表。似乎在他们看来,这场战争从头到尾依然是那个傻逼国王的过错。

    已经在国内政治斗争中落了下风的英格兰保皇党代表们,更是苦着脸一语不发,因为这样的停战和约一旦签订,那意味着王室将为整个英格兰的战败背锅,国民议会党这种龌龊的政治手腕使得太明显了。

    眼见英格兰国民议会的人想要开溜,代伯童轻描淡写地又当场新增了一条要求:如果英格兰国民议会单方面放弃和谈,那华美方希望英格兰王室引渡在爱尔兰基拉尼领地里指挥英格兰军队挑起事端、侵占华美商人资产、屠杀爱尔兰平民的克伦威尔,并作为战犯交由华美司法部门进行审判。

    这一下,彻底把英格兰国民议会代表的脸给抽肿了,因为自始至终克伦威尔的一举一动都是国民议会的授权和指派。虽然可以像个棋子一样随便扔掉,但克伦威尔无疑是目前国民议会从控制王室军队以来,最为倚重的军事统帅,更是国民议会大肆宣扬的英雄人物。

    既然躲不过,那漫天要价也就必须着地还钱,即使面对西班牙和葡萄牙各种小人得志般的冷嘲热讽,英格兰王室代表也不得不逐条据理力争。到了争论最激烈的时候,一向国内政治严重不合的国民议会代表和王室代表开始罕见的团结一致,大有实在谈不拢就鱼死网破的架势。

    面对暴跳如雷的英格兰人那种没有底牌还在表面死撑的态度,代伯童算是把对方的基本底限已经摸清,也就顺势选择了尊重英格兰人再回去商量商量的意见,暂停了谈判进程。

    虽然欧洲和巴西两个方向让华美海军不堪重负,但整体来说局势和时间主动权已经彻底落在了华美的手心。随着时间推移,每过上一个月,被封锁泰晤士河的英格兰和都柏林都将持续失血,直到实在顶不住告饶。

    而荷兰人企图趁乱火中取栗的行为,也必将在欧洲三十年战争第四阶段开演阶段就受到一次不大不小的惩罚。(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最后一曲

    1636年1月3日,周四。

    新年的第一场大雪,似乎受到召唤一样,在陶心梅专辑发布个人演唱会的夜晚翩翩而来。

    位于曼城南区的曼城歌剧院里,座无虚席,将只能容纳1500人的演唱会现场挤了个满满当当,而总统李萍老人的亲自到场助兴,更让人对这场演唱会报以极高的期待。门票的私下转让价格从2美元直接涨到了5美元,能掏钱前来观看的基本都是高收入阶层。

    “雪花飘,飘起了多少爱恋。雪花飞,飞起了多少情缘。莲花开在雪中间,多少的希望,多少的心愿。默默等待有情人,但愿情意永不变。雪花片片,飞,飞满天……”

    在娱乐还十分匮乏的17世纪,即便是生活中已经充满各种前卫元素的华美,音乐和美食一样,还是少有几种能让来自不同文化地域的人产生共鸣的生活享受。如果说珍妮大多以较为现代或西式的情感来打动听众,那陶心梅则是典型的东方式情感倾述,她的听众将更为广泛。

    珍妮已经逐渐淡出演唱事业,而专注于音乐教学与曼城电台的管理工作,陶心梅就成为了支撑华美音乐时尚的新一代领军人物。《雪之情》专辑的首次公开演唱,就引起了首都市民的极大兴趣。

    无论新旧,每首歌曲的歌词里都必然会带上一个“雪”字,而与之呼应的,则是所有歌曲都充满了雪般飘逸的东方情感,让人在半知半解中也痴痴如醉。

    最后一首《雪中莲》音符落地,几乎所有的听众都起身鼓掌,不少女性观众甚至都在感动中带出少许的泪水。

    身着雪白如婚纱般东方礼裙的陶心梅不断鞠躬致谢,也因为第一次成功举办个人演唱会而激动地泪水不断。

    各种称赞声和掌声在后台演播准备间里响起,包括珍妮在内的曼城广播电台或曼城娱乐公司的老员工都在向这位彻底奠定华美新一代偶像形象的少女祝贺。

    “真是唱得太完美了,所有人都陶醉了!”

    “是啊是啊。听说连总统夫人都在打听心梅下一次演唱会的时间呢!”

    “谢谢!谢谢!”陶心梅不断点头,向一个个围拢的同事发出了真挚的回应。

    “心梅小姐,这个夜晚的雪属于你一个人。”珍妮挺着大肚子走了过来,温柔的微笑让人看了心里一暖。

    “谢谢珍妮姐……”想到自己之前冲动地向珍妮挑衅,陶心梅就感到无比羞愧,也对珍妮的大度深深感激。

    “新年第一次演唱会,就如此完美,心梅你有什么心愿吗?要不请我们去吃宵夜吧!刚才魅影会所的人给我们送来了元旦节优惠劵,打七折哦!”一个女同事在一边拍着手一边起哄着,准备间里一片笑声。

    “好啊!我请客!”陶心梅说着。一边还偷偷回头看向了从一开始就站在珍妮身后微笑不语的程大熊。

    “呵呵,有优惠劵,那里消费也不便宜,还是我来请客吧,等《雪之情》专辑正式发售,小陶能创造新的发行记录,再让她请客。”程大熊笑着支开人群,宣布了元旦假期的宵夜大聚会节目。

    “珍妮姐,要不一起去吧?”看到珍妮艰难地摸着大肚子坐到一边。陶心梅赶紧过去扶。

    “家里还有孩子在等着,你们去吧。记得别让他喝多了。”珍妮笑笑,丝毫不介意在这个时候丈夫陪同他人去狂欢。

    知道一些程大熊夫妇和陶心梅闹出一些“小绯闻”并最终化解矛盾的女同事们,此时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

    “部长阁下。陶心梅和程先生准备去魅影会所。应该会很晚才结束回家,一切都在计划中。”

    曼城歌剧院外,一处路灯无法照耀到的绿化带旁,挺着一辆漆黑的马车。一位身着便衣的军警正向着车窗轻声嘀咕着。

    “嗯,按照计划进行,越晚越好。不要惊动其他人,更不能发生意外。程先生是国会议员,你应该知道这种行动的敏感性。”

    刘云在密不透风的马车里抽着烟,手里依然握着一直没有“物归原主”的某本账册,他不想让部下看到自己紧张的表情。

    “是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绝对不会引起其他人的猜测。”部下一个敬礼,就悄然退开了。

    “我这算不算把事情闹大呢……”刘云掐灭烟头,把头靠在了椅背上,闭上眼,渐渐发出了沉重的鼻息声。

    漫天的雪花中,一队国土安全部的军警已经悄悄地包围了位于长岛西区某偏僻街区的陶全富的家,更有若干军警特工潜入了周边街区绿化带,占据了关键的位置。

    ……

    今天的程大熊似乎比其他人更开心,一方面是妻子对自己表现出了绝对的信任,另一方面,则是陶心梅终于摆正了心态,真正选择了自己的未来。

    十美元一瓶的高档葡萄酒不断成为空瓶,精品糕点更是流水般的吃光抹尽,广播电台的群体高消费让魅影会所的高级客户经理是笑得合不拢嘴,这个冬令时节从百慕大海外领购进的珍贵水果拼盘也毫不吝啬地赠送了好几份。

    时间渐渐接近零点,许多人都喝醉了,开始有人退场,或是外出洗手间。包间里的欢笑声渐渐平息下来。慢慢的,包间里的人越来越少。

    程大熊的酒量在穿越众里还是非常不错的,加上有所节制,所以还保持着清醒,而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陶心梅,则支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仿佛这种姿势一直就没改变过。

    “小陶,我已经和你爷爷沟通过了,不会因为工作而干涉你的正常生活,你做出的任何选择,台里都会支持你的!”看着陶心梅那张吹弹得破的俏脸,程大熊仿佛想起了几年前第一次看到的那个腼腆胆小的小女孩。

    “谢谢先生,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也会孝顺爷爷。更会尊敬珍妮姐。等我以后结婚,一定请二位做我的证婚人!”说着,陶心梅突然流下两行眼泪,但依然笑容满面。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大堂经理赠送的鸡尾酒,请慢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包间里只剩下了陶心梅和程大熊两个人,又一位包间服务员敲开了房门,送上了两支高脚杯,分别放到了两人面前。然后又识趣地退出了包间。

    “还要我们喝啊?现在我们可没人继续点单了。”程大熊看了眼空荡荡的包间,对那些小年轻就这样不辞而别感到无可奈何。

    “好漂亮的酒!”五颜六色的液体在灯光下闪烁着妖艳的光泽,如此美丽的鸡尾酒让已经喝了不少的陶心梅再次心痒痒起来,“先生,心梅最后再敬您一杯!”

    说完,居然把两杯鸡尾酒都倒在一个杯子里,然后晃荡着手,露出天真的坏笑。

    “呵呵,还是小孩子脾气。好,最后一杯!喝完送你去渡口,不然再过一个小时就没有渡轮了。”程大熊哈哈一笑,端过了对方递来的酒杯。直接就喝了一口。

    酒精的辛辣,果汁的酸甜,还有点点的苦涩。

    再无其他言语,如梦幻般色彩的鸡尾酒就这样被程大熊缓慢地品饮中。几分钟后,酒杯空空如也。

    已经快深夜零点了,东河渡口码头边。裹着毛裘的陶心梅独自一人踏上了渡轮。船上,雪花披散在肩头,陶心梅还是依依不舍的模样。岸上,程大熊正带着微笑在摆手。

    ……

    冬夜的长岛西区商业街上已经空无一人,漫天的雪花甚至已经淹没了所有的马车印。

    远方已经是自家的宅院,但和平时不同的是,此时的家里居然什么灯火都没有,仿佛那位就算再晚都会等自己回家的爷爷已经入睡了。

    “爷爷?”

    打开房门,陶心梅感觉到一股难以形容的阴森,于是小心翼翼地依在门口喊着。

    “心梅……快跑……”

    黑暗中传来了陶全富虚弱的呻吟,仿佛已经抽干了全身力气般奄奄一息。

    鼻腔钻入一丝血腥,陶心梅全身打了个哆嗦,慢慢脚步朝外挪去,此时在陶家四周,更多的黑影渐渐冒了头。

    ……

    马车开到了曼城南区的渡河码头边,刘云掀起车窗,静静地看着河对岸那亮着点滴灯火的长岛西区。

    摸着那本已经在自己手上保存了近一个月的账册,刘云脑子里出现了当时在程大熊办公室里看到的一幕,但几秒之后,又回响起几个小时前的歌剧院里的歌声。

    “行动马上终止!”呆了一分钟后,刘云低沉的声音终于传出了马车,让车外守候的下属一脸惊诧。

    “应该……应该来不及了吧,部长阁下……”下属愣了愣,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

    “发信号弹,马上调艘船来,一起过去!”刘云烦躁不安地一脚踢开车门,声音又提高了不少。

    ……

    静寂的路灯光芒下,身着单薄冬裙的少女在白雪覆盖的街道上跑着,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十字路口,朝着渡口方向而去。酷寒的大雪早早驱散了节日的气氛,长岛西区此时变得异常阴森,每一座紧闭的店铺都散发着冷漠的气息,让人不敢接近。

    连续奔跑了好几分钟,瘦弱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少女却不敢停步,因为她知道此刻就在身后,已经有许多不明身份的人追了上来。

    “船家!快开船!”

    陶心梅提着已经发黑的裙摆跑到摆渡船边,清脆的呼喊惊醒了正在船舱里守着小火炉打盹的摆渡船水手。

    “还有20分钟才开下一班,再等等吧,万一还有人要过河呢?”把少女迎上船,轮值的欧裔船员打着哈欠掏出怀表,对这个大雪天还跑来坐船的少女颇感费解。再仔细看看,哈,这不是这段时间很出名的歌手陶心梅小姐吗?

    “上帝啊,尊贵的心梅小姐,您打算这个时候过河?!”欧裔水手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先生,求求您马上过河,有人在追我!”陶心梅颤抖着身体,脸色苍白。还不断回头朝某条街道看去。

    果然,几秒钟后,一队荷枪实弹的人影就出现在雪影中,看起来也是个个累得够呛。

    蒸汽船发动了,在静寂的冬夜发出了沉闷的机械震动声。距离摆渡码头还有百把米的一行内务军警们此时都急了,一边奔跑,一边还纷纷打开保险拉上枪机。

    “分队长,怎么办,他们已经开出去了!”十几个军警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岸边,但摆渡船已经开出至少二十米了。依稀能看见缩在木板船舱中的一位少女。

    “开枪!必须拦下她!”年轻的军警少尉并不清楚事情如何,只能按照既定的内务行动条例下达了开火命令。

    十几支30a步枪的射击声打破了雪夜的沉寂,高速飞行的子弹瞬间打穿摆渡船的木质舱壁,溅出一朵朵高温摩擦的火花,完全不清楚情况的渡轮水手被当场打死。

    耳边是刺耳的子弹穿梭声,仿佛被惊醒的萤火虫般包围着。陶心梅把身体死死缩在角落里,抱紧了双臂。

    猛然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接着整个身体都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蛮力给压在了舱壁上,然后被撞的部位慢慢失去了知觉。一低头。一团鲜红的颜色开始在白色的裙身上出现,接着浸润开来。

    “爷爷……先生……”疼痛让陶心梅失去了力气,也渐渐感到身体越发的寒冷,甚至耳边都快听不到风雪和河水的呼啸。眼前一切事物的轮廓都在稀释扩大,然后变暗……

    “混蛋,没看到刚才的信号弹吗,停止行动!”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刘云几乎是跳着下车,朝着摆渡码头跑来,一身黑色的风衣在风雪中被扯得变了形。。

    “部长阁下。船停了……”看到上司那白得可怕的表情,军警少尉吓得话都说不出了。

    ……

    天微微亮,首都国立医院的急救手术室的大门还紧闭着,在一侧的急诊病房里,医生和护士正在整理之前的病床,进入视线最多的东西,就是染红的消毒面纱和撕烂的衣裙。

    程大熊带着布满血丝的双眼,静静地站在走廊中央,注视着尽头的手术室大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他身后,刘云也心不在焉地看着地面,仿佛也有什么心事。

    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身为众议院议长的赵房带着一丝悲意走了过来,慢慢摘下了口罩。

    “小程,我们尽力了……”赵房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一架盖着雪白被单的手术床悄然推出,被单边缘,几缕黑色的秀发若隐若现,几个跟随忙碌了几个钟头的小护士都呜呜哭出了声。

    程大熊走到手术床前,缓缓伸出手,却在距离几公分的时候停了下来。

    “小陶……”嘶哑的声音从程大熊的喉头裂出,但却没有任何回应。

    几分钟后,程大熊独自一人站在了医院的另一条走廊中,仿佛在等谁。

    “有人趁夜打劫陶小姐一家,歹徒手里有枪,我们救援不及时,所以……”刘云走了过来,以一种奇怪的表情轻声说着。

    “呵呵,打劫……打劫……貌似该死的不应该是她吧?!”程大熊居然笑出了声,回过身时,已经是满脸泪水,“刘云啊刘云,你永远都是那么疑神疑鬼,那么处心积虑,我早应该想到你不会那么轻易就把这事抹过去。恐怕那个摆渡船的船员也被你们处置了吧?”

    “程哥,我也不想这样的。”刘云手一伸,一个油纸包裹的书本就递了过来,“对不起,我做错了,我就不该管这种事。也许这就应该是命中注定的结果,今天能瞒过去,迟早也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秋后算账,可惜其他人都没想明白……”

    慢慢接过账本,程大熊一语不发地朝外走去。

    清晨,雪还在下着,程大熊来到空无一人的曼城广播电台的录音室里,呆呆地看着某个位置,泪水模糊了视线。泪蒙蒙中,一位俏丽的少女身影正在缓缓起舞。(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悄然地震(一)

    有一个讲述东方政治哲学的小故事。

    刚刚即位的小皇帝召见自己的老师,问朝廷怎么用人。帝师想都没想,说道:“庸才做权臣,为陛下处理国事。能人做参谋,为陛下出谋划策,监督权臣。”

    小皇帝很奇怪:“为什么不让能人去掌握重权大任,仅仅是做个参谋。”

    帝师笑笑:“人孰能无过,权臣位高权重,庸才难免经受不了诱惑,陛下斩了也不心疼,再换一人而已,他们只要好好执行陛下和能人制定的国策就足矣。能人稀缺,若把他们放到权臣位置上,有什么过错,要么陛下损失一位人才,要么百姓认为律法不公。”

    欧洲历史也有个类似情况,三十年战争期间,法国国王路易十三和他的儿子路易十四从来不让自己的心腹爱将去做财政大臣,这个位置通常都是小贵族甚至是商人出任。法国王室的包税制度实实在在地催肥了这样一批人,不过法国国王杀起来也毫不手软,什么时候觉得缺钱了,就把财政大臣抄家问罪,铁定发一笔大财。

    于是有人总结出一条奇特的政治风险哲学怪论:一个有效的政治运作,不在于单纯的风险防范,而在于风险应对处理的长效和有效机制;风险通常是不可避免的,而处理风险的机制是否有效,就在于控制风险产生的成本,成本过高,注定不敢轻易处理,从而积累出更大的风险概率,由此陷入恶性循环。

    这大概就是家族企业更容易崛起,但却远比股份制企业更难长久经营的关键所在。家族企业的内部风险管理通常都缺乏有效的处置机制,任人唯亲导致的一代而衰自然比比皆是。

    ……

    1636年1月14日,周一。

    每月的第二周的周一,是国会与政府内阁例行大会,更是新年度的第一次国会、内阁和军方的集体会议。商讨当前所要处理的若干重大军事和外交议题。由于临近农历新年,大会的气氛还算轻松。

    历时半年的南山总督领黑人土著暴动已经被彻底镇压,超过4000名黑人俘虏“待价而沽”,侥幸逃出生天的则被迫迁徙到更远的北方或东方,南山总督领的实际控制范围扩大了好几倍。

    爱尔兰战争已经进入了停战谈判的关键期,封锁泰晤士河口的军事行动获得了巨大成功。依靠锡利群岛的补给便利,就连西班牙舰队都参与了进来,大量不明情况的英格兰或荷兰商船被拦截,只要再持续一两个月,英格兰就必须低头。

    至于荷兰西印度公司在巴西的入侵行动。目前已经形成了对峙。占领奥林达并南下累西腓港的荷兰雇佣军暂时被葡萄牙人抵挡住,但同样累西腓港也被荷兰西印度公司的主力舰队继续封堵着;占据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的华美南方舰队,已经表面上占据了掐断荷兰人退路和补给线的有利位置,如今在海上也保持着和荷兰人的低强度对峙。双方就这样保持着既不宣战,也互不退让的姿态。

    若干的决议在陆续表决,一声声锤声落下,但身为众议员的程大熊却次次都弃权,只是默默坐在位置上,呆呆地看着眼前桌案上的一摞文件。

    有点奇怪的是。主持这么重要的国会大会的并非参议院议长包子图,而是众议院议长赵房。不光总统李萍、总理齐建军和包子图齐齐缺席,部分参议员和众议员也没在场,倒让不少人感到一丝诡异。

    “怎么没精打采的?你老婆又怀孕了?”国防部长郑泉碰了下坐在身边心不在焉的国土安全部长刘云。对对方今天莫名其妙的表现感到奇怪。

    只是无言的苦笑,刘云就把视线转向了远方的众议院席位,目光落在那个同样呆滞的程大熊身上。

    “苏子宁,今天有点不对。”另一边。严晓松也似乎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忍不住轻轻推了下苏子宁的胳膊。

    “嗯?哪里不对了?”苏子宁从打盹中回过神,茫然地环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国会席上的若干空位上,“哦,几个人缺席了……应该是去参加陶心梅的葬礼了吧?这面子可大了去了……”

    “你有没有发现,这些缺席的人都是谁……”严晓松回过头,声音压得很低,“除了包子图和总统,其他缺席的全都是国资委的人……连老齐和刘鑫今天也没来。”

    这么一说,苏子宁才打起精神,开始仔细在大会场上辨识,看了几分钟后,终于慢慢点头,眉头也微微发皱。

    “看来今天有大事了……”重新恢复平静的苏子宁,把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在胸前,似乎在想什么。

    ……

    “……最后一个议题表决:通过和葡萄牙方面的谈判,对方正式同意以5万美元的象征性价格出售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换取我们向荷兰西印度公司宣战。”

    一番嘀咕之后,大部分议员都举手赞成,也有少部分人建议直接封锁荷兰阿姆斯特丹,不过这个意见直接被在场的海军司令王铁锤上将给挡回去了。

    先不说与荷兰州长联合会的关系是否要走进一个极端,仅仅从目前海军的兵力上看已经稀释到了极限。近期加勒比海陆续发生了数起海盗出没的案件,多艘西班牙或葡萄牙商船失踪,如果不是因为华美商船速度逆天,恐怕还会有更糟糕的事发生。

    “多数票通过!所有议题表决完毕!相关决议等待参议院复审。”大会主持、众议院议长赵房一锤定音,许多议员揉着肩膀站起来,打算退场。

    “大家请等下!我还有点话想说!”突然,程大熊站了起来,洪亮的声音压住了人们细碎的推椅声。

    角落里,刘云的双眼突然一睁,嘴角终于出现一抹微笑。

    “程大熊?”严晓松也是微微一愣,“他又要提那个‘《审计法》修正案’了?他不是已经宣布放弃了吗?”

    “也许还有更重要的……”苏子宁想了想,还没有找到头绪。

    程大熊在一片嘀咕声中走到主席台。从怀里摸出一本账册,轻轻放到了桌面。这个动作,顿时引起参议院席位上某个人的惊诧,那人正是国营远洋运输公司总经理刘百东。

    “从一开始的胆怯和迷茫,到现在的安稳生活,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和大家一样,我也拥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一片似乎比曾经的时光更有希望、摆脱了一切恶俗的国土……”

    “我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将我所期望的幸福和美好在这个世界扎根,帮助所有来到这片土地上的人。成为这个新世界文明的先驱或继承者……我相信这个国家可以让我实现这个理想。”

    “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那些曾经糟糕的东西依然如噩梦般围绕在身边,我永远不可能脱离它们,我无能为力……为了我的妻子、孩子,我怂了,彻底怂了,我只能为他们虚构出一个纯净的世界……我只是一个人,我竭尽所能。也只能保护和帮助微不足道的几个身边人,我的妻子,孩子,或者邻居、同事……”

    程大熊如同喃喃自语般低着头。眼泪悄然滴下,打湿了面前那本账册。

    几秒钟后,程大熊猛然抬起头,举起账册。环视着下面一张张茫然的脸,从兜里掏出一把打火机,带着一丝苦笑点燃。

    丢在地上的账册慢慢在燃烧。渐渐化为一团黑灰。

    大门开了,总统李萍、参议院议长包子图、总理齐建军等人陆续走了进来,甚至人影中还出现了前总统陈长远、最高法官钟进山以及前参议院议长刘铭钧老人。

    一番嘀咕之后,几乎所有的“非内部工作人员”都退出了大会现场,大门又悄然关闭。

    “老爷子们都来了。”回想着刚才程大熊那莫名其妙的发言,苏子宁终于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恐怕陶心梅的死不是那么简单!”

    说着,还把目光转向了不远的刘云。视线里,刘云已经闭上了眼睛,靠在椅子上打盹,平静得几乎连呼吸都快没了。

    “今天,要宣布一件事,有关国资委临时成立的审计小组这半个月的工作调查报告,想让大家知道,我们到底有多烂……”走到主席台上,看了眼已经泣不成声的程大熊,包子图深深叹了口气。

    台下一片寂静,有莫名其妙的,有慌张不安的,有埋头思索的,也有心不在焉的,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同。

    ……

    仅仅半个月的小规模摸底调查,还未覆盖完国资委下属的所有国营集团,从几家账目上就查出了总计至少400万美元的财务漏洞,其中国营进出口集团、国营能源矿业集团、国营建设工程集团的问题最大。

    超过400万美元的国营集团账上资金就这样或那样的被人在短短十年的时间里私分了,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牵扯的人数已经超过了百人。这还只是小范围的审计结果,触目惊心的数字就让包子图选择了审计工作暂停。

    无非是后世用烂了的某些手段:高价采购,或是对外提供高价业务合同,或是虚报开支,然后私下获取回扣的方式吞吃国营集团资金。为此有一大批相关业务关联企业在帮助这些国营集团往外“抠钱”,其中相当部分都是国营集团管理者本身在外的私有产业,也有不少私营大集团在推波助澜。但最终,损失都落在了国营集团身上。

    至于为什么国资委会私下“不宣而查”又突然选择在今天公布结果,从刘云当场辞去国土安全部长一职,以及程大熊今天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国防部长郑泉在报告中途是气得脸色发青,海军司令王铁锤上将直接默然退场,陆军司令陈礼文中将则起身砸烂了自己的茶杯,怒骂不止。

    军方的震怒是吓傻了相当一部分的议员,不少人都面如死灰,而自觉清白的人也选择了沉默。也难怪郑泉会如此愤怒,400多万美元的窟窿,意味着8艘公主级大型轻巡洋舰就这样悄然无息地蒸发掉。每年争死争活的国防预算案,此时显得异常滑稽。

    包子图时断时续地陈述。外加陆军中将陈礼文的骂骂咧咧,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几个钟头。

    ……

    “……还能怎么样,谁也改不了……”

    一钟头前,国会上某个众议员的“嘀咕总结”让全场陷入一片死寂,也成为了刘铭钧老人怒极攻心之后晕厥的直接催化剂。大会戛然而止,人们七手八脚地将气晕的刘老送往医院。

    白雪皑皑的任家庄园,仆人们还在慢条斯理地清扫着积雪,曾经鲜艳夺目的花台已经变成了一个个装着“冰激凌”的石杯。大门外停靠着几辆马车,看样子又是一拨受到邀请的人在任家聚会。

    没有启用已经大规模进入普通国民家庭的水暖供热,典雅的客厅壁炉染着点点薪火。将整个客厅烘烤得暖融融的。但和温暖的室温相比,客厅里的气氛却显得十分冰冷。一众才从医院回来的穿越众都闷闷不乐地坐着,除了壁炉里的噼啪声,就只有杨雯雯慢条斯理地打毛线的摩擦声。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当初就只有那么几笔古巴镍铁矿石的生意,他们要开什么价格,我就写什么价格,反正我又没有吃里面多余的一分钱,多出的部分都回给他们了……之后他们把我从古巴进口矿石的生意上排挤掉。就没和他们往来了。”任长乐咳嗽了一声,打破了现场的寂静,对之前没有点名的事进行辩解。

    “还好,那句‘谁也改不了’的奇葩言论不是你说出来的。”杨雯雯没好声气地对着丈夫翻着白眼。“平时你们两派闹得那么凶,还不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无聊……不过他们的吃相也蛮难看的,我们好歹是按着规矩在外面明抢。他们是在里面暗偷!”

    “为什么改不了……为什么那么理直气壮地能说出这种话?!”严晓松发出了低沉的声音,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钟老总结得好,在我们相当部分人眼里。这个国家是‘国家、国民和我们’三部分构成的,我们超然在国家和国民之外。”苏子宁倒是平静得很,“对,改不了,甚至因为穿越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事,好的都能改坏,而且可以坏得理所当然、无可指责。”

    “还是你当初说对了,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欧洲,最需要拯救的也不是大明,而是我们自己!”严晓松抓过茶几上的葡萄酒,很没有风度地直接对着酒瓶口就猛灌了起来。

    “我们不求比以前做得更好,只求别比以前做得更烂。所以,我们有了个恍然先进的制度、一个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制度。也许它最大的作用还不在于让我们看起来更有理想,或是让这个国家更有希望,而是约束我们的私欲,让我们即便是自私,也自私得更像个正常人,而不是自私得如脱缰野马一样肆无忌惮、贻害子孙。容易犯错的人,就不应该呆在某些位置上,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处置内部错误的有效机制……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死得越快,这个国家才越正常……”

    苏子宁轻声说着,在场的人们都默然一片。

    “刘云,你也别一副要死要活的苦肉计模样。那个陶心梅一家,是你动手的吧?你可把程大熊惹怒了啊!”任长乐撇了眼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的刘云,嘴里恨恨说着。

    “随便你怎么猜……”刘云伸了个懒腰,仿佛此时已经放下了所有包袱,“我算是解脱了,以后别再有这些事来烦我。”

    “老齐还没批准呢,你现在就想撂摊子,不太可能。”苏子宁拍拍刘云的肩膀,露出理解的表情,“用普通的生命,去换取我们自欺欺人的安全感……换做我,也无法拿捏到底应该怎么做,陶心梅的事其实……”

    听到那三个字的名字,刘云又陷入了沉默,苏子宁也适时停住了口。

    轰动曼城的陶心梅一家遇害案,最终还是定性为“歹徒持枪抢劫”,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苦涩还是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

    夜深了,走出任家庄园的刘云如释重负般掏出香烟,靠在路灯旁舒服地长吐烟雾,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刘云。”苏子宁悄然出现在街边。

    “呵呵,苏哥还打算兴师问罪啊。”刘云笑笑,潇洒地将手里抽了一半的香烟弹了出去。

    “先不论对错,程大熊不是个不识大局的人,你更不是。你做得太明显了。”苏子宁静静地看着好友的双眼,似乎在寻找能穿透而入的缝隙。

    “换做其他人,也许比我做得更绝。”刘云淡淡说着,似乎不太适应苏子宁死盯着自己的目光,于是略低着头从苏子宁身边错过,朝自己家方向走去。

    几步之后,刘云又忽然停步回头,路灯下模糊的脸上带着异常认真的表情:“苏哥,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否则我们大半辈子的时间都要被这些人给荒废掉。他们喜欢混吃等死,你有这个闲心搭上自己去陪他们?”

    “……”苏子宁没有表态,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悄然地震(二)

    一大早,雪白的病房里就围坐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病床上,因怒极攻心而昏迷住院的刘铭钧老人已经恢复了正常,正铁着个脸一语不发。

    几分钟前,海军司令王铁锤和陆军司令陈礼文才刚刚做完探视走人,对军方两位掌舵者想要了解事情处理过程的态度,老人们都含蓄地表示要尊重建国时就定下的制度尺码。

    “哎,小刘啊,回头让你家郑泉好好和王铁锤、陈礼文两人谈谈,让军方克制下自己的情绪。”望着两位军种司令的马车远去,最高法官钟进山这才叹着气从窗边回过身,对着病床边照料老父亲的刘兰曦轻声说着。

    “好好的一个孩子,就因为我们……”总统李萍老人摸着手绢,居然在掉眼泪,她口里的孩子,就是指陶心梅。

    “希望能给他们真正带来一次教训。为所欲为,最终祸害子孙,我们这些老骨头,终归还是放心不下他们啊……”前总统陈长远擦着眼镜片,语气低沉。

    “教训?教训什么了?!他们有像是明白事理的样子吗?!国会上一派乌烟瘴气,一个个恬不知耻,这个国家总有一天会败在他们手上!”刘铭钧一巴掌拍在被子上,又有点脸色发青。

    “爸爸,歇歇气!”刘兰曦赶紧从一边走来,握紧了老父亲的手。

    “要重构我们认为正确的社会法制秩序,恐怕只能下一代才能真正开始。”钟进山的表情颇为忧虑,“至少,对于不合适的人,现在不应该再站在前台高位,否则害人害己。国家的社会本地化进程是不可阻挡的,到一定时候,碍眼的东西必然会被清除掉。他们还不懂得这些。还认为是自己可以掌握一切。”

    “嗯,老钟说得对,我们应该继续明确一些根本底限的制度,不是为了恶心他们,而是保护他们。”刘铭钧恢复了平静,突然拉住了女儿刘兰曦的手,“你和郑泉这些年也在外面投资了不少吧?给我交个底,有多少家产了,有啥为非作歹的事吗?”

    “爸爸,我和郑泉哪有这个胆子啊……加上您的账户。大概家里有30多万吧,就这几年收入多了些,比起有些家差远了……”刘兰曦赶紧摇头,脸都涨红了。

    “财富的高度集中不是好事……好,就拿我们家做范例。老钟啊,小包啊,除了现行的《个人所得税法》,我建议国家再出台《遗产税法》,凡是遗产数额超过20万的。多出部分要缴纳75%的遗产税,你们看如何?”刘铭钧气势如虹,仿佛恨不得现在就把家里的钱都放出去。

    “呵呵,这倒不用太过极端了。我们可以建立多梯次的遗产税制度……另外,我建议再成立一个国家发展基金,专门吸纳国民捐款,以家庭为单位。凡是累积捐赠超过一定数额,遗产税可以适当减免,具体数额也要分档。”陈长远赶紧在一边补充着。“虽然把慈善事务和税法挂钩不太妥当,但政策制度还是平稳过渡的好。”

    “嗯,我也建议一下:国资委下属的国营集团进行改制,改国营制为国有制,国家资本的经营不再由我们这些内部成员去直接负责,大胆交给社会上有能力的人去管理,国资委只进行控股和监管审计。从制度上,让管不住自己的人别去碰会给自己带来祸害的位置,出了问题也能处理。反正现在的几大国营集团股份都有外部基金占股,该是他们的依然少不了。”

    典型国有派代表包子图此时终于说出了一直压在心头的方案,而在之前,他已经主导进行了若干过渡政策,比如现在唯一的纯国有银行大西洋银行,就是完全交由聘请的普通国民在管理。再比如中后期成立的几家国营企业,国家股份占比已经超过了70%。

    “嗯,国营和国有,一字之差,就差之千里了……贪污不可怕,怕的是出现贪污后无法处理,然后人人侥幸,甚至明目张胆、理所当然。”刘铭钧老人听完,也不住的点头。

    “那我也提个建议吧,关于目前国会和内阁职权模糊重叠的问题,我希望更加明确国会和内阁的职权定义,国会负责高级人事任命、立法审核、预算审核、外交审批和行政监督权,不能干涉内阁日常行政工作。”

    总理齐建军是目前在座的最年轻的一员,见老人们都在群策群力,也跟着发表意见。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负责记录的刘兰曦已经写满了整整一页纸。

    “该走的立法程序必须走,也不能我们想怎么就怎么,免得他们说我们倚老卖老,回头让大家分头讨论,相信这个时候,把话都说开了,也没人会装傻。”陈长远看了眼在场微笑不语的最高法官钟进山,提出了最终的执行方案。

    ……

    华美历史上第一次解散国会众议院,就发生在1636年1月21日。

    由总统李萍、最高法官钟进山、参议院议长包子图联合签署的解散众议院并提前进行选举的法令将在5月中旬生效,同时齐建军领导的本届内阁也会等众议院大选结束后解散重组。随后包括宪法修正案等一系列法律修正与新立法工作将在未来一年逐步完成。

    《选举法》修正案在当天多数票通过,本届参议院和总统的任期将延长到1638年。也就是说从这一年起,参众两院的选举期开始错开。

    典型的“能者上,无能者下”的国会改革,这种举措在这个时候出现,明显也殃及无辜了一把。似乎是背后隐隐有军方的支持,总统李萍和最高法官钟进山联合宣布这一法令生效后,参众两院的议员居然出奇的沉默,几乎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

    国家已经不再需要赶鸭子上架的“强迫他人为国负责”,建国十几年后才撕开了这层窗户纸,让大多数已经步入中年的穿越众们情绪不再失控。

    报纸和媒体也对这种国家变动尽其可能地进行低调粉饰,最大的解释则是“调整国会与政府职能分配,提高国家行政效率”。

    2月4日,农历春节前三天。国会召开农历年最后一次全体大会,但军方却以其他理由未到场参加。持续了一个多月的国家审计工作进行了最终结果公布,依然是没有直接点名的报告,但内容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哑口无言。

    所有国营集团的财务都存在大小不等的漏洞,过去十多年来,超过1000万美元的国有资产流失,涉及的穿越众超过180人,无论是所谓的国有派还是私有派,都牵扯其中。尤其是国营进出口集团,担任管理职务的穿越众几乎无一幸免。

    随后的国家档案记录中。没有一个字提及关于这场内部大审查的细节,相关损失资金的追讨内容也一无所知。但在国有大西洋银行的当年业务报表里,却凭空插进了180多笔总计1050万美元的低息贷款合同,贷款方全是穿越众,贷款起始日期最早的可以上溯到1623年。这一大堆贷款合同,规定在1640年之前全部还清。

    经过人事调整的国资委借着此事也在悄然收复失地,“国营”改“国有”的消息进行了提前通风。相信不久之后,报纸上所刊登的国有集团高级管理岗位聘任广告一定会引起一阵新风浪。

    ……

    春节的爆竹声在街头巷尾回响,又一年的农历新春佳节就在各种报喜不报忧的气氛下到来了。

    英格兰束手就擒基本没有悬念。国家将收获一大笔战争赔款的消息也不知道从哪里走漏出去,成为了新春前后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话题。

    但各个穿越众家庭在除夕的聚会,却因为顶层的大震动而马虎了不少。今年北洋船舶集团的穿越众企业内部的团年饭,就显得气氛极其冷清。

    时间走到现在。整个北洋船舶集团进进出出,还剩下32名穿越众身份的行政管理或技术业务骨干,然后就是超过3500名各类职称的普通职员技工。从规模上看,已经是国家第一档次的超大型企业。

    由石益格引发的国营集团资金**案。国营进出口集团下属的远洋运输公司、国营农林渔牧集团下属的远洋渔业公司都深陷其中,也最终成为了北洋船舶集团内部动荡的最大诱因。

    要么接受国家的巨额罚单,要么拆解成两家企业。打破行业垄断和封闭式人脉,就是参议院议长包子图和最高法官钟进山给北洋船舶集团开出的“解药”。

    北洋船舶集团拆解一分为二,并出售控股的青城造船厂股份,是游启和石益格一夜长谈后的选择,或者说是一种不得不让其他人觉得“解恨”的态度。

    在北洋船舶集团的内部业务管理中,游启负责军用船舶业务,石益格则主导民用船舶业务。这次的国营集团资金案,北洋船舶集团所牵连的数额最终达到120万美元之多,全部都是民用船舶业务,但“罪名”却是整个北洋船舶集团承担的。

    但分家的后果,就是各自的资金实力都会受到巨大影响。北洋船舶集团没有上市,要维持目前的业务水平,就必须进行一次全新的股权调整和融资,从而“吸纳”更多的“内部股份”。对于一直对北洋船舶集团暗中嫉妒的部分穿越众而言,这显然是国家动用权力为他们提供一次“补偿安置”的机会。

    当然,眼巴巴地看着北洋船舶集团分家的不光是“国有派”掌握的基金,“私有派”的多个基金也在私下和游启、石益格进行了接触,愿意注入更多的资金股份。想必之后一段时间里,两家分开的船舶制造企业必定会面临一场场艰难的“相亲”会。

    “今年是最后一次年终分红了,大家以后还是朋友,十几年的交情不会变……”游启举起酒杯,颇为苦涩地朝在场共事了十多年的穿越众说着,“这不一定是坏事,无论是从资本面还是今后的发展上看,北洋船舶集团一分为二,大家都有更广阔的上升空间,我们以前太封闭了。另外,我和石头商量了一下,出售青城造船厂的股份给国资委,换取国家不强行向我们入股的条件,大家好歹还能分上一笔钱。”

    “游启,我明白,这次的事都是我的错。”石益格低着头,对自己这些年仅仅为了创收就和国营集团内部联手洗钱的事悔恨不已,“昨天陆放飞(雅城市长)来找我了,愿意超低价提供地皮,我打算分出来的‘雅城船舶公司’就在雅城落户。我和几个兄弟商量好了,我们退居董事会,平时做做教学和高级技术顾问的工作就行了,让维鲁斯(第一卷出场,荷兰商船长)担任公司总经理,主持日常业务。”

    “嗯,也该享受生活了。”游启频频点头,“咱们还是兄弟企业,有什么业务困难一样可以互相交流。听说海军今年会订购三艘苜蓿级的改进型,一艘已经定在了青城造船厂,其他两艘应该是分给北洋船舶的,我看就转一艘给你们做吧。另外那几艘已经快要下水的民用商船,也转到你们的名下。”

    愿意跟着石益格走的人并不多,当看到游启大方地把在建船舶和未来订单转给自己的时候,都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北洋船舶集团、国有海州青城造船厂、滨州雅城船舶公司,就在这个除夕夜悄然落地,曾经被北洋船舶集团彻底垄断的华美造船业,也终于出现了一点松动。

    而游启和石益格还不知道的是,不光光是他们的北洋船舶集团这次被迫分拆,国营医药集团、国营能源矿业集团里也出现了高级技术人才离职自行创业的内部分裂。(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困兽

    1636年2月10日,周日。

    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如今已经属于华美,并改名为“桃源岛”。哪怕上面一棵桃树都没有,但其无可挑剔的优美风景,依然让登岛的南方舰队总指挥文拓上校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名字。

    港口还在建设中,曾经的葡萄牙守军成为了免费的劳力,虽然以莱奥中校为首的前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守军,对自己坚守了几个月的岛屿突然变成华美的领土表示费解,但华美慷慨的后勤补给和安全无忧的生活让他们很快进入了“客人”的角色。

    两个月过去,桃源岛上的军事要塞已经固若金汤,一个华美陆军营的兵力外加9门90或120毫米要塞炮部署到位,而南方舰队的主力则数次拦截吓阻了企图通过这片海域的荷兰西印度公司的船队,让对手几次尝试性的进攻都泡了汤。

    以宪法号为旗舰仓促组建的南方舰队,包括苜蓿号、龙舌兰号、青金石号、郁金香号、矢车菊号,总计4艘轻巡洋舰、2艘护卫舰。如今6艘战舰已经完成补给,并在农历初三正式出航,前往南方几百海里外的累西腓港执行武装威慑任务。

    最近刚好处于近赤道的无风气候,大多数的风帆船都只能依靠沿岸洋流飘着走,而对于正在南下的南方舰队而言,蒸汽动力提供的8节“低速”巡航则显得异常诡异。

    旗舰宪法号上,总指挥文拓上校正站在舰桥上发呆,身后是一群从各舰赶来开会的舰长。和已经40岁的总指挥相比,临时组建的南方舰队的其他海军军官绝大多数都在30岁以下,堪称华美海军年轻军官最为密集的作战部队。

    “上校,我们应该狠狠教训下他们!”郁金香号护卫舰代理舰长鲁伊特尔依然是最勇猛的发言人,年纪轻轻就经历了多年的海上战斗,这个荷裔青年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狂热的战斗热情。

    “对手至少有60艘船可以迎战。而我们只有6艘,更关键的是,我们的许多水兵都是新兵。”苜蓿号轻巡洋舰代理舰长艾尔森上尉谨慎地说着,“我们紧急赶来,不少船的蒸汽机组都有些小毛病,桃源岛海军基地还在建设当中,还无法提供就地维护,如果发生大规模交战,恐怕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说完,年轻舰长们都把目光转向了一直没有开口的总指挥文拓上校。

    遥远的欧洲爱尔兰战事已经进入谈判阶段。欧洲远征舰队战果十分辉煌,现在国内的目光都注视着南方舰队的表现,但文拓却丝毫提不起劲来。

    因为艾尔森说的没错,现在的南方舰队虽然看起来不会比正在欧洲的同僚们差多少,但新兵比例极高,而且战舰状态也都不理想,一旦出现麻烦的机械故障,就不得不返回到两千多海里外的蝴蝶岛海军基地去维修,假如在战斗中出现意外。那就很难想象了。

    国会即将通过对荷兰西印度公司的宣战,但不代表就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荷兰入侵巴西的陆海兵力近万,而且已经控制了巴西东北部,虽然面临南面的葡萄牙人的阻拦。但兵力优势迟早会压垮葡萄牙人,后勤压力也肯定比千里迢迢赶来的半生不熟的华美南方舰队要强。

    “亚戴尔少校,你怎么看?”文拓把头转向自己的老部下、宪法号舰长,“虽然是战争状态。但国会并不希望和荷兰撕破脸皮,我们需要用多大的决心让荷兰西印度公司知道他们别无选择?”

    “荷兰的舰队还依然留恋在这里,说明他们对陆上的战况很有信心。从总兵力上看。荷兰陆上兵力远比葡萄牙要多,即便是我们赶来,他们突破葡萄牙人的防线也只是时间问题。因为我们的舰炮不一定能支援到整条战线,而且打烂整个累西腓并不符合我们的利益。”亚戴尔略微想了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所以我认为,要让荷兰舰队做出放弃围攻累西腓的最好方法,首先要制止荷兰陆上部队的推进。”

    “海上继续保持对峙,从陆地收复奥林达,然后从背后夹击荷兰人?可我们唯一的一个陆军步兵营在桃源岛上防御,蝴蝶岛也只剩下半个营的外籍军团。”文拓锁紧眉头,对国防部和海军司令部抠门的兵力调派有点无奈。

    “南山港不是还一支部队吗?听说那里的土著暴动已经被镇压了,斯科特中校的非洲旅兵力充足,完全可以从奥林达登陆。”亚戴尔适时地提醒着自己的长官。

    两栖作战?文拓脑子里出现一幅画面,一队队华美陆军官兵从海滩冲向已经烧成废墟的奥林达城,然后从陆地迂回到荷兰雇佣军的身后。

    “长官,南面有情况!”正在思索的时候,突然瞭望哨传来了呼喊,“距离5海里,8艘风帆船,航向东北!”

    “应该是荷兰西印度公司的分舰队。”青金石号代理舰长艾文在一边补充着,“现在能从南面开来的船队,不可能是葡萄牙人。”

    “各位返回岗位,准备战斗。”文拓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舰桥上的年轻舰长们纷纷敬礼。

    ……

    2月13日,周三。

    夏末的南山总督领已经迎来了农业收获期,虽然过去大半年遭受了黑人暴动的惨重损失,但至少在南山港半径10公里内的诸多内陆农场还是安然无恙的。

    超过1万吨的小麦被陆续收割入库,其中至少三分之二属于各个私人承包农场的产出。国营农林渔牧集团的收购结算工作还在紧张进行当中,相比本土每吨小麦税前20美元的收购价相比,南山总督领的小麦收购价格只有每吨税前12美元,假如再扣除税收和各种承包管理费,当地的承包农场主每亩麦田只有大概1美元的毛利。

    一座标准的500亩私人承包农场,一年两茬农作物轮种,一户家庭的年纯收入也不到400美元,比起华美本土城镇的私人农场几乎差了一倍。好在大规模集约化经营外加外籍劳工的使用。农产品单位成本低,所以这些收入对于万里迢迢从大明而来的华裔农夫们来说,还是梦幻般的生活。

    南非沿海的平原上麦浪滚滚,蒸汽拖拉机牵引的联合收割机正在大地上匍匐前进,以惊人的速度完成小麦收割工作。与此同时,油橄榄、葡萄、羊毛等农产品的收获也在进行当中,恢复正常运作的港口已经停靠了好几艘来自本土的商船,正在卸下各类商品物资,然后又将在不久之后把本地的牲畜、面粉、橄榄油、葡萄酒以及毛料运输销售到加勒比地区或本土。

    城郊的军营里,度过新年的非洲旅官兵们都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按照上头的话说,一旦外籍军团棕熊旅的部队回来换防,他们就将结束战斗任务返回本土,然后享受为期至少一个月的假期。不过现在来看,显然官兵们已经提前无所事事起来。

    “乔肆,这里和本土完全颠倒的,你家地头上还盖着雪渣,人家这里都开始晒麦子磨面粉了。”于山躺在草地上,嘴里咀嚼着一根秸秆。“真是倒霉,这次都没法回家过年,好几个月了,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坐在不远处的乔肆正在低头写着报告。对于山的抱怨不以为然,只是时不时地抬起头看看远方。

    “军士长,这是港口送来的报纸,听说英格兰人要投降了?荷兰人入侵了巴西。”

    这时候。一个小兵抓着一份报纸从一边走来,小心地坐到了于山的身边。于山连头都没有回,就知道是任兴忠。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于山吐出一截秸秆。拉下了钢盔,将整个脸都遮住了,说出的话瓮声瓮气的,“那场战争打死打活,我们可拿不到一分钱的津贴……”

    “至少你的西点烟草公司的股票可以止跌了,听说英格兰人一年可以抽掉西点烟草公司两成的香烟。”乔肆走到于山面前,用脚尖挑开了于山盖住脸的钢盔,笑嘻嘻地举着手里的报告,“于山,你的总结报告出来了吗,明天之前要递交旅部了。”

    “是一发子弹吓跑一百个黑人,还是一颗手榴弹收复一座农场?这种报告翻来覆去就这些……”于山懒洋洋地支撑起身体,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的信纸,抠着后脑勺一脸纠结,“说实话,我想吹点有亮点的东西都没有。”

    说着,还把头转向一边的任兴忠,后者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红着脸低下了头。

    “上帝保佑,一个鼓舞人心的好消息!”

    这时候,只见旅军士长马卡洛夫迈着雄纠纠气昂昂的大步从远方走来,一脸的横肉因为兴奋而耸动着,看起来兴致颇高。

    “该死!难道不能让我们过个安稳的上元节吗?”于山猛然坐直身体,愣了几秒钟,终于未卜先知一样吼了起来,一边的乔肆和任兴忠都有点莫名其妙。

    “上尉,我们要去巴西!”马卡洛夫没有听见于山的抱怨,反而是得意洋洋地站在了乔肆的面前,“我们的舰队已经和荷兰西印度公司开战了!陆军司令部的命令,这里要挑选三个营去巴西,干掉那里的荷兰人!国防部正在调集船只,先头部队下周就出发。”

    “我就知道是这样!”于山发出了一声呻吟,身体一翻,面朝下就趴在了草地上,捂住了双耳,好像极其痛恨此时钻进耳朵的内容。

    “斯科特中校选了我们营?”乔肆明白了命令,回头看看脚边正一副烂像的于山,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去巴西?荷兰人?!

    任兴忠此时没有插嘴的资格,但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顿时眼露精光。

    “这个白痴怎么了,肚子不舒服?”马卡洛夫撇了眼地上“难受挣扎”的于山,露出深深的疑惑。

    “我讨厌巴西,为什么又是我们……”于山有气无力地翻着身,表情极其纠结。(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派别

    1636年2月26日,周二。

    虽然当下依然处于干季,但在瓜德罗普蝴蝶岛海外领及周边几座岛屿上,各个拓殖农场里的甘蔗收获已经进入了**,各种肤色的外籍奴工在监工的皮鞭指挥下挥汗如雨。在水利灌溉的帮助下,当地的水稻也到了抽穗期。

    其实到现在,蝴蝶岛海外领的行政管辖范围已经不仅仅局限为蝴蝶岛本身。南方的多米尼克岛、马提尼克岛上的加勒比土著被肃清之后,也相继建成了不同规模的拓殖农场,以支撑不断扩张的加勒比地区热带农业经济。

    经过十年的重点经营,无论是本身的地理坐标,还是经济比重,蝴蝶岛海外领已经成为华美最为倚重的海外战略要地。拥有橡胶、海盐、蔗糖、水稻、棉花、咖啡、可可、椰子、蔬果等农产品产量国内首屈一指,还拥有转口贸易、船舶维修、酿酒、捕鱼、牲畜饲养、生物制硝、木材加工、烟草加工、食品加工、酸碱化工、沥青化工、水泥建材、五金工具、玻璃等多门类规模不等的经济项目。

    蝴蝶岛双子港市本身,也发展为整个加勒比海地区首屈一指的港口大城市,正式定居国民超过14000人,而常年劳作在各个岛屿上的外籍奴工也超过4000人。为可持续发展,蝴蝶岛海外领更成为百慕大海外领之后第二个人工育林示范地。

    丰富的本地资源,因地制宜的开发政策,使蝴蝶岛海外领拥有了比其他海外领更加齐备的农工商产业,强大的自我造血能力也使这里成为通往南美、非洲和亚洲的真正后方大本营,接近三成的输往印度洋航线的华美商品物资都是蝴蝶岛海外领的产出。

    据说国会已经在考虑将蝴蝶岛海外领从直辖市升级为华美第一个海外领地州“加勒比州”的首府,统一管辖整个加勒比海属于华美的诸岛,然后实施当地第二个十年计划,加大周边岛屿的开发力度。提高移民安置份额,建立新的拓殖城镇,增加地方教育投资,使之成为华美在中南美的强大影响力和经济枢纽。

    有了这么一份傲人的成绩,自然本地的最高行政长官张明澄的身份就水涨船高了。但是作为穿越众里唯一的台胞,几乎半数身家都落在蝴蝶岛的张明澄,估计是等不到自己身披州长马甲的时候了。因为他早做过了海外领行政官员的最大任期,按照最新的国家行政调整,再过两个月他就必须卸任回本土。

    回本土后能担任什么政府职务,恐怕连内阁都还没想好。但拥有“张氏集团”的张明澄显然并不担心后半辈子的生计,而且他也未必能看得上国会或内阁能给他的新位置。

    放下手里的信件,44岁的市长张明澄开始把目光朝向远方熙熙攘攘的港口,以舒缓视力疲劳。手上是南山总督领总督吴元一写来的私人信件,大致意思是鼓励张明澄参加几个月后进行的众议院议长选举。

    如果说非要给自己贴个站队的标签,张明澄认为自己算是私有派的一份子,旗下的水泥建材产业垄断了华美国内近半数行业市场,甚至他本人还是蝴蝶岛唯一的一家私营商业银行的幕后最大股东。单论身家,和中远贸易集团的任长乐、北美标准石油公司的张丽。并称华美三大资本家暴发户,还是以企业家的身份第一个公开支持《外籍劳务输入法案》并加以推广的海外领高官,更是东联集团的大董事之一。

    但从另一个角度上讲,张明澄又和那些所谓的国有派关系密切。尤其是业务量最大的国营建筑工程集团的老总董久楠。虽然之前的国资委审计工作中,并没有发现张明澄和那些国营集团有什么不良的业务往来记录,但随着大量两派人士在那场震动中纷纷倒霉,几个老头子幕后联手发起的国会洗牌。让张明澄也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原因无他,张明澄的清白记录,加上执政经验丰富。如今“衣锦还乡”,必然会被不少人拉拢上位,以作为国家前台的代言人。就好比他当初被私有派支持在蝴蝶岛海外领任职一样,如今蝴蝶岛上的各行各业,国营集团的产业比例是全国最低的地区之一。

    国营改国有的内部消息已经吹了好一阵了,从一开始就名不副实、而且即将失去最大依仗的所谓国有派们陷入了最大的困境,但又无可奈何必须放弃他们所习惯的位置。他们中的相当成员都被参议院和国资委留了案底,旁人避之不及,很明显今年的众议院选举,已经不能称作国有派的这些人,再进入国会的机会微乎其微,他们的政治价值大概也只剩下了他们手中的选票。

    归根结底,个人财富的流向差异,才是当初所谓的国有派和私有派互相看不顺眼的根源,其实两派的本质矛盾根本就不是国营与私有这种看似高大上的论题,国内真正的国有派恐怕还只有那几个老爷子和少数人。这些矛盾看似肤浅幼稚又似乎深不可测,对曾经的大陆同胞那种财富价值观还算了解的张明澄当然是采取了置身事外的中立立场。

    张明澄和吴元一的交道其实并不多,而且在张明澄眼里,吴元一是个很特殊的人。说起出身,吴元一穿越前最初只是个码头司机,又是建国后从国营能源矿业集团里出来的,算是所谓的国有派,在南山总督领这些年,大量的国营集团业务以及国有派的私人投资可以看出一斑。

    但说起执政理念,吴元一算是国内最激进的人,一直鼓吹国家殖民主义,和态度消极的国有派又截然不同。也是当初坚决支持张明澄在蝴蝶岛搞“外籍劳工”输入试点的议员,更是东联集团在南山总督领立足发展的最大支持者,深受私有派的青睐。

    据说吴元一也到了总督任期的最后几个月,甚至因为南山总督领的暴乱,还让不少前国有派的投资人私下不满。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吴元一也像是个借了国有派外壳的独立中间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推广他的政治理念。

    吴元一去年在首都曼城私人召开的“南非论坛”。已经展示出他不仅仅把执政目光看在南山总督领一个地方,而是希望在国内拉扯出一个能够直接支持他的政治派别。

    如今前国有派遭受重创,内部也发生了分裂,但不管清白与否,一群同样掌握着选票、大量财富而又缺乏经济投资脑子的倒霉蛋显然成为吴元一的最佳合作对象。

    吴元一愿意牵头让张明澄在众议院选举中担任众议院议长,肯定是打算收拢那些已经乱了分寸的前国有派污点人士。而在许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中间派眼里,吴元一身上的铜臭味又明显比那些私有派弱多了,再得到一些额外的支持也理所当然。

    ……

    “老张,怎么一个人在发呆?”

    身后传来了妻子毛黛荔的声音,张明澄赶紧放下手里已经捏了良久的信纸。笑着站起身舒展着胳膊。

    “平时没见多少人挂记你,怎么这些日子三天两头都是你的信?”

    同为穿越者女性之一的毛黛荔比张明澄还大一岁,当初是旅游团的一员,穿越前是一名私营小企业会计。穿越后毛黛荔果断看中了善于创业打拼的张明澄,在女追男隔层纱的状态下,成为了张明澄的妻子,如今担任张氏集团的总裁,和北美标准石油公司的总裁张丽、杨雯雯生活艺术集团的总裁杨雯雯并称华美企业界三大女强人。

    基本上每年春节期间,毛黛荔都会带着一家孩子来蝴蝶岛陪丈夫过节。而平时大都呆在曼城的集团总部劳心劳力。

    看到丈夫有点疲惫的样子,毛黛荔又将手里的一封信放到了桌面:“任长乐写来的,信封是东联集团的。”

    “估计都知道我要卸任了吧?”张明澄将信收进抽屉,笑着端过了妻子递来的茶。“马上要搬回本土和你们一起住了,怕是回去后气候还不能适应,年前回国述职,害我感冒了好几天。”

    “我知道你舍不得自己的心血。”毛黛荔笑笑。双手按上了丈夫的太阳穴,轻轻给对方揉着,“老二今年就要小学毕业了。我在想是在曼城继续上国立中学,还是送去青城读私立中学……哎?你不看信吗?”

    “没啥好看的,我知道里面写的什么。”张明澄微微摇头,“如果是东联集团的董事会信函,就直接发电报了,还用得着任长乐写一封私人信吗?”

    “是不是因为众议院即将解散、提前选举的事……”毛黛荔眉头微微一皱,好像猜到了点什么,“他们让你去当众议员?”

    “岂止是议员,是众议院议长。”张明澄无奈地笑笑,指了指桌面半摊开的吴元一的信,又指了指抽屉,“在他们眼里,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样啊,以你的资历也算够……任长乐他们我还能理解,为什么老吴也请你?”毛黛荔一愣,有点不明白了。

    “因为我两头都没得罪什么人,而且现在清白的人并不多。老吴当初在许多事上也支持过我。”张明澄放下茶杯,目光转向了北美方向,“老齐、老赵和老包在那些老爷子的支持下,这次联手对国营集团下了狠手,得罪的人不少,恐怕老齐是不大可能继续担任总理,老赵的众议院议长位置也不保。别看总理提名表面上都是总统的权力,其实这几届总理人选,都是两院议长提交给总统的,成惯例了。”

    “老吴打算拉其他人支持你竞选众议院议长,然后提名他做总理?!”毛黛荔终于明白了,赶紧坐到了丈夫身边,拉开抽屉取出信,“那任长乐他们的意思呢?”

    “反正不会是支持老齐继续做总理……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支持苏子宁做总理提名。”

    “奇怪了,两拨人都让你做议长,但总理提名却都不一样……”毛黛荔叹了口气,“老张,如果是我说的话,我支持苏子宁,毕竟大家平时都走得近一些。”

    “就是因为如此。如果我真去做众议院议长,恰恰就不能提名苏子宁。”张明澄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毛黛荔问道。

    “因为苏子宁油滑得很,他才不愿意这个节骨眼上走上前台,也许这封信发来的时候,苏子宁还在回避呢。”张明澄摊开双手,说出的理由简单到让妻子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

    “我看起来很油滑吗?”苏子宁一支手指对着自己,左右看着客厅里的到访朋友,一脸的无辜。

    “别,现在是个大好机会,那些人现在都不敢出声了。咱也找不出多少清白而且有资历的人。作为哥们儿,你怎么也应该顶上吧?”任长乐地指着苏子宁的胸口,脸露“凶光”,“我已经给张明澄写过信了,全力支持他当众议院议长!都算是自己人!”

    “那是,现在看起来还像个小白脸的就剩你了。好歹外交部正部长的位置也让我坐坐啊。”严晓松笑嘻嘻地在一边附和着,眼角已经出现了隐隐的鱼尾纹,岁月的痕迹悄然显露。

    “可我算是中间派吧……”苏子宁撇撇嘴,依然心里有点不舒服。

    “毛的中间派。和兄弟们混那么热乎,谁当你是中间派?”任长乐气呼呼瞪起眼睛,好像恨不得抽对方一巴掌,“你做总理。大家觉得安心。”

    “这可未必……”苏子宁讪讪一笑,若有所指,“就不怕我限制你们?”

    “至少大家什么事都好商量。”任长乐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地点头,“大家这些年发展不错,其实你也提点了不少。如果你真把我们当外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静静地看着好友那一双诚挚的双眼,苏子宁陷入了沉默,而一边的严晓松,也似乎若有所思。

    “如果苏子宁坚持的话,我看就算了吧。”袁欣艺很了解丈夫的脾气,虽然对方平时说话做事显得很轻松,有时候还有点患得患失,其实定下的心思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这总理我是绝对不当的。”苏子宁露出严肃的表情,斩钉截铁地说着,“大家的心意我明白,但我的心意却不在收拾这个烂摊子。”

    房间里的人纷纷露出遗憾的表情,尤其是任长乐。

    ……

    已经深夜了,客人基本都走了,惟独严晓松还“赖”在苏家喝茶。

    “你再不回去,卡特琳娜大概会禁止你进卧室吧?”看了眼好友喝闷茶的表情,苏子宁压低了声音,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

    “你有自己的关键时间点,对吧?”严晓松似乎早就看透了苏子宁的心思,突然冷不丁地说道,“你打算这几年看老吴的笑话?”

    “亏你还自称我肚子里的蛔虫,为什么这么想?”苏子宁露出奇怪的表情,对好友的猜测有点无语。

    “模糊的预感。”严晓松也露出一丝微笑,并不打算把心里的猜测说透,“其实这次国会众议院解散和大面积改革,最大的困局还是如何解决那些犯错误的人的‘下岗’问题,从这个层面上看,你确实不适合。”

    “犯错?也许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错的是大家并非真正从一开始就在公平的起跑线上,至少他们觉得并不公平。因为曾经的社会烙印和成长经历,依然让他们在这个新世界和任长乐等人拉开了差距。某些人自视优越,排斥他们,没人真正教导他们如何发挥自身条件优势,如何思考,如何进步。他们只能单纯而消极地选择了另一条最熟悉的‘致富’路线,一个耗费精力最少、方法最简单、甚至在他们眼里‘最不算啥’的愚昧模式……”

    苏子宁抬起手,将之前任长乐留下的联名推举信慢慢撕成两半,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们中间除了少部分技术型人才,大多数人身无所长,能力平庸,不善交流,害怕风险,缺乏经济头脑,不善规划和管理,甚至都没人有胆子站出来像任长乐那样振臂一呼领头创业,只能依附在国家垄断体制下坐享其成。说句不客气话,现在即使他们所有人都凑起来,都运作不了半个东联集团。如果他们再一盘散沙下去,甚至开始边缘化,各种心思都会出现,那才是国家最大的危机。”

    “所以,这个时候,老吴才是解决国家当前内部问题的最大推动者。老吴善交际,有头脑,有胆魄,有主张,这正是他们严重缺乏的。老吴将他们组织起来,借用他们力量的同时,用国家去指引他们,为他们创造出路,而这正是你、我以及任长乐这些人没精力、甚至不屑去做的事。在这种情况下,也只有老吴是最合适的,是吧?”

    听完苏子宁没有当着任长乐等人说出的真心话,严晓松终于放心地笑了:“你这么一说,老吴去年举办南非论坛的时机算是歪打正着恰到好处,也许‘非洲集团’真要出来了。”

    “嗯,现在国有派已经不存在了,或者说,真正的国有派并不包括他们那些人。”苏子宁点点头,“听说吴元一在这次出事之前,就在到处联系了。从吴元一的选择面来看,去年南非论坛所包括的人,加上这些倒霉的,可以算做一个派别了。一个希望国家出面实现个人富强的进步团体,然后还能把被任长乐他们排斥的、或心怀不满的人都塞进去。”

    “哈哈,这些人摇身一变,成进步派了?剑走偏锋,而且看起来似乎还因祸得福了。”严晓松也乐了,“那老齐和包子图他们,算不算是保守派?”

    “嗯,任长乐他们,就算自由派了。本质上做事还是中规中矩的传统,只是希望国家对他们更偏心一些,限制尽可能少一些,却又和吴元一他们的方向不一致。而我们这些所谓的中间派,是必然会在今后选择站队的。”苏子宁长呼一口气,脸上带着几丝苦笑。

    “那你今后会选择谁呢?”严晓松思索了一下问道。

    “也许会和你不一样。”苏子宁一字一句说着,眼里透着无奈的笑意。

    “我知道。”严晓松点点头,然后起身拿起外套,离开了苏家。(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新的战线

    1636年2月初,法国分别与荷兰、瑞典签订新的军事盟约,公开向西班牙宣战。这比历史上欧洲三十年战争第四阶段的时间点整整晚了一年,可以说横插一杠的爱尔兰战争对历史原本的进程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2月底,法国出兵重新占领意大利北部的瓦尔特林纳要隘,联合瑞士切断西班牙与德意志的陆上联系通道——“西班牙大道”(从热那亚或米兰起,北经瑞士、阿尔萨斯至洛林,或西经萨伏依,法兰斯康德至洛林,再北行至尼德兰)。

    紧接着,法国首相黎塞留又与魏玛的伯恩哈德缔结条约,正式介入德意志战争。被人逼到眼皮子底下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毫不犹豫地向法国宣战.立志为前国王古斯塔夫报仇的瑞典军队也乘机卷土重来,3月初在北德意志梅克伦堡和波美拉尼亚登陆,早有准备的神圣罗马帝国迅速分兵应对。

    法国一动,和神圣罗马帝国一个鼻孔出气的西班牙,二话不说马上派遣陆军跨过边境,从西班牙本土和意大利两个方向进攻法国。

    三十年战争最大规模的全欧混战阶段正式打响,硝烟再次弥漫欧洲大陆。相比之下,曾经轰动西欧的爱尔兰战事反而因为枪炮齐暗而显得微不足道了。

    ……

    欧洲大陆的战争再起,四处分兵的西班牙终于无法再在爱尔兰干耗下去了。

    3月4日那天,除了派遣部分战舰继续配合华美海军参与对都柏林的海上封锁外,圣克鲁斯侯爵率领的西班牙陆军主力开始逐步撤离爱尔兰。

    3月10日清晨,在亚速尔群岛已经待命半年的华美外籍军团野牛旅两个营,终于从爱尔兰芒斯特省西南的凯里郡肯梅尔港登陆。

    登上爱尔兰岛的上千名华美外籍军团官兵,在军乐的引导下开进肯梅尔港,受到了当地爱尔兰民众的热烈欢迎。

    “是戴琳小姐!”

    拥挤的街道边,无数爱尔兰男女老少都伸长了手臂。向着行进队伍中的某辆马车高喊着。视线里,整齐的华美陆军队列中,一辆高档马车上清晰印着当地民众已经一年半未见的玫瑰庄园的标记。

    马车停在了街道边,在荷枪实弹的士兵保护下,戴卿卿罩着一件外袍,怀抱着自己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儿子走了下来。产后略微虚弱的脸上带着一抹从容的微笑,伸手向着四周欢呼的人群微微摇晃。

    戴卿卿的动作在欢迎的人群里又掀起了一阵狂澜,泪容满面的爱尔兰男女嘶哑着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们心目中圣女的名字。

    “艾迪,我说过。我还会回来的。”戴卿卿回头朝自己的老管家笑着,后者只是恭维地略一欠身,就挺直了胸膛。管家艾迪当初从玫瑰庄园一同撤离,如今这个老人已经跟随戴卿卿至少十年了,成为这个新兴贵族家庭不可或缺的一员。

    “卿卿,我们会继续向基拉尼行军。”外籍军团野牛旅的指挥官徐洪运中校走了过来,得意地指着不远方站着的一批态度恭谦的小贵族打扮的欧洲人,“看来还有更多地主老财在等着你大派好处啊。”

    “嗯,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今天的选择是正确的。”戴卿卿认真地点着头,一边小心地将宝贝儿子身上的襁褓拢了拢,“艾迪,我希望半个月内玫瑰庄园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到时候请这些先生到那里做客。”

    “那当然,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要回到他们的家。”艾迪心情愉快地欠身行礼,身后一行当初从玫瑰庄园撤离的男女仆役们都面带笑容。

    “那个……卿卿啊,你儿子都生下来了。怎么还不和代伯童成婚呢?”徐洪运此时压低了声音,有点尴尬地摸着鼻子讪笑着,“代伯童现在还在埃姆登和英格兰人磨嘴皮子。你也不给人家一个希望?”

    “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徐老哥。”戴卿卿眨巴着眼睛说道,最后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返回了马车。

    徐洪运并不知道,如今戴卿卿怀里孩子,在出生那天就已经从埃姆登侯爵腓特烈五世的那里继承了一个“欣特男爵”的封号,正式跻身德意志贵族行列。

    孩子的华美名字叫代欣志,欧洲名字则取名为“弗兰克.欣特.德.维特尔斯巴赫”,算是正式继承了戴卿卿身上那一丁点的德意志巴伐利亚贵族血统,而之前的埃姆登欣特男爵家,则早在三十年战争第二阶段就战死沙场从而绝嗣。

    历史上,英格兰查理一世的二女儿伊丽莎白也将在1636年呱呱落地。这个注定要在英格兰资产阶级内战中谢幕的君主,估计到时候不得不考虑依靠自己的女儿为英格兰王室的未来找个可以依附的对象。

    ……

    建立不过几年的埃姆登侯国,如今也是如临大敌,腓特烈五世的军队开始在边境布防,以警惕四周的邻居有可能的入侵行为。在华美军事顾问的重新整编后,埃姆登军队人数虽然不足万,但论武器装备,却是德意志诸侯里最精锐的,几乎清一色的美式军械,而且补给充足。

    从1634年法国为备战宣布禁止任何谷物出口之后,荷兰人从波罗的海进口的谷物也开始囤积惜售。欧洲的粮价再次上跳,每夸特(quarter,容积单位)小麦的市场价突破30荷兰盾大关(折合每吨150美元),开始逼近17世纪20年代大饥荒时的物价。与此同时,法国和德意志地区的盐价也比20年代上涨了三倍,整个西欧再次面临战火和饥荒的双重打压。

    在英格兰贸易陷入停滞的当下,埃姆登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华美欧洲贸易的新桥头堡之一。从海路源源不断涌进的华美谷物、牲畜和海盐,成为了埃姆登侯爵腓特烈五世手上的经济筹码。每吨80美元的小麦进价,可以让腓特烈五世在这场战争中获取惊人的暴利和外交利益。

    一支从北美发出的敖广级飞剪商船队在昨天抵达埃姆登港,又是几千吨谷物或牲畜在埃姆登港口卸下。望着港口方向那热闹的场面,坐在官邸会议厅里的腓特烈五世是眉飞色舞,底气十足,也让参加外交会谈的其他欧洲外交官们若有所思。

    “……我们可以接受英格兰的和平意见。但前提是,必须给予爱尔兰科克郡的天主教徒自主权力!”西班牙外交官迪亚戈的态度依然未变,因为这是西班牙介入爱尔兰战争的最大政治动机。

    在华美海军正式参战后的今天,西班牙已经尽雪前耻,如今西班牙海军参与了泰晤士河口的联合封锁行动,近两个月来已经拦截捕获了英吉利海峡上百艘大小商船,不光是英格兰商船,荷兰商船也为数众多,甚至还包括部分法国和丹麦的商船。

    “如果国王陛下不介意给予爱尔兰天主教徒信仰自由,我个人可以认同……”英格兰国民议会代表亚当斯语气低沉。已经没了前些日子的死不让步态度,而他身边的英格兰王室代表也神色黯然。

    伦敦被海上封锁已经足足三个月了,被华美或西班牙海军掠走的大小商船都快数不过来了,英格兰所受到的贸易损失大大超过最初的预想,整座城市也陷入了困境,如果再僵持下去,那英格兰在无法改变现状的情况下,恐怕后续伤害会更深。

    “那还有什么需要讨论的吗?”见最难以沟通的停战条款已经迈过,华美外交代表代伯童终于露出了微笑。“那么接下来,我们核对停战协议的其他细节。鉴于这本身就是一场不应该发生的战争,那基于共同的和平意愿,我们将解除海峡封锁。并在恢复爱尔兰正常秩序之后履行撤军协议、归还锡利群岛……”

    一条条协议内容一一铺开,英格兰代表除了点头还是点头,这里面已经剔除了绝大多数让英格兰人难以接受的东西,接下的时间纯粹只是走个过场了。

    “上帝见证。这是一场公正的谈判!”看着从头到尾都心不在焉的荷兰和法国外交官,腓特烈五世得意地站起来,为和平协议的最终落定做了总结。

    ……

    在腓特烈五世和法国使者的连番数次调解下。最终版本的《埃姆登和约》在1636年的3月15日签订。关于英格兰国民议会拒不承认的加勒比相关岛屿的国债抵押和非法侵占问题,这次也基本一次了结。

    一、圣基茨和尼维斯岛、巴巴多斯岛作为国债欠账抵押依然有效,按照债务合同的约定,英格兰继续连本代利承担总计800万美元的债务,并在三年内全数偿清,但英格兰继续享有从华美获得低息贷款的资格。

    二、华美无条件收回被英格兰非法侵占的巴布达、安提瓜、蒙塞拉特三岛,英格兰为上述三岛的非法侵占行为赔款200万美元。

    三、华美放弃要求英格兰割让弗吉尼亚殖民地约克河、帕芒基河、南安娜河以北的土地的要求,但英格兰方面同意弗吉尼亚殖民议会在未来一年内展开自决。

    四、弗吉尼亚詹姆斯敦华美商船爆炸事件,由英格兰方面承担全责,赔偿各项经济损失100万美元,华美军队在收到赔偿后撤离詹姆斯敦。

    五、英格兰取消战争期间颁布的所有针对华美的歧视性贸易法案,恢复华美的最惠国贸易地位,并开放都柏林、普利茅斯的贸易权。

    六、英格兰王室继续承认爱尔兰基拉尼地区属于戴琳女男爵的领地经营权,并赔付100万美元的经济损失。

    七、英格兰不接受西班牙提出的恢复英格兰国内天主教的要求,但作为交换,英格兰同意爱尔兰芒斯特省科克郡的爱尔兰地方议会自治,他国必须继续承认英格兰国王对爱尔兰王位的合法拥有权。

    八、英格兰为爱尔兰战争承担全部责任,赔偿华美600万美元、赔偿西班牙1000万美元、赔偿葡萄牙200万美元,并以300万美元的赎金从华美手上赎回锡利群岛和都柏林的英格兰战俘。

    以上条款除去债务,赔款金额合计2500万美元(其中1300万属于华美),相当于英格兰王国几乎一年的国家财政收入,而且必须在和约签订后半年内支付。英格兰人大概只能继续向华美的大西洋银行或自己的土豪同盟荷兰大举借钱。

    看起来损失惨痛,但英格兰代表们也自认为比最坏的预期好了不少。在加勒比、西非黄金海岸、印度的据点保住了,锡利群岛保住了。爱尔兰也基本保住了。

    但最大的隐患,或者说是预感中的最大损失,还是英属弗吉尼亚殖民地。因为华美坚持弗吉尼亚的未来将交由当地的殖民议会自决,如果弗吉尼亚殖民议会继续选择留在英格兰王室统治之下,那还好说,但目前来看,已经被华美严重渗透的弗吉尼亚殖民地,很显然无限偏向于华美。

    如果不同意这个“和平路线”,那联军方面最初提出的巨额战争赔款,将是目前英格兰王国完全无法承受的重负。那个科克郡的爱尔兰地方议会自治条款。由于西班牙的寸步不让,也只能咬牙吞下肚,只能期望在今后寻找合适的机会再讨回来。

    至于一度提起又马上被人遗忘的巴哈马群岛的新普罗维登斯岛(拿骚),华美并没有打算让英格兰丢掉,而是继续在加勒比海的西班牙传统势力范围留下一颗英格兰钉子,留待今后所用。

    在利益均沾的原则之下,原本被英格兰私下卖给荷兰的圣尤斯特歇斯岛和萨巴岛,这次被华美“慷慨”地转到了法国名下。法国外交官意外惊喜的同时,也向一语不发、纯粹扮演酱油角色的荷兰外交官投去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圣尤斯特歇斯岛和萨巴岛。是英格兰王室当年无视华美抗议而私下圈占的,在去年“非法”出售给荷兰西印度公司,如今在欧洲外交谈判席上公开送给法国,完全是挑拨离间。荷兰外交官是有气也不敢撒出来。

    因为现在的荷兰在新大陆已经是“孤军作战”了,荷兰西印度公司和华美、葡萄牙在巴西的对峙,已经拖累了荷兰在本土的军事部署。虽然从法律授权上看,西印度公司拥有自己的海外殖民经营甚至是交战权。但谁都知道西印度公司拥有荷兰国家股份,如今荷兰本土几乎完全失去了和西印度公司舰队的联系。

    华美依然是不撕破脸皮一切都可以商量的态度,而且声称这属于葡萄牙的殖民地事务。华美只是基于双方同盟关系履行了条约义务。但荷兰外交官已经预感到了结果,大概过段时间,狐假虎威的葡萄牙也将趾高气扬地在阿姆斯特丹或者里斯本和荷兰州长联合会也展开一场类似的谈判。

    几天后,来自大西洋彼岸的《埃姆登和约》签订的消息掀翻了华美国内的所有话题,《曼城周报》和《北美时报》都在当天的周刊上连篇累帙地报道这一国家建国以来和欧洲国家进行的最漫长战争。

    媒体的回顾、评价与总结充满了各种事后诸葛般的惺惺作态或煽情,但无论是何种遣词用句,都无一例外地对国家政治、外交与军事力量展开了大肆吹捧。瞬间达到高点的正面舆论冲淡了歌星陶心梅逝世所带来的国民伤感。

    为故意营造民意言论自由氛围,得到授意的若干穿越众文青以虚假身份开始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猜测”国家对这大一笔战争收益的分配方向。不算其他收获,整整1300万美元的战争赔款,报纸上公开展示的国家在这场典型的趁火打劫中获得的回报,已经让大部分国民兴奋的无法自已,仿佛回头这些钱就可以马上落到自家床头柜里一样。

    “虽然战争远在几千海里以外的欧洲,但毋庸置疑的是,中华美利坚共和国的每一个家庭,都在这场战争中为国家的胜利付出了巨大的辛劳,胜利属于中华美利坚共和国的全体国民。笔者个人建议……”

    改善城市环境、加大城市公共基础设施投资、扶持国民个人创业,诸如此类的希望国家在近期有所表示的报纸评论建议是各式各样,大有国家与民祸福与共的伟大爱国主义精神。

    海军南方舰队和荷兰西印度公司在巴西的对峙还没有结论,但已经绷了一年的紧张心情在此时终于看到了全面放松的曙光,不光普通国民家庭欢欣不已,对于军队官兵的家属而言更是如此。

    ……

    1636年3月26日,周三。

    过去的一个月里。在数次击退荷兰西印度公司的试探后,华美南方舰队的主力终于牢牢地守住了累西腓港以北10公里的奥林达港。

    而在一个月前,荷兰西印度公司的入侵部队在舰队的掩护下,终于突破了累西腓的葡萄牙临时防线,近1000名葡萄牙殖民军死伤惨重,剩下的大部分成了战俘。

    超过4000名荷兰雇佣军占据了累西腓港,当地的葡萄牙总督被迫宣布投降。连同港口被封锁时堵住十多艘大小商船以及超过5000名累西腓居民成为了荷兰西印度公司的“战利品”。

    这一战局的变化,也让华美海军司令部试图借助海上威慑让荷兰西印度公司自行撤军的愿望落了空,陆上作战不可避免。

    ……

    曾经因制糖业和种植业繁荣一时的奥林达,如今已经是一片废墟。几个月前的荷兰西印度公司入侵劫掠和一场大火。让这座一度繁华程度超过累西腓港的葡萄牙殖民地成为一座焦黑的死城,城郊的种植园和制糖场全部化为乌有,大量奥林达的居民不是被荷兰雇佣军在劫掠中杀害,就是被迫逃往南方的累西腓港。

    残垣断壁之中,唯一还显露出生气的,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军营。他们是一个月来从南非和加勒比紧急海运而来的华美陆军,总兵力达到四个加强营2100余人。其中包括三个从南山港运来的前非洲旅步兵营,一个从加勒比运来的外籍军团棕熊旅步兵营,所有部队临时编为华美陆军巴西派遣旅。继续由前非洲旅指挥官斯科特中校指挥。

    又是一批军用物资从海上运到,磨磨蹭蹭了几乎一个月的巴西增兵计划终于在今天完成。军营里人声鼎沸,各个连队的士官们扯着嗓子下达着命令,处于防御休整状态的士兵们纷纷收拢营帐。整理辎重。

    奥林达南方的一条小河北岸,旅指挥官斯科特中校带着他的参谋组走在岸边,举着望远镜眺望着南方,但视线里除了被废弃的种植园就是绵密的热带原始雨林。根本看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仿佛那个方向还是一个野蛮的原始世界。

    “长官,海军发来电报。南方舰队的主力必须返回桃源岛维护,只能留下两艘护卫舰保护奥林达的登陆场。”副官有点不自在地念着一封电报,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因为几天前的风暴让停泊在港外的战舰有点损害。”

    “嗯,谁也无法预料到这里的天气,不过这意味着荷兰人也不一定能缓过劲来。”

    斯科特想起了三天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风暴,不光是在港外负责海上防御的南方舰队猝不及防,就连奥林达城内的巴西派遣旅的营地也遭了大灾。许多部队营帐都被近十级的大风给刮倒,大雨导致堆积如山的后勤补给品都泡在了水里,甚至还使数名在废墟里躲避风雨的士兵因为砖石垮塌而受伤。

    “那么我们还要继续行动吗?根据侦查,累西腓城的荷兰兵力至少有4000人。”看着身后源源不断开来的部队,副官压低了声音。

    “荷兰人现在在累西腓城里龟缩防御,那里有几千名平民和我们的商会产业,南方舰队是无法提供炮火支援的。不管荷兰人有多少兵力,对我们来说,都是一场必须自己努力的战斗。”斯科特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笑容,对海军长期以来嘲讽陆军“只能在海军的裙子底下开枪”的玩笑表示有了反驳的机会。

    旅指挥官的轻松态度引出了参谋组军官们的笑声,而此时正在南方进行渡河的巴西派遣旅的官兵们,状态却并不是很好。

    一队队的华美陆军官兵陆续过河,近赤道的热带气候让每名官兵从离开军营不久就汗水淋漓。

    “笨蛋,用力拉住!”

    “再来几个人!”

    这次增援而来的外籍棕熊旅步兵营还额外携带了一支轻型野战炮兵连,也是外籍军团首次编列的野战炮兵部队。如今4门75毫米野战炮正被一波官兵推搡拉扯着,在没过膝盖的小河里艰难地前行。

    几天前的风暴大雨导致小河的河水上涨不少,加之河床的乱石阻碍。4门大炮无一例外都被卡住了轱辘,负责牵引的驮马是马蹄乱踏,四周扶住炮架的官兵更是在近30度的高温下汗流浃背。

    “如果没有大炮,我们估计很难突破荷兰人的城防。”走过小河的乔肆,回过头对着身边的人小声嘀咕着。

    “所以他们应该更努力点!”于山抽着香烟,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笑看着正在河中央挣扎的炮兵们,“如果他们能直接让荷兰人投降就更好了!”

    “军士长,这次的荷兰人很多吗?”

    任兴忠从登陆奥林达到现在,精神面貌突然比在南山港时好了许多,几乎每天都在擦拭自己的步枪。甚至还主动向连部申请过前哨侦查任务。

    “你好像迫不及待……对手可不是野蛮的土著,他们手里的步枪射程至少比黑人的投枪远了三倍,甚至还有大炮。”于山偏着头看着情绪高涨的小兵,有点搞不懂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兴奋。

    “听说巴西有许多大明来的人。”任兴忠紧了紧步枪肩带,露出认真的表情,因为之前在奥林达的废墟里,已经发现了身穿大明服饰的尸体,“荷兰人会祸害他们的!”

    “没看出来,你还消息蛮灵通嘛……嗯。从十多年前开始,这里就有大明的百姓定居了,现在恐怕有上千号了吧。”

    于山一愣,对眼前小兵的见识表示惊诧。因为当初他和乔肆就是在累西腓落脚的,也亲眼看到不少大明难民因为各种原因而在累西腓定居。

    “该死的,这样下去会耽误整个行军的!”

    马卡洛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河,气呼呼地朝着几门纹丝不动的大炮大发雷霆。一回头,刚好看到乔肆和于山在附近,于是赶紧抬起了手:“嗨。亲爱的于山先生,马上带几个人过来帮帮这些家伙的忙,否则我们明天都无法到达累西腓!”

    “马大猴子为什么总是能一眼就选中我呢……我惹到他了?”于山将烟屁股一扔,又是一阵强烈的不满。

    还没等于山指派,任兴忠就把步枪背到了身后,第一个跑下了河,然后混在外籍军团炮兵人群里,用力扶住了大炮。

    “使劲!对,往那个方向推!”

    一声声吆喝声中,大炮被乱石卡住的轱辘终于松动了,然后炮身猛然一松,就被众人推了出去。

    几个用力推搡的士兵没有收住力,顿时跌倒在河水里,一片水花飞溅,引起了四下的哄笑。任兴忠已经全身湿透,但他只是轻轻抹了把脸,就又冲向了另一门大炮。

    “这少爷干劲十足啊……大概他一个人就可以把所有大炮都拉到前线。”站在河边的于山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

    此时此刻,在遥远的北美曼城,任长乐的家里正在举行一场午宴,招待集团旗下的五月花运输公司的总裁阿德莱德夫妇,以及东联集团的总裁安德里安夫妇。

    “这些混蛋,他们居然说中远国际贸易集团在多米尼克岛的购地资格必须有限制!”任长乐气呼呼地吃着面前的菜肴,一边还对着对面的安德里安和阿德莱德不断抱怨。

    “没办法,现在无论是私人还是企业,任何土地购置都有限制条件了。”杨雯雯面不改色地小口喝着果汁,对丈夫多年来的置业手段表示鄙视,“现在新的《企业土地购置法》修正案出来了,企业购地的成本、门槛、购置税和土地增值税也在大幅度提高。企业用地超过30000亩的,提高了累进制土地增值税率,除非钱多得烧。”

    “这明显就是针对我们的!”任长乐恶狠狠地咽下一块土豆烧牛肉,手里的筷子虚点着桌面,“现在每年的土地增值税增加了快一倍,他们干脆哪天把地收回去得了!”

    “确实,东联集团在南非的土地购买也受到了影响。”安德里安悠然地吃着牛排,也不忘附和上两句,“我估计,现在有人在和我们竞争。”

    “嗯?竞争?”任长乐正在喝酒,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就放下了酒杯,“是哪家?”

    “还不清楚,但绝对不是国营农林渔牧集团。从南山港传来的消息判断,可能我们需要重新报价。”安德里安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有点没搞懂,“如果可能,我建议再等等,或者购买金沙港的土地,那里也很适合,而且价格更低。”

    “应该是董久楠他们,听说他们正和吴元一在组建一个非洲开发集团。”杨雯雯似乎消息更灵通一些。

    “见鬼,真是个坏消息!难道他们打算成立一家和东联集团相同的企业?!”五月花运输公司的总裁阿德莱德此时脸色难看了不少,因为他的大部分身家都投在了东联集团,“明摆的事,只有我们才拥有印度洋和远东航线的专营权,他们必须和我们合作才对!”

    “可南非并不属于大西洋,也不属于印度洋,它刚好夹在中间,谁都可以在南非经营。”安德里安撇了眼同伴,几乎用鼻腔出声讽刺了一句。

    “非洲开发集团……他们的胃口还真大啊……”任长乐皱着眉头,终于明白去年那次自己没有到场的南非论坛都是些什么人了。

    “对了,听说我们的任兴忠正在南非作战?真是个勇敢的孩子!”话说到这儿,安德里安面露笑意,也下意识地朝身边看去,结果平时乖巧的女儿并不在身边,只有自己夫人那张带着鱼尾纹的脸。

    “现在又跑去巴西了。”杨雯雯在一边抢过话头,顺带着白了丈夫一眼,“估计又是某人在国会上投的赞成票。”

    “上帝保佑,他一定能成为英雄的!”安德里安夫人此时插了进来,似乎对未来女婿极为看好。

    “奥林达和累西腓都有我们的种植园,从去年开始,就没有多少顺心的,全是倒霉事……”任长乐不置可否,但明显能看出现在任何有关巴西的话题都会导致他情绪不好。

    “现在我们还有一些商务代表也被困在累西腓。”阿德莱德此时露出心痛的表情,“上帝保佑,希望他们依然活着。”

    “嗨,大姐,姐夫!累西腓沦陷了!外交部正式向阿姆斯特丹发出通告,对荷兰西印度公司宣战了!”

    众人边吃边聊,突然间看见中远国际贸易集团的副总裁杨小华挥舞着一张报纸跑了进来。

    “听起来是好事。”几道目光扫过,属于荷裔的安德里安耸耸肩,迅速表明了自己属于华美国民的立场,“我敢肯定,他们会做出让步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Wild-child

    巴西累西腓,1636年4月3日,周四,雨。

    从海上而来的大风裹挟着暴雨,来回冲刷着这座巴西伯南布哥地区的首府城市。巨大的风速和外海的大浪导致占据这里的荷兰西印度公司舰队只能龟缩在港湾内,而华美的南方舰队也因为舰船维护而无法展开任何军事行动。除了留下保护北方奥林达港登陆场的护卫舰外,几艘主力还在遥远的蝴蝶岛海军基地紧急维护。

    不过,这些并不没有影响斯科特中校指挥的巴西派遣旅的进攻行动。冒着大风大雨发起进攻,这在以往肯定会被陆军司令部的任何一名穿越众高级军官所制止。但这次,显然斯科特做出了一个让他人不得不认同的决定。

    因为此时的荷兰西印度公司的舰队也因大风也失去了机动和战斗力,甚至由于大雨潮湿气候,占领累西腓的荷兰地面雇佣军部队还会面临部分火枪火炮失效的局面。对于已经基本换装使用卷铜金属子弹的30a型步枪和32a转管机枪的华美陆军来说,这大概是城市攻坚战的最佳时机。

    但荷兰雇佣军的指挥官显然也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将部下十分巧妙地按照防御部署混入了城区的建筑,甚至还将不少大炮都隐蔽到了建筑房屋之中,以避过雨水的干扰,从而形成了大大小小的防御街垒。

    让人遗憾的是,斯科特在这种城市攻防战中严重缺乏直瞄重火力,仅有的一个外籍军团轻型野战炮兵连只有4门75毫米野战炮,不足以分配到所有的进攻区域。而躲在那些民居建筑里的荷兰雇佣军,也让华美陆军的60毫米迫击炮的曲射火力难以发挥作用。不顾后果乱打一气肯定是行不通的,毕竟累西腓里还有着大量被荷兰人裹挟的平民,其中还包括被国内重点关注的上千号定居累西腓的华裔。

    如今的累西腓已经十分拥挤了,不光有几千普通居民和大量土著奴役。更有超过4000名荷兰西印度公司的雇佣军和差不多同样数量的武装水手也龟缩在城市的各个防御地段。2000来号华美陆军官兵的进攻,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优势天气中也会面临啃硬骨头的难题。

    ……

    从3月31日发起的累西腓攻防战已经持续了四天,瓢泼的大雨中,呼啸的炮弹在简陋而斑驳的南美城市边缘掀起一团团泥泞,高爆炮弹的爆炸威力并未被风雨减弱多少。

    华美陆军官兵以连排为单位,穿梭在城市街道和建筑之间,坚固的石造建筑或简陋的木制建筑构成的城区之中不断闪烁出枪炮的光点,炸开的建筑废墟或是尸体同样和泥水混合在一起,堆砌在街头巷尾。

    散落着砖瓦碎石街道上,一群群佩戴外籍军团棕熊旅臂章的华美陆军官兵任由泥水涂满了全身。依然成片地或半蹲或匍匐在断垣残壁中。

    和战斗步兵的小心翼翼不同,街边简陋的临时阵地上,32a转管机枪组的官兵半跪在泥水里,有节奏地打出了一连串子弹,抽膛而出的高温弹壳在雨水中跳动,机枪四周渐渐堆叠起大片空弹壳。

    密集的子弹在两百多米外的一座建筑外墙上溅起一朵朵碎花,将企图向外开火的荷兰雇佣兵死死压制在窗后。而在距离窗口正前方不远的地面,两具华美外籍军团官兵的尸体正静静地躺在雨水中。

    机枪火力压制的间隙,一门75毫米野战炮终于被炮兵从街道废墟的一头推了过来。浑身湿透的炮兵们七手八脚地固定好炮身,就塞进了炮弹。两百米距离的直瞄炮击距离,高速飞行的弹头不到一秒钟就钻进了那座已经导致多名华美外籍军团步兵伤亡的建筑。

    炮弹爆炸吹出一大团搅拌着泥泞、硝烟和碎屑的花朵,炮声余音还未散尽。街道上的华美外籍军团官兵就发起了冲锋。

    ……

    在几个重点进攻区域之外,还有几条街道上同样发生着激战,一支半个连队规模的华美国防陆军部队也在雨水中挺进。

    冲过街区的华美陆军士兵,再次被一排斜对面建筑里打出的齐射给压制住。被打中的士兵倾倒在泥水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然后被惊慌失措的同伴拉着背包带拖到了矮墙后。

    “隐蔽,火力掩护!乔肆怎么选了这么一条进攻路线?妈的。每座房子里都是荷兰人!”

    高喊声中,于山举起步枪就对准了街对面的一座混木结构的建筑,雨水淋漓的视线里,那座荷兰人固守的建筑木窗半开,几个匆忙往燧发枪里填充火药铅弹的荷兰雇佣兵身影隐约可见。

    几十把30a步枪陆续开火,一个装完弹推开窗户正要发射的荷兰雇佣兵被击中,捂着胸口挂在了窗口上,其余的荷兰雇佣兵纷纷压低了身体,没敢再冒头。

    耳边的枪声不断,子弹高速飞行的破空声仿佛就在头顶来回。任兴忠提着步枪躬身快速逼近敌人藏身的建筑外墙,身体一滚,就带着泥水靠到了墙头。看了看数十米外躲在一截断墙后开枪掩护的战友,任兴忠大口喘着气调整状态,肮脏的雨水顺着钢盔不断流进嘴里,润湿着几个钟头都滴水未进的干裂嘴唇。

    休息了几秒,任兴忠从腰间解下了用三枚手榴弹捆在一起的集束手榴弹,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窗台,深呼吸一口,拉开引信,停了一秒就猛然起身投了进去。

    单枚装药量达到120克炸药的27b型木柄手榴弹是进攻型手榴弹,破片数量大幅降低而大大增强了爆炸威力,以保证士兵进攻作战安全。这种以爆炸冲击波杀伤为主的近战武器,对于躲在封闭建筑中的敌人有着奇效。

    投出集束手榴弹的同时,任兴忠就抱着头朝墙另一侧滚去,以远离爆炸点。对于普通的混木结构的建筑来说,总炸药量达到360克的集束手榴弹足以将之炸垮。

    两秒钟后,一股蓬勃的冲击波将之前开火的建筑屋从里向外直接炸出一大团的砖木碎块,其中还混合着两具七窍流血的荷兰雇佣兵尸体。

    数十名华美官兵此时一涌而上。朝着已经炸开豁口的建筑跑去。

    通过被炸开大半的建筑外墙,能够看到建筑更里面的情况,这座占地面积不小的混木建筑显然还有着更深的内部空间。二楼的荷兰雇佣兵大多数都被刚才的一楼大爆炸给埋进了垮塌的废墟。但在内部,残留的建筑遮盖掩护下,一门美式8磅炮被几个荷兰雇佣兵人推了出来,刚好对准了废墟破口外的街道,其中一个人将手里的火把快速朝炮尾戳去。

    “大炮!快躲开!”

    带着部下已经快要冲到建筑破口,奔跑中的于山瞳孔一缩,马上丢开步枪就滚到了废墟泥水里。华美士兵纷纷卧倒,然后就感觉耳边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炮声和滚滚的冲击气浪。无数霰弹以超音速在头顶掠过。

    两名避之不及的华美士兵连声音还没发出就被冲出炮口的霰弹给打碎了身体,从身体上撕下的残肢血肉如雨一样沿着弹道方向成伞形飞溅,将地面流淌的泥水瓦砾染成了狰狞的红色,翻到在泥水中的残余尸身已经看不出原样了。

    一顶变形的钢盔滚到了任兴忠的脚下,上面还带着红白相间的不明半固体,让才完成一次爆破进攻的小兵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拽着自己的步枪一个翻身就越过了垮塌的建筑外墙。

    躲过刚才炮击的华美士兵也没有停止前进,而是趁着对手大炮发射过后的间隙,一跃而起挺着步枪刺刀带着狂呼趁机冲了上去。和一波从建筑里冲出的十来个同样举着上了刺刀的燧发枪的荷兰雇佣兵在雨水里撞在了一起。

    第一个靠近大炮的任兴忠侧面碰上了一名从建筑内楼梯上扑下的拿着燧发枪的壮汉。身体素质并不比对手差,但却被荷兰雇佣兵借着临空而来的力道给撞到了一侧只剩下半边的房门上。

    摇摇欲坠的木门瞬间破碎,任兴忠和那个扑倒身上的荷兰大胡子雇佣兵同时撞进了屋内,然后双双摔倒在地。

    两人都在之前的战斗中没来得及上刺刀。而占据先发优势的荷兰大胡子雇佣兵却狰狞地瞪着双眼,手里的燧发枪死死地压在任兴忠的脖子上,恨不得当场把这个陌生的华美小兵的喉头给压碎。

    难以呼吸,甚至感觉脖子都快要断裂了。任兴忠只能双手死死抓着对方的燧发枪身在拼命挣扎。搏斗的那短短的间隙中,任兴忠的眼角还是看清了屋内的景色。只见一名华裔中年妇女紧紧抱着一双儿女,身体蜷在垮塌的床底角落。带着惊恐无助的表情看着近在咫尺的殊死搏斗。

    意识在模糊,手上的劲道也渐渐觉得弱了下去,任兴忠朦胧不清的视线里,那躲在床脚废墟中的华裔女子和孩子们,似乎幻化为自己幼年时的一家。

    忽然觉得身上一轻,那个欲置自己于死地的荷兰大胡子雇佣兵脑袋一歪就偏倒在一边了,任兴忠已经难以为继的呼吸终于重新恢复了通畅,然后发出了大声的咳嗽。

    “别太玩命,战争不是靠你一个人打完的。快起来,准备进攻下一个地方了。”

    于山手里举着一个带血的手榴弹,笑着拉起了不断喘息的小兵。倒在任兴忠身边的荷兰雇佣兵的头已经被敲破了,显然于山刚才那一榔头下了很大的力气。

    捡起自己的步枪,正要往外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任兴忠赶紧退回屋内,身体蹲在了已经斜靠在墙面的床角,解下自己的背囊,从里面掏出几样东西,轻轻放到了地板上。

    两罐牛肉罐头、一包压缩干粮以及一袋子果糖,虽然不多,但足以保证一个成年人一两天的营养热量,对于小孩子来说,就显得更加绰绰有余。

    “阿姨,这里安全了,带孩子们撤到城外的营地去,那里有吃有住。”任兴忠说完,抹了把脸上的带血雨水,提着步枪就大步走了出去。

    不顾大人的警告。钻出床底的孩子一把就搂过了罐头干粮和糖果,然后屋内的一切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从垮塌的建筑天花板不断落下的雨水在地面汇集。

    ……

    入夜了,雨势却没有减小,在各个进攻区都遭到荷兰雇佣兵拼死抵抗的华美陆军巴西派遣旅终于停止了进攻,然后选择了优势地形转入就地防御。

    在75毫米野战炮直射火力和攻坚步兵循序渐进的拔点式打击下,荷兰人在累西腓的外围防御基本都被清空,被俘虏的荷兰雇佣兵已经超过500人。

    战斗打到现在,整个累西腓港大约有三分之一落入了华美陆军的手里,但在战斗过程中。依然有数百平民被牵连,而且荷兰人的后续防御更加密集,再动用75毫米野战炮和爆破攻坚就会发生更大的平民误伤。

    “斯科特中校,今天又阵亡了17个人,另有41个人受伤,伤亡比昨天多出一倍。现在荷兰人已经摸准了我们的战术,他们开始不顾后果地将士兵和大炮混在累西腓的民房建筑里,天知道他们是怎么选择自己的墓地的。”马卡洛夫站在斯科特的身后,大声念着一天的战斗总报告。“这看起来很糟糕,如果要考虑平民的安全,我们就不得不忍受这种伤亡!”

    “今天进展也比昨天快了许多,士兵们很努力。他们的表现超出我的想象。马上外籍军团的第二批援军要到了,我们的力量还会加强。”坐在木桌前的斯科特一丝不苟地写着一封信,头都不回地向自己的军士长下达了命令,“刚才的参谋组会议已经做出了作战方案调整。明天停止进攻。加强防御,等会继续派人给荷兰人送信,要求他们放下武器。对了。再派出侦查队,尽量动员战线附近街区的平民都撤出去。”

    “荷兰人在港口和城内的兵力依然比我们多得多,如果南方舰队无法即时包围封锁港口,我想荷兰人是不会觉得他们会失败的。上帝见证,如果不考虑那点点仁慈,我们早应该用大炮将这里夷为平地!”马卡洛夫听到又要停战派出使者让荷兰人投降,就有点脸色不悦。

    “欧洲战事结束了,我们很快就会有更多的战舰汇集过来,荷兰人的时间并不多。但国会更希望的是,能够让荷兰人自己了解到占领巴西的严重后果。”斯科特卷起写完的信件,回头露出一丝微笑,“这是给荷兰西印度公司舰队总指挥官特龙普将军的信,请他停止绑架平民的行为。可能在他眼里,我还没有资格向他传递太多态度,但这几天,我们已经证明可以随时打到累西腓总督府和港口的能力。”

    “好吧,也许您的判断是对的。不过中校先生,士兵们十分疲劳紧张,我希望能在今天晚上开放酒类供应,这会让他们暂时忘却这几天发生的伤亡。”

    在战场上的马卡洛夫是那么粗鲁和粗神经,但现在却展示出一名合格的军士长所具备的细心。对马卡洛夫的建议,斯科特带着微笑点头同意。

    马卡洛夫走了,总指挥部又恢复了平静,斯科特这才从兜里取出一张女儿的照片,那是去年自己出发前亲自带女儿拍的,虽然现在国内拍照的价格依然很昂贵,但这是唯一能在数千海里之外还能触摸女儿面容的方式。

    ……

    营帐隔开了雨水,经历好几天血战的华美陆军官兵们终于可以歇下来喘口气了。

    受糟糕的天气影响,从奥林达登陆场大本营运来的补给品受到了严格的限制,如今前线作战部队的食品配给基本只剩下了军用罐头、压缩干粮和少量香烟糖果,酒的供应更是极其有限。

    遮雨的建筑废墟之中,煤油炉灶上煮着一大锅蔬菜汤,那是从城内废弃的一家华裔住宅里找到的原料,汤里面还混合放进了一罐子牛肉,闻起来有一股让人垂涎的新鲜菜肉香。

    “不要太拼命,兴忠,你这几天的表现已经足够写进连队战报里去了。”于山小口喝着玉米酒,对着一边埋头喝汤的小兵露出关切的表情,“你要知道,有太多想要出风头的家伙,到死了名字都未必能上战报的。”

    “卡波和宋三娃死了,我只拿回了他们的牌子。荷兰人开炮过后,整条街上都是他们的身体……”于山自顾自继续说着,还从兜里掏出两个士兵铭牌,带着自嘲的微笑在手心玩弄,“我们还算好的了,听说这几天担任主攻的外籍军团伤亡最大,有大炮助阵都死了20多个人……所以啊,再怎么诱人,还是别来当兵。”

    卡波,就是任兴忠第一次参与白马河谷肃清战时认识的那个德拉瓦裔一等兵。在今天白天荷兰人躲在建筑里开炮的时候被打碎了身体。

    “军士长,为什么明天不继续进攻了?我估计再过三天,就可以全部消灭他们。”任兴忠抹了把嘴,放下餐盒,似乎并没有被于山的“恐吓”所影响,反而血战几日又屡次身临险境过后斗志更加高涨,完全和在南非时判若两人。

    “上头的命令,说是荷兰人已经吓破胆了,没必要再让我们付出进攻代价。对长官们来说。我们就好像算盘上的珠子,一拨就上去,再一拨就下来。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于山放下酒瓶。轻松地舀着罐头里的肉块,笑着摇摇头,“倒是我很好奇,你怎么那么喜欢和荷兰人拼命?”

    任兴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慢慢垂下头,拿过自己的步枪,开始了一丝不苟地擦拭工作。

    “于山。派枪法好的士兵上建筑房顶守夜警戒。”此时乔肆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旅部要求明天各连队提交优秀士兵的嘉奖名单,你也准备下。”

    “真会鼓舞士气,就好像我们已经赢得了这场战争。”于山满不在乎地拽过旅部通知,只是瞄了一眼,就朝身边看去,但是原本位置上的小兵又不见了。

    “他太积极了,难道他觉得自己的枪法会比别人更好?”于山摸着下巴,完全搞不懂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小兵了。

    ……

    第二天,1636年4月4日,周五,清明。

    坐落于曼城南区东侧沿河的常春藤高等学院,创建于1624年,大概算是国内最让人羡慕的私立高校,也是国内入学资格最为严格的高等教育机构。

    在国民定居权分级在日常生活中已经开始逐渐淡化的华美,唯有常春藤高校依然保持着严格的永久定居权的明文规定。而且从1630年开始,除了保送生免试免学费入学,即使再优秀的中学毕业生,也必须在这里先以200美元报读一年的高级预科班,然后才能接受学院的正式入学考试,最后正式入学所要缴纳的三年期学费更是高达900美元。如果预科班最后的考试不通过,那最多再允许复读一年。

    苛刻的报考制度、入学资格和高昂的学费导致的结果,就是时至1636年,常春藤的各专业在校学生总数也不过550多人,每年的各专业毕业生加起来也不到百人,大大低于其他国立大学,但毕业生素质却属于国内一流,属于绝对的贵族精英教育。在这些数字的背后,是几家国内大型私营基金的年年增加投入。

    最优秀的师资力量,古板严肃的古典校规,都让规模更大的曼城首都国立大学都望尘莫及。据说被常春藤高校聘雇的各专业教师,薪水几乎是按课时来计算,能够入学的学生家庭,除去保送生,基本清一色的国内高收入阶层,穿越众家庭也会至少选择一名最优秀的子女入读。不过由于穿越时间或出生年龄的原因,如今在常春藤就读预科班或大学专业的穿越众家庭子女还只有区区不到20人。

    和现代文明气息浓重、大气庄伟的曼城首都国立大学相比,这里更像是一座面积广阔的西式古典绿林庄园。花园般的树林绿荫之中夹杂着造型典雅的草坪、花台、水池和教学楼。大部分校区道路都是只能步行的林荫碎石小路,路边的灯柱全是从海州运来的纯天然石料打磨砌成,似乎屏蔽着任何有可能打破这里古典气息的外来时尚文明的干扰。

    无论男女,行走在校区的学生们都是统一而严正的春季校服,学校最大赞助商之一、杨雯雯生活艺术集团改良提供的男生黑色西装校服古典严肃,女生则是优雅保守的装点着白色蕾丝的黑色长袖过膝裙。每个学生胸前都佩戴着银质胸针校徽,打着雨伞,捧着课本,窃窃私语。三三两两的走过春雨淋淋的校园。

    靠近一个大型人工池塘的一座两层楼的教学楼里,一堂金融专业高等数学课还在继续。教室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大概20多个男女学生,而讲台上的欧裔中年讲师还在黑板上慢条斯理地写书着一段段让人头皮发麻的解析几何内容。

    光亮的玻璃窗上爬满了蹒跚扭动的雨珠,一道道晶莹的水痕将窗外的景色分割成条状,透过这些水珠阻碍,远方的事物因为水的折射而显得轮廓夸张扭曲。

    桌面放着教材和若干作业薄,但18岁的金发少女的目光却没有落在这些本应该在课堂上全神贯注的课本上,而是捏着笔有点出神地看着身边不远的一个空位——那是另一个同专业女同学的位置,

    今天是国家的清明祭,那位来自挪威画匠家庭的女儿。如今正请假在曼城北区公墓里扫墓祭奠。欧洲远征舰队的阵亡官兵灵枢在年初运回国内,然后安葬在曼城国家公墓中。一共21名陆上作战的华美海军官兵,在那场西班牙和英格兰的都柏林会战中阵亡,其中就有自己同学的未婚夫,一位海军少尉枪炮官。

    收回目光,安妮再次小心地把展在课桌上日记薄摆正,然后对讲台上的宣讲内容继续充耳不闻,只是埋头写着自己的日记。

    “……这种课题的难度看起来很高,其实解决方法都能在教材和辅导书中找到思路。所以。我不会给出最后的答案,请大家自行理解与推导。”

    年满40的笛卡尔情绪不错,这是他从欧洲移民华美六年来所带过的“最聪明”的一个班级。笛卡尔在移民前就是欧洲小有名气的学者,在数学、哲学、化学、物理学的研究上都有着不俗的造诣。

    和瑞典女王克里斯汀娜那勿论真假的历史花边情缘史。大概就这样提前胎死腹中,被欧洲教会禁锢打压的命运也不复存在。如今笛卡尔在华美是如鱼得水,拥有巨大学术发展空间的同时,还担任了常春藤高校的数学教授。不光曾经苦思琢磨的诸多学术问题得到了解决启发。更是和数学系名誉教授李萍老人结下了深厚的私人友谊,而后者甚至还是这个国家的总统。

    “安妮小姐,我发现你一开始就在认真书写。不过我觉得。倾听、思考和提问,才是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而不是当场就写出所有答案,数学公式只是你私下交流的对象。”看到台下某个角落的金发少女埋头写字的模样,笛卡尔说话的节奏很慢,许多华美国语的吐词也相当别扭不清晰,但至少意思是说得较明白。

    所有学生的目光都转了过去,安妮一个激灵,偷偷将日记本从桌面挪到了膝盖上。

    “对不起,笛卡尔教授……”安妮垂着头站起来,手里的日记本背到了身后,脸都涨红了。

    “没关系,你是一个聪明好学的学生……另外,几个月后新一届预科生就要入校,安妮小姐,我和你的系主任沟通过,到时候想请你担任预科生的暑期数学辅导员,你愿意吗?”

    “感谢上帝,我很荣幸,笛卡尔教授。”安妮赶紧点头。

    下课了,安妮避开平时几个很要好的女生,独自一人来到了教学楼外的一处避雨亭中,继续打开了日记本。

    “……向仁慈的上帝祈祷,会把你安然无恙地带回我身边。对于国家来说,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普通军人;但对我来说,你却是我生命的全部……”

    娟秀的字迹慢慢铺满雪白的日记本,几滴飘进的雨水打湿了页脚,也润开了几个还没来得急干燥的墨字,少女呆呆地看着自己刚写下的文字,思绪已经飞到了几千海里外的南美海岸。(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新的人选

    1636年4月13日,周日。

    阿姆斯特丹的初春同样也是阴雨绵绵,大西洋西风带来的湿润空气给这片西欧低地平原带来了宝贵的雨水,缓解了持续了两年的西欧大干旱。

    但此时此刻,人们并没有因为上天的仁慈而满心欢悦。因为此时的荷兰经受着更大的冲击,三十年战争的战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逼近这座繁华的西欧贸易大港。

    在南方的西属尼德兰边境,荷兰州长联合会组织的多次试探进攻都被当地西班牙军队打退;在北面,瑞典军再次深入德意志腹地;在东面,法**队在拉福尔斯元帅的带领下杀进了德意志,和神圣罗马帝**打在了一起;在东南的意大利战场,西班牙军队开春后不断冲击被法**队把守的阿尔卑斯山隘口,企图打通“西班牙大道”;而在更南方,西班牙本土陆军已经越过边境攻入法国境内,法**队节节抵抗,有序后撤。

    如果说真刀真枪的战争还可以有回归理性谈判桌的那一天,那现在的荷兰则陷入了一场无可救药的“战乱”状态。

    郁金香泡沫已经初现端倪,曾经被热炒到几千弗洛林一颗的名种郁金香球茎,如今的价格开始持续的下滑,阿姆斯特丹金融家特别为郁金香交易开办的期货市场一片阴霾,合同交割中损失惨痛的炒家们甚至嚷嚷着要让荷兰州长联合会立法禁止郁金香市场价格下跌的言论。

    但没人能阻止这场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发端的郁金香抛售潮,短短一月之间聚集在阿姆斯特丹的本地或德意志富豪们手中的郁金香价值足足跌了三成有余,以百万计弗洛林的财富不断蒸发,而且还有继续下跌的迹象。

    和几百年后的世界经济危机一样,17世纪的郁金香泡沫所导致的欧洲金融市场危机更加混乱无序。但即使如此明显的泡沫破灭迹象,依然有人借着高利贷不断从他人手里收货,然后眼巴巴地等着翻盘。大概没人相信这种市场下跌会低到高峰时的1%,“博傻理论”再次让金融市场的投机者们心存侥幸。

    ……

    已经快傍晚了。热闹了一天的阿姆斯特丹终于在逐渐加大的雨水中停歇下来,街头的商贩行人数量稀少了许多,大量店铺也因为阴雨天而提前关门。

    望着远方那栋古朴的阿姆斯特丹期货交易市场,米谷悠然地掏出一根香烟,依然是一身酷酷的黑色风衣,嘴角也依然是一抹狡黠的微笑。

    “米先生,我们的暗线代理人已经出货超过一半了,还需要继续抛售吗?”站在米谷身后不远的华美驻荷兰外交官埃尔森笑着亲自为米谷点上香烟,显得毕恭毕敬,“一个半月。我们已经赚了至少100万美元,还引发了持续的下跌行情。”

    埃尔森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亲手操纵这次行情大跌的国内权贵,根据他的记忆,外交部欧洲情报司早在十年前就在渗透介入郁金香贸易了,而在现在才真正爆发出隐藏的巨大威力。

    “继续抛售,反正行情都拉开了,就彻底折腾干净。可惜本钱还是小了,不然今年我们可以从市场上套出至少500万美元。”米谷吐着烟雾,满不在乎地走回大厅。舒服地靠在了沙发上。

    米谷今年已经42岁了,曾经的黄金走私贩现在算是华美国内行踪最神秘、身份最混乱的穿越众。

    他是史文博的“亚特兰蒂斯娱乐集团”的最大合伙人,是国营进出口集团驻欧洲的特别商务代理,是大西洋银行的高级业务总办。还是北方工业集团和通用工业集团聘请的欧洲业务总办,更是外交部欧洲情报司的秘密情报头子。

    如此之多的头衔并没有让米谷的潇洒生活被割裂,自从十三年前讨了一位葡萄牙裔的漂亮老婆后,米谷一年总是三分之二的时间带着一家人在欧洲游逛。三分之一的时间则在本土休闲无所事事。

    “对了,埃尔森,荷兰州长联合会还没有接受我们的要求吗?”米谷抽着香烟。想起了自己这次受外交部苏子宁嘱托来荷兰要办的事。

    “已经连续会见了好几次,他们一直推脱这个是西印度公司的自发行为。”埃尔森耸着肩膀,表示自己这几天也没闲着,“不过他们并没有回绝继续谈判,而是希望我们先允许西印度公司舰队撤出去。”

    “自发行为?一个国家入股超过150万荷兰盾的西印度公司,是不可能没有任何国家指示的,何况这次入侵巴西的西印度公司舰队,总指挥还是他们的海军中将特龙普。”米谷不屑地摆摆手,仿佛早就知道对方的口头把戏,“告诉他们,我们决定继续向巴西增派海陆兵力,而且规模可能会比爱尔兰战争还大,如果他们不愿意相信南美的战报,那我们可以继续等他们的观察员去巴西走一趟,亲眼看看发生在累西腓的战斗。”

    “那为什么不直接向荷兰本土施加军事压力呢?”埃尔森皱着眉头,仿佛想不通为什么国家会绕一个圈子来解决巴西的问题。

    “在商言商,既然他们总把自己当成商人来谈政治,那是最好不过了。我想国会也不愿意因为全面交战而导致贸易利益受损,现在他们还是我们的大客户,大家还是生意上的合伙人。”米谷说着,笑着指了指南方,“西印度公司倾尽全力的赌博,已经没了多大筹码,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为这次莽撞付出应有的代价,而不是打死打活。”

    “埃尔森先生,内阁总理和外交部发来联合电文,要求您签收后转交米先生。”一位领事馆文员此时敲开了房门,捧着一个文件走到了客厅中央,一边还对着沙发上的米谷礼貌地行礼。

    “哦,难道我有资格先看吗……”埃尔森是第一次收到内阁总理的电文,似乎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看着一边微笑不语的米谷,也快要40岁的埃尔森居然不好意思起来。

    “感谢上帝,真是个好消息!恭喜您。米先生,总理阁下希望您能回国担任国土安全部部长!”扫过几行电文内容,埃尔森赶紧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了米谷。

    “那就意味着我被外交部辞退了……欧洲情报司长的职位也应该由你来接任了吧。”看着对方兴高采烈的样子,米谷就猜到了其他内容。

    “是的,由我暂时负责欧洲情报司的工作。总理阁下要求您接到电文后马上回国,正好望月号商船在港口停泊装货,三天后就会返航亚速尔。”埃尔森现在情绪十分不错,熬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也是重权在握的华美外交部的核心高官了。

    虽然脸上依然是不变的酷酷笑容。但米谷心里已经打起了嘀咕。原因无他,这个重要的位置就这样突然空了出来,国土安全部之前的掌舵人刘云肯定犯了什么幺蛾子。不过要说现在谁能接任国土安全部,大概放眼整个华美,也就米谷自己有这个资历和工作经验了。

    “嗯,我妻子和孩子还在埃姆登度假,希望你能随后能把他们安全送回国。另外,今天晚上请到城里的华美商馆来一趟,有一些工作必须移交到你手上。”没有表露任何情绪。米谷捏着最新的任命起身告辞。

    ……

    米谷收到电文的时候,北美的曼城还是中午。

    加完班后的齐建军拖着疲惫的身体又回到了家中,妻子瞿红正守着三个孩子在家补习功课。虽然51岁的瞿红在穿越前只拥有初中文化水平,但在这个17世纪的华美国。依然也发挥着她应有的社会与家庭责任。

    “周末了,应该让孩子们出去玩。”齐建军一边换鞋,一边对客厅里正襟危坐的一老三少笑说着。

    “爸爸!”大小三个孩子都同时扭过头,其中最大的养长子齐祖国的个头已经超过了两位父母。而且因为变声期的缘故,显得瓮声瓮气的。

    “呵呵,还说我。你不也是星期天还在上班吗?好了,听你们老爸的,今天就不补习功课了。”瞿红笑着做了个手势,茶几旁的孩子们都小声欢呼起来。

    长子齐祖国今年已经16岁了,现在成绩非常优秀,明年就要面临毕业高考,专业选中了青城市复旦大学的法律专业,基本上定好了未来从政的基调。

    二女儿齐祖萍今年13岁,还是国立中学二年级生,成绩普普通通,但养母瞿红却很较劲地打算让她将来考常春藤高等学校。原因无他,齐祖萍因为是混血欧裔,在这个家庭显得太另类了,性格又比较懦弱,如果以后没有一个好的社会身份,很难被“某个群体”所认同。

    三子齐祖民是两口子的亲生儿子,今年12岁,才上中学一年级,算是瞿红最寄予厚望的孩子,不过学习成绩却是三个孩子里最差的一个。对于亲生儿子的未来,瞿红没少操心,甚至为了给儿子在家补课,瞿红自己都拿起了丢了很多年的书本在“陪读”。

    孩子们很快就在老大齐祖国的带领下跑出了家,就剩下瞿红为丈夫倒茶端水热菜忙了个不亦乐乎。和其他穿越众家庭大量雇佣家庭佣人不同,齐建军两夫妇打孩子长大后,渐渐喜欢上了安静平淡的生活,除了一个洗衣做饭的华裔老妈子和一个上了年纪的欧裔花匠,基本上家里的一切都是瞿红自己在打理。

    “老齐啊,再过三年你就六十了,没必要那么累了吧?”看着丈夫这些年明显苍老许多的脸,瞿红一边给对方夹菜,一边微微红了眼,“现在孩子们还小,还要很长一阵子才能独立。我又没啥本事,现在就看着你在支撑着这个家……”

    “呵呵,快了,再过段时间我就轻松了。”齐建军无所谓地笑笑,但眼底却清晰无误地印着几丝失落。

    “真……真要下了?那也算好事了……”见丈夫情绪有点落寞,瞿红略微有些慌乱,文化水平不高的她也找不到什么好安慰的话。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国会众议院重新选举,内阁也要重组了,估计新内阁剩不了多少老面孔,恐怕都要换人了。”齐建军抬起头,望着窗明几净的客厅,发出了感慨,“当了十多年总理,对自己的家估计还没有对内阁政府大楼熟悉,这个家全是你一个人在操持啊。”

    “全换啊……那不会出问题吗?”对国家大事完全没一点概念的老实家庭主妇,心里也有点紧张,“那你们下来后会不会安排其他事做?”

    “呵呵,也不能说全换,目前能确定的部门有交通与建设部、外交部、国土安全部、财政部、警察部……”齐建军略微一思考,还是向妻子露了底,“周毅和刘云已经明确表示不继续担任内阁部长。听说有人在动员苏子宁做总理,但这小子不愿意,甚至连外交部长都不想做了,严晓松这次会接替他,估计还会把史文博从亚速尔召回来做副部长。今天刘云正式辞职了,我已经给米谷发信,让他回国接任。刘鑫这次得罪人太多,估计也没希望继续待在内阁,下任财政部长估计会让周启丰接任……”

    一连串的未来部门人事的变动,夫妇二人越说,客厅里的气氛就越低沉。

    “等我卸任了,我们就去和平市去住,那里环境好啊。而且家里的农场一直委托其他人在照看着,也该我们自己去拾掇拾掇了。”说到最后,齐建军挤出一丝笑容,似乎终于把心态放平和下来。

    “说得那么轻松,再过两年参议院大选,估计你又会坐不住了……能操心到你这个份上的,现在也没几个人啊。”

    虽然丈夫现在57岁的年龄看似不小了,但对于专业从政的政治家来说,却是最黄金的年龄段。瞿红这些年深知丈夫的想法,也从一开始就看出了对方依依不舍的情结。

    齐建军无言地笑笑,不置可否。

    客厅外又传来了欢笑声,看样子孩子们从街上溜达了一圈又返回了。长子齐祖国大概买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惹得女儿齐祖萍和小儿子齐祖民都在尖叫。(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交换

    1636年4月19日,周五。

    鉴于半生不熟的华美南方舰队不足以对荷兰西印度公司制造足够的军事压力,才结束欧洲远征,并匆匆完成临时维护的四艘共和级轻巡洋舰再次披挂上阵,直接从亚速尔远航蝴蝶岛双子港海军基地,准备加入南方舰队。如此高强度的战备部署力度,共和级当初建造时的高质量水准得到了充分验证。

    外籍军团棕熊旅第二营也将改变行程前往巴西,从而使围困累西腓的华美陆军巴西派遣旅总兵力增加到6个营,旅指挥官斯科特中校将更有底气使荷兰西印度公司雇佣军最终放弃抵抗。

    也许是都知道自己的“政治生涯”也就剩最后一个多月了,更或许是内部处理的那场丑闻风波让国防部和军方眼下很难得罪,继续增兵巴西并增拨军费的议案,在国会众议院得到了通过。

    不过随着时间越来越临近国会众议院和内阁重新改选,各种风吹草动也跟着越来越明显。《国有资产管理法》和《企业法》修正案在上周得到通过,关于“国营”改“国有”的谣言终于变为现实。接下来半年,大概现有的国营企业就将迎来一波改制浪潮,企业的管理层将更换为普通国民身份的职业经理人。

    虽然根本性的国家上游资源和优势产业垄断并没有在这次国营企业改革中被打破,但至少从现在起,今后国有资产一旦损失也有了更加容易操作、并且能够操作的处理流程。要怪,就怪这个群体至今还不得不游离在国家和国民体系之外的奇特状态。

    但军方立场的微妙转变,却让国会的许多人有点如坐针毡。陆军司令陈礼文中将已经在私下许多场合发表了大量愤怒的、甚至说是偏激的言论。而保守气息浓厚的海军司令部里,虽然海军上将王铁锤没有表达任何看法,但王铁锤已经好几次以“准备不足”为由拒绝了国会关于海军下阶段建设的问询会,任谁都能看出王铁锤如今对国会的不信任感达到了什么程度。

    再怎么厚脸皮的人,如今都感觉有点后怕。因为大家现在才发现《国家安全法》里一直有一个漏洞,就是没有明确在国家中枢陷入特殊状态的时候,军方是否有权力介入并实行政权军管的问题。

    这个漏洞,大概就是当初的参议院议长刘铭钧老人和最高法官钟进山老人刻意留下的一个“后门”,也是推动这次内部改革的最大政治助力。对于当初兴冲冲坐上国家政治顶端高位的普通穿越众来说,也只有到了现在才恍然大悟。

    以现在陆军司令的情绪,某些人就是做梦都在哆嗦,生怕那个放言“就应该全抓起来枪毙”的陆军中将来真的。据说军方前些日子和国防部长郑泉、参议院议长包子图、总统李萍以及最高法官钟进山都进行了私下的单独会谈,会谈的内容不得而知,但肯定有些细节不是某些国会议员愿意听到的。

    “修补”法律漏洞目前看起来是势在必行。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军队萌发任何政治上的野心或冲动。但目前还在任的国会两院议长、总统以及最高法官都提出了“交换”意见,就是国会职能权限改革也必须同步跟上。尤其是拥有法律最高解释权的最高法官钟进山,更是明确表示目前的国会众议院权限已经泛滥到有违宪的嫌疑。

    交换,大概就是老人们在尽自己最后的那点政治能量为这个国家铺平正常发展道路的一份苦心。国会收敛某些泛滥的权力,强化本身的立法监督职能,而政府内阁则拥有更多的行政自主权,大概就是这场风波后最大的政治格局变化,相比之下国会重新选举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

    南山总督领总督吴元一在4月中旬正式卸任归国,接替者选中了如今的外交部公共事务司司长康斯坦丁.惠更斯。这个移民不过六年的欧裔小贵族有着这个时代非常职业的政治家素养。在和英格兰弗吉尼亚殖民议会的一系列谈判接触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被评为了当年的政府最佳公务员。

    而他的儿子小惠更斯(克里斯蒂安.惠更斯),更是不负所望地展露出远比同龄人聪慧得多的头脑和学习**。按照学校老师的评价,眼下这个才7岁的男孩子已经拥有直接从小学一年级跳级到小学三年级的水平。这让私底下一直跟进的文教部欣喜若狂。按照华美的知识储备和教育水平,这个未来的物理学家、天文学家、数学家、发明家一定会爆发出远比历史上更大的成就,成为华美科学接续的重要人才。

    家庭幸福、收入丰厚、生活稳定的华美外交官老惠更斯,现在已经在前往南山港的途中。他也成为了华美建国以来第一位欧裔正部级高官,可谓事业有成、春风得意。

    归国的吴元一,此时展开了声势不小的宣传行动。不光连连跑动各个参议员的家里。还隔三差五地在曼城北区他的漂亮庄园里接待那些“失意”的前国有派人物。吴元一的政治目的已经十分明显了,就是要在即将开选的国会众议院选举中获得最大的支持。

    但政治上的这些举动,在基本格调已经不可更改的情况下,其实还不是国内穿越众们最关心的话题。最大的动作,大概就是吴元一已经在牵头部分前国有派内有资本有影响力的人开始创建若干基金。

    一直被苏子宁私下预感的“非洲开发集团”终于在4月20日这天浮出了水面,虽然目前还没有在公开场合扯开大旗,但“非洲发展银行”和“国兴基金”这两大金融机构的正式注册,顿时引起了国内穿越众的注目。

    非洲发展银行将专门针对在南山总督领的创业者进行扶持,而国兴基金公开的运营主旨则更加高大上,将开办所有海外领的企业投资业务。

    按照当年东联集团的套路来推演,也许吴元一上位之后第一件要处理的事,就是和商务部批复成立“非洲开发集团”,而早早在私下完成股本组合的某个群体将成为能和东联集团相抗衡的另一个海外资本巨无霸。

    东联集团在海外一家独大的局面,大概就会在吴元一大力主导的“外向型拓展国策”下被打破。整体意义被拔高了一个层次,让吃够了海外垄断经营利润的东联集团的核心股东们心里百味杂陈。

    ……

    深夜了,曼城任家庄园里还是灯火通明,大概十多个人都坐在任家的大书房里窃窃私语。

    “……经过内部的统计,这次众议院重新改选,我们大概能进去十来个人。虽然人数上比以前有了突破,但还是无法占大多数。本来一直站在我们这边的姜兆龙、林有德和游启,出了那些破事后,已经明确表示中立了。哎,票数没有我们当初预想得那么保险啊。我怎么感觉吴元一这些日子老在做一些挑拨离间的事?”任长乐忧心忡忡地抽着香烟。捏着手里的统计表嘀咕着一大堆抱怨,“国会再这么一改革,就算张明澄到时候能偏向我们一些,估计作用也不如以前大了。”

    “老吴很会选时机,现在好多以前和我们关系不错的人,现在都选择了中立。也不能怪老姜、老林和游启,他们这次也被牵连了不少,而且他们的生意就是卖工业产品和设备,卖谁都是卖。国家海外扩张越大,他们收益就越多,估计还巴不得老吴幕后牵头的非洲集团能早点成立。”

    “说实话,老吴当初找我谈话。我也差点心动。”新华化工集团的总裁周君庭翘着二郎腿,发言点中了问题实质,但也有点无奈的情绪,“经历了一些鸡飞狗跳的破事。大家现在的心思比以前更难猜了。”

    “哼,难道他们也敢吃独食?我们成立东联集团的时候,不也分了一部分入股资格给他们吗?”北美标准石油集团的女强人张丽此时在角落里结束了和杨雯雯的悄悄话。站起来发出了不屑的冷笑,“吴元一当初能在南山总督领混那么长时间,也是我们鼎力支持过的,他如果要忘本的话,也别怪我们不客气!”

    张丽的北美标准石油集团这次也是在私底下上了国资委的黑名单,由于和国营能源矿业集团在商集镇煤矿招标和油页岩联合开发合作项目上帮了许多“忙”,导致前不久北美标准石油集团被罚款20万美元。如今的张丽是一想来就觉得火大,总觉得是帮了别人的忙还被阴了一把的感觉。

    “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非洲开发集团’能有多大的股份比例分给我们,而是他们的业务经营范围!”身为东联集团董事会核心成员的华美木业集团总裁邓明权,皱着眉头说出了个让在场所有人都不曾细想的细节问题,“东联集团是明确独家经营印度洋和远东航线,非洲开发集团看样子是在南非一带经营。南非是个什么地方?左边和大西洋航线靠着,右边和印度洋航线贴着。老吴虽然卸任了,但干了那么多年,南非那一摊子人基本上都受他的影响,而且他这次当总理基本上铁板钉钉,我就担心非洲开发集团会冲击我们在加勒比、南非和印度洋的业务!”

    “而且以老吴以前的观点,他一直谋求南山总督领的产业解禁政策。”梅林食品集团董事会主席观云也在微微点头,“之前我们也曾帮过他,但之前国会里的人总是在限制我们,理由就是怕尾大不掉。现在国会大换血,恐怕这些产业解禁政策会落实,但未必项目会落在我们头上,估计非洲开发集团一来就能捡上便宜。”

    几位依然坚持和自由派站在同一战线的实业大佬如此一说,在场的资本家们都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

    原因很简单,因为南山总督领和明珠岛海外领一直受到国内特殊的产业禁止法案制约,许多会影响本土制造业发展和战略安全的产业项目是禁止在南山总督领和明珠岛海外领开展的,美其名曰保护本土就业,更是心知肚明地防范有人在本土之外另起炉灶的野心。

    这种政策限制导致东联集团一直展不开更大的手脚,虽然许多销售到南非、印度洋以及远东商品还是在东联集团的大关系圈里制造,但东联集团的业务经营范围离本土实在太远了,经营成本居高不下一直是东联集团每年财务报表里的最大困扰。

    “都那么大年纪了。还整天想着和别人较劲……”这些年喜欢上打毛线的杨雯雯,在沙发一角抬起了头,一边将站着的张丽重新拉回位置上,一边懒洋洋地指了指在场的大老爷们,“大家有什么对不上的地方,可以和他们交换啊!”

    “换什么?”任长乐一愣,看着老婆轻松的样子有点不明白。

    “第一步,非洲开发集团成立,对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利用的空间,所以。我们可以和老吴通气,提前和董久楠交涉,商量好未来在南非的经营范围;第二步,如果南非政策要解禁,光是他们那些人,就算能在众议院通过,也不一定能得到参议院和国家安全委员会的首肯。当初出台这些政策的人,可大部分在国家安全委员会或参议院里哦,我们现在在众议院吃亏。但其他方面可不吃亏啊!”

    杨雯雯走到任长乐身边,一把扯过对方手里的统计名单,得意地晃了晃:“我听说董久楠和刘百东因为国营集团的丑闻,已经辞去参议员职务了。苏子宁和张丽老公安邵清将在众议院重新选举后被替进去。他们两个人以前在内阁和参议院就很有发言权的,尤其是苏子宁,几个老头子都评价不错。而且要论和他们的关系,我们还是最铁的。”

    话说到这儿。安邵清的老婆张丽也赶紧点头,表情里还带上了一丝小得意。

    “第一步很正常,而且我们也正打算找时间和老吴私下聊聊。”邓明权摸着下巴点着头。但还有点不解,“第二步没明白,南非政策解禁我们能利用的地方还不是太多。如果拿阻扰政策解禁和非洲开发集团讨价还价,恐怕收益不一定很大,但矛盾肯定会加深。”

    “还没明白我刚才那句话,是交换,不是胁迫谁让步。”杨雯雯对这个工科出身的大佬撇撇嘴,很是不看好对方的情商,“南非政策要改,那明珠岛海外领的产业限制也必须跟着去调,我们支持他们,他们也要支持我们,双方各取所需,互不侵犯,没有谁更吃亏。而且,就算林有德他们现在置身事外了,国内至少四成的制造行业还在我们的圈子里,他们要在南非开项目,还是要和我们打交道。”

    “对啊!反正我们的重心还不是南非,与其和他们抢非洲,不如把亚洲的事做大!现在明珠岛除了纺织、建材和油料加工,其他全是农业项目,东联集团在东南亚还跟一个大农庄一样。”

    听到老婆这番言论,任长乐顿时笑眯了眼,觉得自己找到这样一个老婆真是幸福到家了。

    “就你那猪脑子,整天都想着和人斗,你发了财都只能拿银币去做一套防弹衣。”白了丈夫一眼,杨雯雯牵着闺蜜张丽的手走出了书房,不再和这些闷抽香烟的男人们在一起了。

    “杨大妹子果然看得清!”长期和杨雯雯、张丽有业务来往的周君庭笑着端起一直都没动的葡萄酒,深深呼出一口气,“看来老吴上台对我们也是好事一件啊,我们当初支持他也该有回报了。”

    “嗯,过两天我们就推荐个代表去和他谈谈!另外,再去征求下苏子宁的意见。”任长乐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算是给今天的碰头会落下个让大家都轻松的尾音。

    此时此刻,正在家里抱着老婆睡的苏子宁忽然打了个喷嚏醒了,看看月光照耀的墙上挂钟,已经是凌晨两点过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累西腓解决方案

    1636年5月2日,周五。

    从上个月起,荷兰与华美的外交纠缠就不得不从欧洲阿姆斯特丹搬到了北美曼城。荷兰驻曼城外交官早三个月前就被华美首都的报纸媒体轰炸得失去了分寸,有关荷兰西印度公司已经在巴西陷入泥潭的消息看来不大可能是假的了,而且华美还在高调地增派援军。

    现在,迟了三个月才得到国内授意的荷兰驻曼城兰外交官,基本上三天两头就会朝华美外交部跑。华美外交部长苏子宁已经宣布卸任,新任外交部长严晓松居然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前往英格兰弗吉尼亚殖民地,和当地的殖民议会进行自由民公决程序磋商。新任外交副部长史文博更是带着老婆孩子跑去西班牙和埃姆登做私人旅游。华美驻荷兰外交领事埃尔森也奉命前往瑞典王国进行访问,这下完全把荷兰晾到了一边。

    一向对华美海军规模不是很清晰的荷兰政府代表,在累西腓港外看到了6艘华美战舰。而在来路上,就得知了那支在爱尔兰逼得英格兰签订城下条约的华美欧洲舰队主力正在日夜兼程地赶来。

    大概过不了多久,被堵在累西腓港内的荷兰西印度公司舰队就将面临一支数量更加庞大的华美海军。英格兰海军竭尽全力都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西印度公司的舰队要想毫发无损地突破华美舰队的海上封锁,目前来看肯定是下下之策。

    经过允许,荷兰州长联合会的代表得以乘船进入已经被华美南方舰队封锁出海口的累西腓港,进行所谓的“冲突调解”。不过华美方面在刻意冷落对手的同时透露出只要“冲突双方”的“主角”之一葡萄牙方面同意谈判,华美愿意“配合”做出缓和局势的行动。

    跟着华美有肉吃,虽然之前这块肉还差点把自己给噎死。如此天大的面子丢过来,葡萄牙人当然是胸脯挺得跟公鸡一样,回头就私下计算着要怎么让荷兰西印度公司这次大出血。以报心头之恨。

    ……

    统领整个荷兰西印度公司巴西入侵舰队的总指挥,是荷兰海军中将特龙普,如今才只有38岁。从一名小小的海军中尉晋升为海军中将,特龙普只用了短短17年时间,比之历史上另一位荷兰海军天才将领鲁伊特尔还夸张。

    这个在历史上以战术狡猾凶狠闻名的荷兰海上天才,曾在1639年创造了唐斯海战的军事奇迹。13艘中小战船和2000名水手以压倒性的战果将拥有77艘大小战船24000名水手的西班牙和葡萄牙联合海军打得抱头鼠窜,将对方逼死在唐斯锚地。这种如同开了外挂般的大海战使西班牙王国重整海上声威的希望彻底破灭,也使荷兰作为17世纪全球第一海上强国的地位得到确认。

    但现在,特龙普所处的困境和他还未体验的唐斯大海战居然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因为现在他就在扮演未来那个倒霉催的西班牙海军上将奥昆多的角色,经过前期损失后剩下的58艘大小战船被困在了累西腓港里。风帆时代的港口突围战是注定艰难而高风险的。而且对手还是长于远距离炮战的华美海军。

    至于陆上的战事,目前来看,华美陆军基于伤亡和平民的考虑,也没有采取之前的强攻战术,占据了半个累西腓就转入了防御姿态,整个累西腓港现在进入了一个很玄妙的攻防对峙平静状态。

    不过特龙普同样也知道,他这样的被动坚持是迟早会被华美的态度转变给打破的。按照斥候传来的军情来看,围困累西腓的华美和葡萄牙援军加起来已经超过了3500人,而且几乎每个礼拜都在增加。一旦外交层面的谈判陷入僵局,那累西腓港内外的数千荷兰雇佣军就会遭受远比之前猛烈许多的打击。

    功败垂成,大概就是正值黄金年华的特龙普最大的人生挫折。但特龙普清晰地明白两国海军在战术和装备上的巨大差距,而且鉴于两军多次的文书交流。他知道现在的荷兰西印度公司舰队的命运已经不在战场上了,所以他十分明智地选择了避战和谈。

    “将军阁下,美国人要求我们释放城内的所有东方侨民。”一名西印度公司的文书官小心翼翼地捏着一卷文书走进旗舰舰长室,当着一众舰队高级军官和荷兰本土赶来的政府代表小声说着。“他们还允许我们购买他们运来的食品和药物。”

    “呃,其实和美国人打交道一直是很让人放心的。”荷兰政府本土代表红着脸在一边解释着,“我已经和西印度公司的董事会达成了一致。会尽可能地解决舰队的一切困难,当然离开这里可能会有些麻烦。”

    “他们其他的条件呢?”特龙普皱着眉头,对商业气息浓厚的荷兰本土政府代表和来自西印度公司的董事会一直不是很感冒,虽然他本人就是商人家庭出身,而且这次也是主动受邀指挥西印度公司的舰队。

    “除了要我们放出平民和投降,美国人拒绝就和谈提出任何意见,都是从圣萨尔瓦多来的葡萄牙人在提要求……说起来会让上帝都不开心的,葡萄牙圣萨尔瓦多总督开出的价格是每艘船支付50000弗洛林的放行费,每个水手500弗洛林赎金,每个陆上雇佣兵300弗洛林赎金。另外赔偿奥林达和累西腓城外的种植园和作坊……一共是1100万弗洛林。”一边的西印度公司董事会代表咬牙切齿地拽着另一份还没有公布的外交文书,仿佛里面的内容已经杀了他全家,“这些该死的葡萄牙人,这绝对是耶稣降临人间以来,我所看到的最可耻的战争勒索!”

    “相比之下,英格兰人比我们更倒霉……他们付出了2000多万弗洛林的代价。”荷兰政府代表苦笑着,仿佛这已经是目前能看得到的最好结果。

    “应该还能和美国人谈谈,西印度公司在加勒比海贸易上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他们应该清楚!”西印度公司董事会代表还在心疼这种战争赔偿,似乎还在幻想眼前的海军中将能给他带来希望。

    “可无论是否占领这里。西印度公司都会面临破产。”

    特龙普冷笑着,他早就清楚铤而走险的西印度公司的经营状况,如果这次不是荷兰州长联合会进行资助,恐怕这支舰队的规模会小上一大半,就算这样,西印度公司的财政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特龙普的话有点先知先觉的味道,而且历史上也恰恰是在1637年西印度公司军事占领巴西后,就实质性破产了。只是靠着不断在阿姆斯特丹信贷市场东挪西凑和朝东印度公司借钱才能勉强支撑,但也没坚持多少年,所有地盘、经营股权和债务都被荷兰政府接手。

    “不。这不应该成为西印度公司单独承担损失的理由!”如同被踩了尾巴,西印度公司董事会代表高亢的声音几乎穿透了厚厚的木质甲板。

    “那你可以再计算一个夜晚,到底我们要放弃多少才更合算!或者明天我可以试着突围,让舰队的结算数量变少一些。”说完这些讽刺话,特龙普头都不回地走出了舰长室。

    现在西印度公司舰队已经明确成了对手案板上的肉,特龙普已经放弃了指挥权,他唯一所担心的,就是爱财如命的西印度公司董事会会因为承受不起如此高昂的赔款或赎金从而抛弃数千经验丰富的船员。

    ……

    4个国防军步兵营,2个外籍军团步兵营。以及数百来自圣萨尔瓦多的葡萄牙驻巴西殖民军,构成了围困累西腓港的陆上兵力。

    经过前期断断续续的作战,现在累西腓港的主要街区都落入了华美陆军的口袋,剩余的2000多号荷兰西印度公司雇佣兵被压缩在不足半平方公里一处半岛市区。就连前葡萄牙殖民地总督府都丢了。

    在短暂的风暴过后,潮湿炎热的气候再次席卷而来,废墟瓦砾里掩埋的荷兰雇佣兵尸体开始腐烂,整个累西腓都飘荡着让人作呕的尸臭。无数苍蝇、蛆虫或者各种食腐类飞禽走兽都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出没。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一队带着口罩的华美陆军士兵和若干从蝴蝶岛赶来的卫生防疫人员,在缓慢清理着战线一侧废墟里的尸体,但被75毫米野战炮直射火力摧毁的建筑废墟实在难以挖掘。导致进展极其缓慢。

    “上帝见证,这是我见过的最丑陋的荷兰人!该死的,今天必须清理完这一带!”

    巡视防线附近街区废墟的马卡洛夫,又看到一具在半个月前的战斗中毙命并且已经高度**的荷兰雇佣兵尸体被挖出抬走,强忍着用手捂住鼻子的冲动,抽搐着脸对着身边带着口罩无精打采的于山等人咆哮着。

    “他……他们的尸体到处都是,好像每天都会有新的从地里长出来一样……”于山一把解开遮掩口鼻的口罩,又俯下身子大口呕吐着,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头儿,难道我们非要和他们在城里比谁更能忍受这些恶心的东西?”

    “只要我们坚持住,他们会比我们更倒胃口!我发誓,他们会付出代价的!”马卡洛夫轻蔑地撇了眼没有定力的于山,还故意做了下深呼吸,不过那一瞬间,马卡洛夫觉得自己都快被臭晕了。

    “军士长,快看!”

    正在小心查看脚下废墟的任兴忠,忽然发现远方一处街角出现了人影,于是赶紧丢开口罩,从肩头解下了步枪。

    “这群从圭亚那来的臭虫!准备战斗!”

    那是一队荷兰西印度公司的雇佣兵,人数不详,但马卡洛夫直接就朝身边的于山下达了作战命令。

    丢开挖掘工具和口罩的华美陆军官兵如同炸了锅一样纷纷解下后背的步枪,寻着地形上的防御遮掩物,纷纷卧倒在地,拉开了武器保险。

    “我的娘啊,我敢肯定这下面绝对有东西!”于山刚带着任兴忠匍匐在一堆瓦砾后面,就闻到身下的碎石木块缝隙里飘出的一股恶臭,顿时捂着鼻子就缩到了一边。

    华美官兵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但远方缓缓走来的荷兰雇佣兵们却纷纷抬起手,使劲高喊并挥舞着几根绑着破布条的棍棒。

    “哦,别开枪!哈哈,太棒了,他们终于被臭出来了!”等看清对方的动态后,马卡洛夫终于裂开大嘴笑出了声。(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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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1620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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