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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伯拉土     新世界1620txt下载     新世界1620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七章 新掌舵者

    1636年5月16日,周五,国会众议院选举第一轮预选结束。

    和前几届相比,这次的众议院参选人数明显少了很多,预选投票进行得极其顺利。和大多数人掌握的信息出入不大,在吴元一周密而积极地奔走组织下,张明澄的未来众议院议长身份基本是铁板钉钉的事,而另一波“胳膊扭不过大腿”的人也采取了温和的谦让态度,没有发生任何口角。

    早就知道这些“年轻人”肯定会私下串联,发过一通威力的老人们除了苦笑也并没有多大的干涉能力,这种局面下的程序正义是符合规矩的。刘铭钧老人在得知第一轮预选投票结果后,在病床上又失眠了一夜,除了更加沉默和疲惫的表情,老人不再多说一句话。

    时间走到现在,一场搅乱立场的人脉与利益圈重排组合之后,有关“进步派”、“自由派”、“中立派”以及“保守派”的称谓,在许多人心里都更加清晰起来。

    随着董久楠、刘百东从参议院辞职,背负大量丑闻前科的所谓前国有派已经四分五裂,圈内仅有的少数技术人才也纷纷出走自行创业。取而代之的,是吴元一倡导的“国家进步意识”所拢起的一大票人。

    有了这么个金字招牌和领头人,已经没法在国有集团里混的人准备“洗心革面发愤图强”了。这里面,相当部分都是在几个月前的集体大丑闻中失意的倒霉蛋,当然也包括不少听了南非发展论坛而心动的某些中立者,进步派人数依然很多。

    本来以金融和贸易私营企业主为主的前私有派也受到了一些冲击,但在自立、自主与自由发展理念下,少数和前私有派捆在一起倒了霉的前国有派也被说服加入了自由派。不过也有极少数人对了吴元一“劝导宣传”的胃口,悄然改变了立场。

    这一进一出,自由派的人数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多大的波动,实质力量却比以前有所削弱。最主要的损失则是以林有德、姜兆龙、游启等专业技术人才为主的部分实业界大佬。在经历了内部丑闻风波后,也终于摆正自己的位置回到了中立立场,旁观进步派和自由派之间的各种膈应,成为一支低调但绝不能忽视的力量。

    而以包子图、齐建军等老政客为首的保守派,算是在这场“大义灭亲”的国家改革行动后,落到了更加“不得人心”的地步。

    虽然他们背后有几个更老的人精在支持,但很明显未来几年,已经完成一步重要内部梳理的保守派能量透支,除了守住最后的参议院堡垒,已经无法过多地干涉青壮们的事务了。不过必须得提一下的是。在内部丑闻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散之前,军方还是明显对保守派表现出了更多的友善和信任。

    5月19日,周一,举行正式投票。40位众议员名单落地,和前几届相比,进步派有18人,人数大幅度缩水,第一次跌破半数。自由派有14人,比例提升迅猛。保守派只有2人。堪称惨淡。剩下的6人,则是完全的中立派身份。

    曾经前国有派“一家独大”的国会格局大为改观,但也保持了微弱的多数,很明显也是经过了一系列的私下妥协才达成的。这种恰到好处的派系比例。让今后任何一类有可能陷入僵持的问题的时候,都给程序上的调解留下了空间,更是中立派拥有关键话语权的开端。

    张明澄轻松当选众议院议长,然后经过一天的碰头会后。张明澄和参议院议长包子图对新一届内阁总理的人选,向总统李萍提交了两个提名:一个是前宋州州长唐科,老实本分、行政经验丰富的老资格保守派;另一个则是吴元一。履历资深、做事积极激进的前南山总督领总督。

    有两个提名必然又是一次投票,不过就连唐科自己都认为自己不过是一种摆设,而结果也应证了所有人的猜想,吴元一顺利当选为新一届内阁总理。吴元一之前制造的南山总督领黑人暴乱事件的影响,这次出奇的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宣扬。

    平静和谐,大概就是今年提前进行国会众议院大选和内阁重组的基调,预料之中,味如嚼蜡。

    5月30日,周五,在风平浪静地走完最后十几天后,齐建军领导的看守内阁正式宣布解散,内阁领导权力移交吴元一。而吴元一早就拟定好的新一届内阁成员名单,早在众议院大选结束的第二天就提交给了国会两院。

    齐建军谢绝了吴元一邀请出任民政部长的好意,将在不久之后搬到海州和平市的自家农场去休养,然后准备参加两年后的参议院选举。

    郑泉,其坚挺果断的作风以及和军方的关系,依然受到吴元一的重视,继续担任国防部长。

    米谷,这个在欧洲飘了十几年的情报头子和军火走私贩,这次终于坐到了国土安全部长的位置。和“鬼鬼祟祟”满脑子油滑的刘云不同,米谷性格更加内敛沉稳一些,而且做事更加果决。至于刘云卸任后的下一步动向,谁也不清楚,不过论起钻营能力,没人会担心刘云找不到饭吃。

    刘鑫,作为少有的少壮保守派,在选举前就辞去了财政部长的职务,而是进入众议院,继续在国资委里任职。无论刘鑫曾经让多少部门不开心过,但他专业的行政能力和为大家看钱袋子的刻板态度,是当前内部“互不信任感”继续加剧的状态下,反而最让人放心的人。而新任财政部长,则是曾连续担任过两届内阁商务部长的周启丰。

    苏子宁已经提前辞去了外交部长的职务,这次替补了参议院的空缺,第一次“心甘情愿”地做起了职业政客。严晓松当了十几年的副部长终于扶正,而一向在亚速尔挂着欧洲总领事官头衔“假公济私”的史文博,则被吴元一拉回来做了外交部副部长。

    刘兰曦这次不再担任警察部长,选择了去首都警察学校任教。警察部长位置由前陆军退役军官冯斌接任。冯斌在穿越大灾难前就是警察,穿越后在陆军里混得并不好,许多当年比他资质还低的部下都在蹭蹭往上爬。而他在陆军西点军校校长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好多年。自知在陈礼文中将领导下的华美陆军没有多大前途后,冯斌以上校军衔选择了退役,继续干起了他的警察老本行。

    最大的意外,则是前国有派的工业部长洪长林拒绝了留任的邀请,而是跑到江陵市去了。据说他早就和江陵市长林朝恩谈妥了,打算在那里兴办一家大型煤矿企业,为此一批从国有能源矿业集团里退出的人都跟了过去。

    至于其他内阁部门的人事变动,零零散散,也不在一般穿越众的注意范围之内。

    ……

    6月2日,周一。小雨。

    今天是新一届内阁正式展开工作的第一个工作日,同时也是新一届国会众议院大会的举办日。不过这么个重要的开端,无论是内阁还是国会,都有一些人缺席。

    曼城首都国立医院的特殊高级病房里,住院超过一个月的刘铭钧老人在凌晨就陷入了深度昏迷。已经85岁高龄的老警察此时如同睡着了一样,鼻息之间只有若有若无的呼吸。

    “爷爷……”

    “外公……”

    守了一夜的郑泉和刘兰曦两口子,带着五个孩子静静地守候在病床前,身后还站着若干收到消息赶来的探望者。除了少数医生护士还在走动轻语,病房里的大人们都保持着沉默。只有刘铭钧的孙子辈在床前发出了哭泣声。

    老大刘著海,是郑泉和刘兰曦在1626年收养的一个华裔孤儿,今年17岁,已经就读首都警察学校。这个孩子是当年刘铭钧亲自从福利院里领出来的。跟着老人姓刘,也算是继承了老警察的衣钵。

    老二刘著河,郑泉夫妇的第一个亲生儿子,1623年出生。今年才13岁,就读曼城国立中学。按照刘兰曦和郑泉当年的私下约定,两人第一个亲生子无论男女都必须姓刘。

    老三郑淩。是郑泉夫妇的长女,1625年出生,今年11岁,刚刚国立小学毕业。

    老四郑汀和老五郑滢,郑泉夫妇另两个亲生子女,分别才9岁和7岁。郑汀、郑滢、郑淩三个孩子,都算是跟着郑泉姓的郑家继承人。

    五个孩子分别用不同的称谓呼唤着床上的老人,但此时的刘铭钧除了淡然平静的表情外,已经对外界失去了任何感知。

    “身体器官自然衰竭……老刘哥为我们累了那么多年,该好好休息了……”

    作为抢救治疗的总负责人,前总统陈长远摸了摸临终老人的脉搏,微微摇头,然后摘下眼镜,只以一种半惋惜半宽慰地语气对着郑泉夫妇说道。

    话一出,床边的五个孩子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刘兰曦更是死死拽着丈夫的胳膊,泪如雨下。

    “国之栋梁,驾鹤而去,实是举国之痛……不过,老阁首大人子孙满堂,仁孝天下,名扬海内,耄耋之年无疾而终,也是白喜之事了。”已经担任泽西市市长的常坤,此时站在人群后面,衣袖沾着眼角,显得格外心痛。

    ……

    第二天,国家前参议院议长刘铭钧老人的讣告在《曼城周报》和《北美时报》临时增发的号外上同时刊登。

    移民十年以上的曼城市老国民,都捧着报纸陷入了沉默,尤其是少数移民时间达到十五年的第一批欧裔移民,更是纷纷带着家人前往刘铭钧老人的庄园外站立祈祷。

    刘铭钧老人早在几年前就拒绝了身后的国葬待遇,私下指定了若干身后的送葬人,更是在遗嘱里将自己名下的10万美元存款全部捐献给曼城福利院和首都国立大学。穿越大灾难以来第一位、也是年纪最长的老人自然离世,掀起了一片难以名状的伤感。

    不过就算这样,国会依然强行指派了刘铭钧老人的扶棺代表,棺椁安葬在国家公墓最幽静的角落,所有墓葬开支都由内阁专项拨款。

    作为刘姓子孙,刘兰曦带着儿子刘著海、刘著河,捧着老人几年前拍的一张小得不能再小的黑白照片走在了送葬队伍最前面。扶棺人包括刘老的女婿郑泉、前总理齐建军、前总统陈长远以及现任内阁总理吴元一,本来应该主持葬礼的最高法官钟进山,却因为身体也出现不适而缺席,由参议院议长包子图代为主持。

    葬礼低调、简单而沉闷,作为刘老身前亲自指定的送葬人之一,苏子宁和严晓松此时反而只能选择在队伍后面默默跟着。

    “参议院通过了《国家行政法》、《国家安全法》修正案复核,《国民遗产法》在众议院的初步表决也过了,这几天效率都高得出奇……”缓缓前行的人流中,已经是参议员的苏子宁轻声对着身边的好友说着,“国会和内阁职权的调整算是完成了一大步,接下来,大概就是吴元一提交的调整海外领产业政策限制的提议,东联集团和未来的非洲开发集团将各取所需。”

    “国家安全委员会会反对吗?”看着远方马车上的棺椁,严晓松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当年应该就是你和齐建军提出的方案,以及老头子们商量的结果吧?甚至名目后来还挂在了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名下。”

    “反对已经没意义了,或者说现在还有点期待看看老吴到底能做出点什么来。”苏子宁笑着将飘落在肩头的一张白色纸钱拂开,轻轻呼了口气,“而且很明显老吴已经和包子图、张明澄、任长乐他们达成了协议。这种政策限制迟早都会解开的,只是解禁程度大小和时间快慢的问题。”

    “嗯,老吴一来就几个利好往外扔,各派人对他的期望度都挺高……对了,上周从弗吉尼亚回来,那里基本上没问题了,和平演变进行的还算顺利。”严晓松悄悄指了指南方,压低了声音,“他们愿意引导当地自由民选择自治,并在‘合适’的时机完全脱离英格兰王室,但要求到时候依然保留地方议会。呵呵,有意思,我们自己还没有展开地方议会政治,他们一来就占了个先机,相比之下,我们倒显得‘落后’了。”

    “有意思,这是一个倒逼国内政治改革的信号啊。”苏子宁一听也愣了,“我们之前就想着怎么不花力气吃下去,没想到会有这么个‘副作用’在。回过头来,我们还得向英格兰殖民地参考17世纪的地方政治。”

    不知道什么时候,送葬队伍停止了前进,大概最前面的葬礼已经开始了,人们纷纷脱离队伍朝前靠去,想要亲眼目睹刘铭钧老人最后的下葬仪式。(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大收获

    1636年6月13日,经过一个多月的艰难交涉,在荷兰海军中将特龙普直接宣布放弃舰队指挥权的威胁下,从荷兰圭亚那殖民地赶来的西印度公司代表,终于无奈地接受了葡萄牙方面提出的停战条件。

    其实口头上的冲突从一开始到最后都没有减轻过,但当华美海军在累西腓港外的战舰数量达到13艘的时候,荷兰这场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战争才最终坐回谈判桌前解决。

    让荷兰人惊恐不安并选择退让的,还是出现在累西腓港外的一艘全新的白色大型战舰,那是华美海军5月中旬提前入役、然后匆匆赶赴巴西的公主级大型轻巡洋舰的第四艘“金城公主”号。

    和前三艘姐妹舰略有不同的是,“金城公主”号和还在最后舾装阶段的第五艘“安义公主”号已经换装了和苜蓿级上一样的最新式维斯沃斯舰炮,而且动力组也换成了两台国营重型机械公司出产的1600马力三胀蒸汽机和细管锅炉,在不使用风帆的情况下,最高航速都能达到17节,算是一举打破了被通用工业集团长期垄断的船舶蒸汽动力设备市场。

    文拓上校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更改了自己的旗舰,实力大大增强的南方舰队顿时底气十足,直接将封锁线拉近到舰炮射程,威风凛凛、虎视眈眈地用几十门舰炮对准了拥挤在小海湾里的荷兰西印度公司船队。而在陆地上,超过4000名华美和葡萄牙陆军官兵也拉开了架势。

    《累西腓和约》的最后签字仪式,就在“金城公主”号的作战会议室里进行。葡萄牙方面是圣萨尔瓦多总督冈萨雷斯,华美海军南方舰队总指挥文拓上校作为了外交部授权的签字人,而华美陆军巴西派遣旅总指挥斯科特中校也作为陆军代表参与了签字仪式。和约生效当天,累西腓城中剩下的被饥饿和疾病折腾得差不多的荷兰人放下武器投降。

    葡萄牙最初提出的1100万弗洛林的赔款,象征性减少到1000万,不过这种让步并非葡萄牙人善心大发。而是荷兰西印度公司无情地抛弃了困在累西腓城内的所有普通雇佣兵。在西印度公司看来,除了水手和有身份的军官,那些花钱雇来的炮灰俘虏在这个档口是绝对不值300弗洛林一个人的。

    虽然华美为这次巴西战争又花掉了近100万美元的军费,但按照《累西腓和约》的荷方赔款规定,华美还是分到了450万,剩余的550万则归属损失最大的葡萄牙。于是作为“酬谢”,倒霉的荷兰雇佣兵战俘全部属于华美。

    华美方面,还是要主动拿出大概30万弗洛林用于安抚在巴西战争中收到严重创伤的当地华裔侨民,以及部分华美投资人的损失。

    1000万弗洛林的战争赔款,预示着荷兰西印度公司比历史上提前一年进入实质性破产阶段。最终债务只能由荷兰的银行家们用他们特有的金融手段转嫁出去。

    随后,困在累西腓港的荷兰西印度公司舰队宣告解散,被征调的武装商船瞬间恢复了他们的商人本色,开始脸不红心不跳地就地和华美海军官兵做起了生意,而另一部分则灰溜溜地带着疲惫不堪的水手开始返航。

    被荷兰西印度公司抛弃的2700多名雇佣兵战俘,走进了设在累西腓城外的临时战俘营,惶恐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最终判决”。

    实际战争总损失估算大概350万弗洛林的葡萄牙人,这次白赚了至少200万弗洛林。虽然赔款还需要几个月才能支付到位,但葡萄牙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华美方面送出了好意。希望能订购华美的海军战舰,买不到最先进的,再不济也必须和西班牙人订购的那种大型纵帆战列舰档次相当。

    ……

    两天后,巴西战争停战和平条约传回国。和往年都是“亏本买卖”不同。加上爱尔兰战争的收获,华美在历经一年激烈的对外战争过后,这次一共榨回来1750万美元的战争收益。巨额的战争回报,也让国家前领袖刘铭钧老人的过世悲伤暂时被稀释了一些。

    媒体对国防力量的大肆追捧再度上演。《北美时报》在当天的号外上果断刊登了一篇很无耻的名为《谁是最可爱的人》的宣传文章,将华美陆海军往死里猛夸了一通。《曼城周报》也不甘示弱,号外上也出现了名为《累西腓的花环》的战争文学。首期连载的内容自然也是在胡掰乱造。

    为鼓舞民心,新一届内阁已经宣布将抽出30万美元,在全国各地举行全民免费的饮酒狂欢节,听到这个消息的曼城近8万市民拍手称赞,各地酒商们更是要乐晕了。

    7月5日,代表南方舰队参战部队的金城公主号、苜蓿号以及龙舌兰号三艘轻巡洋舰返回曼城军港,受到了规模空前的热烈欢迎,其热闹程度居然比两个月前欧洲远征舰队返航时还要高。

    7月10日,第一批非洲兼巴西派遣旅国防军官兵乘坐运输舰抵达曼城湾,首都再次万人空巷。军乐阵阵,无数官兵家属携老扶幼、带着热泪守在港区,嘶哑着嗓音挥舞着小国旗,朝着整齐走入市区的队伍呼唤着丈夫或儿子的名字。

    同一天,公主级大型轻巡洋舰的五号舰“安义公主”号完成舾装,开始进入海试阶段,一切顺利的话就将在国庆节左右正式入役。

    ……

    从去年9月份算起,非洲旅官兵离开本土执行海外军事任务的时间长达10个月,所以平均每名士兵都额外获得了大概300美元的作战津贴。对于普通家庭出身的士兵来说,这几乎相当家中一年的收入,但对于某些人来讲,却没有多大意义。

    任家庄园为归来的长子在户外花园举行了隆重的家庭欢迎仪式,甚至为了突出喜庆,杨雯雯还特地把几家关系较好的朋友邻居都请到了庄园里做客。

    鲜花怒放的任家后花园中,几具巨大的遮阳伞下摆放着椭圆形餐桌,精美的糕点、油亮的烤肉和香醇的酒液琳琅满目。仆人们频繁穿梭其间为宾客们奉上食品酒水,一位位衣着档次不低的男女宾客发出了各种欢声笑语。

    在巴西作战行动中“超常”发挥,破格晋升为陆军下士的任兴忠身着笔挺的军常服,挺直胸膛坐在位置上,身边是一身淑女装小鸟依人般的安妮。在座的客人们都兴致勃勃地看着客串宴会主持人的东联集团总裁安德里安,只见后者正红光满面地大声念着的陆军司令部寄发给军属的嘉奖令。

    “……缴获大炮一门,另俘虏敌兵十二人,个人战果丰硕……无论是在南非还是在巴西前线,国防军陆军下士任兴忠以优异的战斗表现和大无畏的爱国主义情操,赢得了所在连队全体官兵的一致赞誉。为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国防事业做出了杰出贡献……”安德里安念到这儿,还特意停了下,将嘉奖令高高举到了头顶,“赞美上帝,多么勇敢的小伙子,缴获了一门大炮,还有十二名俘虏!三年之后,我们的孩子就是一名光荣的陆军中尉了!”

    这份特等嘉奖令,标志着任兴忠仅仅一年半就获得了服役期的最优异评价。被选拔列入了西点军校初级军官预备班的名单。以任兴忠当前的服役资历和军衔,他在军校结业之后就将获得陆军中尉军衔。

    在安德里安夸张的表述下,四周纷纷响起鼓掌声,任长乐夫妇面带微笑频频点头致谢回礼。尤其陪伴在任兴忠身边的安妮,更是笑眯了眼。

    “大哥,荷兰人的大炮厉害吗?”

    “哥哥,你当时害怕吗?”

    “南非的土人长得很可怕吧?”

    几个弟弟妹妹也叽叽喳喳地在一边问着。仿佛在他们眼里,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就和学校体育场上男生们的一次斗殴差不多。

    迎着各种热切善意或仰慕的表情,任兴忠的目光慢慢落在了餐桌上。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涂抹着果酱和洒满果脯的蛋糕。雪白的奶油。黑色的巧克力粉,鲜红的草莓酱和五颜六色的果脯,青年的脑海里仿佛又出现了一幕幕血战厮杀的场景。

    “我还打死了七个人,其中有两个黑人,一个老人,另一个年纪看起来比五弟(任兴诚)还小……我们营总共阵亡了十五人,其中我的连队就占了十个。”任兴忠的目光没有移开蛋糕,只是嘴里淡淡说着。

    现场突然陷入一片死寂,任长乐是悄然起身,装着上洗手间的样子离开了,杨雯雯脸上的笑容则渐渐凝固,而特地前来祝贺的安德里安夫妇则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安妮一愣,抓着裙边的手都捏出了汗,对未婚夫那莫名其妙地冷场态度感到紧张。

    “呃……这需要很大的勇气,上帝会原谅任何一个为国家的安危奋不顾身的年轻人。”安德里安好半天才找到一句合适的话,四周又传来了勉强的拍手声。

    花园露天宴会的气氛由于任家长子“严重缺乏情商”的表现而显得兴致阑珊起来,没过多久,宾客们就纷纷向任长乐夫妇告辞。

    “请向安德里安先生和夫人转达我们的歉意,安妮小姐。”

    黄昏前,任兴爱将闺蜜安妮送到庄园门外的时候,特意拉住了对方的手,小声告辞的同时,还悄悄指了指身后别墅的二楼某间房间:“大哥估计还没有放松下来,听说确实有部分军人在回国后心情不好。”

    “我明白,他一直很勇敢,也一直很努力!希望他能早日实现自己的愿望!”安妮礼貌地摆摆手,但眼底却流露出一丝担忧,“兴爱小姐,请务必照顾好他。”

    安妮走了,望着远去的马车,任兴爱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

    书房里,杨雯雯呆坐在沙发上,而任长乐则捏着西点陆军初级军官预备班的录取通知微笑不语。

    “其实,我早就询问了他所在的部队,这孩子在南非表现得很一般,或者说非常糟糕,但在巴西却跟变了个人一样,打起仗来根本就不要命。我还是觉得。他其实根本就不适合当军人。”杨雯雯沉默了好半响,才叹着气说道,“兴爱给我说了一些有关兴忠这些年的事,这孩子把参军当成了为儿时记忆复仇发泄的工具。”

    “人总是要成长的,他如果迈不过这道关,以后无论做什么都会进入死胡同。你平时看事情那么清晰,怎么看这个孩子就那么片面呢?”任长乐呵呵一笑,倒是很能体会如今妻子和孩子的变化。

    “有吴元一在后面支持,董久楠他们的动作更快了,听说已经在商务部注册‘国兴集团’的企业名称了。”杨雯雯微皱着眉头。仿佛又联想到了更多不舒服的事。

    “别担心,早就谈好了。”一说起这个话题,任长乐就开始眉飞色舞,“和我们当初差不多,国兴集团总股本400万美元,董久楠他们的国兴基金凑了200万,国有大西洋银行入股70万,社会公开募资50万,给我们的投资基金入股额度是80万。我们还拥有今后扩股上市的优先购买权。董久楠也算有点能耐,能从那些人手里吆喝出200万,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谁给你说钱的事?!”杨雯雯突然火大,站起来狠狠瞪着丈夫。“你不是说了吗,吴元一打算在南非东部沿海建立新的拓殖点,那里的黑人土著人口比南山港周边多得多,而且更野蛮好斗。以老吴的手段。会是心平气和地和黑人讨价还价?傻子都看得出来‘国兴集团’今后会让军队出面!从去年开始,刚从西点军校毕业的初级军官,大都会分配到外籍军团!以兴忠这种状态。他还能去吗?”

    “他当初和陆军签订的是志愿兵役合同,现在又是军校录取生,没办法!”任长乐见妻子又在提长子退出军队的事,顿时不耐烦地摆摆手,“现在军方和我们关系还没有恢复,暂时别提这种找人走后门的事了!”

    “你!”见丈夫难得一次口气强硬,杨雯雯也气得说不出一句话了。

    “好了,走一步算一步,好歹他也算实现了自己的心愿,你这个当妈的应该去鼓励他。我看啊,等他毕业,就安排和安德里安家闺女的婚事,然后再找合适的机会申请退役,让你好安心做奶奶。”说完,任长乐就打开书房门走了出去。

    ……

    某间卧室里,任兴忠合衣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似乎还有点不适应身下柔软的床铺。

    身边放着几封书信,都是在外作战期间陆续收到了安妮写的私信。任兴忠曾经无数次捧着书信恨不得马上回国,但今天见到安妮之后,又忽然没了表达的冲动。

    他又想起了在南非草原上被击毙的黑人牧民,瓢泼大雨中被自己用集束手榴弹炸死的荷兰雇佣兵,还有躲在废墟里瑟瑟发抖的华裔家庭。那呼啸而过的燧发枪铅弹、大炮霰弹,废墟泥泞里挣扎的伤兵呼喊,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还不打算休息吗?在自己卧室里,还穿着军装睡觉啊?”门开了,任长乐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爸爸。”任兴忠赶紧跳下床,不好意思地看了下自己的打扮。

    “是不是觉得军人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任长乐拍了拍养子的肩膀,和蔼地拉着对方坐到了床边,“其实你在战场上做的每件事,和我、你妈做的都一样。”

    “包括杀人吗?”任兴忠低下头,淡淡说着,“那些黑人不是我的敌人……而当累西腓的荷兰人宣布投降的时候,我就觉得再没动力了……为什么我们要在别人的土地上流自己人的血……”

    “记住,军队不是让人复仇发泄的地方,也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更不是按照你的意愿选择杀谁!如果你仅仅以杀人来看待自己的职业,那就走入歧途了。”任长乐嘴角出现一撇神秘的笑容,说出话异常刺耳。

    任兴忠一愣,还是有点不明白。

    “你知道吗,你妈妈那里每卖出100匹布,给国家交的税就能给你供应100发子弹,或是让你的弟弟妹妹们每年都能穿上免费的校服。你在南非每保护一亩土地或消灭一个敌人,就能给本土运回至少100公斤谷物或20匹布,就能让一个家庭不再忍饥挨饿。”任长乐如数家珍般掰着手指,习惯性地就计算出了一串数字。

    “可那些土地一开始就不是我们的!”任兴忠的声音略微高了点。

    “嗯,我们才到那里而已,但肯定也不是荷兰人、英格兰人或葡萄牙人的。如果你不去争夺,那他们也会去抢,然后就会有一天吃饱穿暖的荷兰人或英格兰人踏上我们的土地,夺走我们的粮食、衣服和女人,杀死我们的老人和孩子!”

    任长乐露出严肃的表情,按在长子肩上的手也用了力:“知道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在亚洲都在干什么吗?他们占了吕宋岛、香料群岛和爪哇岛,奴役当地的土人,赚了大把的钱,然后就从大明朝拐卖人口、抢夺更多的土地,自己吃香喝辣。香料群岛的土人无辜吗?大明朝的百姓又怎么样?要知道,在亚洲,两千年前,两广的土地也不是中原王朝的。这个世界就这样无情,你作为军人所要做的唯一的事,就是让自己国家的百姓吃香喝辣,把残忍丢给对手!做到了,你就是弟弟妹妹和安妮心目中的英雄,做不到你就是整个国家的罪人!”

    任长乐的瞎扯是否起了效果还未可知,但任兴忠却实实在在地陷入了沉默。

    “操,老子居然这么能扯,不会把他带坏吧……”走出儿子卧室的任长乐,忍不住自己骂了自己一通。(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安慰军方

    一大笔战争收益的分配方向,在吴元一内阁上台前就成为了华美国会内部的争论话题。倘若没有那场内部大丑闻,也许国会两院还能按部就班地安排下去,不过这次,几乎所有人都必须去考虑军方的感受。

    1630年开始的国防开支紧缩政策已经持续了六年,如果不考虑国企丑闻的问题,这种国家预算调整政策的整体效果也不错。几年下来总共节省了近千万军费开支,在相对和平的环境里,让多年来的国内各项内政建设都大有成效。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无论是陆军还是海军,都在过去一年的对英格兰和荷兰的战争中饱尝了“节衣缩食”的恶果。

    国防军陆军首当其冲,陆上军事演习减少为一年一次,至今所有的地方国民警备队依然装备陆军淘汰下的22a步枪,陆军也有半数的连队在使用纸壳弹的管风琴机枪,年度实弹作训科目也是马马虎虎。外籍军团和国民警备队更惨,新兵训练期从四个月压缩为三个月,甚至两年才进行一次陆上军事合演。

    对累西腓的城市攻坚战,就明显能感觉到这些缩减陆军开支带来的不良后果。实际参战官兵只有2000余人,伤、病、亡总和却超过400人,其中阵亡82人,重度伤残37人。

    虽然这是第一次与欧洲近代热兵器军队作战,而且还有城市攻坚的考量在里面,但巴西作战整体伤亡率高达20%,几乎超过1622年的北方战役。光是战后总结的若干直接和日常军事训练有关的经验教训,就多达几十条。

    海军也不例外,因为军费紧张,六年来,除了部分后勤辅助舰只,海军总共只增加了七艘作战舰只。其中还有四艘是临时拨款才建成的,年开工建造数量不及往年的一半。最近几年新兵的平均出海作训天数只有往年的一半,主力战舰平均出港战备巡航天数也有所减少,以降低舰船装备的维护成本。

    根据欧洲远征舰队司令孙阳上校的作战总结报告显示,赴欧洲参战的战舰炮组官兵对1000米海上低速移动目标的炮击平均命中率从1630年的2.5%降低到1636年的1.8%,射速也降低了25%,而且还是所谓的老兵和新型测距仪装备做前提下的成绩,最近五年役期的海军官兵的作战素质因日常作训不足而大幅度下滑。

    作为陆海军的新一任当家保姆,对军方做了某些承诺的总理吴元一和国防部长郑泉,这次毫不客气地把战争总结报告当成了向国会要说法的法宝。

    吴元一提出的国防建设补偿方案。是将英格兰和荷兰战争收益中的600万作为今年的“补偿性军费拨款”,并希望从1637年开始,恢复年度国防预算的正常支出比例。

    新一届的国会众议院,对内阁提出的“补增欠账”的首轮预案审核大开绿灯,总算是安抚了正在内部丑闻风波中情绪不爽的国防部和华美军方。吴元一的慷慨,更是博得了陆海军两位司令的好感。

    在国防部长郑泉的组织下,王铁锤和陈礼文各自带着自己的帮手在某间小黑屋里激烈争论了几宿,最终600万补偿性拨款被瓜分一空。其中海军分到了360万的大头,陆军也抢到了200万。而国防部下属的国民警备队司令部只能喝40万的汤。

    每年最多只能拿到海军预算不到一半数额的陆军中将陈礼文,走出会议室的立马变身土豪。按照总理吴元一和国防部长郑泉提交的陆军“补偿性军事建设”方案,不光将用昂贵的32a转管机枪彻底淘汰陆军中的管风琴机枪,还将再次新增一个外籍军团步兵旅编制。连部队代号他都想好了,就叫“灰狼”旅,该旅主力将长期驻扎南非,以解决往年劳心费神的驻军轮换制度带来的调动麻烦和开销浪费。

    据说灰狼旅的建立。也是陈礼文和总理吴元一私下达成的和解内容之一。不过拥有外籍军团内阁直接调动权的吴元一,以该旅必须常驻南非为条件,才支持了陆军的提议。

    脸色红润的海军上将王铁锤也瞬间变成了高富帅。他早就在酝酿设计一款公主级大型轻巡洋舰的后续舰型,以及若干未来接替共和级的中型战舰,并在未来几年将大部分混合动力主力战舰陆续改造为纯蒸汽动力。

    盛大的陆海军联合授勋表彰大会于7月31日那天在长岛体育场举行,这次陆海军放弃了往日各自看不顺眼的臭脾气,喜气洋洋地共同迎来属于自己的大喜之日。

    虽然有远征舰队总指挥张春锐少将的大局观在支撑,但孙阳在欧洲的战绩也是实打实的,对英格兰的海上封锁战成绩辉煌;文拓这次带着南方舰队显得有点“憋屈”,战斗极为保守,但他十分冷静且成功地拿捏好了和荷兰西印度公司的军事对抗尺度,采取经典的“舰队存在”和封锁战术,几乎无代价地完成了对特龙普海军中将指挥下的荷兰西印度公司舰队的军事围困,成功敲诈荷兰大笔赔款的功劳有一半当属于文拓。

    欧洲远征舰队司令孙阳上校,南方舰队司令文拓上校,都圆满而出色地完成了舰队作战指挥任务,两人都晋升为海军准将。而考虑到海军内部的小派系问题,当了好几年长岛海军学院的校长柏俊上校,这次也顺势晋升为海军准将。

    南非舰队司令王志华中校和亚洲舰队司令安德鲁中校,这次也一并晋升为海军上校。假如按照17世纪欧洲海军的标准,海上战斗经验极度丰富的安德鲁就算是授予将衔都是没问题的。尤其是安德鲁今年已经60岁了,距最大服役年龄还剩最后几年时间,也应该给予更多的肯定。

    华美海军一下就多了三位准将级高级军官,而张春锐也成功晋升为海军中将。这样一来,海军的将官数量达到了五人。

    陆军也没有落后太多,陆军司令陈礼文中将劳苦功高,加上前一阵子把国会某些人吓得不轻。国会这次“非常慷慨”地将陈礼文晋升为陆军上将。水涨船高之下,陆军后勤兼作训总监何语准将晋升为陆军少将,陆军参谋长游南哲上校则晋升为陆军准将。

    非洲旅总指挥斯科特、非洲旅参谋长唐玮、野牛旅总指挥徐洪运、棕熊旅总指挥刘辰旭等四位陆军中校在过去一年里都参加了相应的军事行动,这次也都顺利晋升为陆军上校。

    至于每次重大战争后的那枚万众瞩目的国会荣誉勋章,其获得者就让人唏嘘不已。在爱尔兰都柏林会战中,海军临时陆战队的一名欧裔少尉枪炮官,在英格兰骑兵的突击中被砍成两半,他的父亲成为了这枚勋章的代领者,也是建国以来海军获得的第一枚国会荣誉勋章。

    当总统李萍老人将闪烁着璀璨珠光的国会荣誉勋章亲自交到烈属手中的时候,全场民众的掌声经久不息。

    ……

    才过了一天。8月1日,在海军上下一片皆大欢喜的时候,海军司令部就公布了新的《海军舰船及人事管理条例》。

    按照海军司令部酝酿已久的方案,华美海军的主力作战舰的吨位分级重新进行了划分。

    标准排水量不足500吨的若干轻型作战舰只,降格为“巡逻艇”,并将全部移交给地方海警,负责国家领土沿海的日常防务巡逻,从而空出宝贵的海军兵力编制。

    标准排水量超过500不足800吨,属于“炮舰”级别。为中近海作战舰只。代理舰长军衔为中尉,正式舰长为上尉或少校。目前只有一型还停留在纸上的“浣熊”级炮舰,未来将主要配置在岛屿众多、短程航线较多的加勒比舰队和亚洲舰队。

    标准排水量超过800不足2000吨,属于“护卫舰”级别。属于中远洋作战舰只,其中又细分为了三个等级。代理舰长军衔为上尉,正式舰长为少校或中校。

    标准排水量超过2000不足5000吨,属于“轻巡洋舰”级别。远洋作战舰只,依吨位大小也分为了三个等级。代理舰长军衔为少校,正式舰长为中校或上校。

    标准排水量5000吨以上及10000吨以上。自然就是只能是意淫的“重巡洋舰”和“战列舰”了,代理舰长为中校,正式舰长为上校。可惜至少5年内华美海军将无人能看到这两种大型主力舰的身影。

    这样一来,就算是之前的海军主力共和级轻巡洋舰,也瞬间掉到了一等护卫舰的档次。目前只有公主级才能算上是轻巡洋舰了,而且还只是三等轻巡洋舰。

    海军司令部如此“高瞻远瞩”和“过河拆桥”,确实让不少官兵们一时半会还无法适应。才服役不到一年的两艘苜蓿级就算了,挂了很久轻巡洋舰头衔的共和级、宝石级以及宪法号上的官兵,就一个个闷闷不乐起来,士气明显受影响。

    倒是花级机帆护卫舰一下多了那么多“兄弟姐妹”,几个舰长都免不了幸灾乐祸一番。一时之间,长岛西区美人鱼酒吧的水兵滋事斗殴事件大幅度上升。

    但不管怎么说,随着船舶建造技术的逐步提高,国家远洋战略利益越发突出的当下,除数量规模之外,能更持久进行远洋战备部署的大吨位巡洋舰已经成为了华美海军下一步的核心发展方向。

    在这个时候重新调整战舰级别划分,也使海军军备与人事管理制度更加清晰明确。不然以后难免有1000吨和5000吨巡洋舰并存、上尉和上校同为巡洋舰舰长的那种总让人感觉很滑稽的事情出现。

    也许是考虑到舰船分档标准重调后的官兵情绪,为鼓舞士气,海军司令部第二天就向国内三家造船企业下达了新型舰船建造订单。

    经过实战考验的苜蓿级改进型全蒸汽动力护卫舰开始正式建造,并计划一共建造6艘。新的改进型战舰的排水量略有增加,除了采用更新一型海军细管锅炉以外,对蒸汽驱动炮塔的传动装置也进行了若干技术改进升级,整体可靠性比苜蓿级提高了至少50%。也许是之前的内部丑闻风波还未完全消停,还可能是一次开工数量较多,所以该型战舰的建造合同单价只有30万美元。

    这一苜蓿改进型战舰将继续沿用草本植物的命名,建造的三艘分别为“迷迭香”号、“玉露”号以及“含羞草”号,所以在海军内部也有人将之称为迷迭香级二等护卫舰。

    又是一天后,为加强远东航线的安全、减轻亚洲舰队的日常战备巡航强度,本土舰队的山茶号、玫瑰号两艘机帆护卫舰,以及白鲸号运输舰奉命调往明珠岛海外领,从而使安德鲁上校指挥下的亚洲舰队舰只数量增加到六艘。(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新的野望

    要评选欧洲三十年战争中最倒霉男人排行榜,那位居榜首的绝对是德意志普法尔茨选帝侯腓特烈五世,大家所熟知的被克伦威尔砍掉脑袋的英格兰国王查理一世,也只能屈居第二。

    1620年,只当了一年波西米亚国王的腓特烈五世就被神圣罗马帝国给干翻,然后被剥夺了选帝侯头衔和所有封地,后半辈子几乎就在四处流亡中度过。

    流亡荷兰不久,腓特烈五世就失去了长子,妻子伊丽莎白又是个爱狗和猴子胜过爱家人的败家婆娘,几乎挥霍光家里所有的财物。悲愤交加的腓特烈五世最终在荷兰感染瘟疫而去世,连埋在什么地方都没人知道。

    腓特烈五世本人是那个新旧交替的激荡年代典型的淘汰品,不过历史就如此的奇妙,他本人倒霉到喝水都塞牙缝的同时,却悄然地为他的某些子女安排了让人惊叹的美好命运。

    次子卡尔在三十年战争结束后为父亲讨回了一切,恢复了选帝侯头衔和领地。三子鲁珀特更是神勇无比,深受舅舅查理一世的器重,作为军事统帅在英格兰内战中大放异彩。在查理二世复辟后鲁珀特更是地位蒸蒸日上,一举拿下了英格兰和德意志的若干顶级贵族头衔,在欧洲的近代历史中写下了浓浓的一笔。

    这还不算完,腓特烈五世最小的女儿索菲娅更了不得,嫁给了德意志汉诺威选帝侯,成为英格兰光荣革命之后上台的汉诺威王朝的祖先。

    可惜当初也没有留下什么欧洲版的“家祭无忘告乃翁”的名篇,否则腓特烈五世泉下有知,也会泪流满面吧?

    ……

    在爱尔兰为西班牙王国取得百年来难得一次伟大胜利的圣克鲁斯侯爵阿尔贝,被西班牙国王提为了公爵,但一年来过于跌宕起伏的命运折腾,在回到西班牙本土后不久,阿尔贝就重病不起。

    这个在西班牙贵族圈与军队中声望达到顶点的老人。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于是迫不及待地派人从华美召回了自己的女儿安娜和外孙史安文,后者目前是西班牙圣克鲁斯公爵家的法定继承人。

    不管安娜的内心有多么的伤心、纠结或恼怒,史文博“趁机”以家庭的名义组织的欧洲多国旅游团依然阵容庞大,除了跟在身边的亲生儿女史安文和史安莉,剩下几个姓史的男女孩则属于让安娜始终给不出啥好脸色的“来历不明”物。

    史文博再怎么厚脸皮,也没打算在公开场合让妻子在娘家抬不起头,在妥善安排家庭成员与圣克鲁斯公爵等西班牙贵族权贵的交际活动之后,史文博果断“丢下”妻子和长子在塞维利亚守候老丈人,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几个子女独自前往德意志的埃姆登侯国。

    对于长子继承西班牙圣克鲁斯公爵家的安排。史文博从一开始就没有反对,甚至觉得这还是自己闯荡17世纪时空的一次难得的生命成就之一。对政治一无所知的安娜,很显然这些年被善于钻营的史文博灌了不少**汤,如今正在积极地利用自己父亲弥留前的功绩,依照丈夫的枕头风四下奔走,为的就是让自己儿子在继承圣克鲁斯公爵家的同时,再获得一次家族领地权益上的突破。

    史文博为儿子看上的新领地,就是紧邻巴拿马贝拉瓜公爵领的巴拿马地峡。富得流油的巴拿马城自然不太可能到手,但临大西洋的科隆地区则相对容易一些。而且是史文博早就和国内某些野心家平日里歪歪丈量好了的地方。

    ……

    盛夏的北海气候宜人,由于埃姆登的城市建设得到华美亚速尔租界建筑公司的大力帮助,这座人口过万的新兴港口城市深受华美影响,港区附近的许多建筑都带着若干华美简约时尚风格。

    三十年战争第四阶段的硝烟已经笼罩了大半个西欧。即便是曾经在夹缝中游刃有余的荷兰也陷入了军事泥塘,如今的埃姆登宛如世外桃源般在西欧北海之滨逍遥自在。

    亚麻、羊毛、鲸鱼品,以及少量的粗铁,是埃姆登侯国本地唯一能够支付华美长期资助贷款的出口品。虽然债务总量日积月累之下几乎需要至少十年以上才能还清。但腓特烈五世已经淡定了,正所谓债多不愁。

    来自华美的军事顾问团所打造的埃姆登军队可算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曾有军事顾问放言。除非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复活,否则相同兵力下,几乎没有哪个欧洲国家的军队是半职业化的埃姆登军的对手。

    吃着战争贸易利润、享受着华美特殊扶持待遇的腓特烈五世,就这样心安理得并野心勃勃地等待着扩张领地的时机,梦想以实力再次夺回本属于自己的欧洲权益。

    华美驻埃姆登外交领事馆内,新任华美外交部副部长史文博正和即将转任欧洲总领事官的代伯童在喝下午茶。身为“师兄”的史文博如今老婆未在身边,正一个劲地数落“小师弟”代伯童那“不健康”的人生观和爱情观。

    “我知道你对戴卿卿情有独钟,但人生在世能有几年?小代啊,当老哥的还是那句话,别被一棵树给吊死。”史文博得意洋洋地喝着果茶,对眼前一语不发的代伯童说着自己的多年来的“心得体会”,仿佛在挽救一个失足青年。

    “卿卿答应再过段时间……”代伯童尴尬地看着桌面,心里也是乱乱的,因为戴卿卿那句“再等等吧”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如果女人在这种事上依然犹豫,那表示她早就有了自己的决断。你要知道,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有想法能理性的更不好惹。”史文博痛心地拍拍面前小师弟的肩膀,一副早就看透人间冷暖的大彻大悟。

    “呵呵,我会找机会再和她沟通的,谢谢史哥。”代伯童笑笑,表示自己很理解,但从表情上看。基本上属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模式。

    “副部长阁下,领事官阁下,有塞维利亚领事馆发来的电报。”

    这时候,一个领事馆文员三步并作两步走进花园,将一份解码电文放到了史文博的面前。

    “郁闷……西班牙国王也太不给情面了!安娜白花了那么多钱!”史文博才看了一眼,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西班牙国王?是安娜嫂子发来的?”代伯童赶紧凑过身。

    “嗯,西班牙国王没有同意将巴拿马科隆领地转封给圣克鲁斯公爵家,我们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老子还赔了个儿子进去,他大爷的!”史文博一把将电文揉成一团。气呼呼地抓起果茶就猛灌了一口,“我老丈人去世了,除了把爵位提到公爵,没捞到任何好处,那点家业可不值我儿子留在那儿啊。”

    “呵呵,可史哥你不止有儿子啊……”说完,代伯童带着神秘的笑容挤了个眼色,还偷偷把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此时,领事馆花园的尽头。某条小石径深处,出现了两个年轻的身影。

    当头的是一位身穿华美高档时尚夏季礼裙的少女,看年龄最多只有12、13岁,而后面还跟着一位中等个头的英俊欧裔少年。

    “那小白脸是谁家的小屁孩?居然敢泡我女儿?!”史文博脸上一阵抽动。慢慢站起了身。

    “历史上的大人物,腓特烈五世的第三个儿子鲁珀特,刚满17岁。可惜历史被改变了,不然这个孩子应该在今年流亡到英格兰。”代伯童笑嘻嘻地坐在原位。对史文博表情的变化很是开心。

    远方角落里正缠着史文博女儿史安莉的少年,居然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名将鲁珀特亲王。鲁珀特出生后不久就随父母流亡各地,十四、五岁时就已经在德意志、荷兰参加了多场战争。

    如果历史没有改变。未来的鲁珀特亲王将会义无反顾地支持英格兰保王党,作为英格兰王室的骑兵统帅参与英格兰内战并战功卓著,直到遇见完成近代军队建设的克伦威尔这个最大的对手。不过鲁珀特亲王比同为军事天才、但更加政客的克伦威尔不同,他几乎是个天生的战士,无论是陆战还是海战,都是17世纪中叶不可多得的将才。

    如果再加上未来的德意志帕拉丁选帝侯(莱茵王领侯爵)、坎伯兰公爵、霍德尼斯侯爵、海军上将、殖民地总督等一系列贵重身份,以及艺术家、科学家、运动家、探险家等一大堆头衔,鲁珀特简直就是一个集欧洲顶级贵族身份于一身的天之骄子。

    “是嘛,那这小子也不是那么讨厌……既然是腓特烈五世的儿子,那他现在的亲王头衔还在吗?”史文博吞了下口水,眼珠子不受控制地转动着,仿佛在思考什么,“对了,我记得腓特烈五世好像还有个小女儿吧,叫什么来着,索菲娅?”

    ……

    姹紫嫣红之中,女孩史安莉那微微显露出曲线但又青涩无比的身影若隐若现,从她脸上的开心表情来看,显然很喜欢在这个陌生的德意志北海之滨的度假生活。

    “茱莉亚(史安莉)小姐的尼德兰语说得很漂亮!听说您的哥哥已经继承了西班牙圣克鲁斯公爵爵位,那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高贵家庭。”未来的鲁珀特亲王,很小就在战场上崭露头角,但眼下却如腼腆羞涩的孩子般眼巴巴地跟在史安莉的身后。

    “嗯,他从小就在曼城和塞维利亚两地接受严格的教育,爸爸和妈妈一直努力教导他要做一个正直勇敢的男人。虽然他只比我大一岁,但我觉得他已经做到了。可惜他现在正在塞维利亚主持外祖父的葬礼,不然他也会和我一起来这里过暑假的。”

    作为常春藤高校附属私立中学的名媛校花之一,史安莉不愧是继承了母亲安娜的一切外貌优点,秀美的长发,苗条的身段,中西合璧的精致脸蛋,美丽优雅而富有教养,一颦一笑都让身边的德意志少年心跳得厉害。

    “一定有机会和圣克鲁斯公爵阁下相遇的!”年少的王子刚说完,就涨红了脸,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大人走到了近处,不是别人,正是身前女孩的父亲,一位华美国的顶级权贵,也是自己父亲的大靠山。

    “爸爸!”史安莉在公开场合穿得再庄重得体,依然只是小女孩的年纪,当看到父亲笑嘻嘻地站到身边不远的时候,几乎提着裙边就扑到了父亲怀里。

    “年轻人,有时间在花园里闲逛,不如多看看书!”史文博板着个脸,以一种严苛的长辈姿态居高临下看着未来的莱茵兰王子,又如一个慈父般轻轻抚摸女儿的秀发。

    “是父亲让我来拜会阁下的……他希望邀请您今天晚上出席宴会。”少年结结巴巴地说着,眼睛还依依不舍地看着对方怀里的女孩。

    “爸爸,鲁珀特是我刚认识的好朋友。”史安莉难得见到父亲凶巴巴的样子,赶紧扯紧了对方的袖子。

    “哦……是腓特烈侯爵阁下的儿子啊,那你应该好好招待别人坐下,而不是在花园里乱逛。嗯,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去参加侯爵阁下的宴会,我记得你在船上写了一首诗,到时候记得献给侯爵阁下。”史文博笑嘻嘻地摸摸女儿的头,对鲁珀特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我……我也会弹奏你们的钢琴,我能给茱莉亚小姐表演吗?”少年用上了才学了不到三年的华美国语,吐词之间似乎底气还不足,只是紧张地看着眼前美丽女孩的父亲。

    “当然,对多才多艺的青年,我一向很期待的!不过你的华美国语还需要加强。”史文博认真地点点头,就带着女儿走远了。

    “干,老子这回赚大发了……”

    回领事馆房间的路上,史文博心里暗暗说着,脸上已经乐开了花。而他天真的女儿,还以为父亲今天遇见了什么大好事。(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南非新布局

    和东联集团当初遭受国内派系斗争掣肘,还能保持雷厉风行的效率相比,国兴集团的成立就显得拖沓了许多,许多组织机构都在赶鸭子上架的匆忙节奏下还没有完备。在完成前期的若干乱七八糟的准备工作之后,1636年8月21日,国兴集团董事会第一次核心董事会议才正式举行。

    不过普通民众倒无法真正区别出国兴集团和东联集团的细节差异,只知道这是又一家即将在海外展开大规模开拓的强势企业,而且背后同样有着国家的支持。

    面向社会的公开招股集资,几天之内就被久候的国民挤破了头,多年前错过东联集团的部分民众这次可抓住了机会,尽其可能地买入股份,然后把股权文件小心地锁在床头柜里,眼巴巴地等着来日分红。

    内阁总理吴元一作为特邀嘉宾出席了国兴集团的成立典礼,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内容无外乎都是一些客套的激励桥段。但在穿越众内部,大家都知道吴元一才是国兴集团创立的幕后第一推动者,甚至在国兴集团股份里占大头的国兴基金,吴元一也是下了一定的本钱。

    在某些人的冷眼旁观下,作为国兴集团董事会主席的董久楠一直忐忑不安。董久楠虽然之前和自由派、中立派、保守派的某些人私人关系还算融洽,但国企风波,尤其是查出前国营建筑工程集团和滨州雅城市长陆放飞在城建工程中的某些丑陋不堪的行为,使董久楠的个人声望和自信心大损。如果不是吴元一在若干拉拢聚会上一再鼎力支持和游说,恐怕董久楠未必能被进步派推举为国兴集团的董事会主席。

    隆重的集团成立典礼之后好几天,董久楠就一直紧张不自在。和当初干好干差都没啥心理负担的国企老总身份不同,如今一个总投资股本达到400万美元的巨型集团砸在手里,董久楠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国兴集团即将在南非展开的业务开拓,所要面临的困难不会比东联集团更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国会和国家安全委员会对南山总督领的产业限制政策即便做了宽松调整。国兴集团在可挑选产业项目上却并不具备多大的优势。

    又一个扩张性质的海外大集团诞生,垄断大部分国家工业项目的中立派自然也是最大的受益群体,因为这意味着又多了一个产业扩张的用户市场。但同样具备南山港产业经营资格的东联集团,无论是资金面还是产业布局层面,都远远强于国兴集团幕后进步派所掌握的人脉和资源。

    董久楠同样知道,以姜兆龙、林有德为首的中立派工业企业家,其实更偏向以金融贸易企业家为主体的自由派。自由派大都是些敢打敢拼的冒险分子,经过十几年的东奔西跑,手里早早掌握了一个庞大的海外市场和一整套成熟的运作机制,甚至许多中立派的投资基金也在东联集团的成员企业里拥有不菲的股份。

    相比之下。才从国企丑闻风波中脱身围拢的进步派,就幼嫩得多。如果不是吴元一在幕后奔走引导,恐怕国兴集团一开始就会如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碰壁闹笑话。

    ……

    8月25日,周一。

    国兴集团的临时总部董事会主席办公室里,一大堆集团业务实施计划表摊在桌面,董久楠始终难以找到合适的执行方向,以及今后不受自由派暗中刁难的理由。怎么看,国兴集团要在大西洋和南非拓展,都要面对身强体壮的东联集团。再有总理撑腰,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破坏规矩公然排挤别人吧?

    “董哥,今天的报纸看了吗?!”

    正在愁得掉头发的时候,突然之间董事会核心成员之一、前滨州州长兼雅城市长陆放飞拽着一摞报纸走进了办公室。

    作为前内阁交通与建设部长周毅的铁杆嫡系。陆放飞在未来首都雅城的建设上倒也费了不少精力,不过急于求成的陆放飞最终还是没能管住自己。和前国营建设工程集团老总董久楠在雅城的大量城建项目中暗中下嘴,不光在国有大西洋银行里留下了一笔5万美元的“借贷合同”,还落了个“因病辞职”的下场。

    滨州州长一职目前由江陵市长林朝恩暂时兼任。雅城市临时市长也换成了移民出身的前福河镇镇长许文,算是新一届内阁大胆启用新地方官的举措之一。陆放飞灰溜溜地隐默下来,并在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受到了吴元一的鼓励。从而加入了进步派阵营,也成为了国兴集团董事会的成员。

    吴元一看中陆放飞的,并非是拥有多少身家,而是陆放飞作为进步派里少有的曾担任过地方政府高官的经历。拥有较为丰富的行政管理经验的陆放飞,是矮子里拔高个的进步派人士里最欠缺的一类人才。

    “还能有什么,是国会宣布南山总督领产业限制政策调整吧?早就内定了的事,有什么好兴奋的。”董久楠盖上文件夹,双手抱在脑后,疲惫地叹了口气。

    “不光是这个,你看看就知道了……”已经快38岁的陆放飞还有点青春孩子气般嘿嘿一笑,郑重其事地将报纸往董久楠面前一摊,还用手指在对方眼前晃来晃去,“南山总督领分拆了,分为‘南山海外领’和‘南非总督区’两个不同的海外行政单位,并新增‘印度洋总督区’。”

    “嗯?!”董久楠一愣,几秒钟后赶紧俯身下去,才看了几秒就大喊了一声:“好!老吴果然有本事!”

    内阁即将把南山港及周边近两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单独分割出来,恢复最初的“南山海外领”的行政建制,算是再次纳入国家直辖海外领管理。而更大范围的南部非洲,则重新在地图上标定为“南非总督区”,总督区首府也选在了两年前成立的金沙港(伊丽莎白港)。

    东联集团之前的南非业务,名义上落在南山总督领,但其实全部集中在南山港内外周边。现在国家将南非总督区和南山港分别对待,很明显就是让剥离出来的南非总督区成为一张“政策白纸”。

    傻子都能看出来南非总督区和印度洋总督区就是内阁分别给国兴集团和东联集团各自画出的独家经营范围。让两家海外集团不在一个地方起冲突。

    “看来老吴和参议院、国家安全委员会又达成了妥协。”董久楠拿起茶杯舒服地喝了一口,兴奋之色溢于言表,“老吴之前说东联集团那里问题不大,我还不是很相信,现在来看,老吴的水平果然不是盖的!”

    “还不止呢,有内部消息,南非总督区的第一任总督,可能是周哥去做……”陆放飞又是神秘一笑,指了指国会方向。“昨天就听说包子图和老吴中午晚上分别请周哥去家里做客,我就估摸着有门道。”

    陆放飞口里的周哥,就是周毅。周毅作为陆放飞当初上任滨州州长兼雅城市长的直接推荐人,也是齐建军等老保守派暗中培养的总理接班人。但在国企丑闻风波中,周毅被各种不负责任的猜忌指责声所淹没,心灰意冷地放弃了做了十几年的交通与建设部长。说起来这种对国家建设至关重要的内阁职位,周毅的离去也让各派人士在冷静过后暗暗遗憾。

    推荐各项能力都出类拔萃、且和各派关系都相处良好的周毅去担任新的南非总督区总督,很显然又是吴元一深谙人情世故的一种手腕。

    “周毅人不错,行政规划能力很强。而且交情没的说,有他在南非总督区坐镇,我们会省不少心啊!”

    事情发展越来越顺利,董久楠也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前期忧虑不安的情绪一扫而光,恨不得马上就施展拳脚。

    1636年9月1日,周一,内阁提交国会的“南山总督领行政规划调整案”以多数票通过。正式将南山总督领一分为二,成立南山海外领和南非总督区两个海外行政区。

    调整后,南山港将归入国家统一的海外领行政管理。属于国家正规海外领地行政单位。南非总督区,明确为海外殖民地行政区,继承了前南山总督领的一切特殊性质。

    至于位于非洲大陆东面的印度洋总督区,则将马达加斯加岛等印度洋岛屿囊括在内,目前还只停留在纸面上。

    前内阁交通与建设部长周毅,担任首届南非总督区总督,不日就将启程前往金沙港就职。而才做了几个月南山总督领总督的惠更斯,被重新委派为新的印度洋总督区总督,在马达加斯加岛还未建设拓殖城镇前,总督临时驻地将暂设在月山岛海外领月溪市。

    与此同时,之前一直和东联集团纠结不清的海外经营区域授权的问题也水落石出。根据国会参议院和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批复,国兴集团将拥有未来二十年独家经营南非总督区的权益,东联集团则分到了印度洋总督区。

    至于现在的南山港,则变成了所有国内企业都可以自由投资的创业地,大量的产业限制都被取消。对应的,远东明珠岛海外领的诸多特殊产业限制政策也得到调改,东联集团的政策松绑目的也达到了。

    虽然此时的国兴集团连一艘商船、一家实业分公司都没有,还仅仅只有一个注册的企业名称,但相信有着大量前国企管理层的进步派人士在,短时间内借着各大国有集团人脉和各自的私人产业,还是能够迈出步子的。

    不久之后,和当初的东联集团一样,国兴集团一系列的大手笔业务合作合同铺天盖地地撒了出去,以前只能靠着南山港过日子的金沙港,一下子迎来了大量的农业投资项目。国兴集团最重要的工业投资项目,则是和通用工业集团、国有重型机械公司这两家合作,在南山港成立一家小型机械制造公司,以满足多方需求。

    而东联集团,也将“全力支持”政府在马达加斯岛东北部兴建拓殖港口,并将和国内多家大型企业合作,在马达加斯加、南山港、月山岛或明珠岛投资建立相关产业。

    其中最大的亮点有两个,一是与林有德的北方工业集团合作,在南山港建立一家小型金属加工企业,承包未来东联集团的相关产品订单,降低对本土的依赖;二是和石益格的雅城船舶公司合资,在明珠岛海外领建立一家小型造船厂,之后东联集团的部分用于远东地区的商船订单,都会交由这家造船场承担。(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绿岛的新人

    1636年9月11日,周日。

    南大西洋的海风中,一身雪白的文成公主号轻巡洋舰,在山茶号和玫瑰号护卫舰、白鲸号运输舰的伴随下,缓缓靠近一座翠绿的岛屿。

    这是海军前期就安排好的远洋战备部署调动,文成公主号将成为印度洋舰队(前南非舰队)的新旗舰,而山茶号、玫瑰号护卫舰和白鲸号运输舰则是要前往远东加入亚洲舰队。现在以文成公主号为首的临时编队,即将在华美占据的绿岛海军基地(圣赫勒拿岛)进行一次短暂的中停补给。

    按照海军司令部的相关人事调整指示,晋升为海军准将的文拓这次也乘坐文成公主号前往南山海外领,重新出任海外舰队司令;前南非舰队司令王志华上校则回国接替柏俊的长岛海军学院校长一职;已经在岸上磨了几年棱角的柏俊准将终于得到了海军上将王铁锤的“刑满释放”,开始担任本土舰队司令;在海上风光了很多年的孙阳准将,则进入海军司令部担任海军参谋长,减少了张春锐的工作负担。

    文成公主号的前甲板上,披着一件旧外套的克伦威尔面无表情地看着渐渐靠近的小岛,对不远处擦拭双联120毫米重型舰炮的一众华美海军官兵,以及跟在身后的几个华美宪兵视而不见。

    “绿岛基地快到了,各单位做好入港准备!”

    扬声筒里传来了新任文成公主号舰长李帆中校的命令,甲板上的官兵们开始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而克伦威尔也在华美宪兵的提醒下重新回到船舱,准备收拾行李。

    “这应该是圣赫勒拿岛,现在它叫什么?”克伦威尔在走进船舱通道的时候,回过了头,朝着身后紧跟自己的一名三十来岁的华美青年军官问道。

    “用你们的话来说,是‘绿色的岛’。简单好记。”曾经的小武警战士、如今的华美宪兵司令程鹏中校礼貌地用英语回复着,“上面有一座小镇,您的目的地就是那里,今后您会和许多邻居相处的。”

    静静地看了对方几秒,克伦威尔微微点头,就慢慢走进了船舱。

    打《埃姆登和约》签订之后,克伦威尔作为华美方“重点”提及的战犯,还是没能回到英格兰。在亚速尔美租界警署看守所临时关押了几个月的克伦威尔,最终在一场简单的审判后被判决了终身流放。

    对于幕后华美外交部主导的克伦威尔处置方案,许多人一度还表达了不满。尤其是好几个军情局老部下都死在克伦威尔手里的戴卿卿,更是扬言应该把克伦威尔“就地枪毙”。

    如今,在亚速尔美租界享受了几个月监禁以及若干华美生活的克伦威尔,就随着另一批流放犯一起,乘坐华美战舰来到了这里,并将度过后半辈子的流放生活。

    ……

    在中东苏伊士运河开凿之前,作为后世印度洋到大西洋航线中段枢纽的圣赫勒拿岛,因为风向洋流的原因,在以风帆时代的几百年里还少有人知。无论是葡萄牙、英格兰、法国还是荷兰的航海家。到访这里的间隔也是以几十年为单位进行的。

    历史上,在17世纪后半叶,深知圣赫勒拿岛地理战略价值的葡萄牙和荷兰,还是为这座面积只有120多平方公里的原始岛屿归属权。进行了好几次血腥的海战,最终两方都精疲力尽,在岛屿应该属于谁的问题上渐渐不了了之,并最终被英格兰趁虚而入。

    不过圣赫勒拿岛被世人记住的最大印象。还是在19世纪初。横扫欧洲的法兰西枭雄拿破仑皇帝在滑铁卢战役后虎落平阳被犬欺,圣赫勒拿岛成为了他的流放地。拿破仑在这座岛屿的某座小城堡里度过了最后的时光,并留下了诸多历史悬疑轶事。

    时间回溯到1630年。作为华美首都曼城外围的卫星城镇,新罗谢尔镇的成立为流亡海外的法国新教徒们提供了一个幸福的栖身地。在严格控制新旧教宗教冲突的华美,新罗谢尔镇在相当一段时间里都采取了比较温和谨慎的多地区移民混杂安置政策。

    但当年刘云当政的国土安全部,还是没能阻止欧裔新旧教徒间的彼此敌视。1633年春,原本还比较和谐的新罗谢尔镇,不知道什么原因就爆发了新旧教徒之间的暴力冲突。数百德裔、苏格兰裔、法裔、荷裔等分属两个阵营的居民在某个晚上大打出手,甚至连少部分信教的华裔都卷了进去。

    一夜之间,互相视对方为“异端”的人们彼此打了个头破血流,警察都无法阻挡,直到国土安全部的武装军警和首都国民警备队进城戒严搜捕,击毙了几个最狂妄的暴徒,才算把这场“袖珍版的北美宗教战争”给镇压下去。

    在华美,凡是涉及宗教极端行为就是全家牵连的严重罪过,200多名“捣乱分子”以及他们的家属就这样全部锒铛入狱。不过整体看来,这些血气上涌的人曾经也都只是些可怜巴巴的社会底层工匠或农民丘八。

    由于参与斗殴的并非完全是愚昧无知的新移民,甚至中间还有教育水平不低的老移民,再加之移民部和民政部也反对国安部太过严酷的宗教约束政策,所以对这些罪犯的处置就成为了难题。

    最后还是移民部长李想给出了理想方案,就是在海外建立一处流放地,之后所有的罪不及死的国内罪犯及其他们的家人都判决到该地终身流放。

    1632年底被海军占领的圣赫勒拿岛中转补给站,就被内阁选中了。改名为绿岛的圣赫勒拿岛比历史上提前了近200年迎来了第一批流放犯。

    ……

    绿岛原来并不是国家行政管理区,占领之初这里只有一座小小的补给码头和一座海防要塞,属于海军编制。甚至在海军内部名册里,它还被列入“护卫舰”的序列,被称为“绿岛号”。

    但自从几年前第一批流放犯到来后,顺着流入港湾的河流谷地深入岛屿腹地,一座世外桃源般的小村镇就渐渐成型。这里气候宜人,植被丰富。土地也较为肥沃,被重新流放安置在这里的人们,在无数痛哭流涕、悔恨交加的日夜过后,也只能在这里安身立命。

    绿岛镇在1636年初正式获得了地方行政编制,归属于南山总督领管辖,现在又调整为南山海外领的管辖区域。

    陆陆续续的国内大小宗教小摩擦,让绿岛镇人口渐渐“丰满”,如今已经拥有老老少少近900名居民。当然无一例外,都是这些年因为得罪了国安部而流放过来的倒霉家庭。在这里,从镇长、医生、税务官到警察。全部都是曾经犯过事的可怜人。

    大量的战争收益涌入海军之后,绿岛海军基地终于解决了建设资金问题,一座能同时容纳三艘战舰停靠补给的人工军港码头开始全力施工,而配套的海军基地等其他基础设施也有了相应的建设方案和时间表。

    曾经小小的海港码头,一个多月来热闹了不少,几乎每周都有一艘从南山港或蝴蝶岛双子港开来的商船靠岸,卸下大量的人员物资,让以往一到两个月才能看到一艘商船路过的岛上居民们颇感意外。

    “这里真不错,不知道有没有美丽的酒吧女郎?”

    文成公主号那雪白靓丽的身段缓缓靠上码头。甲板上的官兵们都好奇地打量着小小的港区,四下指指点点。不过注定让他们失望的是,眼前除了规模很小的港区建筑,入眼最多的。还是那些带着脚镣的黑人奴工,离他们想象中的灯红酒绿的海外基地生活相去甚远。

    从数量上看,协助工程人员参与海军基地建设的黑人奴工至少有400人之多,他们在海湾和附近的山岭谷地里忙碌着。搬运建材或是采掘砂砾石料,若干当地警察和海军基地官兵在工地各处虎视眈眈,稍有懈怠就会遭受拳打脚踢。

    这些黑人。就是去年南山总督领土著暴乱的劫后余生者,现在他们被分成了若干队伍,被押往了各个海外领建设工地,从事着紧迫的建设工作。而等到他们“无事可做”的时候,就会被卖到巴西。眼下战后百废待兴的葡萄牙巴西各殖民地,已经为这些黑人奴工开出了每人350美元的价格,他们接下来就将在巴西各个种植园或矿场度过一生。

    克伦威尔混在少量的流放犯人群中走下船板,在舒展身体的同时做着深呼吸,感受着这个洋溢着南大西洋清新气息的岛屿风情。

    整个绿岛港区的海岸宽度还不足500米,几艘小渔船舢板系留在角落里,港区许多建筑还在建设中,堆满了大量从岛屿内陆或海外运来的建材。一条简陋的沥青碎石混合小道从湾口小河深入河谷内陆,沿河郁郁苍苍,还能看到若干农舍小屋和一块块菜田。远方的青绿色山峰谷地里炊烟缭绕,看样子镇中的居民正在各自家中做午餐。

    绿岛镇地广人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产,镇民们种植谷物、蔬果、捕鱼和饲养牲畜,所谓的高级产业也不过一家小小的酿酒作坊,以及木工和采石场。镇民们最大的经济来源,就是为本地海军基地打些零碎小工,以及出售新鲜农产品给路过补给的军舰或商船,然后再从后者手里购买部分民生商品。

    整个绿岛镇,除了镇长官邸、卫生所、小商铺和一所提供小学脱盲教育的简陋学校,就只有一家由镇民经营的小酒馆,要和本土城镇的亲朋好友联系,还必须借由海军基地或路过的商船传递信件。和曾经丰富多彩的华美本土生活相比,这里的日子极度简朴。

    “……是的,将军阁下,现在这里并不缺什么,每个月都会有路过的商船为我们提供商品。今年镇上的水果和牲畜都不错,价格很便宜,不知道将军阁下是否愿意……”一位欧裔老人小心翼翼地陪着下船的文拓准将,从穿着上看比一般的镇民要讲究一些,应该就是本地的镇长。

    “嗯,我们正好需要补充一些新鲜食品,这是新上任的绿岛海军基地指挥官科洛克中尉,你可以和他商量补给品的采购问题,不过我们后天就要出发,所以时间上请把握好。”文拓潇洒地行了个军礼,就带着几个军官朝正在发呆的克伦威尔走来。

    “这里很不错,将军阁下。”一路上,克伦威尔已经多次和眼前的华美海军将领有过接触,甚至还被对方邀请参加了一次晚餐,所以看到对方走来,克伦威尔也十分礼貌地首先问候。

    “嗯,虽然现在看起来偏僻了点,但会是个不错的休养地。”文拓对历史上的克伦威尔还是比较敬重的,外交部刻意把对方流放安置在这里,文拓就猜想到了一些事。

    “克伦威尔先生,这是安吉尔镇长和卡洛斯警长,他们将安排您的住所,不过您的仆人恐怕不能和您单独住在一起了,虽然他是志愿陪同您上岛。至于您所需要的纸笔用品,这里的小店会提供的,价格很公道。按照法庭上的附带判决事项,您每个月可以获得20美元的特殊生活补贴。”华美宪兵司令程鹏中校走了过来,微笑中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味道。

    “谢谢,我很满意这种安排。”紧了紧外套,克伦威尔当头大步走向了河谷小道,他的仆人则拖着一个大行李包紧随其后。

    “他似乎并不服气,文哥。”参与过爱尔兰战争的文成公主号舰长李帆中校无可奈何着说道,对这个让华美军方忌惮的英格兰人到现在还一副骄傲的公鸡模样表示好笑。

    “在苏子宁他们的想法里,克伦威尔还有利用的价值。”文拓无所谓地笑了。

    第三天午后,华美海军临时编队继续出发,克伦威尔独自站在港口附近的某座小山头上,静静地看着白色的文成公主号消失在岛屿的另一侧尽头,这才默然地低垂下头。(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返与不返

    1636年的国庆节,还沉浸在国家对外军事胜利与大收获的欢腾余音之中,军队声望和待遇的不断提高,完成首个五年役期主动申请退役的老兵数量比往年少了约一半,本年度进行的秋季募兵也比以往任何年份都更加火爆。

    重点建设的海军不说,如今军费宽松不少的华美陆军司令部也放开了手脚,年底不光要组建一支新的外籍军团灰狼旅,国防陆军也将新增一个营的编制。新一届陆海两军院校军官的毕业,使陆海军的新兵征募和编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才短短一周时间,大部分的兵员预选审核就已经完成,陆军稀少的几百个募兵名额竞争得极为激烈。

    为加强军队内部建设,提高兵员质量,依照最新年度的国防部招兵条例,陆军今年扩军的主要志愿兵来源将是各地的国民警备队退役人员,而面向社会的志愿兵名额额则少了许多,而且入籍年份的最低要求也提高到5年,入伍最低年龄也从往年的17岁提高到18岁。也就是说,1631后才获得正式定居权或不满18周岁的青年移民将没有资格申请加入华美陆军。

    和如今“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的军方相比,国内各大高校当年的毕业生规模也创下了历史新高。首都国立大学、曼城医学院、长岛海洋学院、青城复旦大学、常春藤高校、波特农业学院等等加起来,从最初的年毕业生数量不过百人,到现在的每年学士、硕士毕业生超过800人,而且高级职业教育还不算在内,华美高等教育已经迎来了第一个丰硕成果期。

    各个行业对年度高校毕业生的争夺早在入夏前就展开了激烈比拼,尤其师范、医科、农业、化工、海事、法律、金融和建筑专业的毕业生最为抢手。不过由于每年新增移民和未成年人口攀升较快,目前医科和师范相关专业毕业生数量不足的情况依然没有缓解。

    从实质的课程知识和教育质量来看,所谓的华美大学生。除了少数天才精英,整体知识水平也只能与后世的高中或中专生相当,再高一级的大学硕士,大部分也只勉强够得上后世的大学专科水准。唯一和后世能比一下的优势,就是强调学以致用的教学模式下,这些高等院校毕业生的动手实践能力还凑合,不至于仅仅做个“复读机”。

    但教育的改革依然还需要进行,首先就是如今高等教育院校数量太多,不光各个高等院校各自的小规模建设显得重复没必要,师资力量也过于分散。所以从明年开始。将会出现一波国立高等院校合并的调整。

    按照文教部的计划,曼城首都国立医院附属的曼城医学院,将并入首都国立大学;位于海州青城市的海州大学将并入复旦大学;位于曼城的长岛海洋学院和曼城高等职业学院也将合并,并改名为曼城职业技术大学。

    无论如何,能在蛮荒愚昧的17世纪拔出这么一波教育成果,已经是奉行百年大计教育为本的华美所能做到的最好程度。

    ……

    曼城南区的某片高档社区中,挂着“颜公馆”牌匾的庄园前,一位中等个头、身着华美现代服饰的青年提着行李箱走下马车,笑呵呵地看着家门前等候几个亲戚。

    “七姑。大姐,我回来了。”虽然已经21岁了,但颜显风脸上依然洋溢着浓重的学生气,说话也显得很腼腆。

    颜显风十岁不到就离开了大员。到现在都不太清楚当初父亲颜思海为什么会把自己托付给七姑,跨越数万里大洋来到华美居住。十来年过去,面前的颜七姑算是目前最接近亲生母亲的女性长辈,这里也更像是自己的家。相比之下。虽然和大员的亲生父母还偶有书信来往,但颜显风已经对数万里之遥的那个家庭完全模糊不清了。

    作为常春藤高校法律专业的高材生,颜显风去年毕业后就被分配到海州青城市地方法院工作实习。如今一年实习期刚过,还没来得及参加最后的实习考评,就被七姑一封电报给召回了曼城。

    “呵呵,平安到家就好,又快一年没见了,个子好像又长了点嘛?”早就正式入籍华美的七姑,笑盈盈地摸着侄儿的手,满心欢喜地说着。

    “七姑,你是很久没见到他了才这么说。显风都二十郎当的人了,怎么可能还长啊。平弟才是长高不少,都比显风还高出半个头。”身着华美海军秋季军官常服的颜显屏,也出现在迎接的人群里,从她肩头的军章来看,现在已经是海军上尉了。

    颜显屏口中的“平弟”,全名周平,算是颜显屏和颜显风的表弟,今年20岁,刚从长岛海军学院毕业,一名年轻的海军少尉军官,是七姑当年带到华美的亲骨肉,另一个女儿周若才13岁,正在上常春藤高校附属中学。

    “嘿嘿,风哥!恭喜啊,听说你马上就要当上真正的法官了。”

    此时周平就站在颜显屏的身后,从模样上看,确实和七姑有着许多的相似之处。听到表姐在说自己,周平赶紧从人群后面挤过来,朝着自己的表哥敬了个潇洒的军礼。

    “庭审书记员而已,还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实习评定呢,也许还会考虑回校继续读研究生。对了,你现在也在舰上见习了吧?”颜显风对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表弟点点头,也颇为亲热地拍拍对方的胳膊。

    “嗯,已经两个多月了,在龙舌兰号护卫舰上担任见习枪炮二副。”

    周平有点不好意思地扭头看看自己的强势表姐,为对方通过表姐夫孙阳将自己安排到新锐主力舰上见习表示感激。

    不光是周平开始打招呼,许多当年随七姑旅美避难并最终选择定居华美的颜家旁支或心腹家眷子弟都纷纷向颜显风问号,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呵呵,不多说了,都回屋,家宴都准备好了!”见到一大堆后辈如今长成的长成,成家的成家。年近四十的七姑鱼尾纹都笑出来了。

    ……

    午饭过后,后堂书房里,七姑坐在主位上,颜显屏坐次席,而颜显风则和周平坐在了小板凳上,一场避过他人的特殊家庭会正在召开。

    “这是四哥托明珠岛官府发来的信。”七姑从一侧的书案上拿起一封电报,脸上的表情略带不舍,“一年一催啊,你爹娘想你了,想让你过些日子回大员。”

    “……”颜显风一愣。慢慢起身接过电报,但并没有打开,而是轻轻收入口袋。

    “四叔这些年屡屡惦记风弟,应该是想让风弟回去辅佐。”颜显屏虽然很自觉地没有看过那封信,但略微思索就猜出了大概,“听说四叔往年的刀疮病又犯了,少有时间处理军政,去年还专程派人前往明珠岛医院请大夫。”

    “呃,我记得小时候。舅舅的身体很棒的……”周平看了眼自己的母亲,正要发表自己的看法,就迎上了严肃的目光,赶紧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显风你寒窗苦读十余年。如今颇受华美国府地方器重,大好前程唾手可得……我知你有意在华美为官,但你和平儿他们不同,你如今可是颜氏宗家接传长子之身。当以颜氏宗族大事为重。回乡侍奉亲父家母,乃人之常情,想必华美国府也不会刁难于你。再不济,后面还有你屏姐和姐夫照拂。”七姑依依不舍地看着对面的侄儿,知道对方还没有心理准备,“既然你爹看待此事也颇为谨慎,那我也不用发什么电报了,还是亲笔书信回执于他吧。”

    “七姑,国家从来就没有限制过颜公馆子弟的行走出入。而且四叔正当壮年,往年随爹爹戎马奔波,一点陈年小伤有所反复很正常,别想得那么严重。”颜显屏大概听出了点什么,总觉得姑姑有点危言耸听。

    “嘿嘿,要是龙舌兰号能派到亚洲舰队就好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和表哥一起去大员看看!”周平还是一副长不大的孩子脾性,每每听到遥远的大明亲戚家的事,就有一种想去看看的冲动。

    “做你的白日梦!周家就你一个独苗了,你要是不知深浅把军旅当儿戏,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怎么向你爹交代!”见儿子还有点不懂事,七姑就恼怒不已,“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读什么海军学院,也省得你丢尽周家和你爹当年在大明东海的威名!”

    “我怎么就不如别人了,海外服役提升战功履历可比本土舰队强多了……”知道母亲担心自己,但年轻气盛的海军少尉依然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七姑,别担心,平弟天资聪颖,将来在军中必定有所大成,若姑父泉下有知,也会欢喜的。”颜显屏见姑姑和表弟又为了这个话题在争执,也尴尬地在一旁劝解,毕竟当年周平要考长岛海军学院,她这个表姐也人来疯地狠狠支持了一把。

    “七姑、大姐,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复一封书信给爹娘。不过我还是打算在青城地方法院先工作一些日子,等爹娘那里确认好回大员的时间,再启程。”

    见家庭会议已经有点跑题,颜显风这才站了起来,闷闷不乐地朝外走去。而周平似乎有什么男人间的神秘大事要商量,也跟着跑了出去。

    “都住习惯了……其实我也舍不得风儿东归啊。”书房里剩下了一老一青两位颜家女性,七姑此时才深深叹了口气,“这两年信也来了不少,他也一直在推托,照这样下去,四哥那里难免以为是我等在此地阻挠。”

    “七姑,这是风弟肩上担的重责,他应该会想明白的。四叔和婶婶与风弟多年未见,于情于理也该回去看看。至于四叔那里,我再私信一封过去,道明原委。”颜显屏倒是能想明白,对颜显风将来继承大员也是绝对的支持态度。

    “嗯……对了,什么时候屏儿你也把孩子带来姑姑这里,现在风儿、若儿、平儿他们都长大了,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跑,眼看着家里越来越冷清,你七爷爷也一直拒来华美养老。”长期守寡并和老父亲远隔万里的七姑轻轻抹了下眼角,声音越发低沉。

    “好啊,等新兵组训工作结束,我就带孩子来陪七姑住段日子!七爷爷那里,估计也是放心不下大员,等过上几年,再派人去接他老人家来曼城颐养天年。”

    颜显屏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而且事业稳定,生活已经渐渐往家庭倾斜,尤其是照顾好这些定居在华美的颜家旁支家眷。

    ……

    国庆节大假后一周,10月10日,曼城再次迎来了一次隆重的婚礼。婚配双方家庭是前总统陈长远和最高法官钟进山两家。

    新郎官是在爱尔兰战争中带领海军临时陆战队立下大功的胡焕,如今已经晋升为海军上尉,据说海军司令部已经在考虑向国防部提交组建海军陆战队的意见,而且很显然胡焕会成为其中比较重要的人才。

    新娘则是胡焕闷骚追求了多年的海军上尉唐汉娜。唐汉娜去年开始担任长岛海军学院后勤组织与导航专业教官,是长岛海军学院唯一的、也是最年轻的女性教官,也算是事业有成。

    虽然胡焕和唐汉娜都不是彼此家庭的亲血缘子孙,但两个华美顶级保守派豪门的联姻,还是引起了穿越众内部的轰动,所谓的海军越来越倾向保守派的说法是越传越深。

    从孙阳和颜显屏的婚礼开始,海军军官之间的婚姻典礼就开始约定俗成。胡焕和唐汉娜的婚礼在本土舰队旗舰细君公主号上举行,海军上将王铁锤亲自作为证婚人,为两位海军军官递上了结婚证书。

    婚礼当晚,驻泊在曼城军港的本土舰队张灯结彩,内湾要塞还特地释放了礼炮,将黑色的海湾打成了一片璀璨绚丽的画布。

    次日,完成最后海试和质量评估的安义公主号轻巡洋舰正式入役,从而使华美海军的公主级轻巡洋舰达到五艘。

    同一天,已经降格为一等护卫舰的共和号开始入坞进行为期六个月的延长服役期大修。届时共和号将去除风帆桅杆,内部结构大幅度修整改装和加强,武器和动力组升级,并最终成为一艘全蒸汽动力战舰。

    由于当初建造时的结构设计限制,共和号以及几艘同级舰此番的改造难度不小,单艘改造费用也接近13万美元,但比起现在建造一艘全新的同吨位蒸汽战舰,这笔花费就显得少多了。

    按照海军军备发展计划,六艘共和级机帆护卫舰和宪法号机帆护卫舰,将以每年一到两艘的速度陆续进行大修和改造升级,以提升作战效能。而才服役没多少年的宝石级护卫舰和公主级巡洋舰,就要推迟安排到1640年之后再进行相关大修改进,这两型主力舰因为蒸汽动力强劲,许多时候都没有利用风帆,所以除了武器,大规模的升级需求并不迫切。

    至于当初军费吃紧而应急打造的花级机帆护卫舰,将主要配属在南非和亚洲这两种经常要巡航季风航线的舰队中,不再花费金钱精力进行什么改装,差不多的时候甚至还可以转卖他国。

    经过延寿大修和改装升级后的共和级,将再次延长十五年的服役期,北洋船舶集团能如此自信地打包票,也在于当初共和级的建造质量确实精益求精。(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倒霉的刘香

    1636年11月7日,农历十月初八,立冬。亚洲,东南亚,马来半岛,淡马锡。

    从日子上讲,此时的大明北国已经进入了寒冷的冬季,但在马来半岛的南部顶端,依然是没有季节寒暑变化、昼夜温差不大的赤道湿热之地。

    停泊在岸边的几艘西式或东式武装帆船,还在不停地朝远方的陆地喷出一股股白烟,哪怕射程至多只有千把米,而且准头奇差,但开花弹在雨林深处炸出的烟尘依然声势巨大。

    大呼小叫之中,一大群东方海盗丢盔弃甲,拖着各种冷热兵器狼狈地从雨林朝海岸退去,部分落后的人还时不时地回头用火枪朝身后的丛林胡乱开枪。如此散乱无序的溃退,气得督战的部分海盗小头目是没处抓拿。

    “哎哟,大当家的,那些柔佛土人好难斗,个个狡猾得紧,就躲在密林里来阴的,弟兄们有劲也使不上。难怪弗朗机人过去百年都没咬动这个地方,看来淡马锡柔佛蛮邦不容小觑啊。”

    最大的一艘西式海船上,一个带着两根鼠须的狗头军师在坦胸露背的刘香身后尴尬地说着,一边还故意朝甲板上几个犯傻的小海盗横眉对眼:“看啥,继续开炮啊!”

    七年过去,披了一身“南海义勇军”虎皮的刘香,通过吞并、诱拐、收买等手段,再度发展成为东南亚一带让人敬畏的大海盗,聚集起一支数千人规模的海盗团体。

    无论是人马战船,还是刀枪火炮,刘香的南海义勇军都算得上一等一的档次,就算以前强势横行、目中无人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在路过南海的时候,都要毕恭毕敬地向刘香致敬并交纳一些保护费。

    刘香现在不光是枪杆子实力大增,和华美东联集团在米代岛上合作兴办的奴隶工场也做得风生水起。不包括海上收取保护费和自行走私海货。每年从米代岛奴隶工场分润的红利都有至少十五万两白银。

    为了控制南洋贸易的最佳地理口岸,刘香在得到了华美明珠岛海外领后台大老板的默许后,集中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开始攻打曾经被葡萄牙人从马六甲赶走的马来柔佛苏丹。最终目的,就是占据马来半岛最南端的淡马锡(后世的新加坡)及周边诸岛。

    历史上,曾有无数的胆大华裔顺着西方殖民者的脚步在东南亚闯荡,但少有能真正稳固立足的。现在,对各地华裔海商大力支持,在幕后鼓励刘香等海盗武装圈地,也是华美驻明珠岛外交事务负责人范力所承担的远东“寄居蟹”计划的组成部分之一。

    可是和历史上的西方殖民者的遭遇一样。刘香初期以借口上岸补充淡水为由,打了柔佛土著一个措手不及后,就陷入了战争泥塘。赤道热带雨林气候的东南亚原始土地上的反抗斗争,一直到20世纪初都让人难以应对。

    别看刘香等人人多势众,武器精良,可一旦撒在绵密的原始雨林里,就如没头苍蝇一样被人各种偷袭。没有与对手对等的气候适应能力和丛林作战经验,再是坚船利炮,都难以对付神出鬼没的柔佛土人。

    淡马锡入侵战已经打了快两个月了。刘香几乎抛开了绝大部分生意,就一心一意地想吃掉淡马锡岛上最后那点为数不多的土人,结果到今天,还是功败垂成。攻进岛内陆土人村寨的上千人手一路上连病带伤折损了近两成。连一个俘虏都没有抓到。

    “他娘的……这鬼地方太难缠了,想抓几个土人都那么难,谈何立足啊!”刘香将嘴里抽了一半的华美香烟狠狠踩到脚下,一把抽出腰间的火枪。“再给老子炸上一炷香,老子亲自上去!”

    “哎呀,大当家。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身子金贵,可别去啊!”狗头军师还算有点良心,见刘香火气上涌,赶紧拉住了对方的胳膊,一个劲的做礼,“兄弟们伤的伤,病的病,我看此番还是撤了吧。要不再去明珠岛找找那个范老爷,劳烦他驱派华美水师兵船过来助阵也行!”

    “还去找人家?老子丢不起这个人,没见出发前范老爷还专门给咱拨了十几门新炮,几百把新铳?”刘香走到一边的华美大炮旁,“爱怜”地摸了摸发烫的炮身,脸上的表情极为纠结。

    说来说去,他刘香享受的待遇不会比其他几家差,要枪给枪,要炮送炮,如今铩羽而归,难免会让后台大老板觉得自己烂泥扶不上墙。

    “不管了,让兄弟们安营休息一晚,明日老子换个地方杀过去!”刘香又抬起了范力赠送给自己的转轮手枪,朝着岸边不远气喘吁吁的部下大声吼着。

    “大当家,咱们的巡哨快船过来了!”正在心腹苦劝刘香的时候,一个桅杆哨楼里的小喽啰忽然大声喊了起来。

    船上众人都好奇地扭过头,只见东面远方,一艘小型快船正快速驶来,船桅上挂着刘香的南海义勇军的标旗。

    不多时,一个灰头土脸的小海盗连滚带爬地跑上了刘香的旗舰,哭丧着脸给所有人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米代岛奴隶工场的奴隶们造反了,杀了很多扶桑浪人监工,还把刘香安排在那里驻守的一百多心腹和同样数量的扶桑浪人工匠给团团包围在工场武装堡寨里。

    “娘的!一群要死不活的人都能造反?你们的饭都白吃了?去明珠岛搬救兵了吗?”刘香火气爆涨,一把揪起了前来报信的部下,恨不得当场毙了对方。

    现在,刘香终于有点耐不住性子了。再在淡马锡空耗下去,损失点钱财军火倒不怕,腆着脸靠着华美财神爷有的是补充的路数。但自己花了大本钱打造的米代岛工场,和好不容易培植的心腹人马,如果被一群病怏怏的土著奴工给端掉,他连哭的地方都没有,说不得还真要被后台大老板彻底鄙视。

    “回去,跟老子回去剁了那些杂碎!”刘香额头青筋暴露,几秒钟后终于发出了杀猪般的怒吼。这下船上岸边的上千海盗终于松了口气。

    ……

    在刘香带着主力在淡马锡作战的档口,某个夜晚,米代岛奴隶工场里的上百名马来、苏禄和爪哇土著奴工,趁着看守醉酒的当口偷偷抢过了日本浪人的武器,袭击了劳工营四周的警戒据点。奴工在暴乱中点燃了火药,炸死了十几名日本浪人工匠或海盗监工不说,还差点把码头上的海盗船给烧掉。

    奴隶暴动在夜里被点燃,越来越多的土著奴隶加入了起义队伍,打了海盗们一个措手不及,许多日本浪人都被瘦成麻杆般的土著用石头给活活敲死。

    暴动持续到天明。米代岛的海盗和日本浪人只剩下不足两百人,还被土著奴工给压到了码头附近的武装堡寨中。危急之中,两艘小快船即时地烧毁了简易码头,然后驾船分别逃往淡马锡和最近的明珠岛报信。

    刘香接到消息还没来得及返航,从米代岛逃离海盗船就跑到了明珠岛。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海盗急得连信号旗都忘了打,就急匆匆地往港里钻,差点被附近巡逻的华美海军护卫舰给击沉。

    被带到明珠市市长官邸的刘香手下小海盗,衣服碎成了条状,整个人灰头土脸。胸膛上还带着几点血迹,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在说起奴隶暴动当晚许多日本浪人监工被人活活用石头砸死的惨状时,还忍不住全身哆嗦。

    “上帝啊,真是太不幸了。现在那里大概已经变成暴徒的天堂了。”

    去年上任的明珠岛海外领第二任市长安尼尔带着夸张的表情站了起来,一边还左右看看闻讯而来的几个重要人物,对这种“极端事态”还有点无法把握。

    安尼尔,曾是杨雯雯第一次到亚速尔英雄港时雇佣的一个法裔小伙子。后来渐渐成为杨雯雯在事业上的心腹跟班。亚速尔美租界成立后,还被推荐担任了租界港口的小官吏。十几年后,曾经的法国里昂乡下泥腿子安尼尔。和许多老移民一样,一步一步向上爬,终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华美新贵,如今依仗着和杨雯雯以及东联集团的关系,成功坐到了明珠岛海外领的市长宝座。

    “东联集团在那里可是有重大投资利益啊!各位大老爷啊,总不能看着全被奴工给糟蹋了吧?”

    赵明川此时并不在明珠岛,东方实业公司行政总监钱老三临时赶了过来,结果就听到了这么个坏消息。当年东方实业公司总经理艾萨克,就极其看重这个年贡献超过40万美元利润的小岛,米代岛工业区如果被毁了,那直接负责这个项目的钱老三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各位老爷,帮帮忙啊,岛上被困的弟兄可坚持不了几天啊!”小海盗两腿一软,跪在地板上嚎啕大哭起来。

    虽然包括安尼尔市长、亚洲舰队司令官安德鲁上校在内的政府军政官员,都对米代岛上某些龌龊的海盗经营颇感不屑,但无论怎么说米代岛都是华美明珠岛海外领管辖的主权领土之一,任何暴乱行为都是绝对不允许的。何况那里的经营税收不少,大家再看不惯刘香这种海盗,却又必须考虑本国的经济利益,所以面对小海盗的声泪俱下,也不得不出面平叛。

    安尼尔市长和安德鲁上校彼此对视了一眼,后者只能无奈地点头。负责远东外交事务的范力不在,全权负责地区军事防务安全的安德鲁上校,在征求了当地外籍军团驻军和国民警备队指挥官的意见后,决定派出援兵。

    当天黄昏,紧急集合的外籍军团驻军步兵连,以及明珠岛国民警备队两个中队的官兵,乘坐月季号、蒲公英号两艘机帆护卫舰出发,并在第二天清晨靠上了米代岛。

    在大批海盗的帮助下,舰炮开路,步枪、迫击炮、机枪、刺刀一拥而上,包围工场武装堡寨的暴乱奴工们瞬间就被打垮。又过了一天,刘香也匆匆赶回米代岛,参与镇压行动的人数超过了奴隶。

    除了不到600人在当天镇压行动中投降被俘外,参与暴乱的近两千奴隶劳工在一周之内几乎被华美外籍军团官兵全部击毙,来不及掩埋的尸体只能抛入大海。只有少数奴隶逃往了岛内陆的原始丛林,不过在那种地方,能生存下来的几率也微乎其微。

    之后一直到年底,米代岛的平叛镇压战斗还没有完全停歇,要恢复各项生产更是遥遥无期。望着几成废墟的工场营区,刘香是欲哭无泪,想死的心都有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琼州变数

    1636年11月25日,周一,大明崇祯九年十月二十八。

    历经一年工期,明珠市医院综合医疗大楼在今天终于完工并投入使用,从本土新分配来的医科生正式上岗,让一年四季都感受不到寒冷的华美明珠岛海外领民众们再次喜气洋洋起来。

    市民们吃饱喝足有工做,生儿育女观日落,也早就习惯了这里偶有的大风大雨,惟独就害怕得上生不如死的热病。如此富丽堂皇的医院就在身边,让最早一批经历过明珠岛恶性疟疾经历的移民们大感放心。

    正式定居人口达到11000人的明珠岛海外领,现在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东方明珠,即将过去的1636年,进出明珠港的各地商船就超过了400艘次,明珠岛的地理位置、自由贸易政策外加低税率吸引了大量的各地海商,其繁忙程度已经超过了东南亚任何一座港口。

    如海的椰树和野蕉林随风摇曳,港口商船林立,一艘东联五桅大型纵帆船正霸气地靠在扩建后的人口码头栈桥边,如蚂蚁般的搬运工操作着重型蒸汽吊机,正在小心提起装满东方工业原料、钉着铁条的大木箱。

    在大部分跑动东南亚的大明海商眼里,华美东联集团的出场率也许大大盖过了华美政府本身的存在感。那特有的东联旗帜伴随着让人惊羡的五桅大型纵帆船或蒸汽商船成为了“华美形象”在东南亚的最大招牌。

    来自大明的海商和东南亚各地的商人在港口四处扎堆攀谈,港区的货栈仓储区一再增扩,都赶不上海商们把这里变做他们贸易仓储与中转站的速度。

    虽然明珠岛的产业以商业贸易为主,但特色热带农业依然在明珠岛得到了重视,尤其是之前的产业限制,为充分利用本地综合素质并不高的劳力资源,东联集团在明珠岛也开办了一定规模的承包农场。

    椰子、蕉麻、水果、牲畜是当地最主要的农业项目,其中椰子油和麻纱为东联集团在远东难得能做的两样轻工业提供原料。此外还有以培植育种为主要目的少量甘蔗、橡胶和油棕种植园。前两样已经在琼州有了一定种植规模,后一样则准备合适的时候输出到大员。至于水稻种植,则是象征性的满足了下东方移民的传统心理而已,暹罗、安南、占城、吕宋的稻米价格低廉到让人匪夷所思,不光满足了明珠岛的本地需求,每年还有数千吨转卖到琼州或大员。

    东联集团的持续投资,外加商业繁荣带来的丰厚回报,使明珠岛海外领成立后短短七年,和本土城镇的整体民生水平差距就已经缩小不少,正式市民的平均劳动力月报酬突破了10美元。自我造血能力的提升也使得明珠岛对本土的依赖大幅度降低。甚至因为国家远东形象样板工程的缘故,在廉价的“大明外籍务工者”的辛勤工作下,城市形象与公共建设还略强于部分本土城镇。

    从原始雨林移植而来的野芭蕉树和椰树成为城市绿化的主力,有轨公共马车路线也铺设了好几条,兼做大型蓄水工程的市内人工湖成为了市民最喜欢的休闲观景区,三层以上的高楼建筑的数量也首次超过南山海外领。

    不久前山茶号和玫瑰号两艘机帆护卫舰的加入,使华美亚洲舰队的实力再次上了个台阶,也让东南亚各方更加自觉。前些年不知好歹的各方海盗都在华美亚洲舰队的驱赶打击下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因为华美亚洲舰队战舰数量依然不足。恐怕海盗们早就从生意难做的南海撤离了。

    华美和英格兰以及荷兰西印度公司在大西洋的战争,并没有影响到东南亚的贸易格局。一心只为财的英格兰东印度公司,依然是东南亚到印度航线的重要顾客之一;荷兰东印度公司,现任的巴达维亚总督十分感激华美亚洲舰队维持的亚洲海上秩序。虽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飞扬跋扈,但该公司商船被东亚各方势力恶意打劫的纪录也下降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从而在东南亚贸易中又渐渐占了上风。

    从1633年到现在,日本已经连续第四次颁布锁国令了。长期依托贸易在日本偷偷摸摸传教的葡萄牙人越来越被日本幕府所厌恶。澳门到长崎的贸易已经名存实亡,而只做生意不搞传教的荷兰新教徒商人们就受到了一些优待。郑芝龙虽然也是日本幕府公开承认的合作对象,但只要华美维持的和平氛围不被人恶意打破。拥有更多商业资源的荷兰东印度公司,重新获得日本贸易优势看起来只是时间问题,当然他们并不清楚若干年后,连他们都会被德川幕府给禁止。

    另一头,西班牙的菲律宾殖民地首府马尼拉,却越来越半死不活。欧洲三十年战争不光导致美洲殖民地的商船数量大幅度降低,能往返马尼拉的白银船队也时断时停。如果不是身处亚洲贸易的重要枢纽位置,加上受华美私下庇护的马尼拉华裔们十分勤劳给力,恐怕新上任不久的菲律宾总督科奎拉会是全西班牙混得最惨的殖民地长官。

    在亚洲海上贸易与安全问题上扮演着地区仲裁中心的华美明珠岛海外领,就享受一种被人围绕追捧的感觉,连带着明珠市的市民们,也整天活得趾高气扬的。

    ……

    赵明川从琼州回到明珠岛的第二天,书房桌案上就摆上了有关“米代岛工业区”损失程度的初步评估报告。看着那一行行惨不忍睹的数字,赵明川面无表情,只是浓笔写下“详查待议”的意见就塞进了抽屉。

    “相公,宏儿明年要考国府大学,赶着回双湾市复习,连新年都没法在这里过了……你就不说点啥?”

    见丈夫才从外地奔波回来,就又全身心投入了工作,何氏就暗暗摇头。在她身边,17岁的长子赵志宏正低着头一语不发,似乎在等着父亲训话。

    这些年。赵明川的发妻何氏基本上全在百慕大双湾市带着儿女守家,赵明川到明珠岛工作以来,也仅仅只有两次妻儿赶来团聚。如今三个儿女都已长大,曾经的文弱书生看起来也比同龄人明显憔悴了许多,虽然真实年纪才不过36岁,两鬓却已微微泛白。

    “那么快啊,那你想好了吗?”赵明川看着这些年和自己就没相处多少日子的青涩儿子,终于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

    “嗯,儿子打算考首都国立大学数学专业,今后教学育人。狄市长当年离任前。也是这样说的。”赵志宏看看身边的母亲,又迎上了父亲的目光,脸色微微泛红,“但娘说这年头做教书先生没法出人头地……”

    “呵呵,格物育才乃国之根本,哪有什么贵贱之分。为父只送你十个字:切记平心务实,莫要眼高手低。”赵明川对着妻儿微微一笑,知道长子的志向,“无论何业。自律自强即可,不过,万万不可从商从政!”

    “儿子知道了!”见父亲也支持自己的报考志向,赵志宏顿时就来了精神。

    儿子离开了书房。何氏这才露出一丝疑惑:“相公,为何不要宏儿从商从政?别人家子女都恨不得门路投效,以相公现在所受之器重,就不需宏儿将来接继吗?”

    “这些年在东联集团越是受用。就越觉得这一国商政之事深如浩瀚……我本以为强邦富国,唯君子之道方可成器,如今来看。并非全然如此,狄大人当初说得没错,腰缠万贯之时,才知治国要害深浅……哎,还是平常人家好啊!”

    赵明川苦笑着,仿佛又回忆起不久前在琼州的往事……

    ……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

    大明琼州府的州府后院里,几个官吏正焦急地守候在庭院里,从他们局促不安的表情来看,似乎有什么天大的难事。

    “哎呀,刘公子出来了!”

    门廊一侧出现一个身影,只见刘耀禹和赵明川皱着眉头缓缓走来。一众琼州府地方州县官员赶紧迎了上去。

    “刘公子,赵先生,事情可否属实?”一个中年官员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着,身边其他几个官员也聚精会神地凑了过来。

    “嗯,听闻两广总督熊大人举荐,姐夫已‘官复原职’,大概不日即赴南京。”刘耀禹心情也很差,他这话一出来,几个听到风声的琼州地方官都面露苦水。

    “哎,那我们怎么办?是不是总督熊大人知道了琼州与米夷海商联办商矿、私募外省流民之事,才免了赵大人的职?若是新上任知府届时横插一脚,那不是心血白费了?!”

    说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啥,赶紧不好意思地朝一边的赵明川拱拱手。

    “在下只是协力易平兄操办南海矿务而已,并未插足。”赵明川无奈地摇摇头,也露出一脸苦笑。

    儋州知州和昌化县令是最急的人,因为去年初赵有恒幕后支持的‘南海矿务’现在正在最关键时刻。大量的琼州地方官都把身家绑在了南海矿局里面,堪称“琼州百业振兴”以来地方牵连最广的官绅商三位一体的项目。还没来得及挖出一担矿石,最大的挡箭牌就早不早晚不晚的要走了,那未来新上任的琼州知府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只有天才晓得。

    依靠来自南洋的“米夷匠师”,通往山区矿场的山路好不容易才修成,大量银子购进的南洋采矿器械还没来得及安置,就听说赵有恒被总督熊文灿给“举荐”了。

    大明地方矿务,本来也分官营与民营两种,但无论哪一种,本质上都受着严格的朝廷管制。为防范矿工聚集的隐患,所谓的民营私矿也必须造册备案,山主、总甲、矿夫全部都需要登记确切人数、姓名、籍贯、住所等等信息。矿夫是外地人,那就是严重违规,如果山主或总甲是外地人,还会冠上图谋不轨的大罪。

    民营采矿业用人尚且如此严厉细致,冶金行业就更是苛刻。炉首、炉工同样限于本地籍贯,越雷池的就自求多福吧,产品种类更有一板一眼的规矩。

    冶铁的就不许造锅,造锅的就严禁做锄头。带一个耳柄的工具的就不能有两个耳柄,原料、铁器产数须月月上报核准……如此种种深度浸润着“防民甚于防川”的民间冶金政策,从生产资料到劳动力管制,即使所谓的“十五税一”的矿冶课税,外加世界第一的产量,也无法掩盖明代冶金业发展受着深深桎梏的封建统治本质,冶金手工业的资本主义萌芽也是扯淡之论。

    严格来说,南海矿务的合办现状,拥有最大股份的南海商号掌柜刘耀禹都算是半个外地人,更何况赵明川代表的华美东联集团?光这一条。如果没有赵有恒和琼州地方官捂着,就足以被有心人给打落马下。

    这些被捆绑的官员咬咬牙丢掉些钱财都罢了,如果被人清查落下个“外通西夷、内结劣商、犯禁营私”的罪名,那可就是轻则丢官重则入狱的下场!

    “事出突然,姐夫也处之不及啊……我家老泰山正在书房和姐夫攀谈,怕是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前些日子,我已和思成兄商议,南海矿务之事我等先搁置一下,多多探闻再做决断。诸位大人。还是暂回吧。”刘耀禹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也没心思和这些平时称兄道弟的琼州地方官再玩什么谦虚礼貌,就和赵明川一前一后出了州府后院。

    如果单纯是赵有恒离任一事对南海商号本身的生意影响,刘耀禹其实并不怎么担心。因为现在自己的老丈人是个更大的护身符。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他牵头赵明川和琼州地方官绅联合兴办的矿场会被人捅出来。而赵明川背后是什么,几年下来,基本上半个两广都心知肚明了。

    ……

    书房里。刘耀禹的老丈人正和赵有恒无声对坐,两人的目光都落在桌案一封书信上。

    “赵贤侄,总督熊大人数月前也给老夫来信。直言贤侄才学过人,如今朝廷正当用人之际,圣上明断是非,你官复原职正当其时……”王家当家人摸着胡须,笑盈盈地指了指面前的信,似乎并不觉得是啥大事。

    王家其实也通过女婿刘耀禹的南海商号在琼州许多产业上暗暗插足,不过王家根深叶茂,就算是两广总督熊文灿都要卖上一大堆面子,所以并不担心未来换上的新知府敢把王家怎么样。

    “只是琼州百业待兴,乡梓错爱多年,末学这次一去,怕是让父老失望了。”赵有恒干瘪瘪地说着客套话,心情和已经离去的刘耀禹一样差。

    “你可知总督熊大人也将离任吗?听说圣上屡请熊大人出任内省剿寇总理,圣眷正隆。他若离任,难免琼州会受多方掣肘,恐有刁难。熊大人是怕你孤掌难鸣,有损仕途。难得熊大人有爱才护才之心,赵大人可要看清了……”王家老人不再卖关子了,直接把熊文灿此番的真正用意说了出来。

    “至于禹儿,倒不用担心,我王家之婿,必不会受人委屈。”王家老人捋着胡须,仿佛早就有所准备,眼里的笑意充满着说不出道不明的得意,“我已与几家挚友商议,禹儿可将南海商号暂置于我王家或挚友名下,无论是哪个两广总督或是广东道监察御史,也无从指责啊。”

    话一出,赵有恒后背猛然就泌出一层冷汗。

    赵有恒之前只想着自己这么一走,新知府脾性难测,也许琼州这些年好不容易置办起来的农工商就要懈怠下去,自己多年的心血恐怕就要付之东流。

    但现在根本不是自己想走不想走的问题了,而是熊文灿也要被皇帝调走。到时候评断琼州现状的可就不是一个新知府,而是新的两广总督!

    这些年,觊觎琼州的两广州府官绅可没少在熊文灿跟前上串下跳过,而熊文灿都一一挡了回去。琼州一旦被新总督认定是歪门邪道,那不光琼州一摊子就此歇菜,自己也会跟着完蛋!

    而眼前的琼州王家,显然也趁此机会想将南海商号彻底地控制在自己手里,还美其名曰保护女婿的产业,这后面自然也借了不少想要分一杯羹的两广士绅大族的“势”。

    当初王家积极招刘耀禹为女婿,甚至和熊文灿一起支持南海商号在琼州大铺大扩,何尝不是也等着这种机会呢?

    为刘耀禹鸣不平?基本上这种念头就是痴心妄想。熊文灿在的时候,还在鼎力支持自己,现在熊文灿要走了,所能做到的也只是尽他最后的政治能量,帮自己暂时离开这个有可能成为“祸事之地”的琼州,他也无法扭转局面。

    琼州再如何“新政”,大明还是那个地方官绅一体的大明,任谁都改变不了。

    “末学惭愧,听王翁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末学这就回去向禹弟明晓是非,绝不辜负王老大人一番心血。”

    赵有恒此时心情大变,恨不得马上就把离任前的一些事全办了,让妻弟刘耀禹也早做准备。至于本地那些跟着地主士绅混日子的小官吏,他是爱莫能助,也算是开了眼。(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非洲新事业

    1636年12月1日,周一。

    从遥远的明珠岛海外领发来的急电,瞬间引起了东联集团董事会的焦虑不安。

    “凭什么让明朝的地主官员趁机中途摘果子?决不允许南海商号脱离我们的掌控!”

    “真是太搞笑了,赵明川在最初处理集团的远东投资业务上,就出现了严重的误判!和李国助或是颜思海合作,也比在大明官绅眼皮子底下和刘耀禹合作更稳妥吧?”

    “看来仅仅捆绑地方官绅还不够保险,反而让他们滋生野心。其实我们没必要冒这些风险和海南商号搞投资合作,只和他们保持贸易往来就行了,现在可好,几年下来好几十万美元的投入被人给阴了……哎,这个时候不好操作啊。”

    东联集团总部董事局会议上,董事们使劲拍着桌子,一个个接连发表着或愤怒或遗憾的意见,等候董事会指示的总裁安德里安是满头大汗,不知所措。

    为了几年来花掉的几十万美元,就动用人脉去说服那个做事激进的总理吴元一,再像多年前那样秀一次历史优越感来个武力解决?

    国家巨额的军费开销暂且不提,光是又让陆海军在西半球战事结束短短半年之后又一次鸡飞狗跳,就算吴元一有那个心,军方也会抓狂,国内舆论更不好说。现场的人这些年几乎个个都长成了人精,一通发泄后又彼此偷偷看上几眼,没人首先提这种很大可能性导致国内保守派和进步派联手阻扰的馊主意。

    “不过是明朝地主官绅的一种惯性思维和行为方式,不用太惊讶。”作为东联集团核心董事之一的狄祖恭,此时反而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打几年前从百慕大双湾市长一职卸任后,狄祖恭就一心一意地和梅林食品集团董事长观云在经营一些地方商业房产开发项目。听到有人把所有罪责都落在自己的“爱徒”赵明川身上,狄祖恭就心里冷笑不止。

    “和海南的官绅合作,是当初外交部严晓松等人制定的远东战略之一,而且也是东联集团当初和外交部的明文约定协议内容。现在马后炮觉得不合适。当初怎么没人反对?”狄祖恭将茶杯重重落在桌上,环视着几个也老大不小的好友。

    “谁能想到几年以后的事啊,严晓松他们大概也没想明白吧……”东联集团核心董事之一、北美标准石油集团总裁张丽,一边修着指甲,一边皱眉。

    “不能轻易放弃在南海商号的利益,那里是我们在大明市场的重要桥头堡,现在东联集团每年的利润有15%来自南海商号!那就先和他们讲道理。”担任新一届东联集团董事会轮值主席的任长乐此时站了起来,做了个平息争论的姿势,“安德里安先生,回去后请发一份电报。让东方实业公司总经理艾萨克先生马上去明珠岛坐镇,让赵明川直接和对方进行谈判!我们不介意换一个合作者,但必须和南海商号新的拥有者达成投资利益保护协议。否则,让他们后果自负。”

    “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调整合作的利益分配方式!”狄祖恭在一边又补充了句,在场的董事们都频频点头。

    ……

    参加每周一例行的国会会议过后,吕胜强中午就急匆匆地赶到了泽西市市长官邸。

    除了嫁出去的女儿,现在年幼上学的子女平时也都在学校就餐,如今家中只有常坤和几个女眷在凑合午饭。吕胜强蹭饭的积极性。弄得常坤一家是措手不及。

    “哎呀,弟弟啊,看你跑得满头大汗的,来之前也不让下人先透个信。家里也好准备准备。”吕胜强的便宜堂姐吕氏是眉开眼笑,赶紧招呼丫鬟老妈子去厨房临时加菜。

    “随便吃吃就行,今天是有重要的事和姐夫商量!”吕胜强也不客气,抓过筷子就开干。一边还朝常坤递了个神秘莫测的表情。

    感觉对方今天特地赶来事关重大,常坤赶紧向在座的几个夫人递眼色:“我与胜强有要事商谈,你等且偏厅就食。”

    又是一阵腾挪。女眷们都悄然退出了餐厅,常坤这才重新换上一幅毕恭毕敬的笑脸,不好意思地朝便宜小舅子连连拱手。

    “内阁总理吴元一,已经批准了南非总督周毅在南非东部建立新拓殖城镇的方案。”吕胜强拿着小酒杯,露出神秘的笑容,“现在南非总督区可是国兴集团的独家经营区,我和他们关系不错,这种机会可要把握了!”

    “这个……南非啊,那要如何把握?”常坤的记忆里,十几年前绕过南非的那段惊悚经历实在是不堪回首,每每想起那个地方,就觉得头晕脑胀。

    “还记得吉尔森吗?下半年他退出公司后,就去了国兴集团,现在可是国兴集团金沙港分公司总经理。”吕胜强说到这儿,还得意地竖了根手指,“吉尔森当初也靠着我们的支持,才攒出现在的身家,我相信他不会拒绝我们的合作。再不济,我给几个国兴集团的哥们再打个招呼。”

    吕胜强和常坤是天使城建公司的幕后大股东,当初的荷裔小伙吉尔森得到两位后台的支持,将一个下三流的小公司已经发展成为国内小有名气的私企。虽然业务层面依然是杂七杂八的大锅烩,但凭借着一股子钻营精神,天使城建公司还是在波特市等北方城镇闯出了一番小天地,包揽了从波特市到江口镇以及白马驿一线的地方城建和物流合同。

    在事业最红火的关键期,年近40的吉尔森收到了国兴集团的拉拢。本着宁为凤尾不**头的信念,吉尔森果断地放弃了天使城建的总经理职务,卖股套现离职,随后加入了新成立的国兴集团,担任国兴集团南非金沙港分公司总经理。

    “如此说来,我等在南非附近还有些人脉可以用用……”常坤捋着小须,脑子里慢慢转着,很快就明白了小舅子的暗示。马上露出一丝微笑,“我在民政部时,有几位下属同僚关系不错,眼下正在南山港就职。想必和南非总督区相邻,也能有所帮衬?”

    见常坤十分配合,吕胜强顿时笑开了颜:“不错,我们也应该大胆扩张下了,别老窝在本土,把分公司建到金沙港去!现在那里政策不错,在加大招商引资的力度。我们的发展空间很广阔!”

    “将来再以金沙港为根,与国兴集团合纵连横,徐图南非总督区膏腴之地。”

    吕胜强在得意洋洋,常坤也在摇头晃脑,两个二杆子神棍在餐厅里都笑出了声。

    ……

    建立八年,曾经被华美青年地理学家弗雷描绘成人间天堂的月山岛海外领月溪市(留尼汪岛),已经成为一座拥有7000正式定居人口的中等城镇。虽然和本土的距离仅次于明珠岛海外领,但月溪市的八年发展依然小有成就,而且华裔人口比例也仅次于南山港。

    此外当地还有几年前从遥远的北美发配而来的数百印第安易洛魁俘虏。从事着简单的农业,如今也有少数人用劳动换取到了有限的自由,并渐渐融入了本地生活。

    这里缺乏天然良港地理条件,但却是印度洋航线的核心枢纽之一。往来印度洋的又都是些大型远洋船舶。所以港口设施成为目前月山岛海外领进一步发展的最大瓶颈。如今从南非俘获运来的数百黑人土著在当地警察和国民警备队的监督下,大力扩建着月溪市的港口人工码头。

    作为印度洋航线补给站、移民与贸易核心中转地,气候宜人、植被茂盛的月山岛经过多年的精心经营,拥有了较为完备的地方经济与自我造血能力。有赖于火山灰的肥沃土壤条件。农业依然是当地的经济支柱。

    谷物蔬果、药材、甘蔗制糖、酿酒、牲畜养殖、渔产捕捞、海盐、食品加工是当地主要的经济项目。经东联集团或往来的欧洲商船转销到非洲和印度的精糖、精盐和烈酒,相当部分都出自月山岛。不过本地的粮食自给程度依然很低,需要从南山港或金沙港输入。

    此外良好的气候。使月山岛海外领拥有国内最大的花卉、香草种植和香精提炼产业。一句“你值得拥有”的狗血广告词,使“月溪天堂”系列香水、香皂成为本土和欧洲市场上小有名气的品牌,当初杨雯雯生活艺术集团作为第一家在月山岛投资的大型私企,在这里获得了不错的回报。

    相比之下,传统工业方面就显得单薄了些,如今岛上只有两家小型水泥砖瓦和玻璃制造企业,以及一家小规模私企利用印第安奴工在从事硫磺和铜矿开采。除此之外,月溪市所需的绝大部分工业产品都只能从南山港输入。

    由于受当年国土资源部某些文青的重点招呼,为保护月山岛独一无二的自然生态资源,本地的林业发展也受到很多限制,除了必要的木材消耗和开荒,绝大部分的原始森林被禁止开发。甚至在1633年,继百慕大岛和蝴蝶岛之后,月山岛被列为了华美第三个“人造林与战略珍稀树种保护示范基地”,来自东南亚和南美的诸多贵重树种都在本地大规模种植。目前来看,至少三十年内,当地人是享受不了这种资源战略的回报。

    但不管怎么说,从最初的无人岛,变成“印度洋珍珠链”中的一枚珍珠,月山岛海外领还是在蛮荒的印度洋上开出了一片文明小天地。

    ……

    12月12日,周五,华美南非舰队矢车菊号机帆护卫舰护送一艘商船抵达月山岛海外领的月溪市港口。这是一艘运营多年的老旧的短衬衫级飞剪商船,是东联集团向国有远洋运输集团临时租赁来的。

    “上尉,行程比较紧张,至多休息三日,本司只有一月时间扩建马加什(马达加斯加岛)北岸的贸易站。”

    缆绳才刚刚抛上码头,舰桥指挥舱里,吴盛(第三卷出场)就迫不及待地向身边的华美海军舰长纪朝海上尉拱手示好,一边还指了指西北方向。

    吴盛今年48岁,矮胖短小的身材,精明的眼神,是他的标志性形象。虽然比起心思缜密的赵明川有所不足,但以当年一个小小的曼城蔬果批发商。成为现在东联集团倚重的中层管理,吴盛的商业能力也算是曼城最早一批华裔中的翘楚,加入东联集团后也一直负责集团在南山港的农业项目,如今已经提拔为了东方实业公司南山港分公司经理的职务。

    摊开海图,非洲第一大岛屿,如一个硕大的芒果坐落在非洲大陆以东、月山岛海外领以西的印度洋上。

    作为和黑非洲截然不同的东南亚文明分支,马达加斯加岛上的上百万土著并非西边大陆上的传统黑人,反而是东南亚人种。马达加斯加拥有非洲土著圈内最先进的农耕文明,早在欧洲人到来前,这里就分布着大大小小几十个半封建土著王国。甚至在东北部的部落里还谣传着“大明帝国郑和部属后裔”的传说。

    铜矿、铁矿、金矿、石墨、镍矿、铅锌矿、煤矿、宝石……马达加斯加岛在后世被誉为世界金属矿产博物馆。除此之外,该岛还拥有上百万的性情较为温和的马加什土著,这本身就是一个不错的市场。

    在该岛的东北部沿海一带,好几年前就有南山港和月溪市的部分小商人建立了非永久性贸易站,和当地的马加什人做着断断续续的小生意,用廉价的工业产品从当地人手里套取价值不菲的毛皮、优质木材和金砂。甚至月山岛的民众,还有幸吃到马加什人种植的廉价稻米。

    也许是穿越众早就知道马达加斯加岛的价值,除了既定的南非东海岸拓殖城镇的建设计划,当国会选举结束后不久。说服新内阁向马达加斯加岛进行贸易渗透的方案,就得到了内阁总理吴元一的大力支持,也是印度洋总督区成立的最大动机。

    在后世的马达加斯加岛东北沿海的武希马里纳和图阿马西纳,兴建两座永久性贸易站。然后再陆续移民拓展为殖民港,以作为渗透当地统治者与经济利益的跳板,就是东联集团为和国兴集团展开竞争所制定的发展战略之一。

    作为常年在周边海域巡航的舰长,纪朝海对眼前东联集团管理层的急性子暗中不满。因为现在正是热带气旋比较活跃的月份。抗风性能较差的旧式短衬衫级飞剪船出航风险较大。上面装载的贸易殖民据点物资和人员,只能转由矢车菊号搭载。

    这次要去马达加斯加岛的人和物资还不少,除了东联集团的工程人员。甚至还包括一支“保安”队伍。船舱里的货物,也不全是普通的工业品,而是上千支21b燧发步枪。

    很明显东联集团即将在马达加斯加岛展开的贸易开拓,可不是什么温和的民间友好往来,这些军火将要出售给当地的土著统治者,以挑动当地本就不安分的内部矛盾。

    “好吧,如果三天内能顺利把物资都转到矢车菊号上,我们可以提前出发。不过,我还是建议大家最好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适应下气候。”纪朝海善意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同时也表示将遵从海军司令部的命令,这次配合完成东联集团的业务。

    就在军舰舰桥指挥舱里的交涉进行时刻,港区里,东联集团聘请的“保安”们身穿有别于军队的黑色制服,头戴短檐圆帽,正三三两两在码头边打转,好奇地打量着这座漂亮的港口城镇,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甚至都没有来过印度洋。

    在港口治安警察的皱眉注视下,不少人还目中无人般兴奋地朝港口渔产商店前的年轻华裔女性吹起了口哨,结果惹得附近的居民掩面急遁。

    人数大约百人的“保安”,就是离职的前国土安全部长刘云投资建立的“黑水保安公司”。公司成员骨干由一批跟着刘云从国土安全部离职的前内务军警组成,然后以让人无法拒绝的薪资待遇,又招募了部分退役的国防军或外籍军团士兵,以及一批想要发财的新移民青年。

    从某种意义上说,黑水保安公司从建立之初开始,就是一支绝对职业化的准军事企业。刘云对吴元一执政后的政策拿捏水平可算是十分到位,极为油滑的迎合了国内两大集团的海外竞争需求,未来黑水保安公司的雇员训练中心,就将设置在月山岛海外领。眼下刘云的第一笔业务,就是接受东联集团的聘用,为马达加斯加岛即将新建的贸易殖民据点提供安全服务。

    “你们这群精神旺盛的蠢货,马上列队,十分钟后我要每个人都全副武装地在旅馆门前向我报道!”

    才从国防军退役的麦迪军士长,此时凶巴巴地走了过来,朝着一伙如刑满释放的惯犯般的黑衣制服部下发出了怒吼。

    “麦迪军士长,我们已经不是军队了。”一个退役的老兵笑嘻嘻地耸着肩膀,还不忘抽出一根香烟点上。

    “但你们可能会遇上和军队差不多的敌人!而且我可以很负责的说,他们绝对不会把你们当平民对待!”麦迪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看在这里每个人都是公司花费重金弄来的职员,而他本身也是黑水保安公司的小股东之一,恨不得当场就把他们吊在港口用皮鞭抽。

    “难道我们不是来保护商人做生意的吗?”一个站在退役老兵身边、才移民没几年的年轻欧裔保安队员,操着半生不熟的华美国语唯唯诺诺地嘀咕着。

    “那要看老板们都卖了些什么东西出去。好消息是,即将有一千支燧发枪会送到那些兴奋的小矮子们手里,如果在他们村子里乱扔烟头,那很可能会被齐射打成筛子。”麦迪走上几步,一把抽出老兵嘴里的香烟,丢在地上又狠狠踩了一脚,一边还偷偷看了眼港口中停泊的商船。

    麦迪的话让围拢的保安队员们都面面相觑,一个个开始老老实实地排队,然后朝港区附近的旅馆走去。

    看着商船忙碌卸货的场景和黑水保安公司的表现,在码头边散步的吴盛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实力与本钱

    即将过去的大明帝国历崇祯九年,继续留下了若干深刻的历史记忆。

    一月,高迎祥为首的农民军围困滁州,大明一代猛男卢象升开始出头,一扫明军前期被农民军牵着鼻子被动挨打的怨气,以一次干净利落地驰援拦截战击溃了高迎祥的数万乌合之众。

    三月,大明山西、河南继续遭受大旱、瘟疫、蝗灾,饥民遍野。可怜的崇祯皇帝仅仅只能从内帑拨出好不容易攒下的三千五百两黄金去赈济,至于最终有多少米粮能落到实处,恐怕当朝的内阁大佬们自己都没信心。

    六月,大明北方的后金政权更改国号为“清”,“我大清”正式走上历史舞台。子承父业的黄台吉终于脱离了土鳖,做起了大清国首任皇帝,随后清军集中主力,发起了第二次入关战役。

    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继续驾轻就熟,从喜峰口破墙而入,明军兵败如山倒。清兵在之后数月席卷京畿地区,天津河北诸地纷纷沦陷,被掳走丁口牲畜数十万计。

    到了年底,从大明斩获颇丰的黄台吉,不再有后顾之忧,意气风发地亲帅大军征讨朝鲜。跨过鸭绿江的清军根本不管朝鲜军那些不痛不痒的骚扰,主力长驱南下,仅用了十二天便打到朝鲜王京城下。

    朝鲜半岛的客观地缘形势,就决定了这里从来不缺识时务的“俊杰”。兵临城下之际,跟着大明朝混了数百年的朝鲜王国权贵们在痛哭流涕一通后果断投诚,从此在北方能够牵制清军的力量彻底不存在了。

    唯一让明廷在当年有点振奋的,就是农民军首领高迎祥在当年七月被击破俘虏,陕西巡抚孙传庭居功至伟,高迎祥被押到北京凌迟处死。

    据说一批流转到陕西手中的华美燧发枪让孙传庭麾下的大明官军火力猛增,无论射程、威力还是精度,欺负一帮子农民军很是过瘾。孙传庭为此还特地上书崇祯皇帝,求拨更多“米夷自生火铳”。不过对于穷得叮当响的崇祯皇帝而言,一把中途不知道被转手了多少次的“米夷自生火铳”,其价格足以制造二十几把大明普通火绳枪了,哪有什么能力去满足地方官军的需求。

    高迎祥败亡,外甥李自成被残部推举为新一任“闯王”,对明廷而言,也许这个王朝真正的扫把星才刚刚升起。

    ……

    1636年12月20日,大明帝国历崇祯九年冬月二十四日。

    赵明川在接到集团总部通知的当天就出发前往琼州,但一直等到今天。都没有找到个可以说话的人。不光是“积极等待离任通知”的赵有恒在找着各种理由推脱,就连若干平时关系最好的士绅大户都故意回避。

    南海矿务被迫停止,一向见面就“赵先生长赵先生短”的琼州地方官也似乎变得十分陌生。地方官府派遣衙役兵丁将通往矿区的路封堵上,硬是让赵明川想去看看封存的采矿设备的权力都不给。

    除了整日酗酒一语不发的刘耀禹,似乎所有官绅都私下做好了应对熊文灿和赵有恒离去后的准备。

    赵有恒现在是心急火燎,因为带有东联集团真正决策权的艾萨克正在半途,最迟半个月后就会到达明珠岛。假如东联集团幕后投资扶持的南海商号就这样在一场“换官游戏”中被两广地方官绅给联手吞吃掉,那以集团董事会的脾气,很难说不会让几年前那场炮轰虎门、逼死两广总督王尊德的事再度发生。

    华美国上下商政一体。以武力护卫海外商业利益,奉行“真理和利润只在大炮和步枪射程之内”的风格,赵明川这些年已经是深有体会了。

    “赵总,以我来看。肯定是定安王家搞得鬼!他们知道熊文灿平时支持赵有恒,赵有恒维护禹九哥。以往这些人围着您和禹九哥,那是顾忌熊文灿和赵有恒的面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凑着喝一杯。是万不得已的姿态。谁会真正让您和禹九哥这样的外地人在琼州发财?如今熊文灿和赵有恒马上就要人走茶凉,还不赶紧抱起团来分果子!娘的,他们和那些外地州府的官绅就没两样!”

    “赵总。我钱老三跟您也有十来年了,说句违心的话,咱凭什么老老实实跟着禹九哥‘替’这些人交税?合着以为我们是钱多了烧?说不定他们还认为价钱里含了税损了利,他们还要吃亏少赚呢!就算税银能交到琼州官府,交到皇帝手心,天知道层层吃拿卡要,要落到大明百姓的头上还能剩几文?”

    跟随赵明川的钱老三,在琼山县一家客栈客房里愤愤不平地拍着桌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着。

    “钱老三,即使在华美,营商纳税也是守法本分……”赵明川看了眼钱老三,忽然觉得自己还没有这个跟班看得明白,但嘴里依然在固执。

    “我知道您赵总有心为大明百姓做点啥,我钱老三也不是没良心。但华美是华美,大明是大明……我就弄不明白,这大明朝廷国库空虚,眼看着加赋全加在穷老百姓头上,人活不下去,躲逃死反,卖儿卖女,流民遍地,官府衙门就觉得天经地义?”

    很多年前也因为穷困潦倒铤而走险贩卖私盐的钱老三,此时已经红了眼,抓着酒壶手都在微微发颤。

    大明朝廷缺钱,大明皇帝缺钱,拿什么平虏驱寇护民啊!赵明川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地扶住了额头。

    “赵总,我看,这次保不住咱们也得露点颜色给他们看看!不然这样耗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大概您也不愿意看到集团董事会到头来要不回本钱,又拾掇着国府兴兵东征吧?!国府去年在西边和那几个欧罗巴番国打了个翻天覆地,抢回来上千万的赔金呢!”灌下一口酒,钱老三似乎酒壮怂人胆,呼地一下站了起来。

    “嗯?”赵明川一愣,心里莫名其妙跳了一下。

    ……

    崇祯九年末的琼州,甘蔗、苎麻、棉花和椰子再次喜获丰收。如果是往年,必定已经是整车整车地往儋州、崖州或是琼山码头上汇集。然后就是各地牙行、南海商号和东方实业公司的验货交割过程,最后才是数十万计的白银流入琼州各地官绅的口袋。

    但不知道怎么了,不过一两天的时间,负责验货的各地牙行、南海商号的跑腿账房们就忽然发现平时办事利索的米夷居然都回到了船上。不管码头上已经堆积了多少货物,都以“公司业务调整”为由停止了一切商品交割程序,甚至往年用来冲账的一部分华美海货,都停止了供货。

    没有再多的解释,一个夜晚过后,停泊在琼州各地的华美商船悄然消失,只留下码头一众茫然不知所措的民夫脚力。

    棉花这种早一两个月就收获的产品已经运出去了大半。但几乎九成九的甘蔗、椰子、麻料则傻傻地留在了码头,在日晒雨淋中让人心急如焚。

    改垦新田七年,琼州各地除了少量自给自足的农工作坊,根本就没有足够的人力和技术建立大宗原料深加工,就算有少数自经营的作坊,加工效率和质量上也比华美货差了老大一截。华美忽然停止了原料收购和商品输入,让一年来投入大量人力和财力大肆扩张原料农作物和组织海货销路的琼州乡绅们瞬间傻眼了。

    一天,两天,三天……一周过后。椰子、棉花、麻料这些东西还好说,堆积在露天的甘蔗已经冒出了糖分自然发酵后的酸酸“酒香”。眼看着辛苦一年收获的甘蔗就这样白白烂掉,守候在码头边的农夫劳工们心都在滴血。

    自己想办法运出去售卖?琼州所有本地海商加起来的运力,大概十天半月也运不出三成。在琼州码头,还有谁能比得上那种一船货能当大明十船货的华美巨船?而且就算有足够的运力,马上找到能接手价值上百万两白银原料的下家也是白日做梦。

    普通百姓自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知道自己今年肯定犯了太岁。临近年关遭了没来由的天谴**。各地牙行、南海商号的账房们在沉默,其他乡绅的管事们更是脸色铁青。

    ……

    “简直欺人太甚!压到我王家头上了!”

    精致高雅的书房里,定安王家的当家老人一巴掌拍在书案上。气得花白胡子都在发颤,而站立在四周的另几家前来道苦的琼州官绅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王老大人莫要动气啊,我估摸着是那赵明川见没人搭理,就想出的这招损人不利己的法子。”定安黄家族长赶紧拱手劝慰,一边还偷偷向那些约来的人挤眼神,“其实王老大人也是为令婿安危做想,才出面保下南海商号。说起来,南海商号打开始就是咱琼州父老养的嫡亲户,平时不都好好照应着嘛!”

    “我这女婿,有营商的眼力,却不晓得本地父老的苦心,哎,也是我平日里太过偏宠他了。”王家老人叹着气,坐下的同时环视着在场的本地官绅,“这次也实在是不忍心看到琼州父老遭受如此大损,今日约诸位来,就是想想该如何处置?”

    你不忍心?是觉得你王家这次损失最大吧?定安黄家为首的几个乡绅心里都在冷笑,但脸上还是一副“受关怀”后受宠若惊的表情。

    熊文灿和赵有恒注定的离任,使南海商号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就被以王家为首的两广州府的乡绅大族给“保护性接受”。近百万两白银的资产由着王家自己的标准重新分配了股权,甚至还变相吞掉了本属于刘耀禹和东联集团投资的比例。本以为皆大欢喜,结果却一夜之间失去了继续使用的价值,让不少参股的两广士绅都暗暗恼怒。

    王家想当然地以为刘耀禹这次乖乖地把南海商号双手奉上之后,自己就成为了琼州乃至两广地方真正的官绅领头人,结果却没想到华美商人给他来了这么一招。南海商号前脚才给农场种植户们支付了半数订金,后脚华美就停止了交易。

    如果这次王家没处理好,那意味着私下承诺的好处不光没兑现,还让所有人蒙受巨额损失,王家在两广的地位和影响力势必会严重受挫,甚至还有可能被恼羞成怒的两广官绅给排挤掉。

    现在王家最怕的。就是华美干脆彻底抛开南海商号和王家,私下和这些琼州乡绅甚至是两广其他州府的人达成什么合作协议,从而让王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得了个空壳。

    “王老大人,在下以为,不如请一人出面,去和那赵明川说说?”一个人怯怯地站了出来,低头轻语。

    站出来的人是定安县令派来的一个心腹小文吏,定安县令作为当初积极推动南海商号购地的官员,也在过去两年里心痒痒地投了大量的私房银两在南海商号。

    “也好,此等米夷番商蛮夷本性。见利忘义,不得人心,也须着人去通晓事理。”王家老人见大家都在彼此偷看,知道他们已经有了私下接触的想法,只是碍于自己的存在,才迟迟不敢动作。

    “那,令婿那里也该有一定的法子吧……”定安黄家见王家表了立场,也赶紧提醒。

    “禹儿有感赵大人离去,思绪不宁。在家终日自闭。哎,也罢,就算为了我那女儿,老夫也厚着老脸去看看。”王家老人故意长叹一声。依然显得自己很无辜。

    ……

    1637年1月5日,大明帝国历崇祯九年腊月十日。

    大明乡绅与大明官僚的最大不同,就在于前者更加能屈能伸,而后者不得不为了表面上的“礼教法统”固执己见。从这点上看。官商人脉一体的大明乡绅并不会和盘算利益得失的欧洲商人们有啥本质上的区别。

    虽然时间拖了几乎半个月,琼州各地已经收获的甘蔗几乎烂了两成,但一旦销售出去依然还能有所盈利的琼州乡绅。还是和钱老三为首的华美东联集团业务代表团经过艰难的谈判,达成了最终和解协议。

    东联集团尊重琼州南海商号的股权变动,但新的南海商号管理层也必须尊重东联集团的投资利益,而且在业务来往上,必须由刘耀禹继续担任总负责人。对这一条,作为琼州谈判代表的幕后主使,王家也只能认可,毕竟刘耀禹还是王家的女婿,而且依然要依靠琼州的支持才能做下去。

    作为交换,东联集团和南海商号在今后的原料收购和海货批发,将取消单方面的含税计算,不再越俎代庖“替”琼州乡绅纳税。对这一点,琼州本地的官员丝毫不觉得有啥问题。这纳不纳税对他们的利益其实根本就没影响,不过是银子以什么名义从什么渠道落到自己手里而已。相比之下,在税银征收上吃拿卡要,还不如和本地乡绅联手分红更稳妥。

    最后,为表示和解的友善态度,东联集团今后给予琼州本地商号的产品总代理价还会有适当的浮动优惠。对这一点,今年不得不吞下部分损失的琼州官绅们也算是觉得有了补偿。

    按照几年前就定好的规划,钱老三顺势还给了琼州乡绅一根胡萝卜吊胃口:未来五年,华美部分海货的生产技法将陆续在琼州公开拍卖转让。

    其实关于精炼砂糖的技术,琼州本地也早有人在暗暗尝试,不过要么就是精炼纯度不如华美明珠岛出产,就是成本太高,还不如弄粗糖利大。对于华美精糖能够如此大规模且廉价的提炼供应,琼州的本地乡绅们曾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华美的棉麻混纺布就更夸张了,手感质量远超大明两广本地的出产的棉布,宽幅几乎达大明棉布的五倍,一匹能抵得上大明五匹。大明棉布的坊间织户的收购价最低也要两钱两分银一匹,而华美棉麻混纺布折合成相同的大明匹数,进货价才两钱银,量大价格还会有优惠,大明棉布在这种华美对手面前完全就没有任何竞争力。

    以蓄力驱动的联合收割机、轧棉机、纺纱机、榨油机等一批先进工业器械,还有精炼白糖、水泥砖材、蜂窝煤等项目……钱老三抛出的香饵,顿时在谈判席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这等于是送来了一批财神啊!

    到时候什么琼纱、琼糖、琼油、琼泥还不让琼州的乡绅赚翻?一大堆听起来就仿佛银两碰撞声的承诺,让在场的人们都两眼放光。甚至连王家都开始后悔当初做的决定是否太草率了些,让两广其他州府的乡绅大族的参与有点引狼入室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赵明川走钢丝般的策略总算是保住了东联集团和刘耀禹的心血,一场由熊文灿和赵有恒离任带来的琼州风波总算平息下来,也让几天后赶到明珠岛的东方实业公司总经理艾萨克觉得白来了一趟。

    而这件事情唯一的倒霉蛋,大概就是大明朝廷的崇祯皇帝了,往年熊文灿还能从琼州弄出大笔的商税,也许从他离任那天开始,就没剩下几个子了。

    消息传回东联集团总部,任长乐等人在高兴庆幸的同时,也觉得远东业务现在存在着不可控的被动性,给予海南官绅过高的期望未必就能确保利益万无一失,而且鸡蛋也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

    目前吴元一在内阁当政,奉行扩张性国策,自由派的国会话语权也比前大了不少,只要是打着海外扩张的旗号在内阁或国会鼓动,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阻力。所以寻找新的、能主动掌握的大明口岸成为了东联集团接下来需要大胆实施的方向,于是某个历史地名悄然地进入了某些人的视线。(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东方的军备竞赛

    1637年2月7日,周六,大明帝国历崇祯十年正月十三。

    此时的大明海商大多还在各自家里等着过上元节,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大规模出海,如今停泊在明珠岛港口的商船只有寥寥几艘小号的西式风帆船。正值民用港口最空闲的时候,一艘挂着郑字旗的大型福船却缓缓靠上了明珠岛码头。

    自多年前华美舰队在大明东海南洋一番动作后,除了吕宋马尼拉和澳门,郑家船队已经少有大规模往返南洋的行动。而每年从南洋返回的郑家商船或是密探,则对华美明珠岛充斥着各种“不着调”的描述,这不得不让郑芝虎这类心高气傲的人心里颇为不服。

    依然精瘦的郑彩一身商人打扮走出船舱,眯着双眼打量着眼前与大明、澳门、甚或与吕宋马尼拉都风格颇为不同的华美海港城镇,回想着几年前亲自带船队来此地交易时的情形。郑彩还有点见惯不惊的沉稳,但随他身后出舱的郑芝虎,则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也是一语不发,震惊却溢于言表。

    惊愕与沉思持续了几近一炷香,直到随从告知座船已经通过了华美官吏的入境身份核实,郑彩和郑芝虎这才登岸。不多时,几辆马车载着一行人朝市中心而去。

    眼前的街道风景有着太多和大明格格不入的地方,往来的行人中还掺和着不少泰西夷人,但新年爆竹燃放的痕迹和大多数商铺门侧贴的春联,依然注释着这座城镇根本的文化属性。

    “娘的,不到十年就大变了样……这华美人还真是有钱,不远万里硬是活生生地砸出一个偌大的城池。”郑芝虎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嘴上虽然不屑,但心里已经是百味杂陈。

    此时的郑家老巢金门和澎湖,多年来也在不断从大陆迁民经营。就算不和眼前的华美城镇比了,与颜家的大员东宁城较量都档次低上一大截,至今看起来还是些穷困破烂的屯垦大寨。

    “若没有我郑家,这南洋僻壤之地又岂能如此风光?如今总兵大人兵精粮足,虎爷治军有方,假以时日,金、厦、澎湖亦能兴盛。”郑彩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赶紧笑着转移话题。

    “嗯,总有一朝,这大明东海南洋还会是我郑家的天下!”被郑彩这么一恭维。郑芝虎那点点的受到刺激的自卑感顿时烟消云散,魁梧的身板是挺得更直。

    ……

    作为华美外交部远东事务的最高负责人,如在当初的欧洲阿姆斯特丹一样,范力又已经数年如一日般在这里看守了多年。曾经的小跟班金小寒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正式接过了亚洲情报司的日常管理工作,如今已经在吕宋和大员奔走。年过四十的范力这才难得真正恢复成一名华美外交官的形象,把大多数精力都回归到远东外交事务上去。

    几天前才刚刚迎来亲自到访的刘香和李国助,与两人的秘密交涉还未完,现在客人还住在城内旅馆里。现在居然又接到了郑芝龙派来外交代表的消息。正在家里逗孩子品咖啡的范力不由得心里一乐。

    没有刻意的回避气氛,会谈就在范力的办公室里公开展开。郑家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受老大郑芝龙所托,前来华美的地盘谈“生意”。而生意内容,则是向对方打听采买华美海船的可能性。

    “范先生,此次总兵大人嘱托我等前来,正是商讨应对辽东东虏之事。”等房间里恢复了平静。郑彩这才笑着拱手作礼,“去岁东奴寇边,大掠山西、蓟辽等地。天下震动,我家总兵大人虽义愤填膺,数次上书朝廷愿兴勤王兵马,以舟师载运粮草、军援鲁辽。然海路风高浪急,仓促之下,多有折损。究其根本,还是兵船陈旧,实难如愿。”

    “大明朝廷目前最大的问题,应该是土地兼并、饥民暴动吧?”范力想了想,对郑彩这番义正言辞的开场白暗暗偷笑,“你们郑家这些年每年都获利数百万两银子,称得上富可敌国。听说去年你们还运了十万石粮食、精盐卖到了琉球、日本、朝鲜,很是赚了一笔。”

    言下之意,郑家真是忧国忧民,就应该把粮食海运到如今粮价暴涨的山东和苏北去救难,而不是在这里夸夸其谈。

    “哼,那也是你们的倒卖生意好不好。听说暹罗稻米近年丰收,在南洋进价不过每石三钱八分,转卖于我郑家却要每石一两一钱。数万兵马人吃马嚼的,不弄些银子怎么养活……”郑芝虎在一边嘀咕着,仿佛郑家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华美“逼”的。

    “呵呵,本地不过是贸易中转,郑将军觉得价格不妥,也可以直接去暹罗进货。”范力不以为然地笑笑,“而且大员近年也卖粮与你们郑家,粮价不比本地便宜,你们不也是每石加价五钱在各地大肆倒卖吗?”

    “南洋一地均被你等泰西番夷画界分食,琼州、吕宋、大员、爪哇,各路海商包办倒卖,哪有我郑家落足的地方!”郑芝虎的性格还是那么火爆,被这么一奚落顿时就站了起来,憋了满肚子的多年怨气瞬间就喷涌而出。

    “呃……均是小事,误会、误会!”郑彩眼见郑芝龙要坏事,赶紧站起来劝阻,一边还不断赔笑,“此次并非问事寻粮,还请范先生见谅。”

    “呵呵,我也只是说说。如果只是这些商人间的纠纷,恐怕我也无能为力。”范力毫不动气,直接从抽屉里取出笔和纸,一副认真应对的态度,“二位,就开门见山吧,郑家这次来我国,是想要什么?”

    “实不相瞒,总兵大人想要从华美友邦之处买船!”见对方一副亲兄弟明算账的干脆态度,郑彩也是神色一凛,再次举手作礼,“山东、淮北、辽东流民遍地,总兵大人苦于船力不足,实难收拢南运,想必范先生也不愿意看到吧?”

    “船?什么船?”原本以为对方是来讨论郑家和吕宋、大员的利益纠纷。范力一愣,手里的铅笔就停住了。

    “为震慑宵小,严护海路,须是兵船,且是承载两千料以上的大船!另配重炮与开花铁弹。不知贵邦可有意售之?”郑彩看了眼身边沉默不语的郑芝虎,回头一字一句说着,“若能成事,今后南运流民,无论老幼,郑家均可减价两成!”

    “战船和新式重炮均属于国会管控的大型军事装备。外交部是没有权力当场决定的,不如两位在明珠岛多住几天,我会把你们的意思转呈国内。”范力收起纸笔,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正在此时,妻子瑟琳娜端着茶盘走进了办公室。

    “瑟琳娜,今天晚上准备东方菜式。有些老朋友也刚好在城里,就趁此机会一起聚聚吧。”

    范力的几根手指捏在一起做了几个独特的小姿势,贤妻瑟琳娜就露出会心的微笑。放下手里的清茶就退出了房间,打算午后就带仆人上街大采购。

    “其他人?”

    朦朦胧胧也听闻过华美有一种所谓千里传音的机关,但几年来无论怎么派人打探都是一头雾水,但郑彩此时却听出了其他的意思。顿时一愣。

    “大员颜家老七叔一直在本地疗养,正好前几天刘香先生和吕宋的李国助先生也来了,难道不应该庆祝一下?”范力哈哈一笑,一脸的人畜无害。

    彼此对视一番。郑彩和郑芝龙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了。

    ……

    不知道是否是有意为之,范力家的晚宴来了很多“不相关”的人。不光是郑芝龙的老对头颜家、李家和刘香,明珠市市长安尼尔和华美亚洲舰队司令安德鲁上校也应邀到场。

    范力虽然没有公开谈论郑家此行的目的。但却当着所有客人的面,直接在饭桌上询问安德鲁上校有关西班牙王国订购的风帆战舰的建造情况。

    据说当初“伊比利亚2000型大型纵帆战舰”在设计之初,远在本土的石益格甚至还专门发电报向安德鲁咨询过一些风帆战舰的细节问题,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安德鲁如今也是华美向欧洲出售海军风帆战舰装备的高级军事顾问。

    “……单纯从航海作战性能上看,出售给西班牙王国的纵帆战舰和重炮应该是目前全欧洲最精良的海军装备,也很适合用在远东。不过根据我个人的观察,除了明珠岛的海军船坞,目前远东还没有足以安全维护这种大型风帆战列舰的能力。”

    安德鲁颇为别扭地用筷子夹着菜,实在受不了之后只能换上了一边特别为他准备的叉子。身为华美最老资格的一代移民,已经六十的他虽然是一口较为流利的华美国语,但惟独在使用筷子的能力方面还没有质的突破。

    对这种话题,身为军人的安德鲁当然是兴趣高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丝毫没想到正在聊的会是今后引起远东各方汹汹暗涌的敏感东西。

    “果真是西海巨物,仅是听闻,就令人神往啊……”

    看着席上的阴着脸的刘香、颜七叔和李国助,郑彩的嘴上是若无其事的应和,但心里却已经不知道骂了多少遍,也对华美外交官似乎有意泄露郑家购船的态度暗暗不满。再看看一边的郑芝虎,已经是气得连筷子都不想动了。

    对丰盛菜肴的赞不绝口,外加各种口不对心的新年问候客套话,成为了范家晚宴的主基调,但都是老人精的颜七叔、刘香和李国助却留了心,也没打算久留,就纷纷在晚宴结束后告辞。

    ……

    购买华美巨舰能否最终成事还未可知,但郑彩和郑芝虎此时已经提心吊胆起来,也对华美外交官的大明边海制衡策略无可奈何。

    三天后,由国家安全委员会发回的军售初步审核电报就放到了范力的桌上,甚至还随电文发回了一份雅城船舶公司的若干套风帆战舰方案,并由亚洲舰队司令安德鲁上校亲自做方案解说。

    得知华美政府原则上同意了向郑家出售“华美新式风帆战舰”的消息,让郑彩心里悬起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而郑芝虎则对着几套建造方案都爱不释手。

    第一种型号,就是正在为西班牙和葡萄牙建造的“2000型大型纵帆战舰”的改进型,报价65万美元,折合43万两白银。这种专业的风帆战列舰满载排水量超过2000吨。搭配48门重炮,成本高昂,性能一流,一旦放到大明沿海,那绝对是巨无霸般的存在,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那些千吨级武装商船顿时就被比了下去。

    第二种型号,则是第一种的缩小版,被命名为“1600型纵帆战舰”,报价48万美元,折合32万两白银。满载排水量减少到1650吨。依然是传统的二层甲板舷列舰炮布局,一共装备42门舰炮,其中24磅炮8门、18磅炮12门、12磅炮20门,标准成员搭载350人。虽然自持力和防御力都有所降低,但武器装备却不比第一种推荐型号差多少,而且操纵更加灵活一些。

    第三种型号,则是全新设计的“1200型纵帆巡洋舰”,满载排水量1220吨,只有一层炮甲板。一共装备28门12磅炮,标准成员搭载240人。报价降低到36万美元,折合24万两白银。

    即使石益格已经和游启分家,但“订购数量多有优惠”、“附赠备用风帆”之类的典型北洋船舶集团风格的老套宣传语还是直接写在了方案稿里。而安德鲁上校也表示明珠岛海军基地船坞可以配套提供年度的维护保养工作。

    想想如今除了荷兰东印度公司,无论是大员颜家,还是郑芝龙,麾下的最大战舰也不过满载刚好过千吨。而且最多才装备30多门型号杂乱的老旧火炮。眼前的方案里,无论哪一种,买来就是鸟枪换大炮。以后在大明沿海还不是横着走的节奏?

    虽然表面介绍很诱人,但长期和银钱打交道的郑彩还是被上述的报价吓得不是一般的轻。光一艘1200型纵帆巡洋舰的价格,就几乎相当四到五艘三千料大福船了,倘若不是看重上面的新式大炮,估计郑家就是全体脑残了都不会买这种装备。也只有不当家不知油盐柴米贵的郑芝虎是彻底看迷了进去,直接拉着郑彩就朝港口跑,恨不得马上就飞回金门,向自家大哥要银子赶紧下单。

    而此时颜家老七叔、刘香以及吕宋的李国助,也在私下频频向范力打听,一旦确认郑家企图购买华美战船,那这几家今后的应对策略或许就必须做出改变。

    ……

    又是一天过后。

    华美外交部驻明珠岛远东外交事务部的办公区里,范力牵着大肚子的妻子瑟琳娜在散步,身边还跟着李国助。鸟语花香的庭院里,三人缓缓游玩赏景,彼此说着客套的话。

    “听说科奎拉总督在马尼拉又增加了华商的附加经营税种?”范力想起了历史上那场发生在1639年的马尼拉大屠杀,回头朝李国助问了句。

    “有劳范先生惦记,确实如此,西班牙人这些年往来泰西的船舶稀少,又有荷兰等泰西船商在婆罗洲、暹罗、安南、占城等地排挤。年年坐吃山空,这才又把手伸向我等华民,多年前优待华商的条文已经形同虚设。”李国助微微叹了口气,显得心事重重,“近日总督科奎拉又颁下怪令,侨居吕宋营商的华民,无论信教与否,所购土地田产,均须纳教堂十一税和地产税,后者由吕宋当地土酋代为收取。又禁马尼拉城内华民商铺贩卖酒、茶、油、烟等货,转由西人商贩专营。”

    “呵呵,他们日子难过,自然就把目光转到你们身上,养羊拔毛,就是他们的风格。现在还借土著的手从中挑衅,就是在故意回避我国政府的视线。”范力提高了音量,没有顾及李国助此时的表情。

    “简居他人屋檐下,身不由己,范先生倒也说出了实在。”李国助苦笑着摇头,也没有回避,“好在吕宋、南洋一地依然还有我等一口饭吃,只要不招惹是非,不留他人把柄,也过得去。”

    “要钱就罢了,怕是哪天觉得这种法子来钱太慢了……”范力停住脚步,朝妻子轻轻比划了个手势。后者识趣地走开了,这才压低了声音,“海外华民世代勤恳,家藏万贯,怀璧其罪……留不留把柄不好说啊,不过,李先生还记得万历年间的事吗?”

    此话一出,李国助顿时脸色大变。

    ……

    1603年,在仇视与防范有可能导致西班牙殖民统治地位的华人的问题上,西班牙菲律宾殖民地发生了大肆屠杀华民的恶**件。史称大仑山惨案。定居吕宋的三万余华裔居民中,超过两万五千人惨死异乡,此事甚至一度传到了大明万历皇帝的耳里。

    除了某些福建地方官心痛本籍子民的谴责声,大明朝廷对这些在“投夷”的海外同胞并没有任何保护行动,甚至还将屠杀事件归结为某个见利忘义的华商招惹事端。

    “中国四民,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革,弃之无所可惜。”

    这就是《报取回吕宋囚商疏》里。大明朝廷的“抚按官议罪以闻”的诏令内容,一种让人无语到崩溃的态度。而某些后人,居然还在大肆吹捧大明朝廷当初有多么多么的强硬坚挺。

    “屠杀华人一事,可勿视为重要。中国皇帝宽怀大度,对于屠杀华人一节,决不兴师问罪……在境华人,固多系不良之徒。亦勿容怜爱。”

    这是西班牙人在大屠杀后,生怕明朝皇帝报复,派专使来中国解释。福建巡抚徐学聚接到万历皇帝上谕后做出的答复。西班牙人自己的文献中也有同期记录,算是和明朝文史的记载完全一致。大概在万历皇帝眼里,这些自甘放弃天朝臣民身份的海外华民,也算是咎由自取。

    在那场大屠杀中,把吕宋华人拨了一层皮的西班牙殖民地官僚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岁月流转,几十年过去,如今吕宋及周边城镇的华裔人口又史无前例地增加到五万多人,远远超过当地的西班牙人,让一直警惕华裔控制当地经济和土地的西班牙总督科奎拉心里暗暗心痒又难以下决心。

    历史上,正是科奎拉总督在1639年发动了又一次大屠杀,只是在这个历史时空,他不得不顾忌华美国明珠岛海外领的存在,而且吕宋各地的华人数量已经超过了五万,也着实吓人了点。

    ……

    “李先生?”见对方在出神,范力笑着轻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

    “在下失礼了。”李国助回过神,赶紧躬身作礼,但表情却差了很多。

    见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范力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份文件,轻轻晃了晃,又放到了李国助的手里。

    “范先生,您这儿是……”

    不看不打紧,一看就让李国助吓了一跳。文件里清清楚楚地列举了如今吕宋各地的华裔情况,从人口土地,到籍贯构成,从华商船只数量,再到华商资产规模,几乎就是一套完整的吕宋华人社会调查报告,其中许多绝密数据和李国助自己掌握的完全吻合,甚至更为详尽。

    不光是这些华民数据,就连马尼拉城本地的西班牙人的军事和经济情况也分列得十分详细。

    这些情报,全是这几年华美外交部亚洲情报司负责人金小寒花了大心思持续收集的。如今放在李国助手里,宛如一颗定时炸弹般让人胆战心惊。

    “您认为科奎拉总督没有惦记这些吗?我国和西班牙王国现在是盟友,在许多事情上必须考虑到更深层次的外交关系,对吕宋华民的偏袒,目前也只能限于商事。”范力笑着抽回文件,掏出打火机点着,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化为灰烬。

    “吕宋数万华民,全赖先生了!”李国助在这些年已经隐隐感觉到西班牙人的咄咄逼人,此时苍白着脸一鞠到地。

    “我?我只有两只手两条腿而已,难道能像老母鸡一样把吕宋数万华民都搂在身后?还是说,你们打算束手就擒?好像严部长当年也和李先生聊过一些话,有些事,求人更须求己啊!我们能给的,也不过是些自己不长手不长脚的火枪大炮,华民的天地还是要自己去争取的。”

    范力摇摇头,背过身的同时,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封信:“我国国防部正在组建第三支外籍军团步兵旅,我已经向郑部长转达了一个初步意向。如果李先生有兴趣。可以推荐一批吕宋华裔子弟到军中服役,不过人数有限,每年最多只能收三百人。相信几年之后,吕宋华民就该自己保护自己了……”

    范力的暗示已经十分明显了,李国助全身一震,不再言语,只是又一次垂头行礼。

    ……

    李国助心事重重地走了,范力也没了多大心思继续去“教导”那个差点被淡马锡玩坏了的刘香,而是坐下来和妻子“说”起了悄悄话。

    又是七年过去,这个家庭就被范力牵着从欧洲辗转到亚洲。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走到什么地方。

    三个子女都是正常人,让范力最终证实了妻子并非先天性聋哑缺陷。现在范力唯一所要考虑的,就是子女的成长教育问题。妻子是聋哑人,无声的世界倒不妨碍孩子们去感受母亲的温情,但孩子出生后就基本没在本土待过几天,已经明显能感觉到他们和本土文化氛围有点脱节。

    现在长女已经到了入学年龄,明珠市本地的中小学教育显然还只停留在较为低级的水平,一旦和本土脱节,那会是范力最不希望看到的事。

    “瑟琳娜。下个月,等孩子出生,你就带他们回曼城住。”摸着妻子的大肚子,范力用只有夫妻俩才能明白的手势比划着。

    瑟琳娜先是摇摇头。然后死死抓住范力的外套,显得很紧张。

    “我会争取每年都回来看你们的。”范力笑笑,搂紧了瑟琳娜的身体,两人就这样靠在长椅上。享受着难得的清净。

    “范哥,澳门那边回信了!”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金小寒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走进了花园。28岁的亚洲情报司司长正处于人生最黄金的阶段。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活跃但不失沉稳的动力。基本上,金小寒已经具备独自撑起巴达维亚、马六甲、马尼拉、澳门、大员等一揽子情报工作的能力。

    妻子又悄然回避,范力这才打开了金小寒递来的信件。

    “澳门多明戈总督已经拜会了新任的大明两广总督张镜心,向对方转达了我们希望和广州直接展开贸易的意思,但张镜心没有任何表态……”金小寒压低了声音,“听说张镜心上任前,还特地和熊文灿有过多次书信来往。”

    “张镜心虽然不是纯粹的东林党人,但也和东林党走得很近。据说这个人性情儒雅,内敛温和,做事谨慎,明亡后自己归隐不出,倒是他儿子没几年就在满清那里中了进士。从某个角度上看,他并非是个‘顽固不化’的人,而且很爱面子。”范力皱着眉头,对自己手里的情报有点难以把握,“这样吧,为降低一些外交风险,让东联集团的人别太刻意了,最好请欧裔官员出面。”

    “这次内阁打算近距离和明朝打交道,和以前的政策方针不一样了。葡萄牙人会那么爽快同意东联集团直接和明朝贸易?”金小寒点点头,不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某些疑惑,“貌似严部长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这就是史文博的功劳了,与葡萄牙重新签订了合作协议。老吴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已经提前把严晓松支到瑞典去访问了。苏子宁现在在参议院,恐怕也在这种事上继续保持中立。”范力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了解现在内阁和国会的思路,“琼州出了一些小麻烦,东联集团把所有鸡蛋都放到南海商号这个篮子里不稳妥,为防止以后被动,拥有一个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的贸易口岸也不是坏事,不过租界香港岛真得有必要吗……”

    站起来伸伸懒腰,望着北面方向,范力微微叹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花钱就是爱国

    1636年的人口与经济民生普查统计工作,一直到1637年2月下旬才整理完毕。截止1636年12月31日,全国户籍人口346726人,族裔组成华裔64.5%、欧裔31.6%、印第安裔3.3%、混血0.6%,共约90000个家庭,平均家庭人口3.85人。

    与1635年相比,全国净增人口52866人,其中本土新生儿达到了19400人之多。全国城镇级行政单位35个(含海外总督区、海外领、租界),其中人口超过10000的有11个,超过5000不足10000的有13个。

    每年新移民配额不超过上一年全国人口的15%,并逐步降低新增移民比例,是国家主要的人口扩充指导思想,更是1633年以来国会参议院定下的阶段性决定。稳中求进,防止过多新移民涌入的财政压力,以及对社会本地化建设成果的稀释影响。

    人口虽然大幅度增加了,不过受去年上半年英格兰战争和巴西战争影响,即使东联集团的业务发展依然保持强劲势头,但国家整体经济还没有完全恢复。1636年gdp总量9460万美元,增长5.5%,远低于战前增长预期。

    虽然和整个东西方世界连绵的战火和民生危机相比,国家整体经济面还算是很良性的,不过依然是“小人扛重担”的模式。进出口贸易依然占国家经济总量的近半数,广义内需经济占比只有54%,其中相当数量又属于公共财政支出撑起的,国民消费只占其中不到三成。

    在蒸汽拖拉机为代表的近代农用机械的近一步推广应用下,全国粮食生产成本继续降低,市场平均价格再度下滑。1636年国内小麦的市场零售价已经跌到每吨36美元,去年蝴蝶岛的水稻丰产和东联集团从东南亚运来的稻米,也让曾经价格居高不下的稻米降到了每吨55美元。至于其他杂粮、干草青贮等农副产品的价格跌幅也在15%以上。

    为保障国内农产品市场价格的下跌不损及农业家庭利益,1636年华美全年对欧洲和中南美的粮食出口达到了创纪录的2.5万吨。相当一段时期内,前往欧洲的国有远洋运输公司船队所装载的出口商品都是谷物牲畜等农产品,还一度引发了其他生产企业的不满。

    普通国民家庭年平均收入从1635年的330美元下降到1636年的305美元,家庭平均年支出115美元。除去外部经济环境本身,新增移民家庭也是导致该数字稀释下降的重要因素。不过普通国民家庭平均银行储蓄却继续上升到130美元,是民生调查中少数上升的普通国民家庭经济指数。

    各家银行里的普通国民个人储蓄总额已经达到1170万美元,这意味着理论账面有超过290吨的白银处于“闲置”中,这还不算属于穿越众这个特殊群体的资产储备。但至少穿越众还在通过各种投资渠道将大量资金注入农工商领域,而普通国民的“全民攒钱”行为看起来几乎就是个不可救药的局面。

    有议员并不认为上千万的普通家庭银行存款是个社会闲置资产。因为包括穿越众的个人储蓄在内,银行也在利用这些金融储蓄资产进行各类金融操作。尤其是唯一的国有大西洋银行,为欧洲各国大举放贷而在国内同行间进行的拆借业务,也盘活了不少闲置资金。

    但这些国际金融活动,充其量只是一种以钱生钱的金融风险产业,根本无法对本土商品的生产制造和消费带来促进作用,增加不了工业产值和就业岗位,也改变了国内货币流通性问题。对于正在全力进行工业化的华美而言,单纯的银行国际金融业务繁荣反而是种隐患。

    经过计算。一件市场零售价1美元的华美本土货架上的商品,从原料采供、运输、加工、物流到终端消费,国家在这个过程中获得的税收最多可以达到38美分!假如普通国民家庭的年消费支出达到200美元,那就意味着国家财政一年又会多出至少280万美元的税收!而且在这个资金流通链中。各行各业都在受益,对经济的良性刺激作用不言而喻。

    但消费和收入又是一对无法单独分离的双生子,这个时代,尤其是东方的消费观。依然还停留在“备战备荒”的阶段。对天灾**的切肤之痛,让那些超过自身温饱需求的生**验成为一种败家子的象征。

    而最能打动这些普通国民家庭、尤其是华裔家庭的花钱项目,目前只有一个。就是1626年起正式开放的私人土地购置。赚钱攒钱,就为了在这片肥的流油的新世界里买上一批属于自己的土地。

    出售土地固然也是使金钱流到政府手里的手段,但却没了商品经济流通环节。工场做工攒几年钱,买地,再攒几年钱,再买地,然后有那么一天工人又变成了农民……

    平时把钱藏在床头柜或银行里好几年,然后一锤子买卖而终生受益的土地购置过程中,国民的生活水准其实一直处于人为的辛苦存钱的紧巴巴状态,没有产生任何商品生产与消费需求。这种古老的封建小农经济土地财富观,让深知商品经济货币流动重要性的穿越众们咬牙切齿。

    ……

    城外郊区的各个农场刚掀起一片春播的腾腾热气,但倒春的微寒气流却再次灌入波特市的大街小巷。这座人口超过24000人的宋州北方中心城市又蜷缩成一团,街上行走的市民大为减少。

    身为享受国家高级人才津贴的建筑工程师兼高校讲师,汤恩今天和儿子汤献特意更换了一身新装,带着满面红光走进了波特市政府办事大厅,打算在专门办理土地购置的市国土资源局窗口填写土地购置凭证。而在之前,父子俩早就办理好了前期的土地勘验手续,就等着今天最后交钱拿证了。

    大厅里暖融融的,看起来人还不少。但在国土资源局的窗口前,不少人却愁眉苦脸地围在一个告示牌前窃窃私语,甚至还有不少人在窗口前高声争辩着。

    “呵呵,这位先生,今天这是?”汤恩看到一个神情落幕的中年人从窗口处退开,捏着一份文件垂头向外走,赶紧双手做礼迎了过去。

    “老人家,现在市府不卖地了!要等到四月。”中年华裔男子摇着脑袋,之前因为争辩的红晕还未从脸上褪去,情绪还有点激动。“哎,就知道加税,加税……这是什么世道!亏家里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了好几百块。”

    “啊?!为什么不卖了?”汤献虽然已经快四十岁了,但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急了,扶着老父亲的手就有点用力,结果差点把父亲汤恩给拽倒。

    “那里有告示,自己去看!”中年男子翻了个白眼,嘴里嘀咕着。头都不回地朝大厅外走去。

    扶着老父亲走到多人围观的告示前,汤献一眼就看到了告示顶头的大标题“土地购置暂行条例”。

    “……即日起,国家土地购置暂行条例调整如下:

    一、除企业用地之外,私人土地购置凭国民身份证(正式定居证)与户口。以家庭为单位进行。单笔购置土地最低限额为500亩,已有私人土地购置记录、且不满500亩的,允许一次性补购差额亩数。

    二、单笔购置土地,除购地款外。可附带‘爱国消费贡献卷’5张,每亩基准价降低50%。无‘爱国消费贡献卷’,每亩基准价上浮50%。且额外加征50%的‘土地购置税’。

    三、土地转让出售年限提高到5年,售买双方方必须各自附带‘爱国消费贡献卷’5张,方可办理土地转售手续,且最低转售土地数量以100亩为基准单位。

    四、国民家庭私有土地拥有量已超过1500亩的,新购土地购置税上浮50%,且年度“土地增值税”累进制征收,具体征收档次另行公布。

    五、现役军属家庭、退役军属家庭、烈属家庭土地购置优待政策,依国家相关规定实行。

    六、各地土地价格由当地政府国土资源局自行勘定,并上报国土资源部备案。

    七、本条例自公布之日起暂停办理私人土地购置,并于周共和2478年(西历1637年)4月1日起正式施行。”

    念完告示内容,汤献已经是目瞪口呆,而汤恩则摸着胡须在沉思。

    “爹,啥是‘爱国消费贡献卷’?”汤献愣了半响,终于回过神来,拉着老父亲的袖子喃喃问道。

    “走,去问问看。”

    汤恩看到国土资源局办事窗口前空出了位置,赶紧带着儿子凑了上去。几番打听之下,才又急忙忙地跑到大厅另一头的波特市税务局窗口。

    “老伯,从今天开始,您在市场上购物都可以向商家索要‘普通商业发票’,每凑够120美元数额的发票,就可以在税务局窗口换取一张有效期10年的‘爱国消费贡献卷’。”税务局窗口的办事小姑娘笑盈盈地递过了一份文件,“这是国家最新颁布的《爱国消费法》临时法案,您先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再问我。”

    父子俩二话不说,赶紧拽着文件跑到一边,一字一句地琢磨起来。

    《爱国消费法》临时法案,顾名思义,就是内阁提交国会通过的一项旨在鼓励国民消费的法案,而且直接和国民的若干权益进行了巧妙挂钩。临时法案有效期十年,凭借消费发票并换取“爱国消费贡献卷”是重中之重,按照临时法案规定,凑够120美元发票就可以换取1张爱国消费贡献卷。

    使用1张爱国消费贡献卷,就可以在当地卫生局办理“家庭医疗保障卡”,家庭户口成员可以享受全医疗项目七折的福利,而之前国家卫生部所执行的全民医疗保障计划,也不过是部分项目七到九折的福利。

    提供5张爱国消费贡献卷,就能以当地土地售价的三折购买土地,只是私人土地购置单笔交易最低限额提高到了500亩,已经购买过土地且不足500亩的允许一次性补齐差数。

    除此之外。利用爱国消费贡献卷,还可以在国家指定银行办理五年期的低息“爱国贷款”,每张可以贷500美元,允许累贷,但限额为5000美元。

    绕了个大圈子,其实还是让国民通过花钱来获得原本的国民权益,只是额外增加了一些好处。

    合算吗?汤恩只是掐指一算,就露出了激动的表情。

    汤家这些年已经在波特市陆陆续续买了300亩地,也就是说,即使没钱再买500亩。这次也有一次性补买200亩的资格。汤家这次看中的那片土地地价是每亩15美元,假如按照以前的算法,不算土地购置税,就要支付3000美元的购地款,而汤恩和儿子这些年即使身份和收入不断攀高,也不过攒了4000多美元。

    找地方消费600美元,就能用发票换到5张爱国消费贡献卷,然后就能以每亩7.5美元的价格补买200亩地,总花费不过2100美元。购地花费就直接少了900美元,还享受土地购置税的优惠。既能消费一些以前舍不得的东西,还能减少买地钱,这完全就是天大的便宜!

    收入低的家庭也不怕。只要累上发票,几年下来还是能凑够5张爱国消费贡献卷,消费得多的凑得快,消费得少的自然凑得慢。只要不是脑子拐不过弯的纯文盲。算下来绝对比单纯的攒上几年钱再买地合算多了。况且到时候如果没钱买地,爱国消费贡献卷不是还可以从从银行获得低利息的“爱国贷款”吗?

    至于家庭私有土地拥有数超过1500亩后的土地增值税大幅提高,对于汤家来说几乎也不用去考虑。一家子能拥有上千亩肥田。放以前已经是不可想象的事了。大不了以后孙子们分家分户,就又能获得新的购地资格了。

    “献儿,咱家可以装修一下了吧?”汤恩摸着花白的胡子,看着大厅天花板若有所思。

    “嗯,公司鲁道夫先生家在冬天用的水暖器很实在!咱家也接进一套!”汤献比自己的父亲还想得仔细,早就在琢磨着怎么花掉一笔钱。

    “汤宝和二丫头今年要考大学,汤全和四妞也要读中学了……还有你媳妇,也该换几套出去显门面的衣服了。”汤恩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媳、孙子和孙女,老眼露出一丝笑意。

    “咱家农场里还可以再修一间蒸汽磨坊,去年周家弄了个小的,全部花下来才300多块,以后就不用花钱去租国有农场的磨坊了,咱还可以给其他人磨面收点钱,几年就回本了!”汤献掰着手指头,越算越精。

    “好,好!你回家就把这些事给操办了,我再去税务局打听打听。”

    一番合计之后,汤恩迫不及待地把儿子撵回家,而自己则背着手继续走向税务局窗口。

    ……

    之后的日子,在经历初期的短暂不满后,会算数的国民家庭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爱国消费法》的巨大“漏洞”。

    国内消费指数开始了连续几个月的快速攀升,各地城镇的土地销售更是异常火爆。就连新来乍到的新移民,也在新邻居的现身说法下拿着手头的移民安置费早早做好了打算。

    站在大发展的角度看,如今的华美什么都缺,但惟独就不缺土地。江口镇和白马驿的白马河南北两岸、滨州雅城市的斯库尔基尔河西岸和特拉华河东岸等曾经没多少人在意的偏僻土地,如今在政策刺激下显得更加廉价。

    这种以消费换取廉价土地购买资格的举措,看起来似乎让国家的土地出售有点“亏本”的味道,但因为购买规模的门槛提升和累进制土地税,限制了私营农业的无序扩张,也让各地私人农场的建设更加规范,更利于规模经营。

    更重要的是,大规模廉价售地资格的背后,则是更多的国民收入流入了市场消费环节,大量曾经在国民眼里“有点舍不得”的商品消费一下被冲出一个大口,尤其是家庭大宗商品消费直接翻了一倍。国民舍得吃舍得用,实际生活质量大幅度上升,索要发票的行为也变相促使各地商家商贩的经营更加正规合理化。

    一大批新开垦土地必然大幅提升相关农业机械的采购或租用需求,仅仅四月份,国有农林渔牧集团所属的各地分公司发出的各型蒸汽拖拉机订单数量就超过150台,后续意向订单更是超过300台,让卯足了劲最大月产能也不过30台、手里已经压了近一年生产合同的国有重型机械公司上下如做梦一样。(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图谋

    1637年的春天,席卷欧洲的“郁金香泡沫”灾难已经无可阻挡地在荷兰遍地蔓延,成千上万的财富蒸发,除了少数手快的投机者在这个过程中致富,绝大多数人血本无归。无数的欧洲家庭瞬间倾家荡产,因三十年战争而陷入政治军事经济危机的欧洲,迎来了最大的经济衰退期。

    当然,经济上的恶化并非郁金香泡沫本身导致的,因为从1618年的三十年战争开始,西班牙对欧洲贵重金属的输入就日趋疲软,尤其是白银的输入量持续降低。华美的横空出世,连同荷兰这个贸易强国对全欧贸易的大力推动,大量白银外流,货币不足的情况日益严重,持续一百多年的物价通胀和金银比价居然首次出现了小幅回落的现象。

    欧洲贸易早几年就已经在面临各种规格成色混乱的粗制滥造银币,银块价值开始渐渐高过流通银币本身。为清偿债务和缓解财政压力,欧洲各国王室垄断的银币铸造出现重量和含银量双双下降的趋势,铸币税也一增再增。于是普通居民宁可把足值银币藏起来或是熔成银块出口,也拒绝交到铸币场重铸。一时之间,英格兰都出现了罕见的无银可铸的奇葩现象,比原本的英格兰货币危机历史几乎提前了二十年!

    在这个过程中,荷兰银行家们再次奋起他们的货币金融手段,开始从中套利,浑水摸鱼,从这个层面上看,整个欧洲都无人可挡。

    远比历史同期更加活跃的远东航线,加深了华美、荷兰、英格兰、葡萄牙等国商人在远东各个渠道大量套取廉价黄金的行为,然后又在欧洲出售,各国白银大量外流到远东,其中英格兰和西班牙受害最深。

    无独有偶。奉行稳定金银价比值的华美也跟着倒了霉。即使利用记账货币、银行汇票贴现等金融手段,控制大宗现金结汇量,即使不考虑远东金银比价,光是欧洲的汇率差,就导致每年大约300万美元的银币通过私下渠道回流入欧洲。这里面,甚至以中远国际贸易集团为首的几大贸易财阀或私营商业银行本身就没管住自己的手。

    截止1636年底,在一群见钱眼开疯狂进行贵金属套利的商人多年奔走下,华美央行金库十几年来已经“不由自主”地堆进了大约50吨让人又爱又恨的黄金,总值约3500万美元,其中至少30吨属于穿越众的私人黄金托管。而主要流通的银元本位币则从1633年就开始逐年减少。如果不是前段时间的欧洲战争又赚回来大量白银,华美央行行长钱伟常甚至都有了干脆重铸货币、提前实行金本位的赌气念头。

    华美蒲扇般的蝴蝶翅膀将“原汁原味”的欧洲三十年战争弄得更加重口味,最直接的结果,就是让华美感觉自身国家安全的同时,也让欧洲经济比历史同期更为糟糕恶化,并把自己也拉到了深坑旁边。

    不管如何,华美在大肆获取战争红利的同时,也必须为自己的历史搅屎棍行为未雨绸缪,重新考虑制定美元银币和欧洲各国主流金银货币的汇率和贸易结算方式。与多国的国债借贷合同也必须重新进行相关谈判,以减少汇率损失。

    宏观货币政策上的调整是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物质上的准备,但以严晓松为首的华美外交部,开春后就不得不和商务部、财政部的人一起。分成几波在欧洲奔走。其中重中之重,就是针对瑞典、西班牙和法国的贷款协议,以及和荷兰商讨建立一个专为大西洋贸易服务的国际票据结算制度。

    在这个过程中,自诩拥有后世丰富金融手段的华美。也不得不向17世纪的欧洲金融霸主荷兰低头合作,让出一些相关利益。在欧洲各国主权信用一塌糊涂的当下,也只有货币信用制度最先进、贵金属储备最多的荷兰才算得上有能力共同维持货币秩序的国家。

    相比之下。遥远的东方倒显得相对平静许多。历史上1637年本应该发生的明英广州战争,因为英格兰海军在爱尔兰战争中一败涂地的蝴蝶翅膀而悄然消失,那位攻占虎门烧杀掠夺无法无天的威德尔上尉也没了下文。

    ……

    1637年4月5日,周日,大明帝国历崇祯十年三月十一。

    17世纪的香港岛,还归属于大明广州府新安县管辖,莞香是这里历史悠久的地方特产。不过随着地方盘剥的不断加大,从事莞香生产的新安县农户不堪重负,砍掉香木逃亡外地的现象越来越多。

    大概也只有后世才能知晓香港九龙湾作为世界级天然良港的战略价值,此时的香港岛上人烟稀少,只有大概两百多户的农夫渔民在地方乡老的主持下,过着半死不活的封闭生活。

    岛上的太平山阻隔了外海的海风,海湾里风平浪静,后世的繁华国际大都市在此时还不见半点踪迹,历史的画卷回滚到最初那原始而清新的一幕。

    一大早,一群渔民孩子就在岛北的海岸边嬉戏游耍,大人们则驾着小渔船,沿着海湾徐徐出海,为艰难的生计继续奔波。

    突然,一艘硕大宽长的五桅纵帆船从海湾西面的海岸拐角处出现,扭动着肥硕的身躯缓缓地驶向香港岛北岸中部,船甲板上,几个奇装异服的水手正在指指点点。

    位于九龙湾北面海岸内陆的一座破烂陆寨里,几个东莞守御千户所的年老军户都吃惊地抓着鱼叉缓缓起身,对眼前出现的不速之客目瞪口呆。

    一艘南洋米夷的大帆船在外海遭受风暴搁浅了?正在香港岛上晾晒货物?

    消息迅速从东莞守御千户所传到了新安县,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转到广州府和南头都指挥使司。

    两天后,广州新安县令带着一行巡检兵丁赶到,先、不由分说,就把华美东联集团的大帆船以及登陆的人都圈禁起来。又是一天后,不知道什么地方打听到消息的澳门葡萄牙理事会,仿佛约好了一样,也屁颠屁颠地派了一艘船和几个商人跑来看情况。

    澳门葡萄牙理事会作为垄断明朝贸易的欧洲势力。在过去几十年里参与了不少封堵其他欧洲商会的行动,甚至许多时候还会动用武装商船监视和武力驱赶,这次自然也没有例外。

    临时客串华美搁浅商船代表的明珠市长安尼尔,一走下船板的时候,到场的澳门葡萄牙理事会的几个商人都愣了,因为站在他们眼前笑眯眯的,居然是华美明珠岛海外领的最高行政长官。

    本来还打算义正言辞地呵斥一把这些“有样学样”的西方同行,但一看到对方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就一个个闭上嘴,退到一边静观其变起来。

    第一次接触谈判。就在九龙湾北岸的军所陆寨里展开了。大明方面是广州新安县令,而华美方面,则是替东联集团出面的明珠市长安尼尔。

    玻璃、香烟、甜酒、铁器、火柴、肥皂、香油、天鹅绒之类的海货一箱箱打开,跟随在知县身边的巡检兵丁们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被迫看热闹的澳门理事会的几个商人更是气呼呼地吹胡子瞪眼。

    “这是本国商会与澳门朋友的一次正常贸易往来,糟糕的是我们的船遇见风暴出了问题,至少一半的货物都进了水,所以希望能在此地修补商船、晾晒货物。”安尼尔客客气气地指了海湾对岸的香港岛,一口诡异的“东土话”让大明官员直皱眉。

    “既然是西夷海商。就应知我朝律制,凡南洋外番商事,须在澳门签结,人船皆不可在他地停靠逗留。以免滋扰边民。”知县撇了眼那些让人眼红的海货,眼睛提溜转的同时,也不得不做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这次的货物非常重要,是澳门朋友去年重点吩咐的贸易委托。据说最终客户正是贵国朝廷兵部。可惜中途遭遇了可怕的风暴,损失很大啊。”安尼尔看了眼一语不发的几个葡萄牙商人,故意提高了音量。然后突然用葡萄牙语嘀咕了几句,只见其中一名葡萄牙商人微微一愣,就缓缓点头。

    “大洋之上祸福难定,倒也难为你们了……嗯?朝廷兵部?”

    商船搁浅,希望停岸休息逗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大概觉得这又是一次轻松索贿的好机会,但听到货物和朝廷有关,知县此时正在喝茶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这座岛很偏僻,如果大人不介意的话,我们希望能像澳门朋友那样租赁该岛,作为商船修理、货物晾晒、储存的地方。”时机差不多了,安尼尔赶紧压低了声音,一边还缓缓展开一张贸易清单。

    “噗!”新安知县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说了那么多,原来是想一直在这里赖着不走了?!看着对方那笑眯眯的模样,新安知县心里升起一丝警惕。

    “我们非常珍惜和大明帝国的友谊,也愿意为平息北方鞑靼人叛乱做出一份贡献。”安尼尔将展开的贸易清单直接推到了大明官员的面前,“我国商会希望能借此与贵方建立更深的友谊,我们仅仅需要一处能够躲避风雨,能够妥善修理商船、保存货物的地方,绝不会踏进内陆辖区。”

    “既然是尔等与本朝的‘贡舶’之物,那倒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不过本朝早有规制,只澳门一地准外洋行商停留。如今海事不宁,实难另行开埠。”

    早就在往年的海商贸易中也有吃点小回扣习惯的新安知县,还以为对方在拿小恩小惠在引诱自己,并没有正眼去看贸易清单上的字,而是端着茶杯故作矜持,说着和他其实没半毛钱关系的高层官腔。

    “当然,对于有可能影响本地居民生活的事情,我们愿意支付租赁土地的贡银。”安尼尔笑笑,再次用手点了点桌面的贸易清单,提醒对方在意,“只要有了安稳的休整地,我相信今后的货物可以很快的准备好,并交付给客户。”

    “呵呵,你倒是不依不舍啊……”放下茶杯,新安知县终于有闲心去瞟了眼面前的清单。不过几秒钟后,双眼开始呆滞,甚至嘴都微微张开。

    “要不我们现在可以先看看货物?大概他们已经把东西都搬下来了。”安尼尔知道对方被震慑住了,赶紧起身极为礼貌地指了下对岸的香港岛。

    和下属们对视了几眼后,新安知县慢慢点头。

    ……

    用油纸精心包裹的21b燧发步枪在新安知县的眼前一箱箱打开,散发着防锈油脂的奇特香气,十几门24磅重型加农炮威风凛凛地一溜排开,黑亮的炮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数量之多让几个澳门葡萄牙商人目瞪口呆。

    这次并非什么华美普通海货了,而是让人倒吸一口冷气的一大堆军火。光是其中第一次出现在远东的24磅重型加农炮就足以让人大吃一惊。

    “这是……”

    光看眼前的火器内容,就已经超过过去几年大明朝廷能从澳门购买的数量,甚至大炮还比以前购买用来加强虎门要塞防御的九斤大炮更大。这么多军械,要多少银子才能吃得下啊,新安县令这一瞬间都看傻眼了。

    “这是十二门我国最新式的重型大炮,还有三千支原装燧发步枪……嗯,还有这些,我国出品的优质硝石,纯度极高!船舱里糟糕透了。只能抬出这些先晒晒。”

    安尼尔如骄傲的公鸡一样挺胸抬头,指着现场的大小货箱得意洋洋说着,还不忘朝一边露出嫉妒幽怨表情的葡萄牙人做了个笑脸。

    “我的上帝,根据协议。这应该由我们来销售,尊敬的安尼尔先生,您不应该这样!”一个葡萄牙商人涨红了脸,忍不住在人群里用葡萄牙语嘀咕了一句。不过很快就被自己的同伴给拉住了。

    “当然,我只是向客户展示下诚意,不影响葡萄牙朋友的代理协议。”安尼尔歉意地微微欠身。再次走到正在抚摸大炮的明朝官员身边,压低了声音,“尊敬的大人,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难道您会眼睁睁地看着每年至少一半的货物因为航行中遭遇风暴而报废吗?”

    “这个,本官需要向知府和总督大人回禀此事,尔等稍安勿躁,等待消息便是。”此时的新安知县已经在微微冒汗。

    “没问题,我愿意再次等候您的消息。另外,这是一点本国商会的诚意,希望能给您和您的家人带来生活上的便利。”

    说完,几个水手抬着一个大箱子走来,虽然没有打开,但新安知县已经知道里面的东西会是些啥。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有这个箱子十分之一的东西,基本上就是一个大明知县一两年的收益。很显然,现在这个箱子里的东西将全是自己的!

    新安知县兴冲冲地走了,不管这里面有多少能够推动谈判前进的能量,至少证明以广州中低层官员的承受力来看,促使两广方面主动敞开心扉的可能性已经极高了。

    ……

    为了防止琼州换官风波有可能影响到华美在远东的利益,已经拥有充分职权的华美内阁这次没有和国会过多纠缠,在四月初就直接将驻明珠岛海外领的外籍军团兵力增加到一个营的规模。同时,华美亚洲舰队的战舰以护送商船为由,一度开到了琼山县外海兜了一圈,让新上任的琼州知府莫名其妙地紧张了好几天。

    琼州乃至两广的官绅,最终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内部博弈中各取所需安分下来。已经重新扭成一团的琼州地方官绅向新任两广总督张镜心大肆示好的同时,也暗暗警惕提防。

    在澳门总督多明戈的牵头下,华美明珠市长安尼尔率领的“华美商会代表”抵达澳门。在过去大半个世纪年里已经对泰西番商习以为常的大明守澳官员,这次表现出了更为友善的态度。

    独享许多大明贸易权益的澳门葡萄牙理事会,这些年也在华美东联集团的背后提点下,着重加大了对广州方面的“友好”交往。熊文灿在任时处理海外贸易关系的温和原则,已经被广州地方官奉为了默认标准,就连新任两广总督张镜心,也在一知半解中暂时没有去触碰。能不惹麻烦就尽量不惹,大概就是和熊文灿有些私交的张镜心现在的个人立场。

    关于“米夷行商携火器贡舶,求居新安县外岛”的交涉,让打头阵的广州知府颇为吃惊。这种非同小可的事情,显然不是一个广州知府能够处置的。更何况对方似乎还是多年前差点打进广州的南洋米夷。

    为慎重起见,甚至是摸清这些能说一口怪异东土话的西人,广州方面再次派出了一位中级官员前来了解情况,而这个官,正是长期负责海防以及和澳门方面接洽军火采购的广州兵备道海防同知。

    现在谁都知道大明从澳门采购的大炮和火铳,大部分都是弗朗机人辗转的米夷国制品。这位广州兵备道海防同知对米夷国的印象,也在多年前的万山群岛海战中有所体会。

    安尼尔的口才显然在这个时候根本无法和大明官员的思路同步,翻来覆去,广州兵备道海防同知的答复就是:“可依澳门旧例,允米夷行商暂留澳门贩买诸货。不得擅居。”

    来来去去交涉了大半个月,扮作华美商会代表的安尼尔这下可坐不住了,照这样墨迹下去,也许再谈上十年都没个结果。

    消息传回明珠岛,在范力的建议下,东联集团总部经过一天紧急磋商后,一咬牙做出了大出血的指示,准备将一整船的军火减价大甩卖。

    ……

    “女人无所谓正派,正派是因为受到的诱惑还不够;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太低……”

    嗯,把这句话用在两广总督张镜心身上似乎还有点过了,但从广州兵备道传来的消息,华美方面所展露出的“超级”实力和诚意。还是让临时住在广州总督行辕的张镜心大吃一惊。

    作为诚意,米夷今年将分两次卖给大明一万支泰西自生火铳、三十六门十八斤炮,外加一大批高纯度精炼硝石,价格只需要象征性的十二万两白银。而且还可以免费海运到山东或天津卫,这简直就是和白送差不多啊?

    贿赂大明朝廷,这朝廷还需要贿赂吗?

    贿赂广州地方官。估计任谁也没这个胆子去碰这种大礼吧?

    无利不起早,弄出那么大动静,就真是只图一个晒货的穷乡僻壤孤岛?

    可行的解释,要么是米夷另有所图,要么就是天朝地大物博、穷乡僻壤的米夷实在是太需要一个能够和大明通商交好的地方了。相比之下,无论是澳门的弗朗机人,还是南洋的荷兰人,都没有这种大手笔,还整天弄些传教滋事的麻烦出来。如果不是东南海商已经在澳门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利益联系,恐怕早几十年澳门就被大明给取缔了。

    大明朝廷这些年为采购或是仿造泰西火器已经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钱财,如今一大批火器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送上门,任谁都要仔细考虑下了。

    几年前,就是那个王尊德脑子不转弯,非要强捕这些来做火器买卖的米夷,结果弄得两广鸡飞狗跳,这种事再要发生,简直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按照下属传来的说法,米夷人想在新安县南方九龙湾的香港岛设立货栈和居住区,并且所有军火贸易依然尊从大明和澳门的往来模式,将交由澳门的葡萄牙人承担。

    而唯一和澳门不同、同时也让张镜心心里隐隐不安的是,对方希望是全岛租借十年,而不愿意大明方面干涉所租土地上的任何事务。

    看着桌上的信件,张镜心陷入了沉思,但怎么想,也觉得熊文灿当初临走时和自己说的某些话确实有些道理。

    大明和米夷确实有些缘分,虽然看起来贪利之心比之弗朗机人还厉害,但两广、福建、浙江,甚至是大员宣慰司,不都因为南洋海贸而受益了吗?用十年的租期,换取一批至少价值五十万两白银的精良火器和上品硝石,外加一个更加稳定的军械采购渠道,这世上哪里还能找到这么便宜的事?

    再联想到少数被琼州排挤的两广士绅不断投递来的某些“告状”信,里面的嫉妒之气油然而生,反而衬托出琼州士绅和米夷交往的种种好处,让张镜心忍不住轻轻冷笑。

    打定主意,张镜心开始书写奏折,准备将这次“南洋米夷求贡舶”的实情一五一十地传达给北京城的崇祯皇帝。

    ……

    就在张镜心发出六百里加急的第二天,一封从海路辗转数月而来的信件,由明珠岛转送到大员宣慰司首府东宁城。

    没有用电报,而是颜显风左思右想后写下的亲笔信,在向父母诚恳道歉的同时,公开表示放弃大员宣慰司继承权,而选择在华美继续就学深造。

    十多年没见的长子居然如此没心没肺,让才新讨了一房小妾的颜思海顿时心情急转直下,在屋子里连续摔了好几个茶杯。这个思念已久而且感觉生疏的儿子做出这种选择,让颜思海痛心的同时也暗暗庆幸,毕竟他还有几个儿子,也不会让家族继承权就此旁落。

    至于侄女颜显屏随后一段日子发来的解释信,颜思海也懒得去深究了。在他眼里,华美颜公馆已经算是和大员分了家,长子不过是“翅膀硬了”的表现,而颜显屏更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一切都正常不过了。

    同一天,三百名吕宋华裔青年,分别搭乘多艘华商的海船暗中抵达华美明珠岛海外领。他们将在不久后送到华美的南非总督区苏兰港,在那里和新招募的华美外籍军团灰狼旅的新兵们打散混编入三个作战营,并执行为期数年的海外军事部署任务。(未完待续。。)

第五卷结束语

    第五卷结束语

    写到现在,感觉好累,新世界一文本身不难,但时间与精力是最大的问题。写作时间的不稳定,让我无法开启每日一章模式,幸好一周三更模式能让自己有足够的存稿做缓冲。但现在又是一个多月没写新章节,存稿数量已经下降到不足四十章了,打算在起点更新完第五卷的同时存稿完成第六卷的野心破灭。

    作为涉及明末的流行题材,无论是哪个作者,都会面临一个问题,就是明朝与清朝的历史交替遗憾。

    大部分的作者和读者,都经过了上万部明末网文的洗涤熏陶,那段历史几乎每天都在网文里重复。通过这些几乎可以复制粘贴的素材,绝大部分读者对明末似乎已经“了如指掌”,却对那段历史的世界另一半知之甚少,普通历史教科书给我们的信息是微乎其微的。

    任何一个国家的公开历史教材,无论是夸大还是吹捧,都必须遵循本国立场的“政治正确”这个原则。从这个角度来看,英国、美国、越南、韩国或日本教材里出现某些东西也就见怪不怪了,因为我们的教材也如此。我们的伟大百度党更是如此。

    我无意去“爱之深而责之切”地揭明末时期中国本身的伤疤,因为这涉及到一个“政治正确”的问题。但按照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只有正确的历史观才能真正进步”,我又不得不写一些不厚道的真实内容。

    有一句话说得好:“1644和1840在界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心理学主题,早不属于历史学主题。从心理去解题远比从历史本身去解题更重要。”展示一个真实的明末重要吗?我觉得很重要,但我没胆子去写,也觉得没义务去写……我删了很多章节内容,很多很多,留下的只是点到即止,有心人可以从细节上去顺藤摸瓜了解更多,不在意的可以选择性无视。

    本来安排是六卷150万字结束,结果因为某些原因,篇幅已经超过规划。所以最终定位了七卷结束全文,目前正在六卷存稿收尾,希望未来几个月完成所有章节。(超过200万字什么的最讨厌了。t.t)

    第六卷的卷名其实比第五卷还定得更早,“白银年代”。我只在我接受的合理范围,将这个虚拟的华美推送到黄金年代的黎明期,所以希望几十年内称霸全球的读者朋友还是死了这个心吧……在我眼里,那是属于穿越众孙子辈去努力的事,至于穿越众嘛,还是早死早超生。

    第五卷最后两章,将在下周一和周三更新。为庆祝又一卷完结,下周五不更新。第六卷白银年代将于5月26日周一正式开始。

    掌声在哪里?尖叫在哪里?e~on~~~~~(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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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的某一天,某港口的码头发生了奇异的大灾难,数百各色男女来到了17世纪20年代的北美新大陆。于此同时,历史上的五月花号也刚刚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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