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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伯拉土     新世界1620txt下载     新世界1620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一章 水到渠成

    1637年5月11日,周一。

    晴空万里,印度洋上某座碧绿色的礁盘海岛上除了徐徐的海风和往复的浪花,四下静悄悄。一只硕大的椰子蟹慢悠悠地攀爬到一颗落地的椰子上,锋利的蟹钳将椰子外壳轻易撕开,接下来就可以好好享用属于自己的美味。

    海岸出现一阵骚动,无数的海鸟腾起,椰子蟹似乎受了什么惊吓,警惕地转过身朝着某个方向扬起了蟹钳,然后十几秒钟后又悄悄地没入了附近的礁石草丛。

    这里是印度洋中部最大的岛屿,迪戈加西亚岛,一个v字形、俯瞰形似石器时代尖底陶罐的珊瑚岛。面积约27平方公里,中央是一处北方开口、面积辽阔珊瑚礁潟湖。

    迪戈加西亚岛是连接非洲、中东和东南亚的印度洋战略重地,在后世是大英帝国在印度洋最为倚重的海军基地之一,拥有优良的深水避风港,是来往印度洋航线躲避风暴的最佳船泊地。如今它将成为华美“印度洋珍珠链”上又一颗举足轻重的珍珠,并改名为“海坛岛”。

    风平浪静、碧波微漾的海平面,南非舰队的青金石号护卫舰和长须鲸号运输舰出现在迪戈加西亚岛的潟湖北方入口处,后面还远远地掉着一艘东联800型商船。在过去几年中,已经有不少东联集团的船只在这里做过临时停泊,甚至还在潟湖口留下了导航浮标。只要找到这些浮标,那初来乍到的华美海军编队就能安全的进入潟湖。

    在小心地勘探了航道水文后,观察哨终于发现了潟湖口的导航浮标,甚至在望远镜里还看到了以前的华美商船在岛上留下的窝棚建筑。三艘船先后驶入潟湖,并停靠在岸边。

    华美海军将在这里建立一处海军基地,配置船舶维护与电台中继站设备,印度洋舰队未来将这里部署一艘炮舰,以保护周边的海域。以后这里还将成为往返印度洋的各国商船的补给站与商品中转仓储点。为将来大规模展开印度贸易做准备,为此东联集团为这次海军行动提供了绝大部分的经费。

    未来的海坛岛海军基地将是纯军事化管理,不属于民政单位,只有少数提供后勤保障服务的承包商。之后还将招揽部分农垦公司在这里置办一些小型农场,以供应基础的食品补给,除此之外,基本不打算安置正式的移民定居者。

    长须鲸号上的水兵打开甲板舱门,发出了上岸指示,几分钟后,在一队武装水兵的看押下。数百黑人奴工带着胆战心惊的表情一一上了甲板,然后看着眼前的原始岛屿默默垂头。

    他们是前年南非土著暴乱的俘虏,才在不久前完成了南非总督区金沙港的港区扩建工程,现在又被海运到这里,将在未来半年内完成海坛岛海军基地的第一期建设。除了几片树林,这里没有任何可以藏匿的山谷和复杂地形,四周又是茫茫的大洋,黑人奴工们无所选择,也不知道如何选择。只能听天由命地按照这些可怕的强盗的要求完成一切。

    大约500名黑奴,以及各种建筑物资和工具依次用运输舰携带的小蒸汽艇靠岸,然后大约百人的工程队也从东联集团的商船上陆续登岛。

    “佟少尉,我希望四个月内。基地第一期工程和港口就能完工。”青金石号舰长艾文少校一边指挥工程队架设临时电台联络站,一边与身边的一名年轻的华裔海军少尉确认工期。

    作为第一批长岛海军学院毕业的正规科班生,艾文也是第一个晋升校级军官的二代舰长,更表现出超越一名普通舰长的高级指挥能力。艾文的出类拔萃。已经成为了长岛海军学院后续学弟们的最大榜样。

    佟离,今年21岁,则是十二年前被荷兰商人拐卖到华美的孤儿。当初因为结巴口吃、个头太矮或者是其他外在形象的缘故。没有找到合适的收养家庭,所以从小就在曼城福利院长大。当时的曼城福利院是佟月在担任院长,所以这一批最终没有着落的三十多个华裔孤儿,都跟着佟月取了新名字。

    从某种意义上说,十几年来佟月是这些孩子公共的母亲,长大成人走向社会的孤儿们也常常会去看望佟月。孩子们对佟月的亲切感倒是展露无遗,但却让佟月的老公、华美央行行长钱伟常感觉很难招架。

    佟离在17岁的时候中学毕业,离开了曼城福利院,在佟月的鼓励下考上了长岛海军学院,并以学届第七名的优异成绩结业,一年见习期结束后成为了一名正式的海军少尉。现在佟离少尉将出任海坛岛海军基地代理指挥官,负责将这里的基地建设工程监督完工。

    “是的,少校。”佟离一个敬礼,然后悄悄回头看了眼那数百瘦弱的黑奴,还有点担心的样子,“不过,南山港的工程队只有百人不到,基地第一期和港口工程加在一起规模不小,如果仅仅依靠这些黑人战俘,四个月内完工恐怕有点不现实。”

    “他们来这里,就是要实现四个月的工期目标,这是海军司令部早就定好的计划。至于怎么加快工程进度,是你要考虑的问题。”艾文并没有给年轻的学弟“讨价还价”的机会,而是十分认真地翻看着手里的海军计划书,“我们时间紧迫,东联集团只有这四个月才能抽出运力给你提供建筑物资,否则就要耽误到明年去了。”

    不惜一切代价吗?看着那些被海风一吹似乎都要飘起来的黑人奴工,佟离微微露出一丝不忍。

    “少尉,这是他们为自己的暴乱行为付出的应有代价,而且他们的买家还在巴西等着呢。如果他们打算再次回到陆地上,就必须全力以赴。你能决定他们有多少人能活下来。”艾文大概知道面前军官的想法,但也只能如此表态。

    面对上级不容商量的命令,佟离只好默默行礼离开。

    谈话过程中,更多的建筑物资、器械和给养上岸,甚至几门90毫米要塞炮都运上了岸,一波海军水兵正七手八脚地吆着号子在摆弄推动。而一边的南山港建筑工程队,已经在组织黑人奴工搭建营帐和整理岸边土地。

    ……

    遥远的印度洋岛屿上,黑人奴工正在皮鞭和烈日下奋力开工的时候,北美曼城东联集团总部大厦里,一场董事会也正在热火朝天中。

    “董久楠他们现在拥有金沙港、苏兰港的独家经营权,听说又把手伸向了更北方的葡萄牙殖民地索法拉,和那里的葡萄牙人签订了贸易协议,建立了商站。他们给我们的金沙港分公司发了律师函,我们在金沙港的业务申报已经受到限制,要继续下去只能选择和他们合作。或者重新搬回南山港去。”主席位上,任长乐情绪很不好,捏着一份文件,手指在纸面狠狠点着,“我倒想看看,他们打算怎么伺候那些好战的恩古尼人。”

    苏兰港,就是后世南非的东岸经济中心德班港,拥有良好的港口条件和周边农业资源,当然附近的黑人部落的数量。也远比当初的南山港要多得多,而且还都是很好战的恩古尼人,比如后世19世纪大规模南下的祖鲁族,就是恩古尼人的一支。

    据说南非总督周毅为保护苏兰港的顺利建设。除了让新组建的外籍军团灰狼旅把训练营地暂时设在那里,甚至还向黑水保安公司发出了邀请,希望刘云能组织一批有经验的保安队伍保护当地的工程队和移民。

    “你消息落后了,刘云已经和他们合作了。”狄祖恭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说着,“刘云倒是很会钻这些空子,不过他以前对董久楠他们一直不感冒。估计董久楠这次下了不少血本。”

    “我就奇了怪了,平时关系那么铁的,刘云怎么会跑去帮董久楠他们。他还是我们的股东之一呢!”任长乐皱着眉头,对前国土安全部长的举动十分不解。

    “能赚国兴集团的钱,我也愿意。这钱如果不赚,估计董久楠就会请老吴调外籍军团去帮忙了,而且刘云上次也给我说了,我们有用得上的地方,他绝对优先考虑。”梅林食品集团董事会主席观云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

    “如果金沙港的事谈不拢,我们就把南非的业务全部撤回南山港去,专心弄好远东。”任长乐无奈地点点头,“算了,还是说说香港的事。现在艾萨克在坐镇明珠岛,市长安尼尔也在帮我们跑动,但不知道明朝的广东官员能否谈下来。”

    “已经花出去不少钱了,决不能半途而废。继续砸钱,砸到他们眼花缭乱为止!”狄祖恭似乎早就看透了现在的明朝官僚的德行,“当年王志华他们炮轰虎门营救赵明川,都能被当地官员报成大捷,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平时卖给澳门葡萄牙人40万的军火,18万就丢给明朝了,几乎广东地界每个有头脸的官都送了几百上千块的礼,这钱还砸少了?”任长乐有气无力地摸着额头,仿佛还在心疼半个月前作出的决定,“关键是他们太墨迹了,如果真是明码标价,我们就不用这么费神。”

    “我们急,广东的地方官也许更急呢,听说范力定下的送礼名单,好多都是和东林党关系不错的人……现在就看他们怎么和崇祯皇帝瞎扯了。”观云倒是气定神闲,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明朝北边焦头烂额,现在又正是明朝内阁刘宇亮和薛国观他们内斗最狠的时候。东林党虽然不是什么好鸟,但他们本质上是南方商人、手工业主和小市民利益的代言人。东林党被后人描得那么黑,还是因为和传统大地主集团的利益冲突。明朝商税形同虚设,每多一个外贸口岸,对他们而言都是绝对的利好,何况还有那么一大批对皇帝而言几乎白拿的军火出现,东林党不争个你死我活才怪了,崇祯急性子脾气一发,就更有搞头了。”

    观云的玩笑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

    与香港有关的政治经济活动再怎么也是大明和华美少部分人关心的事,而对于又迎来一年最繁忙贸易期的华美明珠岛海外领市民和大明海商来说,如何抓紧时间赚钱才是王道。

    站在东联集团东方实业公司总部门前的钱老三,手里捧着账本。意气风发地眺望远方热闹的港口。一个建议就成功恢复琼州贸易秩序,不光是东方实业公司总经理艾萨克是大加称赞,据说连东联集团总部都开始留意这个长相不是很好的华裔中层管理。

    现在的钱老三不光担任东方实业公司东方分部的商务总监,从上周开始,又兼任东方运输公司东方分部的行政总监。从某种意义上说,钱老三手里的权力不会比赵明川低多少。但精通人情世故的钱老三,还是在公共场合人前人后地把自己放得比赵明川低了好几个头。

    “钱三爷,北边来了位大明海商,说是专门登门拜访您来了。”

    正在琢磨计算着自己今年的薪水和分红比例问题,一个华裔业务主管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将一封典型的大明拜帖送到了面前。

    “广西梧州的罗家?以前和我们有交道?”钱老三捏着看着上面陌生的落款,怎么都回忆不起这些年是否见过。

    ……

    依托华美对桐油、生漆、松脂这三种古老战略资源的巨大需求量,六、七年前大明福建、广西等地的油桐和漆树栽种量就大幅增加,复杂原始的松脂收集也趋于规模化。每年经各地大明海商运往明珠岛的桐油、生漆和松脂总量达到了六百吨,而且出口量还在缓慢递增。

    即使是在现代工业时代,上述三种工业原料几乎都是难以替代的天然战略资源,大明海商的供货渠道成为了华美国内相关行业需求的唯一来源,也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来自广东的一名叫罗慧德的大明海商,这次就给钱老三带来了一份重重的“大礼”。据说他可以比那些潮州或漳州海商每年提供更多的桐油、生漆和松脂。而截至到目前,这几种工业原料基本上大都由潮州和漳州海商垄断供应。

    “广西梧州的商路我倒是不太熟悉,不过梧州盛产桐油、松脂倒是真的。罗先生何以保证能有更多货源?难道是从别人处争抢而来的?”钱老三漫不经心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似乎对这种夸夸其谈的大明海商也见多了。

    “呵呵。钱先生多虑了。我罗家其实是广州府人,不过族内本家却在梧州。族内所营商号已有百年,在广西各地州府均有店铺,更与滇、黔、桂、湖广各地商号往来密切。一年仅是从滇、黔、桂各地输往梧州本家商号的桐油、生漆、松脂。总数不下两千担,只是南洋少有门路,故大多流转贩卖湖广内地。若钱先生有意。罗某当说服宗家商号,倾全族之力,尽输南洋。”举止优雅的中年大明海商礼貌拱手,对眼前有点不耐烦的华美“东联商头”笑着解释。

    “那为何你那梧州本家没有来人,反而是罗先生自己找上门?”

    原来不过是个打听到消息,打算当中间人空手套白狼啊?钱老三一下就明白了。不过两千担的重要原料,折算下来就是大概120吨,数目可不小了。

    “实不相瞒,罗某这广州一枝因入教之事,近些年颇受地方和本家排斥,已难容身……”话说到这儿,罗慧德的神色黯然了不少,一边还从怀里摸出个十字架,面带苦笑。

    “原来罗先生也受了那西教十字礼。”钱老三对基督教早已见惯不惊了,不过一个大明基督教徒把自己的身份窝窝藏藏到这个份上,可见生活确实比较难堪。

    “罗某早年就听闻海外华美之邦不忌东西僧俗,所以早有迁居之意,然家有老母尚在,只能尽心侍奉,不敢多想。”罗慧德说着,神色微微一变,声音也压低了不少,“罗某在广州无意听闻,贵邦想在新安县南香港岛租留,若钱先生不弃,罗某愿联络两广各方教友一同迁居。一来避同乡亲邻所恶,二来不用远赴南洋劳损老幼……”

    “这等好处都能想到,罗先生的消息也算灵通啊!”钱老三眉头一皱,手里的茶杯就停了,“那又和生意有多大干系?”

    “只要钱先生能保证吃得下梧州之货,罗某可亲赴梧州,说服本家将桐油、生漆和松脂等货全数贩与贵邦!琼州等地之外,贵邦海货,也可多一销路,岂不是两全其美?”罗慧德呼地一下站起来,郑重其事躬身一礼,“而罗某一家,只求一容身之处。”

    听到这里,钱老三都忍不住心动了。

    华美方面正在精心谋取香港岛租界的事情,可不是一般的小海商能够知道消息的,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大明海商,显然人脉关系并不比那些门阀大族差多少。虽然这个罗慧德是在玩一手廉价的空手套白狼生意,但一举将东联集团的桐油、生漆和松脂的年进口总量提高至少20%,而且还多了一个实力不错的广西内地代理商,这绝对又是一件大功劳啊!

    “嗯,倒不是什么大事……不过香港之事未定,罗先生又何来如此信心?”钱老三心里暗暗高兴,但表面上依然面不改色。

    “实不相瞒,其实贵邦游说广州各方的事,已经路人皆知了……之前琼州独揽两广海货,南洋商路又大多被漳、潮、福、泉等地商号把持,广州商号其实早已心灰意冷。贵邦意在新安外岛租留,难道不是打算另辟两广商口吗?广州城内几大家,与罗某一样,亦是翘首以待,只是罗某更急切了些……”

    好厉害的人!其实说来说去,还是看重了香港岛未来的贸易格局,完全就是被广州海商派来打前站的代表,什么献货源、全家搬迁都不过是顺带的托词而已!钱老三眼睛一亮,终于忍不住点头。

    当下,钱老三就和罗慧德写下了若干商品包销代理的备忘,只等赵明川什么时候从琼州回来,再正式签订协议。

    拿着这份无论对家族本身还是对广州海商都至关重要的纸面合作备忘,罗慧德是兴冲冲地朝码头急走而去,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个和大明颇有不同的海外繁华城市。

    ……

    港口边,一艘小型大明硬帆海船边,一个年及弱冠的少年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四周的风景,不时还拉着路过的明珠岛码头工人问长问短。

    “建儿,快随为父上船,回广州。”罗慧德见儿子还在看着码头边的重型蒸汽塔吊在发呆,赶紧上去拉了拉对方的袖子。

    “父亲,这精铁泛气巨物,无牛马畜力寻常耗养,食烟火石炭,日夜可动,一息之间可提举数千斤重物,能抵得了上百民壮,当真是大开眼界呢!不过,看上面中土漆文,又并非弗朗机人所制,这泰西华美海邦果真是格物之极啊!”少年似乎没打算放过眼前的风景,对父亲的催促充耳不闻。

    “我知你喜欢此等泰西机巧异动之器,日后有的是时间探究。若你喜欢,为父可托人让你在此地观学,现在还是随我速速回广州!”罗慧德一边朝船上走去,一边还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协议文件用油纸包紧。

    “真的?!那孩儿多谢父亲了!”少年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赶紧跑上了船,不过还是依依不舍地回头又看了几眼。

    “哎,这孩子天资聪颖,本以为可以光宗耀祖,怎奈不喜功名,偏爱格物机巧之学……”看着儿子那精神抖擞的样子,罗慧德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小船慢慢驶离明珠岛港口,正好和一艘正在入港的东联2000型远洋商船错过,那如墙一样在视线里缓缓而过的大船身影,又让少年一番心旷神怡。(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舍与得

    葡萄牙王国在16世纪上半叶死皮赖脸地和大明帝国展开“通商交往”,反复使用了诸如战争、诈骗、掠夺、卑颜屈膝等各种手段。

    葡萄牙人对东方贸易的执着终于有了回报:1553年,葡萄牙船只遭遇风暴在澳门登陆,以晾晒货物为由搪塞明朝官员,从此赖着不走;1557年,通过编造身份、贿赂明朝官员的一系列铺垫之后,葡萄牙终于以每年少得可笑的租金获得了澳门的居留权和贸易权。就算大明依然握有象征性主权,但并没有阻挡葡萄牙在澳门慢慢展开的殖民地经营。

    当初到底有多少猫腻,能够让天朝上国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占据澳门,历史的细节已经难以摸清。但不可否认的是,澳门的成功拿下,也是欧洲人对东方政治与官本位哲学的第一次成功理解与应用。在这个过程中,明朝地方官如何对他们的皇帝解释明显比葡萄牙人编造的理由更靠谱,更离不开大明边海商人集团本身的强大利益诉求能力。

    ……

    1637年5月24日,周日。

    虽然早已过了立夏,但小冰河时期的北美也处于气候不定的阶段,今年的雨水极端偏少,连气温都要死不活地依然停留在二十度上下。

    根据农业部的悲观预测,就算是全力开动抗旱措施,今年的本土农业收成也将是建国以来最糟糕的一年,几种主要谷物的减产预计将达到25%以上。好在国家粮食战略储备在过去几年中几乎年年爆仓,所以今年的农业灾难对国内粮食价格的影响也不会很大。

    就在本土各主要农业城镇大规模展开抗旱救灾运动的时候,身为参议员的苏子宁却坐在自家花园里,正在翻看常春藤高校数学教授笛卡尔今年刚出版的一部个人学术著作——《科学中正确运用理性和追求真理的方法论》,分拉丁语版和华美国语版。

    已经实行了七年的欧洲人才收集的“路灯”计划,让历史上许多崭露头角或大有潜力的学者人才不断流入华美,如今大量经典的基础学科的研究教育都在沸沸扬扬地进行着。

    在后世知识的“逆向”启发下。大量就连穿越众自己都“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的基础学科理论研究涌现,让科工委的大佬们清晰地见证了近代科学发展的“发芽”与成长过程,不由得让人欣喜若狂。而受到穿越众知识储备刺激的欧裔学者们,也是如狂人一样不顾一切地刨根问底,生怕错过了这辈子的最大幸福。

    但他们的学术成果并非能直接为华美的近代科学复原工程起直接作用,而是服务于这个国家整体的基础教育。基础教育的循序渐进和应用学科的一点破面相结合,是目前最主要的科研发展基调,从这方面上看,在许多方面已经陷入知识断层的科工委是一清二楚。

    毕竟穿越众本身所能覆盖的科学门类并不多,而且许多都只是应用级的。要补漏和接续发展就必须重新梳理和普及下一代的基础理论教育,培养下一代正确的科学方法观,这些欧裔学者的最大价值,也正在此处。

    翻看着书籍最后附录的百多页《几何学》,数学成绩马马虎虎的苏子宁也不由得轻轻赞叹。

    “苏子宁,严晓松回来了,好像有急事找你。”正在饶有兴致地翻书,忽然只见妻子袁欣艺从一边走来。

    “他带队出去好几个月了,算是游逛了大半个西欧。也不说好好休息一下。一回来就兴师问罪啊!”苏子宁笑着放下书,表示自己已经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

    书房里,苏子宁只是坐着保持微笑姿态,而他面前的严晓松则显得情绪很不好。

    “……好吧。我同意你刚才的说法,我们依然要等待时机,和大明地方官绅保持谨慎合作的距离,通过少数初级产业项目输入。培养海南岛的新兴阶层。但你怎么解释香港岛的事?吴元一难道不知道这是为以后埋下历史祸根吗?”严晓松有点愤怒地转过身,双手插在兜里,脸色极其不悦。

    “谁的祸根?”苏子宁淡淡说着。

    并没有回答好友的反问。严晓松揭开衬衫纽扣,算是平复了情绪:“任长乐他们有点过分了,国家已经给他们在远东的产业经营限制做了很多调整,他们还在打香港岛的主意。这对中国历史会是多大的亵渎,他们玩过头了。”

    “严晓松,还记得我们最早谈论的一个话题吗?”苏子宁并没有为任长乐等人和吴元一以及国兴集团关于“一换一”的私下协议进行辩解,反而换了个话题。

    “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到底对中国是好事,还是坏事。同样的,1644年清军入关,中国的命运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苏子宁说完,又继续从书架上拿下三本出版物,在手里轻轻把玩着,“在我看来,‘1644’和‘1840’在后世已经不是历史学课题,而是心理学课题,影响我们对这两个历史节点看法的,更多的是心态上的纠结,而不是历史本身的因果……那么请问,如果没有发生那两件事,历史就真能改变?”

    “没有答案。”严晓松板着脸,回到座位上,死死地看着对面的苏子宁,“你想说服我什么?再次证明大明无可救药?”

    “这不是大明政权的问题,而是整个近代东方民族步入进步瓶颈的根本问题。看看,这些是安邵清在科工委里推进的‘东方文献与艺术拯救计划’的成果。”苏子宁把手里的书本丢了过去,“徐光启的《农政全书》的原本,费了好大心思,不然还要等几年才能看到陈子龙的修订版……另外一本也是徐光启主导编纂的《崇祯历书》,第三本是宋应星的《天工开物》的初版原稿,也费了好多周折,它们算是明末文人呕心沥血的最高学术成果的代表作。”

    “徐光启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大明官僚,思想这么开放的大师。也不过只做到了《农政全书》、《几何原本》和《崇祯历书》这三件大事,其中《几何原本》还没翻译完,只是个半成品。毫不客气地说,这三本在我们从小的教育中被灌输无比自豪的‘巨著’,与欧洲同时期的学术水平来比较,完全就不在一个档次。”

    “《几何原本》让徐光启惊为天人,但它是什么?还是古希腊欧几里得的基础数学知识,一个曾经研究出勾股定理的民族,居然在17世纪才有机会向一个二把刀传教士请教,去翻译古希腊的基础数学。这个民族之前已经自闭到什么程度?问世后又得到了多大普及?还好,不管如何,17世纪至少出了个徐光启,否则《几何原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现。”

    “因为天相和皇帝天命紧密挂勾的缘故,从汉唐开始,这个帝国就禁止民间研究天文学。看看《崇祯历书》,一堆已经被这个时期的欧洲主流学者废弃了的‘地心说’,还在大量借鉴采用,奉为明朝天文学的最尖端学术成果。”

    “站在民族自尊与自豪的角度。我们不得不拼命将这些课本里耳熟能详的东方科普书籍的价值无限拔高,拼命地让他们在近代的文明天平上看起来各有千秋、旗鼓相当。但我深深的知道,这些本质上只能算是‘复读机’的东方科普书籍,还是依然停留在‘经验主义’的层面。与千年前的古代科普读物的书写模式和思想同出一辙,毫无进步可言,与正在成型的近代科学方法论、建立基础科学理论体系的同时期欧洲书籍相比,其内涵更是差了不知道多少档次。”

    “即使是在科学研究上最接近近代欧洲科学方法论的徐光启。其最大的政治影响力和成就也只能做到翻译和推广西式基础数学。一本《农政全书》,90%以上的内容还是引用古代文献的记录,属于他自己的研究内容只有10%不到。不知不觉地圆满了一个东方文人的著书理想。而且那不到10%的内容说是研究还是太勉强,经验传承依然是主导思想。我甚至在想,假如没有这些古代文献,他会怎么办。”

    “就连《天工开物》此类的‘科学巨著’,也只是把一大堆已经在民间存在的实用技术和东西进行了汇总归类,而不是真正的科学研究,这需要多大的耐心和记忆力才能‘收集整理’完成?让我佩服的同时,也心里悲哀。说句不客气的话,民间百姓若少几样东西,这本书就会少几页,而绝不会多出新的一页。”

    “中国古代科学发展,打元朝郭守敬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基础科学与方法论上的进步。利玛窦这样的传教士二把刀,把落后欧洲同时代至少百年的科学知识传到明朝,就让徐光启、李之藻这样的大师甘之若饴。中国的落后真是满清开始的吗?”

    “有人说如果满清不入关,度过危机、和平安定的明朝就会敞开国门积极发展、解放生产力……可惜,我只看到最强盛时期的明朝,在郑和下西洋的时候还用着和几百年前宋朝差不多的装备。”

    “我只看到葡萄牙人在16世纪初传入弗朗机炮后,明朝为应对倭寇复制了成千上万门,国泰民安之后又用了近百年,然后再次被红夷大炮看愣了眼,这些陈年复制品精益求精到让几百年后的我们都叹为观止。17世纪的明军主要火器装备,还是16世纪初的葡萄牙水准,在管状火器上甚至落后我们认为野蛮的那些东南亚苏丹国。徐光启活着的时候,还能推动聘请葡萄牙技师,徐光启死了又一切归零,偏偏还能说出‘火器乃中国之长技’这种话。”

    “蒙元入侵,宋朝为应对北方危机制造了大量火器,然后又在数百年的王朝更替和平后沉寂了下去,到17世纪明朝的火器自研发能力远不如宋朝!我只看到被喻为明代冶铁最发达的广东佛山,没有官府的同意,当地的冶铁作坊就连私自设计一口锅、打造一把锄头的权力都没有,更别提永世不翻身的匠户!”

    “我们这个早熟的文明,领先了周边落后民族两个千年纪,已经习惯性地在战乱危机消除后就马上停止了发育。儒家大学八目,‘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到了明代就阉割剩下了后四样只动嘴皮子的高大上。把研究客观事物获取知识的基本态度和思想都丢进了垃圾桶,读书人对道德哲学的喜好远远凌驾于科学技术之上。都本末倒置了,再给明朝三百年和平安逸,就能指望它大彻大悟奋发图强纯属扯淡。除了养出更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贤’,又有何用?不去真正开启民智、解放底层民众的劳动圈禁、统治阶层主体不接受科学思想,再‘收集整理’十部束之高阁的永乐大典去彰显皇家声望,又有何用?”

    “1840年的‘千年来前所未有之变局’,真是说得很恰当。千年啊,停止发育的华夏民族其实从明代开始就深埋下了悲剧的种子,岂能是一小撮只能算特例的非主流开明文人或几本束之高阁具备‘历史价值’的书籍能够扭转的?往后的历史由谁去做接力棒、背负骂名。主持虎门硝烟的林则徐后脑上有没有一根辫子,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后世有人做了个很有意思的总结:中国的明清交替历史,说好听点,是一个愚昧落后王朝被一个更愚昧更落后王朝取代的历史。说难听点,是一坛子已经发霉的陈醋又混进了一坨粪便。一个人吃了十公斤砒霜,又被人喂了十公斤氰化钾,本质上都是作死的下场,几百年后只有‘死得很惨’和‘死得更惨’的区别而已。”

    苏子宁连续说着,一边还抢过严晓松手里的三本书。无奈地放回了书架。

    “也就我们这些后人,能够‘躲过’那段最屈辱的历史而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能保证一个真正的窗口就能够阻挡中国的下滑?”严晓松盯着好友那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突然笑了。

    “不能,但我知道。这是让一个古老而早熟的文明在严重危机和外来刺激下进入‘再发育’的最佳契机。能不能下滑还是要自己努力,而不是我们像保姆门卫一样再给它一个三百年和平,让它继续活得心安理得,哭着求着它进步。它越安宁自在。封闭的惯性就越难以停止。”苏子宁摊开双手,终于说出了真话,“我同样不相信一个香港岛就能真正解决问题。但现在来看,这个单纯被东联集团当成利益口岸的香港,却是以后能让你或者某些人直接插手明朝事务的最大跳板,你还不知足?当初选择海南岛,支持东联集团利益东移,难道你就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吗?”

    “历史给了我们新的机会,想要拯救这个时空的华夏,就绝不仅仅是防止一坨粪便掉进发霉的陈醋坛子这种屁大的小事上。为这个新华夏摆脱愚昧,开枝散叶,才是我们对这个古老族裔真正负责的态度,而不是单单一个300年一循环的封建政权,或是960万平方公里这种狭隘的政治版图。但我们也必须清醒,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这个全新国家的利益永远都是至高无上的!我不介意这个世界几百年后只有一个华夏民族还在活碰乱跳的意淫思想,但很介意这个世界是否会有两个超级大国。”

    “好,我认同你的歪门邪说,就拭目以待吧……”严晓松叹了口气,将身体靠在沙发上,目光也停留在了书房的书架上,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

    数月之后,1637年8月18日,华美和大明帝国广州方面关于香港岛的租赁协议签订。

    “……为南洋番屏边民计,应米夷所请贡舶,画广东新安县外洋孤岛荒滩,迁民内居,准米夷船商登岸租用,晒货并营造栖所仓室。依澳门例,米夷年贡银八百两,以充市舶商税。除此,非朝廷官命不可入内境,并着两广地方有司察办……”

    崇祯皇帝向两广总督张镜心下发的谕旨真实内容不太清楚,甚至还有理由相信崇祯皇帝可能还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租借的所有细节。但从广州府转来的文书,算是为协议的最终签订做了最佳注解,而且协议的大明帝国签字落款方只是广州知府衙门。

    这份还谈不上条约的地方协议的法理地位如何,倒不在华美的在意范围,最后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和澳门还有明朝官方机构不同。协议里定义的香港岛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独立租界了。

    耐人寻味的是,华美政府和东联集团如此大费周章,香港岛的协议租期居然只有十年,但却保留了“续约修订”这么一段不起眼的话。

    在协议签订过程中最亮点的细节,则是安尼尔在某些人的授意下,和广州知府为了一年到底应该交多少“贡银”争了几乎三天。

    “米夷不通礼教,华狄不分,宋裔之说自吹自擂,言过其实。然利欲熏心,锱铢必较。逐蝇头小利之心甚重,终未有气候也。”

    这是两广总督张静心随后从下属那里收到的华美评价。能大手笔“贡”出一大把军械,却又狭隘到为了几百两银子争长论短,着实让张静心很是鄙视了一阵。

    出于“回报”,东联集团将每年通过澳门的葡萄牙商会,向大明朝廷出售不少于5000支21b燧发步枪和60门各型号前膛加农炮,以及至少200吨能够制造优质黑火药的高纯度硝石,价格则参照第一次“贡舶”实行。

    第一次大规模向明朝出口军火,国内军火制造商倒是喜笑颜开。但中间利润已经被压到底限的东联集团则笑不出来。如果算上运费,这些军火出售给明朝基本就是亏本买卖。

    正式签约过后不到十天时间,8月27日,一艘东联800型商船搭载着东联集团的工程队。以及两个驻明珠岛外籍军团步兵连就赶到了香港岛,然后当着数百大明农夫渔民的面,大摇大摆地登岸测量,准备规划未来的香港岛租界建设方案。

    过去几个月里。登岸的华美商船水手和当地的百姓、小孩关系十分融洽,各种新奇小玩意或是甜美的食物当做礼物散了出去,还慷慨地收购当地百姓们手里的蔬菜鲜鱼。百姓们都乐得和这些南洋番商打交道。

    不过现在,当新安县的若干衙役和华美番兵一起出现在岛上的时候,百姓们就感觉气氛不对了。

    几番打听之下,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的香港岛百姓这才知道朝廷已经把整座香港岛给“借”了出去,顿时就闹炸了锅。

    如果不是新安县的衙役或巡检兵丁在虎视眈眈,估计某些被本地乡老鼓动起来讨要说法的平民百姓,还会拿着自家的钉耙或鱼叉围了华美商人的登陆场。

    最终听闻朝廷已经正式下令划界迁民,再不通世故的人也知道这次朝廷是彻底不管香港岛百姓身家性命了,部分乡老是跪在祖坟前嚎啕大哭。要死要活一番后,部分有声望的老人就带着一知半解的村民,怀揣华美东联集团发放的“换地银”,收拾那些一文不值的家当开始北上。

    剩余的那些实在舍不得家业的农夫渔民,或是一贫如洗享受过华美“亲善待遇”的百来户百姓,则以最后的复杂表情目送着曾经的乡邻离开。对于这些留下来的人来说,吃饱肚子或是守着祖产只是一种生活的惯性,何况这些华美番夷也不是那么不好相处。

    在荷枪实弹的华美外籍军团官兵的注视下,一百多不愿意“陷夷”的香港岛百姓组成的队伍,夹着包袱、推着木车,含着眼泪携老幼缓缓走向海岸。在那里,正停靠着几艘硬帆船,一众东莞守御千户所的明军和新安县的衙役兵丁正以一副心不在焉的姿态迎接“换地”撤走的百姓。

    说是迎接,其实除了竖起一根指示的木牌,外加几口熬着稀粥的大锅,基本就没人在意这些步履蹒跚的百姓。而就在离境的前一夜,几乎香港岛的每家每户都收到了华美番夷“收买人心”的一石粮食。两相对比,准备离岛的百姓们又唏嘘不已,甚至部分人已经萌发了一丝悔意。

    当最后一批离境百姓离开后,一队华美外籍军团官兵带着十几辆军用拖车出现在新安县衙役和东莞守御千户所的明军官兵眼前。

    几千两碎银,一百石稻米,几车诱人的军用罐头和精美实用的华美海货成为了华美方面“酬谢”大明官方接待离境百姓的礼物。早就等着这些的明军兵丁和新安县衙役、小官吏们这下个个眉开眼笑,似乎短短几天就和这些番夷有了深厚的友谊。

    看到那些进行条约交割的同僚一个个红光满面地回来,就知道在华美番夷那里的日子过得比广州城里还舒坦。这让东莞守御千户所的明军卫所军户们产生了浓浓的羡慕,至于平日经常唠叨的“以死报国恩”的口号,早就淹没在了那一车车沉甸甸的重礼中。

    “传说中的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不纳贡,倒是实实在在地写在纸面上。真讽刺,历史上割让兀良哈三卫、放弃安南、放弃辽东、放弃边塞土地、放弃台湾、租让澳门的事接二连三,为什么就留下了这么大的‘美名’呢?”

    站在海湾附近某座山头上观望的金小寒,有点不自在地扭过头去,自嘲的笑容从一开始就没有消失过。

    “因为很多人会认真地告诉你:送给别人、被敌人占领、主动放弃、出租和割地是几种不同的概念!”专门从南非赶来负责香港岛军事防务建设的刘辰旭抽着香烟,也是一脸的讪笑,“不过,我们和19世纪的英国不同。后世的香港是大清的出血口,现在的香港是大明的输血口。”

    “刘老哥,你真认为现在的国会和内阁会把大明看得那么重?恐怕拿走的不会比后世少吧?听说条约还没有签下,吴元一任命的香港总督就已经在路上了,内阁真是迫不及待啊!”金小寒冷冷一笑,转身走下了哨楼,留下军方总指挥一个人。

    “那叫做提前支付利息……不管怎么说,大明朝接下来的历史不会死得那么难看了吧。”面对金小寒离开前的责问,刘辰旭在自说自话中倒显得无所谓。

    ……

    由前驻阿姆斯特丹领事官升任香港总督的埃尔森,抵达香港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举行香港总督区地方政府的成立仪式。刚刚被蒸汽推土机推平的未来总督官邸广场上,数百全副武装的华美外籍军团官兵和亚洲舰队海军官兵组成的方阵是军乐齐鸣,向着升起的国旗敬礼。

    而在后世的维多利亚湾南岸,上百香港百姓配合着华美工程队和陆军工兵,正满头大汗地从事着港口的修建工作。从明珠岛开来的东联集团五桅纵帆货船正在临时码头卸货,一辆蒸汽拖拉机正小心翼翼地被两架重型蒸汽吊机吊上岸,更多的建筑物资和民生商品也在源源不断地堆放上码头。

    每月工资3美元,折合白银二两,包吃包住,就是东方实业公司下属工程队开给香港百姓的劳动报酬。这比风调雨顺的年份还好得多的待遇,顿时让满心忧虑的人们乐开了怀。

    喷香的南洋稻米、油汪汪的肉食罐头、稀奇脆甜的热带水果罐头、浓烈的烧酒,从明珠岛海运的食品再次征服了曾经的大明新安县农夫渔民们。前些日子才从华美船员番兵手里吃过的“美味干饼”(压缩饼干),相比之下又成了乞丐般的饮食,天知道这些华美番夷平时都活成什么样啊!

    当国会宣布香港总督区正式成立的消息后,东联集团总部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会,结果又引起了国兴集团的冷嘲热讽。

    有暗中羡慕的,也有公开指责“忘本”的,但无论怎样,东联集团在琼州换官风波之后,远东发展经营战略又迎来了一个转折点。(未完待续。。)

    ps:  (第五卷结束)

第一章 浑水摸鱼

    在世界文明发展史上,历史学家们习惯把某个列强的盛世期称之为“黄金年代”,以集中视角分析出该国蓬勃发展的若干特色。

    16世纪的西班牙和葡萄牙、17世纪前中期的荷兰、17世纪后期太阳王路易十四身后留下的法国、18世纪后半叶叶卡捷琳娜女皇的俄罗斯,以及19世纪维多利亚女王座下的英国。诸如此类的欧洲列强发家的黄金年代,无一例外彰显着欧洲近代强国崛起并推动地区乃至世界变革的强势力量。

    不过,历史大片段的结果论,依然不足以从细节上去分析国家崛起的真实脉络,于是有历史学家又提出了“白银年代”这个新颖的历史学词汇,以定义强国崛起前所经历的必不可少的机遇与上升期。

    17世纪前中期的大半年月,必然是荷兰这个新兴海洋霸主的黄金年代,但历史学家们同样把这个时期称为英格兰和法国的白银年代。在取代传统殖民帝国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过程中,英格兰和法国都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并施展了若干富有成效的改革,他们在海外所开辟出的世界格局,其影响力甚至流传到21世纪。

    ……

    1641年10月1日,周二。

    建国二十周年的盛大阅兵式正在华美首都曼城的国会广场上如火如荼,飘荡在曼城湾上空的礼炮声如雷滚滚,国会广场上军乐铿锵,无数的欢呼声与彩旗充斥着街道。这座拥有12万人口的北美第一大城市,正迎来她出世以来规模最为庞大的全城庆典。

    在遥远的大西洋彼岸,已经没人能阻止那场西方世界的全面战争。瑞典、法国、西班牙、荷兰以及多如牛毛的德意志邦国在西欧大陆上你冲我杀,神圣罗马皇帝费迪南二世在遍地狼烟的焦虑中去世;西欧的战火点燃了更多的干柴,俄罗斯和波兰这对欧洲宿敌再次为了几片巴掌大的领土开始血战;地中海和巴尔干地区也没有消停,威尼斯共和国和立志复兴的奥斯曼帝国也进入了死掐状态。

    如今打成一地废墟的欧洲已经让各参战国精疲力尽。即使零星的和谈从1641年开始就陆续出现,但谁也不愿意退步。为谋取军备和资金的支持,各国外交官们跑动华美外交部的节奏也提到一个新的峰值。许多驻华美外交官在今天都接到了参加庆典的邀请,但就这么一个卖笑拉关系的重要日子,西班牙驻曼城公使迪亚戈男爵却心情异常沉重,只是一个人锁在公使馆内写信。

    华美国庆典礼的喧嚣不可阻挡地穿透了整座建筑,让坐在窗前埋头奋笔的西班牙外交官有点心浮气躁。

    “……美国人在北美的扩张已经不可阻挡,他们理所当然地把这里的一切当成上帝或其他神祗对他们的偏爱,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极为危险的异端信仰。在这个拥有和丹麦王国差不多人口的国家里。权贵们已经在欧洲战争中吃下了太多利益,享尽了荣华富贵,让人不得不嫉妒……”

    “……即便他们的商船日以继夜地为我们送来战争所需的一切物资,但让人愤懑的是,他们的议员丝毫不关心此时发生在欧洲的任何一场战役,他们所要的只是源源不断的合同订单,以及某场关键战役胜负之后的债券涨跌转让。他们的报纸对每年出生的三万多婴儿该送多少免费尿布的争执,都要超过对西班牙王国的关注……”

    “……对于发生在葡萄牙的叛乱,美国人依然不愿意做出最后的选择。反而以严守中立的理由拖延交付为我们建造的战舰。很明显,他们更倾向于那个‘布拉干萨私生子’的立场……只是在法国问题上,美国人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他们似乎对法国的魁北克殖民地有了更多的想法。我有必要提醒您。尊敬的国王陛下,这大概是我们唯一的切入点。”

    写完一封长长的信件,迪亚戈疲惫地靠在了长椅上。对于这封写给西班牙国王的汇报信,迪亚戈不得不采取传统转达的方式。等到马德里王宫收到信件的时候,也许已经是数月之后了,但迪亚戈却不敢通过华美邮局的电报发送这些事关国家大事的内容。

    很明显。在情报传递、日常沟通与反应能力上,整个欧洲都远远落后于华美,这是目前仅次于华美武器出口限制的严重问题,包括迪亚戈在内的所有驻曼城偶走外交官都对此无可奈何。

    “男爵大人,庆典招待会马上要开始了,也许我们应该第一个赶到会场。”一个副手从一边走来,毕恭毕敬地朝自家的公使大人行礼询问。

    “嗯,把礼物准备好,今天是个好机会,我需要和他们的议长阁下单独商谈。”迪亚戈站到了衣柜镜子前,由着仆人整理自己的外套和假发,脸上是无奈的笑容。

    ……

    1638年到1639年,西班牙和法国、荷兰海军的两次海战都接连失利,海军主力一度被困在了敦刻尔克。即使有着前期从华美购进的强大的伊比利亚2000型战列舰,但他们的对手同样也有着“类似”的战舰和武器,历史上灾难般的唐斯锚地大海战虽然没有出现在原地,但也只是换到了敦刻尔克发生。花费巨资打造的西班牙海军主力在敦刻尔克海战中损失过半,疲于奔命中再也难以招架群狼般的法荷联合海军。

    不仅如此,一直被西班牙控制的摩纳哥受到法国的渗透,在1640年宣布脱离西班牙。为镇压摩纳哥的忤逆之举,一直在法国前线鏖战的西班牙陆军主力又不得不分兵,结果在巴黎外围遭受法国名将孔代亲王和蒂雷纳的重击,惨淡地丧失了法国战区的战略主动权,被迫转入战略防御阶段。

    这还没完,雪上加霜的事情又在1641年发生,曾一直受西班牙掣肘、多年来都难以正式站到国际前台讲话的葡萄牙,终于也找到了机会。4月份,里斯本的葡萄牙贵族联盟突然带领军队控制了本地的西班牙官吏和驻军。将布拉干萨公爵若昂四世拥进了里斯本的王宫,宣布复国。葡萄牙王国宣布脱离西班牙王国的独立运动,比历史上晚了近半年。

    虽然对葡萄牙的“背叛”无比愤怒,但军事力量已经再难支持几线作战。马德里的西班牙王室除了发出各种恐吓外,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葡萄牙军队不断驱赶境内的西班牙驻军。至少到目前为止,双方也仅仅在边境发生了少量小规模的交战。

    曾经的布拉干萨公爵若昂四世,在戴上象征葡萄牙王国光复的王冠的那一刻,忽然想起了二十年前在里斯本郊外和几个奇怪的华美权贵会面的场景。

    在某座小庄园里,一位叫做苏子宁的华美议员和他的父亲偷偷会面,就定下了葡萄牙王国复兴的关键基调。还给了他一个精美的怀表做礼物。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华美商品已经成为了葡萄牙王国各地司空见惯的东西。

    虽然华美还没有公开承认葡萄牙王国的独立地位,但受若昂四世的委托,长期单恋杨雯雯的葡萄牙莫雷拉男爵洛佩兹作为了葡萄牙驻华美第一任外交官,为葡萄牙王国能顺利站稳脚跟努力,甚至要为那个怀表付出一份时隔已久的回礼。

    和西班牙公使迪亚戈的四处奔走求而不得不同,洛佩兹至少还能和华美外交部直接发生若干来往。在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准备后,洛佩兹终于借着杨雯雯提供的“巧合机遇”,和华美参议员兼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副秘书长苏子宁坐到了一起。

    ……

    会谈在曼城南区一品勺大酒店最顶层的豪华包厢里举行。没有什么会谈纪要人员,也没有刻板的文书交换,看起来就好像疏远多年的朋友重新聚会一样。

    窗外的夜空是璀璨的礼花绽放,遥远的东河对岸。依稀还能看到披红挂彩的北洋船舶集团的大型船台。将要在明天举行下水典礼的华美迄今为止最大的“大西洋皇后”号大型商船,宛如即将登基加冕一般正在灯光下傲然挺胸。

    “……议员阁下,国王陛下很希望能获得更明确的支持,并尽快将最后两艘战舰带回里斯本。您知道。西班牙海军随时都可能将他们的加勒比舰队召回国。”洛佩兹看了眼陪宴的贵妇杨雯雯,十分纠结地重复着几个月来早就说破嘴皮子的要求。

    “信守中立是我国政府一贯的立场,而且我们也有意愿去化解葡萄牙和西班牙的矛盾。但前提是。任何有可能激化伊比利亚半岛局势的军备输出,都是我们必须谨慎对待的。换而言之,国会同样推迟了西班牙订购战舰的交付时间,也是顾及到葡萄牙朋友们的感受。”

    看着眼前肥胖而忧郁的葡萄牙贵族,苏子宁保持着尽可能的礼貌笑容,但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却清晰无比。

    “洛佩兹大人,即使是我丈夫的中远投资银行,也在这些年为葡萄牙的朋友提供了大量的贷款,我想这也是华美人民对葡萄牙复兴事业长期以来的热衷支持吧?如果国会或内阁公开卷入葡萄牙和西班牙的纷争,那对于我的家庭来说,恐怕会受到不小的损失。”早已步入中年,但杨雯雯的成熟优雅的贵妇仪态依然。

    杨雯雯的意思很明确,中远国际贸易集团在西班牙的古巴殖民地同样有着不小的投资利益,如果华美和西班牙公开在葡萄牙问题上有了分歧争执甚至是冲突,那作为商人的杨雯雯一家铁定会有所损失。

    话说到这儿,任谁都能听出话外之音——华美到了该要回报的时候了。

    这二十年里,华美对葡萄牙的关照已经让人够匪夷所思了,葡萄牙仅仅在前段时期提供了移民船只,就享受到了巨大的后续利益,如果葡萄牙到了这个关头还习惯性地产生“卖萌求包养”的想法,那华美的冤大头行为也该到收手的时候了。

    “这个,尊敬的夫人……也许国王陛下和葡萄牙可以考虑为您的家庭付出提供一些补偿。”洛佩兹额头出现一丝微汗。

    “洛佩兹先生,我会把葡萄牙的意见向国会两位议长转达,相信以他们的智慧,会寻找到一条妥善化解危机的方法。”和杨雯雯对视一眼后,苏子宁礼貌地起身告辞。

    苏子宁走了,聚会现场的气氛渐渐轻松下来。

    “您知道,无论是巴西、西非,还是东非、印度,葡萄牙为稳固彼此友谊已经付出了很多。”苏子宁走了,洛佩兹无奈地坐回位置,开始向杨雯雯大倒苦水。

    “当然,我记忆犹新!但葡萄牙朋友对我们的帮助都并非无偿的。相反,仅仅是我丈夫的船队,就向巴西运进了至少价值50万美元的军火援助。可恶的国防部,居然让我们的商船提供了好几次的免费海运服务!”

    杨雯雯对本国政府的公开吐糟,让洛佩兹更加汗颜,这不是明摆地讽刺葡萄牙在过去二十年里就是个死皮赖脸向华美要好处的国家吗?杨雯雯说得一点都没错,葡萄牙所得到的回报,和华美这么多年来付出的代价,完全就不在一个档次。

    “不过,本着我和洛佩兹大人二十多年的友谊,我个人可以偷偷给个小建议。”杨雯雯突然压低了声音,用扇子挡住了脸,“您也许不知道吧,国会正在讨论和荷兰建立大西洋国际贸易票据结算中心的事。如果在阿姆斯特丹,那肯定不符合国会的要求,如果在曼城,相信任何一个荷兰银行家也会不认同的。”

    “感谢上帝,我很荣幸!我相信无论是里斯本,还是波尔图,都会为此做好准备,并给与最大的安全保证!”洛佩兹显然是又犯了毛病,居然天真地以为华美想要把大西洋国际贸易票据结算中心设立在葡萄牙本土。

    “不不不,您大概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至少在地理上,它必须对双方都公平,而且必须处于华美政府的控制范围。”杨雯雯呼扇着小扇子,笑得颇有深意。

    “夫人的意思是?”洛佩兹心里莫名其妙地一跳,似乎又想起了多年前那位史文博从葡萄牙手里买走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的事。

    “亚速尔的特塞拉岛,英雄港。如果那里完全成为华美租界,那会是最完美的结果!哦,看,那朵礼花真漂亮!”杨雯雯说完,端起葡萄酒故意装着欣赏窗外的夜景。

    “我的上帝,难道贵国想要把整座特塞拉岛都租下来?您知道,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洛佩兹脸色一苦,知道最不想要的事情还是来了。

    “可是无论是以前,还是今后,我们为特塞拉岛和英雄港付出的辛劳都是无可抹杀的,葡萄牙王国也一直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还有巴西、西非、东非、印度和远东。甚至因为我们的努力,任何针对葡萄牙的敌意都无法靠近里斯本。您也许不知道,我丈夫已经收到了消息,西班牙海军一直想要在我们的印度洋港口停泊补给,他们大概也在寻找通往远东殖民地更合适的航线。而我们一直在拒绝,因为那是我们和葡萄牙朋友的约定。当然,这只是我个人不负责任的建议和走漏消息,您可以无视!也请您为今天的会谈保密!”

    似乎觉得自己受了侮辱,杨雯雯气呼呼地起身告辞,让才受了惊吓的洛佩兹更加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第二章 运河与地方议会

    1641年10月9日,周二。

    建国二十周年的庆祝活动还在全国各地以不同方式进行着,来自北方的秋风也难以稀释这份喜庆。在遥远的宋州西北边境,一支华美陆军部队终于进抵安大略湖畔,即将在入冬前竖起国家西北边境的新地标。

    炮弹的烟尘还未散尽,排成几排长横队的华美国民警备队官兵挺着步枪刺刀,在平原上坚定地朝西北面推进。他们的对面,易洛魁印第安联盟的抵抗已经崩溃,战斗进入了尾声。稀稀拉拉的易洛魁战士完全无法阻挡华美军人的脚步,无数裹着破烂毛皮的身影丢弃了武器,带着各种绝望四散奔逃。

    这是一场无论是人数还是质量上都一边倒的会战,易洛魁印第安人本就士气不高的零星抵抗都化为了平原草丛中的一具具尸体。近千华美骑兵如打猎一样分成数十支小队,奔驰在战场四周,配合着一个国民警备联队的主力将那些已经在会战中一败涂地的易洛魁战士收进包围圈。

    前方的战场还在清场阶段,后方的华美陆军主力跟进部队又浩浩荡荡出现在南方的地平线上。整齐的行军鼓点声中,整整两个国防军轻步兵旅在朝北方开进,一队骑兵护着一杆国旗从行军队列一侧冲过,马上还有人不断喊着模糊不清的口号,让行进的步兵们纷纷举起步枪欢呼。

    华美陆军骑兵总监兼本次战役总指挥唐玮准将冲在了这支骑兵的最前面,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在他的前方,河水流淌的北方尽头,那一线天的碧蓝色湖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触手可及。

    终于,战马在碧水微漾的湖岸扬起了前蹄,唐玮跳下战马。从身后旗号兵手里取过国旗,连上几步,将旗杆狠狠插在了湖岸边。

    “哈哈,老子的骑兵部队是第一个到达安大略湖的!”唐玮哈哈大笑起来,身后围拢的骑兵们都发出了欢呼。

    “将军,听说这里将来会成立一座新城镇,也许我们应该提前取个好听的名字。您作为第一个抵达河口的人,是有这个资格的,这也是我们轻骑兵旅的荣誉。”看了眼宽阔的河口平原,一位军官眉开眼笑大拍马屁。

    “嗯……有道理。那就叫‘西湖镇’如何?”

    唐玮摸着下巴思索了老一阵,终于想象力匮乏地憋出一个名字,四周的年轻骑兵们也跟着起哄起来,然后不久之后一个刻着大字的木牌就落在河口附近一座小坡上。

    ……

    经过十多年的努力,华美陆军官兵的脚步终于在今天走到了后世安大略湖南岸的奥斯威戈河口。为发动这次全面总攻。华美陆军司令部准备了整整一年,动员了1个轻骑兵旅、2个轻步兵旅、1个国民警备联队一共超过5500名官兵。由陆军骑兵总监唐玮准将担任总指挥。

    在陆军主力身后的东方。一百多公里外,后世的由提卡市,一座人口超过3000的“徐福镇”即将成为新的“云州”的临时首府。

    徐福镇早在1638年就成立了,以纪念华夏历史上远走海外的传奇人物。华美陆军能够在远离国家中心的白马河谷以西大规模作战,并达成今天的胜利成果,徐福镇的后方支持功不可没。

    但历史上摩和克河谷的交通不畅。同样也折磨着如今华美的战略开拓步伐,为继续坚持以内河水路向北美内地扩张的战略指导思想,修建一条穿越白马河谷的运河是必须的。

    能够借鉴的就是后世的伊利运河工程,历史上伊利运河成为美国中西部大开发的核心动脉之一。如今一条连接白马驿和徐福镇。沟通白马河谷西部和宋河的运河第一期工程正在分段施工中,并已经持续了快两年了,再有一年时间就可以竣工。

    白马运河第一阶段,是修通白马驿到徐福镇。为适应比历史同期更为苛刻的内河蒸汽船只的通航要求,白马运河第一期的设计指标比历史上更高。

    运河第一期总长90公里,宽20米,深3米,能保证两艘大型内河蒸汽船可以相向航行,并在关键地段建有分流白马河涨水期的泄水道。沿运河主干还有一条能够通行重型马车的辅道,以方便冬季运河结冰期的陆上交通。

    国有建筑工程集团下属的路桥工程公司动用了国内最先进的技术手段,第一代故障百出的蒸汽挖掘机也走上了前台,留下了修理时间远远超过工作时间的笑话。运河开凿的土方和白马河水道疏浚的力度远远超过历史同期,使运河船闸的数量大幅度减少,降低了日后的运营和维护成本。

    白马河运河第一期一旦修通,从江口镇或波特市输往徐福镇的货物运输成本将降低至少95%,运河沿线的农业水利灌溉也一并解决。但第一期的总造价也达到了惊人的340万美元,平均每公里接近4万美元。好在这种国家级大工程的预算分三个财年拨付,所以还在国家的承受范围之内。

    为照顾十几座运河船闸的日常运作,在徐福镇和白马驿之间,由西向东分别设置了“君水”(伊林)、“花谷”(利特尔福尔斯)、“会溪”(卡纳尤哈利)以及“华浦”(方达)四座农业小村镇。钢筋混凝土浇筑的运河船闸用蒸汽机提供提升动力,并全部由设立在白马驿的“国有交通运输集团白马运河管理公司”负责运作。一旦正式开通运河运营,那通航费就可以滚滚而来,十年内收回成本并不困难。

    投入白马运河工程的劳力大多为近年来的新移民,以及部分易洛魁战俘。为鼓励老移民也迁居到徐福镇和运河沿线村镇定居,徐福镇政府甚至推出了罕见的每亩土地50美分的超廉价优惠政策。当然这种以出售土地刺激国民迁居的手段,还有着若干配套的限制政策,以防止前脚买了土地后脚人就不在的漏洞。

    前方的捷报第一时间通过电报传到了徐福镇政府,并通过镇政府广场广播公开播放。引起了镇民的轰动。这意味着长期以来老是紧张不安的国家最偏远边境的生活,终于进入到一个平稳和平期,那些死不甘心的易洛魁人被彻底驱逐到了更远的西方或北方。

    ……

    国家在北方的重大突破,还来不及被新闻媒体整理成稿全国公布,在首都曼城,另一场让人雀跃的大聚会才告一段落。

    海军司令王铁锤上将正在自家的庄园里,为自己的孙子举行满月庆祝宴会。57岁的海军上将虽然看起来还是身强体壮、精神抖擞的样子,但略微发白的两鬓还是显露出岁月不饶人的自然铁律。

    婴儿的父亲是王铁锤的长子王小文,项薇在当年穿越大灾难后不久生下的王小文,是穿越众群体在本地真正意义上的第二代“本地人”。虽然王小文并非王铁锤的亲骨肉。但对过往身世一无所知的男孩还是顺利地在父母的关爱下长大,并成为一名海军中尉。

    王小文的妻子则更有意思,是比王小文大三岁的周田田,现如今的内阁财政部长周启丰和银联基金董事会主席柳芳的长女,目前正在常春藤高校留校任教。

    周田田。就是当初大灾难发生后,苏子宁在混乱的人群中护下的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女孩“田田”。对于苏子宁当年的伸手相助。周启丰夫妇到现在都感激不尽。

    作为王小文和田田去年结婚的证婚人。苏子宁是最有资格第一个抱起满月婴儿的人。男婴在苏子宁怀里哇哇大哭,丝毫不清楚他才是这个国家某个群体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第三代人。当苏子宁把孩子礼貌地递给在场主持祝福的陈长远夫妇的时候,全场掌声雷动。

    “小文,田田,这孩子可是国家未来的希望,要好好教育啊。”

    年满80的前总统都已经头发花白。抱着孩子有点爱不释手。看着孩子那张牙舞爪的活泼劲,比陈长远小两岁的老伴汪素红老人,眼睛也微微泛红,目光中流露出无限的柔意。

    生活的喜悦与时光流逝的伤感。构成了王家长孙满月宴会的气氛主基调,望着一屋子上了年纪的老人,退到角落里的苏子宁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因为今年,最高法官钟进山老人也连续住院了好几次,而苏子宁自己也有47岁了。

    同一时间,在不远的另一片街区的任长乐家中,昨天才结束的一项国家重大政治活动,也迎来了一场庆祝会。

    “周先生、陈先生、庄先生、阿德莱德先生、安德里安先生、约翰先生……恭喜你们进入宋州地方议会!听说昨天的选举投票很激烈啊!”

    曼城任家庄园里,大腹便便的任长乐笑呵呵地举着酒杯,向明年开春即将上任的第一届宋州地方议会的新贵们祝贺。

    “啊是的,为保证我们的利益,所有人都在全力以赴,那群自不量力的家伙还差点给我们制造了麻烦……现在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为宋州的繁荣做出一份贡献了!”身为中远五月花远洋运输公司总经理的阿德莱德,此时笑得胡子乱颤。

    现在出席任家宴会的一批州级地方议会议员,全是自由派在今年推举产生的“圈内人士”。他们要么是与自由派紧密绑定的私营小企业家,要么就是自由派各家企业里的高层管理者或高级职称技工。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个国家颇有身份的小富翁。

    按照1640年《公民权法案》的规定,家庭年度纳税额超过500美元或是拥有高级职称、且获得永久定居权超过十五年的国民,可以由“现有公民”进行推荐,从而获得真正的华美公民权。由此算来,整个华美理论上可以诞生1600多个公民家庭。

    拥有公民权的新贵国民们,将有资格参选州地方议会,任期同样为四年。而地方议会选举投票权,也同样只限于拥有公民权的国民。

    和国会两院制的上下分权政治不同,州议会采用一院制,定员17人,其中7人拥有投票表决权,其余10人只有讨论权和建议权。他们所能行使的唯一的州地方政治权力,就是审议州地方政府的财政开支项目和地方立法,但没权过问内阁或国会直接主导指示的地方行政和立法工作。

    这种地方议会的权职比起同期的荷兰或威尼斯共和国要弱了许多,从地方议员的身份构成上看,本质依然是富人政治,但却是“普通国民”参政议政的重要里程碑。而它的真正职责,则是每年至少向州政府和国会提交一份地方发展建议,以证明国家对州议会的期望,所以看起来又更像是个地方意见智囊团。

    再根据1641年《选举法》修正案的规定,各州地方议会,从1646年起,将有资格推举州议员代表参加国会众议院的选举,推举人数暂时限定为每州2人。不管最终能否当上国会众议员,这个胡萝卜大枣一旦兑现起来,那才是最让人激动的。

    终于正式踏入华美上流社会的新贵暴发户们,此时开怀大笑,一个个挺着身板,尽可能地以一种优雅矜持仪态和前来祝贺的穿越众们一一碰杯。尤其是阿德莱德,这个已经年龄57岁的老船长,此时极为兴奋地和几个宋州地方议员讨论起“国家大事”起来,还不断向自己的长子康拉德有板有眼地说着若干勉励话。

    说起来,阿德莱德的长子康拉德似乎比他父亲本人还要更早的进入华美政治圈。去年吴元一连任总理,获得常春藤高校财会专业硕士学位的康拉德,在熬了多年资历之后,终于被内阁任命为滨州花田镇的镇长,成为移民第二代里第一个地方要员。

    除了任长乐为代表的自由派在大肆培植地方支持者,中立派、进步派乃至保守派,今年都推举了不少属于自己人脉或利益捆绑的老国民,然后这些新贵们在地方议会首届选举中混战了一场,尤其是宋州地方议会的选举竞争最为激烈。

    虽然这一切离党派政治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不可否认的是,一场瓜分各州地方议会和未来国会众议院政治格局的大戏就这样明目张胆地铺开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进化

    1641年10月20日,周日。

    一大清早,苏子宁就被卧室外的脚步声给吵醒了,昨天加班开会到深夜的疲劳还未消散,让苏子宁感觉极度不适。

    “方琪今天中午要去参加文教部组织的‘曼城祭’,明天还要出发去海州复旦大学做交流生,要明年春节才会回来,你不打算周末多陪陪她?”妻子袁欣艺轻轻推开门走到了床边,一边为丈夫整理着被角,一边有点担心地看着对方的脸色。

    “今天?我怎么记得是下周末呢?”苏子宁艰难地坐直身体,取过了一边的衣服,“常春藤的名堂还真多,我还以为他们会一直保持自己‘不食人间烟火’的风格呢……春节前我也会去海州搞调研,到时候接她和方玮回来。”

    “穿正式点,餐厅里有其他客人在。”袁欣艺从衣柜里取出丈夫的正装,还笑呵呵地比划了个手势,“是孩子的同学,都在我们家汇合,一个个兴奋的样子,估计都巴不得离开家自己住。”

    “那是你平时管教太严了,对了,就别让其他孩子起床了,孩子们难得一个周末,多睡睡。”苏子宁笑着接过外套,对长女大清早就在家里搞同学聚会表示波澜不惊。

    “哎,这可不比21世纪,虽然孩子受到的干扰少,但和我们脱节也厉害……不约束引导一下,他们能不能正常长大都成问题呢。”袁欣艺轻叹了口气,对丈夫长期以来对孩子“放任自流”的态度依然表示不能理解。

    ……

    在保姆的伺候下,餐厅里的同学聚会显得十分热闹。几个花季年华的少女都叽叽喳喳地围在餐桌边,即便身着典雅严肃的常春藤校裙,依然遮掩不住那份青春既有的不安分。

    “听说复旦大学的男生比我们学校的男生有意思得多!他们甚至会远航到亚速尔群岛的海面上作画!”

    一位欧裔女生舔着小蛋糕,眼里流露出羡慕之色。作为阿德莱德最小的女儿。安吉莉亚的性格和他父亲差不多,大大咧咧中又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那如何能作画,他们不会晕船吗?上次和爹爹去雅城,我都一直呆在船舱里的,很难受……”常坤家的常紫莲和苏方琪同年,也一同考入了常春藤的金融专业。常家的家庭管教算是华美新贵家庭里有名的严厉,此时正端坐在位置上,吃相文雅而小心翼翼,声音也压得很小声。

    “这叫做生**验,我们学校的古板男生是不懂的!听爸爸说。他们去的那座亚速尔小岛上有座活火山,甚至一百年前还喷发过!”另一边,国会参议员兼首都国立大学地理系荣誉教授安邵清的次女安淑,正拿着一个小刀叉在面前的蛋糕顶端奶油上搅动着,“我觉得那种地方。应该有着大自然神秘的力量!”

    出生没多久就失去了亲生母亲,被安邵清一家收养长大的葡裔孤儿安淑。个子居然是安家几个孩子里最高的。虽然安淑不久前才刚满17岁。但看起来却格外成熟,而且学习成绩非常好,中学毕业就越过预科班保送常春藤高校,反而和苏方琪等女生属于大学同年级。

    “可是我看过他们今年在曼城的画展作品,我不觉得他们画的风景和葡萄园岛有什么根本区别。倒是严叔叔的画很有感觉,可惜很少能看到新作品了。”擅长作画的苏方琪蛮不在乎地轻哼着。一边朝手里的杯中倒茶,一边还朝常紫莲扬了扬手里的茶匙,“小莲,把‘酥格糖’推过来一下。谢谢。”

    一碟子方型砂糖推了过来,苏方琪极为淑女地挑起一块放进茶杯里,然后用茶匙轻轻捣碎搅拌。

    “嗯嗯,说起来,严书明和你弟弟苏方玮今年不是也考上复旦大学了吗?听说军训的时候严书明还得了优等评价。”安吉莉亚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贼兮兮的笑容看着对面的苏方琪,“他可是多才多艺啊,绘画、乐器水平可不比艺术系的差哦!亲爱的琪琪小姐难道就没有什么更贴切的评价吗?”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小屁孩一个!”说起那个比自己小一岁、熟得不能再熟的跟班,苏方琪就不屑地偏过头,“真没劲,我弟弟还和他一个专业……快点吃啦,等会还要回学校换曼城祭的衣服!”

    小八卦在笑声中很快过去,很快,女孩子们的话题就从复旦大学的男生转到了今年的学科生交流和青城市的游玩内容上,都对这次远离家门抱着不同程度的兴奋态度。

    ……

    餐厅门外的拐角处,苏子宁和妻子袁欣艺似乎对后辈的聊天很感兴趣,并没有第一时间现身打断。

    “平时在家里还好好的,怎么和同学在一起就是这种口音?和阿德莱德他们一种口气……方糖就方糖,怎么叫‘酥格糖’?”苏子宁一脸纠结地面向妻子,好像第一次听到自己女儿正用一种奇怪的曼城口音在和同学聊天。

    “你当然是大人物了,整天不是在国会就是内阁,你能上大街溜达的时间估计不是上半夜就是下半夜,有多少时间真正和普通人、和女儿生活在一起?”袁欣艺懒心无常地朝餐厅门走去,对丈夫的吐糟不以为然。

    酥格,就是德意志语里砂糖(zucker)的谐音,再加上一个糖字,就构成了机制方型砂糖的华美特殊词汇,而且字面意思也十分吻合:质地酥脆的方格型砂糖。对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定性”的外来词汇,苏子宁是“莫名惊诧”。

    女儿在餐厅里和同学之间的口音,如果放在后世来品评,就是典型的中国东南沿海普通话发音,夹杂着为数不少的浙、闽、粤汉语读音。

    对于标准华美国语普通话的推广,其实大灾难后穿越众们也试图定出某些“规矩”。不过从一开始,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后世人也没几个能真正说上一口标准的后世普通话。

    在穿越众的内部圈子或者家庭,这种现象或许还不够严重。和父母长期生活的子女们好歹还能“继承”一份“地道的曼城上流口音”。但在更大范围的普通国民教育中,即使是利用后世先进的拉丁字母标注发音法,也面临着日常普及教学中的不标准以及老师本身的问题,这导致国语教学示范总会朝某个方向无限“误差”下去。

    操着一口中国古代南方口音或者17世纪欧洲特色口音的教师们,注定他们的每届学生也会“有样学样”。这种国语教学质量,指望完成一项普及后世标准普通话教学的华美国语工程,那完全就是一场“灾难”。

    对于不同时期涌入的各国各地的移民来说,能几年内速成华美国语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好歹也算能听懂,标准读音偏差什么的也没啥大问题”的妥协,不可避免地会发生并默认下来。要想国语教育更标准。除非穿越众们什么事都不做,代替所有的国语教师一天到晚去为几十万的移民搞上几十年的语言教学。

    二十年国家普及教育的结果,就是来自东方和西方的曼城市民阶层中,渐渐出现了一种和穿越众颇为不同的曼城口音,甚至还夹杂了大量欧裔说汉语的发音特点。在某些场合。就连穿越众有时候都不得不转而模仿这种“本地话”才能和曼城青少年们顺利交流。

    “区区500个人怎么能抵抗强大的‘本地人群’的语言环境呢……呵呵,有意思。”

    再想想。居然还有点小激动。苏子宁这才释然。

    ……

    一年一度的曼城祭的时间还未到,带着女儿的苏子宁夫妇就在码头边和其他几个家庭的父母聊天。越是临近中午,涌到港口区的市民家庭越多,代表着穿越众身份的豪华马车数量也不断在港区停车场增加,曼城警方调集的警力特地将部分港区隔离开,以防止出现意外。

    最早的一次曼城祭。是1620年10月20日。当时距离那场穿越大灾难才一个多月,刚刚迁徙到曼城的穿越众们,还在辛劳地拓荒建设新的家园。几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建议下,当时的人们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在岸边举行了一次小规模的集体祭奠仪式,为穿越大灾难中的死难者默哀,为幸存者打气。

    一个非正式的社会活动,或一两年一次,或两三年一次,慢慢的,这种单纯抒发穿越群体特殊哀思的行为,就渐渐固定成为每年一次的曼城湾祭奠活动。随着当年的痛苦渐渐远去,新的忙碌和希望再次填充了生活,二十一年来前来祭奠的穿越众是越来越少,而自发参与的普通市民却越来越多。

    不知道这种祭奠是如何扩散开的,在曼城的老一代移民的以讹传讹下,据说当年第一批踏上曼城土地的先驱们,经历了巨大的海上磨难和牺牲,才造就了曼城今天的辉煌。

    真相永远是秘密,但民众的想象力显然又是极度光辉和富有诗意的。1637年,时任曼城市长的毛健,干脆将这天的祭奠正式定为了曼城的城市纪念日,并加以发扬光大,让后来的移民能最大程度上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历史。而在之前,也只有狄祖恭领衔的百慕大双湾市才臭屁哄哄地创立了若干城市纪念节日。

    按照不知道什么时候立下的规矩,一艘非蒸汽动力的渔船小舢板载着装满鲜花的竹筐慢慢驶离码头,朝着曼城湾中央而去,负责驾船的必须是曼城最年长的几名水手。

    码头边,两百对多名来自各大高校的少女全部身着祭奠礼服静静站立,手捧陶罐、镰刀、铁钎、锯子等各种象征当年辛勤开拓的拓荒工具。

    “莎莎,我总觉得这根丝带不舒服,应该结错位置了吧?”人群里,安吉莉亚摆弄着复杂的东方礼裙丝带,总觉得身上有点不自在,不由得悄悄对着身边的闺蜜安淑嘀咕,还用上了对方的小名。

    “没有啊,不都这样穿的吗……嘘,别乱动。老师在后面看着呢……”安淑轻轻打开对方不断拨弄腰际丝带的手,一边压低了声音。

    小舢板缓慢前行,鲜花不断抛洒而下,水面飘荡着一道晃动的长长花带。“友情参与”的海警队曼城内湾要塞,此时也响起了礼炮,岸边的观礼人群纷纷鞠躬。几个老头子移民还在得意洋洋的述说当年的曼城有多么多么小,自己是怎么在沼泽地或森林里伐木劳作的情形。

    “这些仪式都是怎么弄出来的,跟真的一样……当初我们不过是……”

    角落里,袁欣艺带着奇怪的笑容在嘀咕,不过却换来了丈夫一个禁声的小动作提醒。

    复杂的祭奠仪式还要大概持续一个钟头。苏子宁见妻子站得太累,就带着对方朝港区的另一头走去,打算找一家小酒吧坐坐。

    ……

    港区最角落的某段渔业码头边,一场颇具观赏性的码头舞蹈正在短笛和吉他的伴奏下热闹展开。节奏明快,时不时还有一段悠扬的长音起伏回转过渡。听起来分外悦耳。

    这是十几年间在曼城底层市民间逐渐兴起的码头丰收舞,通常一次成功的渔业捕捞后。喜获丰收的船主会在码头无偿向路过的市民分发一部分海产。然后趁机向进货的商贩大肆推销。久而久之,一种固定模式的码头小表演就这样成型了,甚至还成为久航归来的水手们和家人朋友共庆安全归航的小活动。

    “我们华美人扬帆远航,神指引我们跨海越洋。为了寻找所爱之人,走遍世间所有的海港……”

    为舞蹈伴奏的,是比原本问世时间提早了十几年的《航海赞美歌》。水手们带着家人双人绕圈外带简单的手势,踏着节奏,面带得色,哼着整齐划一的歌词。旁观的年轻市民都在依着节奏拍手鼓掌。无论是华裔还是欧裔,都面带喜悦陶醉其中。

    歌词的内容不再是颂扬这个时代的荷兰商人,而是变成了华美的水手。歌词作者是曼城娱乐公司最年轻的特约作词家冯德尔(1614-1663)。冯德尔随着做商人的父亲在1623年移民到曼城,那时候才9岁。被后世喻为荷兰的莎士比亚的荷裔青年,很小就展露出文学方面的天赋,现在已经成为了曼城常春藤高校最年轻的诗文讲师。

    港口附近的酒吧多了不少,一群水手和几个商人拥挤在门口喧哗,为结算出航的薪资问题大吵大闹,一位闻讯赶来的警察正在耐心调解,但目前看起来矛盾有点不可调和,最终走司法程序的可能极大。

    某个港口旅馆的门口,几个市民捧着报纸彼此侃侃而谈,对于今年秋季百慕大海外领的蔬果因飓风天气而大幅度减产的消息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一路上,曾经一前一后保持一定行走距离的华裔移民夫妇都少了许多,新一代年轻夫妇推着婴儿车相敬如宾挽手而行已经大为常见,这让苏子宁又是一阵莫名的感慨。

    恍然之间,苏子宁忽然在周围发现了不少小变化,有衣饰上的,有语言上的,有礼节上的,那些熟悉了二十年的画面之中居然夹杂了越来越多不曾留意的陌生小细节。

    蒸汽吹动的船笛声响起,一艘从加勒比州蝴蝶岛双子港开来的商船正慢慢进入曼城湾,而曼城祭的最后一段仪式也刚刚结束,观礼的人群涌到码头边,将手里的鲜花纷纷投掷入水,瞬间一大片水面都铺上了厚厚的花瓣。

    ……

    即将过去的1641年,华美全国的新生儿预测将达到31000人,新生儿周岁内死亡率第一次降低到30‰以下。这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新生儿膨胀数据无疑再次加重了全社会的抚养与教育压力,也蕴含着妇幼用品市场的巨大商机。

    1642年度的国家中央财政预算案即将出台,是否继续增大来年的社会民生保障和教育预算,内阁和国会都纠结了很长段时间。面对即将到来的“历史战略收获期”,再次把消减预算的屠刀对准国防开支,显然不是个明智之举。但对于人口已经超过63万的华美而言,年增新生儿数量超过新增移民数量也就未来几年的事,未成年人的社会抚养与教育,将是国家未来二十年的最大负担之一。

    穿越众目前最年富力强的一批人,大都步入了中年,也就只能再活跃二十多年,也许提前跟踪国内社会变化,并做好相关政策的战略性调整,会是华美当政者必须用心对待的一项关乎国家前途的重大使命。

    当然,美好的一面也在显现,1625年以前出生的上万本土新生代已经长大并陆续走上社会,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本土新生代人口红利将会如滚大的雪球般陆续释放出来,国家的社会本地化进程也会越来越快,越来越明显。(未完待续。。)

第四章 金融武器

    任何一个文明的发展,都离不开政治、经济以及军事三个主题。历史学家们研究人类近代文明的发展,也围绕着这三个基本主题展开了细致分析。

    不得不说,经济问题一直是历史学家们对文明发展的核心研究对象,因为生产力的进步才是文明进步的最核心要素。而与之相关的社会经济活动,则实实在在地反应出时代的若干个标志性特点。

    从第二个千年纪年开始,无论是正处于宗教狂热的黑暗欧洲,还是社会高度繁荣的东方,商业发展催生出了“商业信用”,并历经数百年发展,成为结束野蛮经济生态、引导近代文明前进的最强有力武器。

    新生产力套上了商业信用这件极品装备,演化为近代金融制度,而近代资本则借助近代金融制度由下而上的突破封建政治制度对社会旧有生产力的掌控垄断,开辟出一个让后者完全无法招架的新战场,并最终取而代之。

    16世纪末,一位名叫巴伦支的荷兰船长,带着一批货物,乘着地理大发现时代的东风,踏上了从欧洲北面寻找亚洲航线的不归路。

    巴伦支发现了斯匹兹卑尔根群岛,他兴致勃勃地不顾严寒危险继续在北极圈内航线,并毫无悬念地被冰封的海面困住。巴伦支和17名荷兰水手度过了8个月的严寒冬季,他们拆掉船板做燃料,靠打猎维持生存。

    恶劣的险境中,相继有多人死去。但巴伦支和他的船员们却做了一件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私毫未动别人委托给他们的货物。而这些货物中就有可以挽救他们生命的衣物和药品。

    巴伦支终于在这场严酷的灾难中去世,而幸存的船员则把货物几乎完好无损地带回荷兰,交回委托人手中。

    也许巴伦支只是那个时代默默无闻的诸多荷兰商人中不起眼的一份子,他的悲壮之举让“巴伦支海”出现在世界海图上,这大概并非他最初的意愿。而从更早时期开始,一代代荷兰商人就用生命作代价,守望他们的商业信念,创造了传之后世的商业信用法则,发展出多种流传至今的金融手段。

    这种持之以恒的做法给整个荷兰带来了显而易见的好处,那就是商业信用深入人心。并让荷兰赢得了海运贸易的世界市场。

    16世纪末。刚刚宣布独立不久的荷兰,为了保证自己国家的商业信用,甚至立法规定:本国银行家为敌对国提供金融服务都要受到严格的保护。荷兰在17世纪建立起他国无法撼动的经济霸主地位。阿姆斯特丹的银行票据可以轻易让任何一个欧洲封建君主在低头的同时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17世纪末,英格兰迎来了光荣革命这个历史大转机。新资产阶级贵族们选择了荷兰最高执政官的奥兰治亲王威廉三世作为他们的新国王。陪伴威廉三世踏上英格兰土地的。除了上万名荷兰士兵。还包括一大批金融家,他们将荷兰先进的金融制度带到了饥渴已久的英格兰。因为从17世纪初开始,荷兰就成为英格兰无比嫉妒的对象。又是极度学习效仿的老师。

    于是历史喜闻乐见地展示了经典的一幕,英格兰近代崛起的宪政体制、工业资本和荷兰黄金年代的商业资本终于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英格兰银行诞生,并将荷兰的商业信用法则发扬光大,利用学来的“廉价货币”等金融手段使本国的工商业发展壮大。

    威廉三世入主英格兰,欧洲经济中心出现战略性转移,已经在巨额的财富中渐渐腐化的荷兰失去了他们的历史优势,英格兰取而代之。

    ……

    1641年10月30日,周一。

    在曼城长岛西区最大的一片商业区的中央,比邻曼城大教堂和国有进出口集团总部大厦的街口,一座富丽堂皇的东式大建筑的门前广场上人潮涌动。

    现在天才蒙蒙亮,一大清早就有衣着光鲜或朴实的人们交织在一起,似乎显得有点不可思议。广场上的人们兴奋而紧张地交头接耳,或是捏着自己手里的纸制文件皱眉苦思,也有少部分则神色泰然地注视着不远的还未开业的建筑大门。

    这是去年才完成扩建与新装修的“曼城国有证劵交易所”,从1632年开始,这里就成为了华美经济发展的核心地标。庞大的东方宫廷式建筑内部分割成若干功能区,股票交易、有价证劵交易、以及即将开办的期货交易等一系列金融活动都集中在这里。

    “今天的报纸出来了!”

    一辆马车从远方的街口疾驰而来,还没有挺稳,几个年轻人就抓着一摞报纸朝人群跑来。

    拥挤的人群似乎受到了什么指示,都齐刷刷地让开了一条道,让前来的青年一路跑到了证劵交易所大楼的大门台阶上。

    “瑞典的托尔斯滕森元帅在波西米亚又获得了胜利,正在向维也纳挺进!”青年抹着额头的汗水,激动地举起了手里的报纸,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那位勇猛的瑞典炮兵总监,在国王古斯塔夫死后奋发图强,终于以瑞典军总司令的身份重新打进了神圣罗马帝国的腹地,这个消息让大部分购买了国有大西洋银行承销的瑞典债券的曼城市民欢喜雀跃。季度利息高达10%的瑞典国债,足以提供华美民间人士转让抄作的利润空间。

    “该死的,为什么神圣罗马帝国的将军那么白痴?!”

    也有若干购买了西班牙或神圣罗马帝国国债的市民,在听到消息后愤怒而沮丧地撕掉了早就填写好了的国债交易转让凭证,雪白的碎纸随风飘扬。引起了广场上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们的强烈不满。

    “还有一个消息,西班牙军队在米兰北部击溃了法军,意大利的局势再次朝西班牙倾斜!”另一个青年也挥舞着手臂,为部分垂头丧气的市民打气。

    “哈哈,好样的!我就知道他们会干得不赖!”

    一波角落里本来脸色阴沉的市民瞬间跳了起来,纷纷鼓掌庆贺。因为他们都购买了大西洋基金的股票,而这个基金正是与西班牙王国进行相关贸易的企业的主要投资机构。西班牙王国的一举一动,都将直接影响大西洋基金的股价涨跌。

    今天的证劵交易还未开业,广场上的人群就经历着各种悲喜,以收取交易佣金为目的的证劵经纪人则在大肆渲染自己代理的各家股票。欧洲大战的每一点细节。都影响着这里人们的情绪。

    ……

    受整个世界大环境的影响,华美建国后也不得不采用了金银复本位。不过比起欧洲各国通行的那种更容易因金银比价不稳而导致流通混乱的平行本位制,华美的货币政策选择了双本位制,即华美规定了金银的法定比价1:15。并允许正常流通。

    华美央行为此还专门铸造了少部分10美元面额的金币用于大宗结算。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一美元和十美分银币依然是华美国内的最主要流通货币。

    华美的出现,比历史同期多得多的白银顺着大西洋贸易离开欧洲,进入华美和远东。加上荷兰商人的推波助澜。欧洲的白银短缺现象比原本的历史提前了十几年,欧洲货币危机初现端倪。于是当阿姆斯特丹和伦敦的金银比价在1636年史无前例地变为1:13.5时候,数以百万计的华美银元又开始从各个渠道涌了出去。英格兰17世纪末大肆赚取海外利润的同时却国内白银日渐稀少的荒唐事,也在华美开始复制。

    大量套利的黄金涌入,作为主要流通本位币的美元银币外流速度加快,国内开始渐渐出现银币供应不足的现象。再加之占本国国民主体的华裔国民的私下储藏货币的行为还没有从根本上消除,国内银荒在悄然蔓延,一些不足值的欧洲银币都堂而皇之的、诡异地出现在华美本土。

    执行稳定的金银比值政策,从长期来讲是华美稳固国内经济发展、建立国家货币信用的必须手段,哪怕要忍受外部环境的冲击,无论是法律层面还是实际操作层面,都必须咬牙坚持。

    在国内,利用银行票证这类廉价的记账货币,取代繁杂和高成本的实体金银货币结算,加大货币流通率,其实已经早早实行并被各个企业所接受。但在海外贸易结算中,因汇率变动引发的货币损失则防不胜防,迟迟没有得到有效解决。

    为把货币灾难阻挡在国门之外,华美1636年就在亚速尔美租界初步建立了可操作的票证贴现与结汇制度,开始防范黄金进口和白银流出的套利行为。但大批的白银还是借着国际贸易结算,被本国或他国商人用黄金套走,1640年华美央行铸币厂出现连续六个月的平均银币铸造量只及往年30%的窘事。

    华美各大贸易企业对国家伸手严控亚速尔贸易货币结算的政策也逐渐不满,尤其是来自自由派的抨击从1638年开始,每年都在国会上演,就连部分新兴的进步派掌握的私营银行或贸易企业都出现了微词。

    原因无他,为针对以自由派为主的各大私营银行和贸易集团见钱眼看**裸的黄金进口套利行为,欧洲进出口的相关贸易结算被强制性划给了国有大西洋银行。任何和进出口贸易有关的票证贴现结算都必须在国有大西洋银行进行,并禁止单笔超过10万美元银币的出境交易。

    在断人钱财和杀人父母逐渐划等号的暴发户眼里,以保守派为主的国会参议院主导定下的死政策无疑是“妨碍经济自由”的绊脚石。即便许多人一知半解也大概明白了参议院的良苦用心,但终归有人心里不舒服。

    实行跛行本位制这种事实上的金本位,将白银从本位币变成辅币,从而回避银价变动的损失,似乎成为华美接下来不得不接受的解决方案。但以华美的身子骨,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和物质准备。

    ……

    从1638年开始,华美和荷兰有关“建立大西洋贸易国际票证结算中心”的谈判就时断时续地进行了好几轮。

    华美是另有目的地企图借用荷兰在欧洲的商业信用,以及国际票证结算业务这种廉价货币手段,通过严格的国际信用货币结算制度,来缓解本国银元因汇率差而不断外流的窘境。也为建立有利于自身货币经济稳定的金本位做伏笔,更为欧洲三十年战争结束后因货币危机导致的大规模经济混乱提前做好准备。

    荷兰则是野心勃勃地早就看中了蓬勃发展的大西洋贸易这块大肥肉,荷兰的金融资本同样对华美试图在欧洲单方面推行另一套票证结算模式表示警惕。

    交涉一直持续到1641年秋季,荷兰方面希望“大西洋贸易国际票证结算中心”干脆就在阿姆斯特丹,理由是荷兰本地的货币供应稳定,而阿姆斯特丹银行则能够提供最佳的担保和承兑服务。

    在华美看来,虽然阿姆斯特丹银行的资本更足,但“战场主动权”不能就这样交到荷兰的手上。国内数家私立银行也不愿意票证贴现的庞大利息利润单方面被荷兰人赚走,强烈要求结算中心设置在海州青城市,并由两国指定的若干银行共同承接大西洋贸易的国际票证贴现结算业务。

    最终,在1641年的11月1日的新一轮谈判中,华美和荷兰达成了一致妥协。未来一年内,亚速尔英雄港将成为新的大西洋贸易国际票证结算中心的设置地。华美以国有大西洋银行为主导,外加国内数家大型私营银行,联合成立“亚特兰蒂斯银行”,接手由国家管控的跨大西洋进出口贸易国际票证结算业务,并在曼城、青城、百慕大海外领以及加勒比海外州蝴蝶岛双子港设置分支机构。

    相对应的,荷兰的阿姆斯特丹银行也成为这个新的国际票证结算中心的第二家、也是唯一的一家欧洲银行,同时在阿姆斯特丹和亚速尔开展欧洲对华美贸易的票证贴现结算业务。

    华美亚特兰蒂斯银行开具的票证,可以在阿姆斯特丹银行结算,反之亦然。双方都分享这种银行票证贴现的业务利润,并以严格足值的货币完成所有贸易结算,具体的业务细则还进行了更细致的定义,以防止可能出现的利益冲突。

    虽然华美和荷兰都没有达到独霸的目的,甚至华美让出的利益份额还更多一些,但对于华美来讲,至少已经朝未来建立自己的金融霸权迈进了里程碑的一步,也是解决不可阻挡的历史大麻烦的唯一方法。

    大西洋贸易国际票证结算中心的开业还要等一年,但华美国内已经迫不及待地进行了又一轮金融制度的改革调整。

    1641年11月4日周一,《曼城周报》、《北美时报》以及《曼城金融报》等主要国内报纸都刊登了《国家银行法》修正案的内容。国内银行贷款年利率首次法定限制在最高8%的水平,而之前普遍高达12%以上的华美国内银行贷款利率将在1642年1月1日正式取缔。

    银行贷款利率的降低,以及更加广泛的国内银行信用票证等记账货币的使用,可以用更廉价的手段推动货币流通,也使更多的资金能够用于工商业发展。

    这是历史上几十年后的英格兰银行作出的最英明决策,更是华美经济发展到现在水到渠成能够直接套用的结果。对普通国民而言,银行存款利率跟着下调,也能变相遏制储蓄行为,促使国民手中的货币流通。(未完待续。。)

第五章 未来亲家

    在英格兰近代资本主义崛起的进程中,有一个极为重要的社会变革往往被人忽略:传统的英格兰贵族体制,在社会财富流动和新兴资本的冲击下,卖官鬻爵成为一种合法制度,并打开了一度封闭的英格兰贵族体系。

    英法百年战争和玫瑰战争之后,大量传统贵族家庭绝嗣,英格兰的贵族数量一度下降到只剩下50多家,但都铎王朝依然坚持着“高含金量”的贵族分封制度,贵族的数量增长极为有限。

    但到了斯图亚特王朝,社会经济与政治变革逐渐加深,英格兰王室也一改往日都铎王朝的谨慎做法,几任国王都开始了大肆封赐。1615年,英格兰贵族数量突破了80人,而到了1628年这个数字则增加到了126人。王室面临的钱库长期空虚,是导致卖官鬻爵日渐泛滥的首要原因。

    英格兰历史上第一起为世人所公认的贵族爵位出售事件发生在1615年,罗伯特.多摩尔花费了10000英镑,成为了魏宁的多摩尔男爵。斯图亚特王朝为敛财滥行的封爵政策,破坏了英格兰传统贵族在数量结构上的稳定性,让掌握大量财富的新兴乡绅阶层获得了更多的政治话语权,也对英格兰今后的社会经济与政治秩序产生了强烈的冲击。

    ……

    1641年11月17日,周日。

    起伏的爱尔兰草丘平原上,一团团如棉花糖般的牛羊在蠕动,为即将到来的寒冬拼命啃食已经发黄枯萎的草叶。玫瑰湖周边的农场里,入冬前的最后一批土豆正在收获,那硕大沉实的植物块根不断堆进马车,让辛苦一年的爱尔兰农民们笑开颜。

    爱尔兰战争之后。重新恢复和平的爱尔兰基拉尼领地,以它特有的魅力再次从爱尔兰各地吸引了更多穷困的爱尔兰人加入,华美中小私营企业在基拉尼的投资也逐渐增多。为降低国内的原料加工和供应成本,杨雯雯和戴卿卿联合投资的爱尔兰第一家纱厂在去年成立,从此基拉尼产出的亚麻和羊毛将直接制成麻纱和毛纱再出口到华美,价格比华美本土的纱厂要便宜至少三分之一。

    城镇周边的农牧产业规模继续扩大,其中绝大部分初级农牧业产品都通过南方的肯梅尔港,由华美幕后控股的“基拉尼玫瑰商会”出口到欧洲大陆或华美。大量的劳动力需求和远比爱尔兰其他地区更低的粮食价格,使基拉尼镇周边乡村人口在数年间猛增超过3万人,每年流入至少3000人。

    经济的再次复苏。使基拉尼镇成为芒斯特省凯里郡最炙手可热的经济中心,更是已经获得自治权的科克郡的巴结对象。科克城自治议会代表常年呆在基拉尼镇,在保持紧密贸易联系的同时,也把基拉尼作为了和幕后扶持者华美的另一个沟通渠道。

    虽然开销大增,但玫瑰庄园旗下的产业在1641年的纯收益估计也将达到60万美元。比十年前增长了近一倍。除了象征性的给予英格兰王室的献金,充足的资金使得当地的统治者戴卿卿有能力维持一支更加强大的地方武装。以保卫华美在爱尔兰的经济利益。也不再需要华美国内一分钱的支持。就能独立承担对科克郡自治议会的绝大部分援助。

    ……

    教堂的礼拜钟声在基拉尼镇的上空回荡,和爱尔兰其它城镇截然不同的宽敞清洁的小镇内,通往镇教堂的街道两旁分别站着一溜衣着光鲜的士兵,一个个神色傲然、目不斜视,仿佛正在接受一场检阅。

    带羽饰的银色圆顶军帽、雪白流苏和武装带的黑色制服、闪亮的长筒军靴以及一杆华美34a型后装燧发步枪,就是如今基拉尼卫队的标准装束。卫队的骨干成员来自华美外籍军团的落选者。他们没有如愿进入外籍军团,却成为了爱尔兰基拉尼女男爵的卫队核心。

    整个基拉尼卫队人数眼下已经突破千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堪称爱尔兰芒斯特省各领地内实力最强大的地方贵族武装。

    教堂的门开了,在本地爱尔兰神父的陪伴下,一众衣着华丽的贵族男女纷纷走出。当头的是一位留着山羊须、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身侧不远则是一位身着暗红色豪华礼裙的华裔贵妇,身边还牵着一个年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至于其他人,则颇为默契地离这对男女稍微远了几步。

    “非常感谢国王陛下为弗兰克封赐,他会成为一位合格的肯梅尔男爵继承人……出于对国王陛下的拥护与认同,我相信大西洋银行会妥善处理国王陛下所需的资金,解决苏格兰的暴民叛乱只是时间问题。”戴卿卿笑不露齿地朝身边同行的英格兰国王查理一世说着,目光却在眺望遥远的南方,“至于爱尔兰的天主教问题,相信您已经看到,这里的和平共处会成为整个爱尔兰的典范。”

    戴卿卿口中的弗兰克,就是她和代伯童唯一的儿子代欣志,如今已经正式获得基拉尼南方的肯梅尔领地的男爵头衔,今后还将合法地继承戴卿卿的基拉尼男爵头衔。而在他年幼的身上,同时还有着德意志萨克森地区埃姆登侯国欣特男爵的头衔。

    “嗯,这是整个英格兰王国的期望,那些该死的苏格兰暴徒早应该清楚,我作为他们的国王,理所应当拥有处理苏格兰问题的一切权力!”

    听到拿到好处的戴卿卿终于松了口,查理一世那苍白而憔悴的脸居然泛起一丝红润。从1640年开始的又一轮苏格兰农民起义,再次掏空了查理一世那为数不多的家财,而好不容易才还清1636年国家战争赔款的国民议会的商人议员们,显然对查理一世再次召开的长期议会心有余悸,坚决不同意增加战争拨款。

    国民议会在1636年的爱尔兰战争中一败涂地,许多议会党强硬派被边缘化,让查理一世趁机又扳回了一局。但英格兰王室的困境却从来没有解决过。为处理王室债务,查理一世一度没收了委托存放在伦敦塔里的伦敦金匠们的贵重金属,并再次提高了铸币税,甚至用严重不足值的陈旧磨损货币来偿还王室债务。

    王室这种典型的赖账行为,让绝大多数国民议会成员极为厌恶。许多人都拒绝出席长期议会,这又差点导致一场激烈的内部危机,保皇党和议会党的剑拔弩张看样子很难收拾了。

    至于荷兰那里,贷款利息已经拔高到让人生畏的程度,查理一世是绝对不愿意再去碰那些如吸血鬼般的荷兰银行家了。在这个关头,除了继续从华美方面借贷资金。查理一世已经很难再找到合适的资金来源。

    这次查理一世借口外出爱尔兰旅行,就是厚着脸皮私下找大金主戴卿卿来贷款的,为此他不惜再次把基拉尼领地的经营范围又扩大了好几千英亩,甚至还给了戴卿卿儿子一个男爵头衔。

    小小的教堂似乎之前涌进了太多的人,当查理一世和戴卿卿已经走到街道尽头的时候。教堂大门还不断有人走出。

    作为这次爱尔兰之行的主要负责人,外交部副部长史文博自然必须紧跟英格兰国王身后。而她的长女史安莉则在另一个“贴身跟班”的伴随下。走在了人群最后。

    身着优雅礼裙的少女再过一个月就要满18岁了,如今正在华美常春藤高校就读文学与艺术专业,这次是请假才能陪父母前来爱尔兰。而紧随她身侧的,是一位身着华美陆军军官制服、佩戴中尉军衔的欧裔青年。

    此人正是几年前在埃姆登华美领事馆里与“尊贵的圣克鲁斯公爵小姐”邂逅的鲁珀特,今年22岁。为追求当年让人眼前一亮的极品华美萝莉,鲁珀特甚至还主动申请到华美西点军校和常春藤高校留学。

    五年的华美定居学习。让聪明而勇猛的鲁珀特获得了华美陆军授予的中尉军衔,在常春藤高校也获得了文学与艺术学士学位。

    从表面上看,鲁珀特的日常生活习惯和谈吐已经和一位华美欧裔青年没有多大的区别,但他那高不可攀的欧洲大贵族身份。还是一度引起了常春藤高校内不少欧裔女生的强烈单相思。不过谁都知道,鲁珀特所爱的女生是外交部副部长的女儿。眼下鲁珀特学业期满,即将归国,这次顺路陪同史安莉一起到了爱尔兰。

    “上帝保佑,小志今天看起来好像生病了。”史安莉担忧地望着人群最前方,对那个被父母放在大庭广众之下担惊受怕的小男孩颇为关心。

    “是的,他年龄太小了,又起码站了两个小时,换做我也会受不了的。”鲁珀特非常殷勤体贴地为自己的女神打开了马车门,在征得远方某位“严厉的长辈”的目光同意后,十分幸福地和史安莉坐到了同一辆马车上。

    “鲁珀特,什么时候再去曼城呢?听说您的父亲打算让你去荷尔斯泰因(德意志最北边)?”

    身边的青年从认识那天起,就给史安莉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尤其是那一手弹奏华美钢琴的高雅艺术修养,让情窦初开的少女经常想得出神。想到父亲那莫名其妙地让自己和对方保持一定距离又并不完全反对的暧昧态度,史安莉就暗暗伤心,还以为父亲不太同意自己和鲁珀特的关系更近一步。倒是自己的母亲安娜,早就急不可耐地在西班牙贵族圈里给自己到处物色未来的丈夫。

    和那些粗鄙而不爱干净的西班牙乡下人过日子,史安莉想想就觉得恶心。

    “嗯,父亲希望能在那里招募到更多的可靠士兵来保护埃姆登。”鲁珀特挺了挺胸膛,但看向身边女孩的目光却出奇的温柔,“上帝作证,即便是在荷尔斯泰因,我也会每时每刻思念茱莉亚小姐的……”

    青年那明确无误的表白,让史安莉羞红了脸,两人就这样默默并排坐在马车上,向远方的玫瑰庄园而去。

    ……

    “……查理一世估计很难消化我们给他带来的冲击。他似乎还没有心理准备按照‘我们的传统’为他的女儿早早定下一门亲事。”

    玫瑰庄园客厅里并未配置那种昂贵的电灯,古典的烛光围绕着在座的几位男女,史文博那发福的身躯陷在沙发中,正以一种发笑的语气在嘲讽已经离去的英格兰国王。

    “现在迹象很明显了,英格兰内战最迟会在一到两年内爆发,只要我们做一点点手脚,查理一世必然会陷入没有抓拿的境地,很快他就会回想起今天的话题。到那时候,他会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女儿打包送到基拉尼来的!”

    戴卿卿捏着酒杯轻轻摇晃,似乎对自己的宝贝儿子“鸠占鹊巢”的计划自信满满。因为欧洲贵族联姻,女方用领地、封号和财产做嫁妆是“认定一致”的传统规矩,更是财产转移和政治权力的合法过渡手段。而且英格兰国王法庭是允许低于12岁的婚姻,同时期欧洲也有几岁获得婚姻协议的记录。

    “孩子年龄太小了,卿卿,这对他的成长很不利。我们不应该牺牲自己孩子的幸福,来达到政治上的目的。”代伯童是在场唯一一个露出担忧神色的人,作为代欣志的父亲,他对妻子戴卿卿如此处心积虑地让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去承担那么大的历史负担而焦虑。

    “当他成为爱尔兰亲王的时候,就会明白的……这是历史给他的偏爱和补偿。”戴卿卿咬着嘴唇,好半响才一字一句地回复了代伯童。

    “对了,你女儿和鲁珀特亲王的事?”似乎在转移话题,戴卿卿又把头朝向了史文博。

    “他们很喜欢在一起,根本就不需要我去操心。与其让鲁珀特这个军事天才糟蹋在查理一世的手里,不如为我们服务。哎,说起来,女儿和我说话的时间已经远远少于以前了,女大不中留啊……”史文博故意做出一副心痛的样子,让代伯童夫妇二人忍不住露出鄙视的表情。

    “妈妈,我害怕……”

    突然客厅的门开了,只见小小的代欣志身穿睡衣,怀里还抱着个大大的枕头。大概是白天在教堂里被万众瞩目所吓着了,眼下正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口发抖。

    “亲爱的怎么了?”戴卿卿赶紧几步跑过去,将儿子搂到怀里,还抬头对着儿子身后的爱尔兰保姆露出一丝愠色。

    “对不起,夫人,他想……想和您一起睡。”保姆惶恐中赶紧俯下身。

    “来,今天爸爸陪你睡。”代伯童也走了过去,将儿子抱在怀里,心疼地摸着对方的小脸蛋。

    “嗯,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小代欣志转头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脸上的泪水还没擦干。

    “呃,就不打扰你们的家庭聚会了。”史文博摸着鼻子从大门边错过,一边还对代伯童挤眉弄眼一番。

    看看远去的外交部副部长,戴卿卿居然还脸红了。因为这几年就算和代伯童结了婚,她也一直以教导孩子为由留在本土或爱尔兰,和代伯童少有碰面。而身带重任长期在外的代伯童,也极少有时间和妻儿团聚。

    “看在儿子的份上,今天一起休息吧。”戴卿卿亲了儿子一口,带着微笑挽住了代伯童的胳膊,三人缓缓朝走廊深处走去。(未完待续。。)

第六章 流血的马达加斯

    在近代海权思想还没有真正系统成型之前,欧洲海上列强们对海上航线的垄断掌控就早早开始付诸行动了。

    例如利用风帆时代远洋航行无法回避的天候季节、风向洋流、淡水补给和关键地理导航参照点的时代特点,占据航线途中最关键的港口,这一招立竿见影并一直作用到19世纪,都是最重要的战略把持手段。

    还有一种风帆时代所特有的绝招,就是航海图。一份详细记载了风向和洋流变化规律,以及航线上关键的停靠补给和地理导航坐标点的航海图,成为欧洲航海家们最宝贵的财产,也被各个欧洲列强君主们视为国家最高战略利益,并加以严格控制或成为搜罗的对象。

    在海上定位技术与制图测绘手段都极为原始的蒙昧年代,对航线资料进行严格保密几乎是最有效的垄断方法。葡萄牙和西班牙都利用自己掌握的航线资料将竞争对手死死压制住,一张手绘的航海图只要不泄露,就能让英格兰、荷兰和法国人花去上百年的时间、无数的金钱和生命去重头走一遍。

    在东方,15世纪初的大明帝国也有着类似的记录,其中《郑和航海图》算是那个时代所能表达出最详尽内容的印度洋航线的官方资料。

    以我们现在的世界地理知识来回头看待这份《郑和航海图》,也许大多数人会穷极一生都无法完全揣摩出上面各种尺度比例失真的航线信息,以及各种莫名其妙的地名。但在当时来说。却是海上行家们视若珍宝的海洋地理资料。

    “门胳赤”,就是一个让人一度十分费解的东方式地名,历史学家们最终才知道是马加什(马达加斯加)的音译名称。直到有一天,马达加斯岛的北部发掘出了明初的瓷器文物,才再次从侧面应征了那支庞大的郑和舰队或者是明朝商人们在印度洋上可能的轨迹。

    面对各种真伪难辨的学者论战,郑和当年到底走了多远一直没有个定论。但作为非洲唯一的黄种人国度,倒真是让当初登岛的第一批欧洲人大吃一惊。

    据说一直到现在,马达加斯加岛北部的土著部落里还流传着东方水手后裔的传说,于是有人无厘头的做了个假设:郑和把远洋航行中犯了军规的水兵或是海盗流放在马达加斯加岛上,然后诞生了一个非洲黄种民族。

    听起来挺崩溃的。而且显然会被任何一个较真的历史考古学家给喷死。但历史学的进步本身就是一个去伪求真的过程。

    ……

    北半球早已进入了又一段寒冷的冬季,但在马达加斯加岛的东北部,还是一如既往的热带雨林气候,年平均气温始终保持在25度以上。

    在后世的马达加斯加岛东北部的武希马里纳和图阿马西纳。由东联集团出资在几年前建立的贸易站。都已经发展成热闹的贸易港口。前者被命名为桑海镇。移民定居人口目前只有不到2000人,后者则叫做苍角港,人口也才刚刚过3000。眼下印度洋总督区的首府。就设置在苍角港。

    桑海镇和苍角港都属于马达加斯加的梅里纳土著王国势力范围的北部边缘地区,两地的拓殖和贸易繁荣,在附近聚集起不少的马加什土著村落,形成了小有规模的外围市场。

    来自南山港、金沙港或月山岛的华美商人,成为桑海镇和苍角港最活跃的人群。而东联集团每年花费重金、通过自己的渠道从欧洲或远东单独搞来的难民,也全部安置在这两座城镇里扎根立命,其中华裔占了大多数。

    本地土著在周边的平原森林地带居住耕种狩猎,接受来自华美殖民者的新农作物和农业指导,用初级的农猎产品来交换华美的铁器、罐头、玻璃、布匹、蜡烛、火柴、香烟、砂糖、海盐等商品,尤其是威力强大的燧发火枪,更是成为当地土著统治者最喜欢的交易品。

    落后的生产力和语言上的障碍,并没有阻挡马加什人和华美商人的贸易热情。很快,稻米、甘蔗、皮毛、宝石、香料、金砂,就成为马达加斯加岛东北部最炙手可热的本地商品,并源源不断地通过东联集团的商船外输。

    虽然印度洋总督区的经济规模完全没法和南非总督区相比,通常一个月一艘商船就能包圆掉领地内的所有贸易活动,但仅仅是粗榨蔗糖一项,每年从苍角港输出到月山岛的数量就超过1000吨,东联集团在马达加斯加岛蔗糖上的年纯收益就超过15万美元。

    而马达加斯加东北部的浅表层金砂,长期以来就是马加什土著们农闲时喜欢收集的,也让东联集团每年能获得价值接近4万美元的黄金,偶尔一块狗头金,还会带来更大的惊喜。此外每年近千吨的廉价稻米贸易,也解决了月山岛海外领上万华美国民的半数口粮问题。

    南非的大型煤矿资源还“躲”在内陆难以接近,但苍角港在后世就是马达加斯加岛的重要产煤地之一,一旦真正开发出来,那整个印度洋总督区、印度洋航线、乃至南非总督区的经济都会拔高一个档次。在这一点上,华美海军印度洋舰队司令文拓少将是第一个表示支持的军方高层,独霸南非总督区经营权的国兴集团也“坐享其成”地表示期待。

    桑海镇周边主要是丘陵和原始森林,平原狭小,拓殖农业的发展潜力有限,但附近的矿产资源却十分丰富,未来肯定是印度洋总督区最重要的矿业中心之一,再和苍角港的煤炭资源结合起来,就是一个完全能在本土之外独立运作的初级冶金产业。为此东联集团已经向国内数家冶金企业和大学高校发出了邀请函,为在苍角港兴建一家小型冶金企业展开了前期工作。

    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就是桑海镇和苍角港刚刚建立的头两年,打的旗号还是“永久贸易站”。两地都迟迟没有向国家交付委托管理权,除了总督老惠更斯派来的一位临时税务官,当地事实上的最高行政官居然是东联集团的一位分公司主管。

    这可以说是东联集团之前有意无意保持的一种“自由”状态,结果被国会进步派和一些保守派议员以“狼子野心”为由,在国会上公开指责抨击了几乎一年,两地“收归国有”的法律程序才被加快。东联集团在1641年1月1日正式将委托管理权交归国家,总督老惠更斯总算把总督府搬到了苍角港。

    比起其他海外业务,来自马达加斯加岛的收益只占东联集团的很小一部分,但从未来的发展潜力来看。据对不容小觑。所以当远东的业务都处置的差不多的时候。东联集团总部回过头来开始专门制定大规模开发计划,正式将重心投入到印度洋总督区经营上,准备将马达加斯岛打造成一个全新的“印度洋基地”,以和几乎垄断南非总督区的国兴集团展开长期竞争。

    除了资金上的准备。东联集团还决定继续加大殖民投入。以扩大桑海镇和苍角港的控制范围和劳动力规模。在无法从国家手里获取更多移民配额的情况下。就自己主动派遣工作人员去欧洲或大明招揽流民,甚至还打算从国防部手里“购买”本土或加勒比海的战俘劳役,来充实当地的劳动力。

    ……

    1641年12月3日一大早。一艘挂着东联集团旗帜的中型蒸汽货船缓缓驶入桑海镇的北部海湾,在当地码头马加什土著雇工见惯不惊的目光注视下靠上了简陋的港口码头。

    “东联30”号是东联集团下属东方运输公司的一艘满载排水量3050吨、最大载货量1500吨的“国标1500型蒸汽商船”。采用一套国有重型机械公司出产的技术成熟的1600马力蒸汽机和细管锅炉,9节航速时最大续航力可达6300海里,只需要18名船员就能正常操控。

    和其他几种东联系列商船的客货兼顾不同,国标1500型是整体结构非常简练的纯干货商船。因为设计上最大限度地利用载货空间,所以基本不具备远洋客运能力,其定位一来就固定为专门从事远洋大宗商品货物输送。为了提高港口的适用性,该船上甚至还自带了卸货用的蒸汽吊杆,即使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荒岛,只要吃水深度允许靠岸,就能自行卸货。

    国标1500型商船的结构抛弃了过去那“一根决定命运”的传统龙骨,充分发挥造船木材的韧性和钢铁件的强度优点,采取了后世经典的混合骨架式结构,让船舶结构一体承担纵向和横向压力。这一设计曾在北洋船舶集团的某型内河商船上尝试过,但却是第一次用在远洋大吨位商船上。

    远离华美目前船舶制造业里昂贵费时的大件龙骨加工,对造船木材的挑剔也大大减轻,直接结果,就该型商船的用料成本直线降低,建造难度也低于老结构船体。建造工期和同吨位的其他老结构商船相比,缩短到只需要不到8个月,大数量订购优惠单价只有20万美元,几乎和最大载货量只有800吨的东联800型商船当初的造价相当。

    该型商船不光物美价廉,用途极为单一,建造快速维护方便,更关键的,它并非是传统造船业龙头北洋船舶集团的产品。

    十几年来终于吃透了造船业内某些小花样的国有青城造船厂,一举突破了长期被私营船舶企业垄断的虚高造船成本,最近两年国内船舶平均造价被打压了足足20%,有力地促进了华美船舶制造业的竞争格局。虽然华美船舶制造业的税收一向不低,但也让曾经为扩充海上商业运力伤透脑筋的一众华美外行们,终于看清了游启和石益格当年那老实巴交的面孔下“龌龊”的内心世界。

    目前除了东联集团,国内诸多大中型海运货贸易企业也在陆续订购国标1500型商船。用于淘汰替换老旧的船型,优化自身商业运能,国有青城造船厂的业绩开始急速攀升。

    东联集团为增强各条远洋航线的大宗货运竞争力,过去四年里一口气订购建造了10艘国标1500型商船,外加已经成规模的8艘东联大型五桅纵帆商船、7艘东联2000型和13艘东联800型商船,使旗下的东方运输公司一跃成为国内仅次于国有远洋运输公司的第二大远洋物流企业。将国内的大西洋商业运费直接打压到23美分每吨/百海里,并使产自南山海外领、南非总督区的谷物出口到欧洲都有和本土竞争的价格优势。

    由月山岛海外领而来的东联30号刚一放下船板,一行面色不佳的青年就迫不及待地走下船,一个个如释重负般大口吸着潮湿的空气。堆满水泥建材包装的船舱里空气流通性极差,临时安置的拥挤铺位更让这些在本土娇生惯养长大的乘客们不适应。

    这支年轻队伍的领头人。是一位年纪约莫30来岁的欧裔青年。和其他萎靡不振的同伴相比。青年充满书呆子气的脸上居然看不到一丝困倦,反而显得十分轻松,仿佛早就习以为常了。

    “是弗雷教授吗?欢迎你们来到马达加斯加,我是东联集团桑海镇的业务负责人吴桐。这位是我们的保安队长乔纳先生。这次委屈大家了。总部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各位的住宿。这里最好的一家旅馆。”

    一位衣着光鲜的华裔中年人带着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欧裔壮汉走了过来,向一行正在舒展胳膊腿的年轻人满脸堆笑,看样子早就收到了对方要来的消息。吴桐。是东联集团东方实业公司南山港分公司经理吴盛的侄子。

    弗雷今年32岁了,作为前国土资源部长安邵清的高徒,弗雷已经获得了地理学博士和生物学硕士学位,并成为曼城首都国立大学最年轻的教授。现在,他正带领一支首都国立大学的地质系应届毕业生组成的科研实习小队,受东联集团委托,前来马达加斯岛进行地质测绘与矿产资源调查。

    “这里比月山岛更潮湿,其实很多年前我来过一次,不过那时候这里蛮荒多了。”弗雷愉悦地和前来迎接自己的吴桐主管和乔纳队长握手,一边还介绍着身后的一位位腼腆的大学生。

    “这里十分富饶,总部希望能更加深入了解这一带的矿产分布,我们会建立矿场,并保证每年收益的5%作为本集团捐给首都国立大学的科研教学经费!”跟着叔父移民华美已经快二十年的吴桐,十分老练地运用着若干交流诀窍。对这些高级知识分子而言,没有什么比提供科研对象和资金更有吸引力的话题了。

    “很荣幸能获得东联集团的信任,我想明天就可以开始了!首先我们应该测绘一份更详细的地图,这需要几位熟悉附近至少二十公里范围的向导。”弗雷赶紧招呼几个学生打开行李箱,从里面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若干制图工具。

    “弗雷先生,也许您和您的学生应该多休息几天。”保安队长乔纳和吴桐对视一眼后,带着奇怪的笑容开始“安抚”年轻教授的学术冲动。

    “不用,我们在月山岛已经休息了三天。”弗雷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哪怕他身后的学生一个个露出恳求的目光。

    “这个……现在南边的马加什土著之间有一些小矛盾,我们需要先解决一些出行的安全问题。您知道,这里的土著都是些脾气古怪的人,他们彼此仇视了上千年,我不想因为一些小麻烦而伤害到您和这些宝贵的学生。”

    来自西点镇的退役军士长乔纳,此时十分慎重地压低了声音,一边还偷偷指了指南方的遥远山林。

    ……

    一周后,弗雷等人被告知可以出发,而在休整的日子里,弗雷再次见识到了本地那隐藏丰富的大自然财富。

    商人们从土著手里换来的一批成色不错的金砂让随行的大学生们惊喜连连,几块被人用来堆叠护镇外墙的石头,被弗雷一眼就识别出是品位很高的铅锌铜矿石。还伴生着少数金银。

    马达加斯加岛不愧是世界级的金属矿物博物馆,尤其是在桑海镇的四周,铅、锌、铜矿资源十分可观,伴生的金银资源也比较丰富。在较南部的山区和沿海平原,还有大规模金砂、伴生铬的镍矿,而且上述矿藏都是容易开采的浅表层矿产。

    在桑海镇内,近一年来已经有来自大明的华裔移民工匠自发地利用木炭冶炼来当地获得的矿石,不过矿石来源几乎完全依靠那些零散的土著交易,规模仅限于家庭式小作坊,所以东联集团才兴起了直接在苍角港建立大型冶炼厂的想法。

    目前华美国内的铜矿石供应。只有几处规模不大的矿点。分别位于曼城以北的奥西宁监狱的铅锌铜银矿、银谷镇的铜锡铅矿、海州东福镇的辉铜矿,以及月山岛的硫铜矿。

    国内重工业和造船业的日益扩张,对金属铜的需求十分旺盛,单凭上述那点铜矿产出和欧洲贸易。是无法满足国内的需求。据说国内铜价攀升到最高点的时候。铜锭短缺几乎持续了两个季度。结果闹出北方工业集团一急之下私下将大批一美分硬币熔掉做工业用铜,然后被国家罚款警告的冷笑话。

    弗雷率领的科研小队在桑海镇西面和北方不过几公里的范围内,就陆续发现了好几处有开采价值的铜矿或铅锌矿点。而且还是伴生少量金银的表层矿,开采难度也很低。这个消息迅速传到南山港,让分公司总经理吴盛在办公司里兴奋地大喊大叫了好一阵。

    如此唾手可得的财富,怎能不让吴盛欣喜若狂?相信更详细的勘探资料出来后,位于曼城的东联集团总部会是如何兴高采烈的景象。

    初阵就收获颇丰,也让一众嫩头青大学生们兴奋异常。除了留下少部分学生继续进行地质测绘工作,弗雷又率领剩下的精英转向桑海镇的南方,因为早在几年前,土著们就从那里带来了不菲的金砂。

    在一队黑水保安公司武装队员的保护下,弗雷等人穿梭在沿海平原的原始丛林中一路南下,并在圣诞节前夜那天赶到了后世的桑巴瓦地区附近。

    在几处临河的荒滩上,一条沿河朝内陆延伸的金砂带引起了整支队伍的尖叫,不少黑水保安队员都不顾岸边的肮脏污泥,俯身在河水中淘洗着矿砂。阳光下,若干金色砂砾在手指缝间熠熠生辉。

    从渡过一条大河开始,和平景象似乎就远去了。丛林里,山谷中,甚至是河流小溪边,都不时能见到高度**的马加什土著的尸体,从尸体上遗留的痕迹来看,显然这里发生过一系列的土著间的激烈战争。

    “有点可怕,难道他们这样做就会获得敌人的让步?”

    再次路过一个已经废弃的土著村庄,只见村中的一处木架上赫然挂着若干已经腐烂的土著尸体,弗雷身边的几个大学生都恶心地捂上了嘴。

    “当地的几个首领在争夺我们的商品份额,虽然老板们并没有挑起他们战争的真正意愿,但事实就是,他们会为了一杆21b燧发步枪或是几件铁器死掉十个人都在所不惜。”乔纳队长满不在乎地从一边走来,直接一脚就踢翻了挂着尸体的木架,仿佛早就见惯不惊了,“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宿营,这里有现成的土房和茅草屋。伍、林,还有你们几个,把这里都收拾掉,不然今天晚上没人能踏实睡觉!”

    在前陆军军士长乔纳的命令下,几个黑水保安队员带着恶心的表情七手八脚地将土著尸体都拖到了村外埋葬,然后更多的人则拿着随身携带的工具开始搭建宿营地。按照计划,他们将在这里建立一处小型宿营地,然后未来一个月都将在周围进行大范围的科研调查。

    今天是圣诞前夜,虽然整个科研探索队伍的欧裔成员不足三分之一,但一通罐头外加黑水公司保安队员从附近猎来的肉食,还是让这场远离本土与雪花的夜晚充满了欢声笑语。几个华美欧裔年轻人各展才华,在摇曳的篝火、口哨以及随身小乐器的配合下纷纷上场,几个退役的大头兵甚至还在篝火旁玩起了搏击游戏。

    食物的芬香、挑动的人影,以及嬉戏和叫骂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慢慢渗透进附近的热带雨林,吸引了黑暗中部分紧张不安的马加什人的注意。

    ……

    “倒霉,弗雷教授,我的背包被人偷了!”

    “测绘工具没了,地图也不见了!”

    “我的开山刀也被偷了!还有水果罐头!”

    大概是乔纳和弗雷等人昨天的酒确实喝多了,而且负责守夜的人也在临近天亮时打盹丢了神,当天明到来的时候,营地里充满了各种沮丧和愤怒的抱怨。

    丢失最多的还是食物,但包括科研队伍携带的几个背包、测绘仪器和地图在内,好几样不可或缺的科研工具在一夜过后被好奇潜入的马加什土著给偷走。结果引起保安队长乔纳在营地里的大发雷霆。几乎所有参与昨天守夜的保安队员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想应该就是昨天那些在河对岸偷看我们晚餐的那些土人干的,他们的村子就在附近!”一个保安队员被骂得无地自容,一把抓起自己的步枪,嚷嚷着要去找人报复。

    “全体集合。检查装备!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负责营地安全,其他人跟我走!”

    乔纳摊开身上唯一的地图。上面标注着附近若干土著村庄的位置,于是大致估摸了下距离,向自己率领的三十人小队下达了命令。这是平时商人们走动时不断完善的情报,有利于黑水保安公司在桑海镇的日常工作,现在马上就派上了用场。

    “也许我们可以换种方式!”弗雷赶紧走了过来,不好意思地向带队的乔纳队长笑着,“他们好像很喜欢我们的罐头,除了拿走东西,并没有伤害我们。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可以换回我们的东西。”

    “不,弗雷先生,您太仁慈了,这些狡猾的土人经常如此勒索我们的商人,如果这次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会得寸进尺的!”乔纳拔出腰间的转轮手枪,检查了下弹药,神色严肃地向弗雷摇摇头,“我的职责,就是维护整个桑海镇四周应有的秩序,即便是普通的商人丢失货物,老板们都会认为是我的失职!”

    除了留下少数人留守营地,二十几个黑水公司保安队员完成武装准备后,在乔纳的带领下朝西面的小河走去,而弗雷和部分身强力壮的大学生,也纷纷拿着自己的自卫武器跟在了后面。

    ……

    小小的土寨村庄里,近百个瑟瑟发抖的马加什土著蹲在中央的空地上,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黑水保安公司武装队员用步枪指着他们,乔纳则在一个向导兼土语翻译的陪同下,提着转轮手枪在人群前走来走去。

    “……我再重申一遍,马上交出东西和扒手!”乔纳走到一个年老的马加什土人面前,蹲下的同时用手枪顶着对方的脸,露出了凶神恶煞的表情,“这里没有人有权力不打任何招呼就拿走我们的东西。”

    土语翻译叽里咕噜了一通,看起来像是土人村落里有身份的老人一边比划着,一边使劲摇头。

    “是不是我们找错了?”弗雷皱着眉头,对乔纳在土人村庄里制造的恐吓气氛略有不满。

    “不,恰恰相反,我敢肯定就是这里。”乔纳走到一边的角落里,一脚踢出一个已经被石头砸破、还带着残余油脂的牛肉罐头,凶狠的目光注视着在场的土人村民,“很明显,他们吃饱喝足之后,已经有胆量编造谎言了!”

    “可是……”

    弗雷的话音还未落,一个保安队员就叩响了扳机,一个隐藏在附近土墙角落里试图逃跑的土人后背飙出一股血箭,一头栽倒在地。

    枪声引起了混乱,本来被压制在村中央的土人们顿时炸了锅,好几个青壮都跳了起来,撞开阻拦的黑水保安队员,没命的朝村外逃跑。

    “这些龌龊的臭虫!”

    乔纳抬起手枪就打翻一个从身边冲走的土人,他的开火顿时带起一大片枪声。

    十几米的距离上,乱成一团的土人不断被打倒,几个妇女怀里的婴儿哇哇大哭,但憋了一肚子火的黑水保安队员完全没有顾及老幼问题,当场展开了杀戮。

    “我的上帝啊,那些丢失的东西全部加起来,也许还不足50美元……”弗雷哆嗦着嘴,眼睁睁地看着武装到牙齿的黑水保安公司队员将那些手无寸铁的马加什土著杀了个血流成河,整个村子到处都是尸体、鲜血和埋头逃窜的土人。

    几个土人护着一个带孩子的妇女躲进了茅草屋,但几秒钟后,一颗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就丢了过去。爆炸将整座简陋的茅草屋由内而外肢解,扬起的烟尘让很远的弗雷都不得不后退用手挡住鼻眼。

    “摧毁这里,然后将这里的情况告诉那个该死的猪猡首领,如果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我们将扫平附近所有的村落!”乔纳大概杀红了眼,一把抓起身边的土语翻译,大声呵斥着。

    步枪、刺刀和手榴弹的肆掠下,一座原本宁静的小村庄就化为了废墟。村里村外,被打死的马加什土人保守估计超过50人,其中包括不少的妇女小孩。甚至就连村外的农田,都被黑水保安公司的人一把火给烧毁。

    “弗雷教授,我们怎么办……”几个捧着自卫武器全身都在发抖的大学生走到弗雷身边,一个个苍白着脸,看起来都被黑水保安公司的举动给吓坏了。

    “保护好自己,也许我们不得不暂停工作,先回桑海镇……”弗雷摇摇头,也不管学生们到底什么态度,算是从安全角度阻止自己的学生参与这场大屠杀。

    ……

    “……他们除了耕种,以及一点点贪食的小偷小摸外,几乎没有多少作恶的能力。他们仅仅是拿走了十几个罐头,以及一些对他们而言毫无用处的东西,就遭到了无情的报复……至少,某些人不应该在我的学生面前做出这些事。”

    “……尊敬的老师,您大概无法想象我所看到的一切,就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土人们能歌善舞,为我们修建城镇、港口,提供谷物、猎物,送来让人咋舌的金银财富,但又如野兽牲畜一样被人追赶、俘获或杀死……”

    “……亲爱的特蕾莎,我从没有见过我们的国家会如此对待那些朴实的马加什土人。对我们而言,这里是资源富饶的天堂,但对他们而言,却是不折不扣的噩梦……请原谅我有可能的夸张记述,但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浸满鲜血的故事正在印度洋总督区或其他地方发生,如果可能,我还是愿意继续留在校园里和学生们共同探讨学术问题……”

    桑海镇的旅馆里,弗雷伏在桌案上,正飞快地书写着给终身导师安邵清以及妻子家人的信,还时不时抬起头,向着远方港口眺望,似乎短时间内就已经厌倦了这种海外科研活动。

    小镇内,又是一批来自附近土著首领的交易完成,大量的毛皮、稻米或木薯堆满了仓储区,甚至还有一批被捆绑的土人神情木呐地坐在空地上。几个看起来比其他人更健硕点的土著男子围着一个华美商人,接过一把黑亮的燧发步枪,满脸兴奋地传来传去……(未完待续。。)

第七章 水陆并进

    数据显示,刚刚过去的1641年,华美全国的钢铁年总产量接近25万吨。但这个数字其实早在1636年达到了27万吨的顶峰之后,就不断处于下滑状态。

    如今华美的钢铁产地主要有三个,一是首都曼城外岛区的国有能源矿业集团下属的国有联合钢铁公司,年产量约17万吨;二是海州首府青城市北方的重工业城镇北苑市,依然是国有联合钢铁公司的钢铁厂,年产量达到6万吨;最后一个则是滨州雅城市,北方工业集团和通用工业集团联合投资的雅城钢铁公司,年产量约2万吨。

    华美钢铁年产量超过全世界总和的数据背后,则是对铁矿石和煤炭资源的海量需求。其中曼城外岛区钢铁生产的铁矿石年需求量就超过35万吨,主要来源是曼城湾西岸的罗伯特镇。

    为开发近在咫尺的、后世新泽西州的纽瓦克铁矿,位于曼城市外岛区西北对岸的罗伯特镇(伊丽莎白市)早在1630年成立,镇名来自多年前从纽瓦克登陆、在萨斯奎哈纳战争中牺牲的唯一一名骑兵下士的名字,如今拥有超过11000名定居国民,其中大多数从事着与铁矿开采运输有关的工作。

    竭尽全力提升本土铁矿石产运效能的指导思想下,一条长约10公里的矿区铁路在1639年建成,耗资近25万美元,成为国家未来铁路计划的第一个试点工程。

    在320马力蒸汽机车的带动下,每天都有超过五百吨的铁矿石从采矿区输送至罗伯特镇的港口。再用大型驳船运输到对岸的曼城市外岛工业区。这在以往,几乎要配置一百多辆重型双马拖车才能完成这一运输量,蒸汽火车使日常运输费用减少70%。就近便利的铁矿石供应,一度使国内钢铁价格直接下降了10%。

    受矿区开采规模限制,即使各种近代蒸汽采矿机械和蒸汽火车的投入,罗伯特镇的铁矿石的对外年供应量也达到了18万吨的极限,剩下的则必须依赖宋河北方西点镇、江口镇,以及东面长岛湾北岸的榆树市来供应。

    但随着西点镇附近早期铁矿点的储量日益枯竭,开采难度逐渐加大,西点镇的采矿业开始萎缩。经济发展早已开始转向。要继续维持曼城外岛工业区的钢铁产量就显得力不从心了。更让人纠结的是。宋河每年冬季中上游的结冰期,导致国内第二大铁矿场、江口镇白马河北岸矿区的铁矿开采供应会陷入一年一度的暂停状态。

    相比之下,海州北苑市的钢铁产出虽然量上不比曼城外岛工业区,却胜在铁矿和煤矿均能就地取材。而且当地同样具备钢铁深加工能力。通用工业集团很早就在当地投资建设了一家机械加工厂。使拥有17000人口的北苑市成为海州第一重工业城市。华美出口欧洲的钢铁制品,北苑市就占去将近一半。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北苑市附近的沼铁矿品位较低。而且开采规模也到了瓶颈极限。钢铁产能难以提升,也就不得不依赖外部的铁矿石输入补充,于是西班牙、葡萄牙、瑞典和英格兰成为了海州钢铁工业的原料进口渠道,每年海运到北苑市的欧洲铁矿石以及少量粗铁总计1万余吨。

    国有集团几乎垄断了国内绝大部分的铁矿石供应,滨州雅城市的私营钢铁产业就显得有点“爷爷不疼姥姥不爱”了。滨州当地的小规模铁矿放在后世几乎就没有开采价值,只是聊胜于无的状态,不得不极度依赖弗吉尼亚、古巴、巴西以及南山海外领的铁矿石输入,钢铁成本也远高于国有集团的钢铁厂。好在雅城钢铁公司的背后是北方工业集团,大多进行的是特种金属与优质钢生产,所以产品高附加值也就抵消了原料进口成本的劣势。

    如果说现在还能勉强保证国内铁矿石的需求,那煤炭的供应则显得更为紧张。原因无他,宋河中上游几处煤矿的产出,就占去全国煤炭总供应量的50%!宋河一年一度的冬季冰封,供煤压力大多数都压在了滨州几座城镇的身上,南方各城镇都要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早在1637年冬季,吴元一领导的内阁就公布了“滨州钢铁与煤炭产业发展规划”,决定正式向滨州西部内陆进军,以开发后世宾夕法尼亚州多得令人发指的铁矿和煤矿资源。

    该计划规模庞大,时间将跨越数年,整体实施过程又将分为两步。首先,就是疏通特拉华河到利哈伊河的内河水道,然后在后世的宾夕法尼亚著名重工业城市伯利恒建立新的城镇。

    在此之前,滨州新堡镇已于1636年底建立。该镇位于雅城市东北40多公里,属于特拉华河(德拉瓦河)的海船溯航终点,在后世则是新泽西州首府特伦顿市的城址。

    新堡镇的人口到如今也不过刚刚超过4500人,当初以廉价的土地为诱饵吸引了部分老移民迁入,但几年过去,新堡镇也只有较为初级的农业经济,算是本土城镇里经济发展最慢的地区。除了城周广阔的平原、草场、沼泽和森林,新堡镇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开发潜力。

    但从这里继续沿特拉华河上行,再向西转入利哈伊河,内河船只就可以抵达后世在全世界看来都少有的“煤铁一体”的伯利恒,那里丰富的煤矿和铁矿曾造就了名扬一时的伯利恒钢铁公司。

    疏浚特拉华河水道的工程从1638年春正式开始,劳力则是当年在巴西累西腓俘获的两千多号荷兰西印度公司雇佣兵俘虏和部分印第安易洛魁奴工。随着华美陆军沿特拉华河继续朝中游的掩护推进,大量的萨斯奎哈纳印第安人战俘也不断填入这一长达近百公里的内河疏浚工程。

    在1639年的最关键期。投入“打通特拉华-利哈伊水路”工程的各类战俘数量超过了5000人。零下气温的冬季,战俘们也不得不在冰冷刺骨的河道中挖掘土方;炎热的夏季,战俘们甚至会在汹涌的河水里一站就是一整天,直到两条腿都泡烂。虽然过程很残酷,但最直接的结果就是,该工程的成本十分低廉,与同期进行的白马河分段运河相比,开销只有后者的三分之一不到。

    1640年初内河水道疏浚工程完成,内河船队抵达后世的伯利恒城址附近,“滨州金谷市”的奠基石碑在数千骨瘦如柴的战俘劳力的浑浊目光注视下披红挂彩。华美版图上又新增了一个举足轻重的城市。但在过去的两年劳作中。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战俘奴工永远埋在了河道两岸。

    现在。两年不到,在国家重点投资下,金谷市的人口已经急速扩充到3000多人,其中包括少数“表现优异”的荷兰雇佣兵战俘和印第安俘虏。他们被华美国会特赦。然后授予了临时定居权。告别了凄惨的奴工身份,转为了下半辈子还有盼头的普通矿工。

    仅一年时间,金谷市就成为位列罗伯特镇、江口镇、北苑市、榆树市之后的国内第五个铁矿石重点产地。煤炭产量也占去国内总量的5%。随着城镇的进一步发展,排名第一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光是初级的采矿业,在国有能源矿业集团和北方工业集团的联合瓜分下,金谷市未来将会拥有自己的钢铁冶炼和加工产业。届时国内将崛起一个全新的重工业基地,并利用上百公里的内河水运,将国家工业扩张所需的“粮食”输送到雅城,然后再转运全国各地。

    不过倘若打开地图,就会发现,雅城直线距离首都曼城大约160公里,但所有往返曼城和雅城的商船,却必须绕过整个滨州半岛(新泽西半岛)从特拉华湾出入,最短里程都接近400公里,运程耗时约24小时,而且还不能使用大运量的内河驳船。

    于是“滨州钢铁与煤炭产业发展规划”的第二步,在1642年的1月1日这天正式宣布开工,国家相关工程预算也为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从罗伯特镇和新堡镇两头出发,修建连接一条长80多公里的铁路,以后往返雅城和曼城的各类货物,都只需要在雅城到新堡镇的特拉华河内河航道上配置低成本的内河驳船就够了,剩下的运输工作将由罗伯特镇到新堡镇的铁路交通承担。能节省大量的商船运力不说,铁路运输时间只有区区不到3个小时,而且基本上能做到风雨无阻。

    一旦这条铁路修成,新堡镇可以为滨州的钢铁和煤炭输往曼城提供最为便利的交通条件,也将成为连接宋州和滨州的水陆交通枢纽和商品物流、生产中心,其未来发展前景不比那些成熟的沿海港口城镇差,罗伯特镇也将迎来一次除铁矿开采业以外的大发展机遇。

    宋州和滨州的陆上铁路运输的单位成本经过计算,单看起来依然会比原本的全程海路运输要高出不少,但从实际的经济辐射能力和国防战略效益来看,则是极为合算的一笔战略投资。

    这是目前国内修造的最长的一条铁路,也是第一条“跨州”铁路,更是长途铁路建设的实验田工程。虽然沿途整体地形都很平坦,但中间要修建一座跨度超过150米的拉里坦河铁路大桥,施工路段还有大量的森林和草甸沼泽。如果再加上伴随铁路的一条辅道公路,其实总工程量远超过这些年进行的任何一项陆上交通项目,总投资将超过300万美元,工期至少两年。为此,国家财政部和滨州地方政府将分别承担工程费用,并在国内发行第一笔铁路集资债券,用以铁路铺建以及组建一个铁路运营公司。

    “罗新铁路”工程计划一公布,华美国内钢铁、机械、水泥、沥青、石料建材、运输、建筑等相关行业内需就猛跳一大截,几只行业股票在证券经纪人的鼓吹下也大受追捧。罗新铁路集资债券更是早几天之内就被“内部人士”抢购一空,流在外面的份额只能让普通国民象征性地喝了口汤。

    经过多年的移民扩张,目前国内劳动力还算充足,更何况还有几千“赎罪”的荷兰雇佣兵和印第安战俘可以大加利用,单纯一个罗新铁路似乎还不够给力。于是又一个比不亚于罗新铁路的交通工程,也在参议院科工委展开了初期论证,那就是“打穿”后世特拉华半岛北段根部的“切萨皮克-特拉华运河运河”,现在的名字则是“木兰半岛运河”。

    木兰半岛运河工程设计总长约22公里,横贯木兰半岛北部的最狭窄根部,连通后世的特拉华湾和切萨皮克湾。第一期运河宽度50米,深8米,由于地形相对平坦,运河水深只受潮汐影响,所以不需要建设复杂的水闸,预估每公里建设成本要远低于宋州的白马河运河。与之匹配的,则是在运河西端出口再建立一座城镇,并命名为木兰镇。

    木兰半岛运河预计将在1643年动工,工期两年,一旦建成,将使雅城到江陵市的水上货运航程减少近400公里,与罗新铁路一体构成从宋州到滨州最南方的最短交通线,更能节省大量中远洋商船的运力。使滨州南方的经济发展与曼城等北方经济中心的联系更加紧密,加快北美南部的战略开拓速度。

    再加上正在分段实施阶段的宋州白马河谷运河工程,“南北水陆并进”的国家战略交通大建设,将从1642年开始,正式达到一个新的高峰,从事上述交通工程的直接或间接劳动力,将占去全国总劳动力的15%以上。(未完待续。。)

第八章 青城夜火

    1642年1月8日,周三。

    十几年前的青城半岛,还是一片覆盖着原始森林的平原沼泽之地,远方的三座山丘与狭窄的河口半岛地形成为青城市特有的城市地貌。

    但现在,三座山丘因为大量的砂石挖掘而低矮了不少,青城半岛的填海造陆长期工程还在进行中。曾经的半岛轮廓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青城市的城镇规模还在不断扩张,大量的市区多层建筑和繁华的港口,让这里看起来颇有点小曼城的感觉。

    青城市城镇户籍人口截止1641年12月31日超过了31000人,但华裔比例却是全国大城市里比例最低的,只有60%。

    作为海州第一大城市兼首府、全国第三大城市,青城市建成十六年后,已经发展成为海州的工商业与航运中心。各项产业基本齐备,农业的种植业、畜牧业、渔业都得到了长足发展。建材、玻璃制品、木材加工、造纸、食品加工、船舶制造、机械五金、纺织、制革等工业也小有规模。对外贸易进出口份额已经超过全国总量的15%,更是拥有国内口碑不错的高等教育园,合并掉海州大学的复旦大学的师资力量更足,名气不比曼城的首都国立大学和常春藤高校差。

    青城市的发展过程极少依赖国家中央,反而为国家贡献了大量的财政收入,所以“关如中的奇迹”再次得到了验证,并成为青城市的另一个名片。可以说。青城市是华美历届国会和内阁最为放心的地方核心城市之一,也是市民自傲自负情绪最浓的城市,在这个方面也只有更老牌的西点镇能够超越一点。

    此时的城市缔造者关如中。于1640年就不再兼任青城市长,而是回归州长身份专心处理整个海州的事务。关如中为人低调踏实,其在国家经济发展上的建树更是无人可比,口碑极佳,并以保守派的身份成为下一届内阁总理的最热门人选。

    前年接任青城市长一职的,是关如中从西点镇开始就带在身边的老部下丹尼尔森,这个年过40的地方高官曾在海州东福镇整整做了十二年的镇长。丹尼尔森多年来深受关如中的影响。地方管理手法极其模仿对方,也是兢兢业业、政绩斐然。

    为表达对老市长的崇敬之情,青城市的老一代市民依然把该市的商业街中心广场亲切地称之为“关如中广场”。这种“过分亲热”的态度。一度还引起了宋州西点镇的强烈不满,因为在西点镇的老市民眼里,关如中才是真正的西点之父,青城市那种乡巴佬暴发户才住的地方最多只能算关如中的“私生子”。

    ……

    今天是农历腊八节。各种食材的清新或浓郁香气在市区每个角落都清晰可闻。从加勒比海外州输入的糯米在今天几乎脱销。

    夜幕降临,商业街中心广场上燃起了烟花,热闹的腊八节夜市吸引了上万的市民在商业街闲逛。港区也亮起了连串的彩灯,来自欧洲国家的商船水手们都拥挤在港区酒吧里,带着一知半解的好奇表情一起参与着这场以吃喝为主题的东方节日。

    青城市教育园区就坐落在青城市主城区的西面,附近是一座林木植被茂盛的森林公园,从青城河引入市区的河渠在这里扩增成一座占地辽阔的人工湖,湖的北岸是复旦大学的老校区。南岸则是几年前合并掉海州大学后的新校区。

    复旦大学的校园内,校方组织的腊八节活动还在进行当中。近两千师生都兴致勃勃地围在校操场上,轮番欣赏各系才子才女的即兴表演。

    距离操场一两百米的一栋三层楼的学生宿舍里,十几名男女学生都挤在窗口或阳台边,他们身着的校服和复旦大学的现代风格颇为不同,眼下正以一种奇怪的旁观态度和半羡慕半不屑的表情观看着远方的篝火晚会。

    “真粗俗,在没有圆舞曲的时候,男女生是不应该跳这种舞的!”安吉莉亚端着一盘小蛋糕,倚在阳台边,对眼前复旦大学的学生露天舞会露出一脸的不屑。

    “那本来就不是交际舞,应该是他们自己编排的。不过衣服好漂亮……”常紫莲红着脸,在一边小声说着。

    “曲子应该也是他们自己做的,我从没听过这种舞曲!”安淑尖着耳朵,好半天才附和着点头,“复旦大学艺术系的学长果然很厉害。”

    “不管怎么说,就是一群不懂礼仪的乡巴佬!”安吉莉亚依然不服气地嘀咕着,一边还傲然地挺胸整理着自己那繁杂的常春藤礼裙的裙摆,“我是说,她们应该换上更合适的学校交际礼裙,然后选择高雅的舞曲,绅士和淑女依次进场才行。”

    “哎哎哎,说话都好酸啊!这里是复旦大学,人家有自己的校园文化好不好?就我们学校那些老学究,怎么可能组织这种活动。大概就我们学校,才会有每天都检查衣着礼仪的事。”苏方琪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对一行常春藤高校的同学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话题连连叹息。

    就在常春藤高校女生们叽叽喳喳地发表看法的时候,一串的吉他拨弄声忽然在楼下响起,然后就看见几点烛光出现在绿荫环绕的宿舍区绿化带里,一下吸引了包括安吉莉亚在内的众女生的注意力。

    嘻嘻哈哈的男生说笑声中,七八个复旦大学的男生贼兮兮地站在苏方琪等人不远的绿化带中。朦胧的烛光下,只见其中几个男生还抱着吉他、小提琴、手鼓等乐器。

    “快点,书明,你是吉他手兼主唱!方玮,你手鼓别敲错节奏了。”

    一个抱着吉他的男生被其他人推搡到人前。正红着脸左右躲闪,显得十分腼腆。

    “这大概是不礼貌的行为吧?”从小在曼城长大的严书明,被同学拾掇着跑到常春藤高校交流生的楼下“卖唱”。显得底气不是很足。

    “是啊,我姐姐也在呢……”苏方玮躲在严书明身后,探头探脑的同时也畏畏缩缩的。

    “哎呀,都是熟人,还怕什么!这是锻炼你们新生的好机会!”一个高年级的男生使劲拍着严书明的肩膀,四周的男生都在应和。

    “他们在干什么?”阳台上,安淑有点莫名其妙。

    “我猜想。这些乡巴佬应该是对我们有所爱慕?”安吉莉亚故意说着风凉话,不过眼里却闪着得意的目光。

    “他们怎么跑来了……”苏方琪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经常跑自己家的小屁孩严书明和弟弟苏方玮。

    吉他、小提琴和手鼓响起,一首珍妮版的《情网》在复旦大学的校园夜色下开演。优美而富有节奏的旋律在女生们的楼下缭绕。

    “请你再为我点上一盏烛光,因为我早已迷失了方向。我掩饰不住的慌张,在迫不及待地张望,生怕这一路是好梦一场。”

    “而你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轻易就把我困在网中央。我越陷越深越迷惘。路越走越远越漫长,如何我才能锁住你眼光。”

    “情愿就这样守在你身旁,情愿就这样一辈子不忘。我打开爱情这扇窗,却看见长夜日凄凉,问你是否会舍得我心伤……”

    用小提琴伴奏的高年级生是海军上将王铁锤的二儿子王小海,此时正在卖弄他的琴艺,居然一边拉还一边跳到了绿化带的花台上,朝着阳台上的某个女生故作音乐陶醉状。

    “是王小海哦。他在为你拉小提琴,小莲!”安淑带着坏笑挤了挤身边的拘谨小女生。后者红着脸连退了好几步,垂着头捏着裙边不知所措。

    “哦哦,我看到了,是严书明、苏方玮和王小海他们!嗯,也只有他们才能算是这里真正的绅士,浪漫而有情调!”安吉莉亚陶醉地随着节奏旋律微微摆头,倾听着一众不正经的花痴男生的夜间表演。

    “琪琪,我觉得你弟弟很可爱啊。”安淑笑嘻嘻地望着远方的吉他手,小扇子遮住了嘴。

    “一群白痴……居然小玮的胆子都那么大。”苏方琪翻了个白眼,拉着身边的安淑和安吉莉亚就转身朝房内走去。

    看到阳台上几个女生依次离开,正放开胆子唱的起劲的严书明等人,歌声和手里的乐器戛然而止,四周鼓动的男生也纷纷尴尬起来。

    “看……看那边,起火了……”

    尴尬不过几秒,还在阳台上的常紫莲突然用手指了个方向。

    众女回头,就看见东北边的青城湾方向,一团巨大的火焰正在夜幕下蒸腾而上,熊熊的大火几乎照亮了半个港区。

    港区的欧洲商人和水手们都纷纷冲出酒吧,吃惊地看着远方港口,只见在码头远方水面,落锚停泊的一艘华美国有远洋渔业公司的中型纵帆渔船正被汹涌的火焰包围。

    “上帝啊,有人喝醉酒弄翻了火油?”

    “没看到有呼救跳海的,上面应该没有人。”

    一群群水手奔到码头边眺望,纷纷指点议论着。不光是港口附近的人们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就连市区内的市民都大吃一惊。警哨声四起,军港码头的一艘海警巡逻艇正在缓缓离岸,朝着事故船只而去。

    虽然距离不过百把米,但海风的助势下那艘起火的中型渔船根本无法靠近,海警巡逻艇只能在附近游荡,焦急中无计可施。

    “这真是个不安全的夜晚。幸好它在港中落锚,否则会引燃岸边更多的船。”码头边观看热闹的人群里,一名身穿礼服的法国商人在胸前连连比划着十字。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魁北克?”一名书记官模样的人在法国商人身边小声问到。

    “嗯,明天就出发,希望他们不会因为一艘渔船失火就封锁港口。”法国商人轻轻嘀咕着。

    ……

    天亮了,那艘起火的渔船基本烧成了空壳,剩下的部分沉入了港口,落水的杂物则早就顺着湾流出了海。

    “太糟糕了,这有损本市的形象!陈先生,你作为港区的治安长官,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市长官邸内,市长丹尼尔森正脸色难看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站在一边的年轻的华裔海警队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我们调查了‘远渔07号’的岸上船长和船员,当时只有一个守夜的在船上,也许他喝醉了酒,引发了大火……”海警队长吞吞吐吐地摸着一份调查文件,没敢看眼前正在发怒的市长,“水上部分基本全烧光了,剩下的沉进了港底,也许连尸体都无法寻到。”

    “如果对航道安全有影响,残骸就必须打捞起来。现在,我还必须考虑怎么向州长关先生进行解释。幸好他正在北方的海门市视察,否则他一定会半夜就让人来找我!”丹尼尔森气呼呼地坐回位置上,摊开信纸抓起钢笔,“对起火原因要继续调查。另外,请务必找到遇难船员的尸骨,我们还要给家属一个交代。”

    “打捞残骸可是需要好几天呢,那我们需要继续封锁港口吗?”海警队长犹豫了一下,“起火后我们就暂停了商船出港手续,有魁北克的法国商船希望能出港。”

    “这只是一起普通的事故,不能干扰到我们和魁北克、欧洲的贸易。”丹尼尔森二话不说,就下达了解除港口警戒的指示。

    几个小时后,一艘属于法国王室的法国商船离开青城港口,朝魁北克方向而去。(未完待续。。)

第九章 消失的航海钟

    公元1707年,肖维尔海军上将率领的英格兰舰队在直布罗陀又一次取得了对法国舰队的海战胜利,但在返航的途中却遭遇了一场持续十多天的大雾,使英格兰舰队无法准确进行航行定位。

    估摸着已经快要接近锡利群岛了,一位普通的水手却冲破旁人的阻拦,拼命向肖维尔指出舰队的航线可能有误。在英格兰海军里,下级干涉导航是严厉禁止的,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在公开场合指责舰队最高指挥官的土鳖小兵?

    被航线问题已经弄得心烦意乱的肖维尔,为了维护指挥官的尊严,当场以违抗军令罪将其绞死。处死一个小兵也只是稍稍安抚了肖维尔内心的不安,但整支英格兰舰队却沿着错误的航向驶向了锡利群岛附近布满礁石的危险海域。

    乌云密布之下的海面,旗舰联合号一头撞进了暗礁群,尖利的礁石瞬间撕破了联合号的船壳,汹涌的海水不可阻挡地灌进船舱,短短几分钟,联合号就带着一身的创口倾覆沉没,。

    但死神的脚步却没有就此停止,紧跟其后的雄鹰号、罗姆尼号、燃木号……一艘接一艘的战舰驶向了死亡。最终,四艘英格兰战舰带着近两千名官兵永远地沉入了海底。而肖维尔本人,则被海浪冲刷到海岸后,死在一位觊觎他身上宝石戒指的普通农妇手上……

    ……

    自从人们知道地球是圆的之后,经度和维度的概念就被提了出来。精确的航海图、准确的海上定位成为地理大开拓时代欧洲各国争夺海洋权益的必备技能。

    和纬度测量不同的是,经度是难以通过观测天体来获得的,因此船长们只能依靠航速来估算自己的相对位置,在这个过程中,求得当前航行地的时间。然后获得与出发地的准确时间差成为了关键中的关键。

    但时间的不准确让一代代海洋开拓者们付出了极高的代价,每一位船长都不得不把自己大量的精力都花费在观察月相上,从而推导出海上位置,一次经度测量往往需要花费数个小时的时间,还要祈祷良好的天气,就算这样,出现几十海里的误差都是家常便饭的事。

    为了获取月相观测的精密天文数据,格林尼治天文台就诞生了,谋取海洋霸权而催生的近代天文学圣地成为了后世地理经度的标准。

    另一边,人们对经度测量的更高追求依然没有放弃。西班牙、葡萄牙、法国都向本国的学者开出了解决经度测量的高价悬赏。尤其是英格兰。无论贤良昏庸,每一任国王都经常过问此事。1714年,英格兰出台了《经度法案》,规定任何人只要能找出在海上测量经度的更好方法,就将获得史无前例的两万英镑的赏金!

    经度问题既然是时间问题。那带两块钟表到海上,问题不就轻松解决了吗?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早几百年前。都有人提出过类似的解决方案。17世纪,著名的物理学家和机械发明家惠更斯就首先推出了一款航海钟,但它依然无法解决因海上颠簸导致的钟表计时误差。

    一直到1736年,钟表匠家庭出生的哈里森才制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台能在海上保持准确时间的航海钟,沿用了数百年的月相法终于被淘汰。

    不过哈里森所发明的航海钟工艺复杂,造价极为昂贵。就算几经改良,成本也高达五百英镑,一台航海钟的成本几乎就和当初建造格林尼治天文台的费用相当。但不管怎么说,哈里森的航海钟。终于将困扰了全世界数百年的经度测量问题解决。

    ……

    1642年1月16日,一艘海军蒸汽护卫舰正在青城湾以北十几海里的洋面上缓缓南下。

    这是华美“海州调研组”成员乘坐的迷迭香号护卫舰,调研组领队的是国会参议员苏子宁,重要成员还包括民政部长霍谦、海州州长关如中以及海军参谋长孙阳少将等人。调研组刚刚结束了对海州北方沿海的“花石港”和“海门市”的年度视察工作,正在返回青城市的途中。

    《美法香林友好条约》签订后,为控制划归华美的大片新领土,花石港和海门市分别在1636年末和1639年初建立。其中花石港位于后世新罕布什尔州的朴茨茅斯,未来可以沿城北的鲑鱼河继续深入内陆。因为内陆云母、宝石资源丰富并盛产花岗石料,从而命名为花石港。

    海门市则是在后世缅因州波特兰港位置上建立的新城镇,也是目前华美维度最高的东海岸港口城镇。不过因为大洋暖流的影响,此地的四季气候反而比宋州内陆的许多城镇更宜人。而且根据国家的长远规划,目前暂时归属海州管辖的海门市,未来会成为“定州”的首府,同时还是针对法国魁北克殖民地进行“抵近战略”的重要核心前沿。

    正由于海门市的战略重要性,除海州地方财政外,国家也有专项建设拨款。几乎每年国会、内阁和军方都会组建联合调研组,对这种重要核心城镇进行视察和工作指导。如今近三年过去,海门市初成规模,地方若干经济投资项目也已建成,定居人口达到了3600人。

    “……周必堂虽然才二十五岁,但却是首都国立大学第一个管理学硕士,有在和平市的任职经验,明年海门市由他做代理市长,是值得尝试的。但需要改变他的发展思路,不要过于依赖老国民迁居,适当多接受点新移民。”

    船甲板上,苏子宁还在和关如中聊着工作上的话题,对关如中大胆启用新生代年轻官员,在海门市立足森林工业、牲畜乳业、果酱和淀粉深加工的发展方向表示肯定。

    周必堂,是新华化工集团董事长周君庭的养子,当年被荷兰人拐卖到华美时已经8岁了,但学习成长却极快。周必堂年轻有为,外在形象也很不错。颇具高级文青气质,算是诸多被穿越众收养的孩子里最有出息的一个,现在正在海门市担任代理民政局长的职务。

    “苏哥,既然对海门市那么看好,不如我们合计合计,在那里也投资一下?”一边的孙阳走了过来,笑嘻嘻地捏着手里的一份文件,“华美木业的邓明权去年就打算拉我们合伙,在海门市搞一家大点的松木加工与干馏项目。我做了份投资计划书,苏哥你帮我看看?”

    “行啊。那么快你就有想法了。不过,我可没你那么大的‘经济负担’要养活一大堆人。”

    苏子宁轻笑着接过孙阳递来的文件,却半开玩笑地拒绝了对方的合作邀请。对于孙阳为了私下养活一大家子的私生子,和妻子颜显屏经常暗战的故事,苏子宁可是听了不少。

    话一出。包括国防部长郑泉在内的好友们都乐了。想到各家的子女如今都渐渐长大成人,步入中年的穿越众们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听说你家苏方琪正在复旦大学做交流生。我也有两丫头今年考进复旦大学。不如这次一起去看看。”孙阳已经习惯了好友们对自己私生活的评点,虽然早已不惑之年,但依然很厚脸皮的不以为然。

    汽笛高鸣,不知不觉,迷迭香号护卫舰已经驶入了青城湾,西面的青城市港口模糊可见。一艘艘或挂着风帆。或吐着煤烟的商船在青蓝色的湾口洋面进出,层层叠叠的港口建筑在视线的尽头渐渐放大。

    “那里在干什么?”

    孙阳在听完迷迭香舰长的例行汇报后,把目光转向了港口某个方向,只见几艘小船正挤兑在离岸不远的地方。一堆码头工人正在忙碌。一段焦黑的船壳残片在打捞船的滑轮脚架的做功下,正在缓慢出水,拥挤在船甲板上的码头工人们大呼小叫着。

    “好像是在打捞沉船?不知道是哪家的船被烧成了空架子……这下损失可不小了。”霍谦看了看情形,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国家越来越大,各种事情也越来越多,各行各业的分工也更加细碎,一个近代工业化国家所要承担的运作细节也更加复杂。静静地看着忙碌的场景和那烧得惨不忍睹的船舶残骸,苏子宁也轻轻叹了口气。

    ……

    国会海州调研组在青城市的休整停留只有短短两天,由于马上就要过春节了,女儿的复旦大学交流生学期也即将告一段落,苏子宁还要抽时间去复旦大学去接女儿。即将在春节过后出任首届海州地方议会的议员,也要在这两天接见,所以苏子宁的行程显得格外紧凑。

    青城市政府招待国会调研组的自助餐宴会在市政厅里举行,青城市当地的商政名流都应邀到访。

    苏方琪、苏方玮成为今天陪伴父亲出席市政厅宴会的人物之一,几个女同学也跟着沾光赴宴。身穿常春藤高校交际礼裙的几个女大学生,成为宴会上最耀眼的存在。而孙阳的两位已经公开承认的双胞胎混血私生女孙莉娜和孙艾娜,也陪着她们的海军少将父亲出现在公开场合,但大部分时间都十分孤僻而低调地缩在宴会厅的最角落。

    轻柔的音乐在宴会厅里回荡,无论男女,都在一种轻松的氛围下三三两两地进行着自助餐。而身为宴会主人的青城市长丹尼尔森,则极为得意地陪伴着自己的直属上司海州州长关如中,不断将新鲜出炉的海州地方议员一一介绍给来自曼城的权贵们。

    “爸爸,严书明这个坏蛋前几天居然拒绝带我参观青城市区!回去后我要找严叔和卡特琳娜阿姨告状!”

    前几天自己放下架子主动去找对方出去游玩,结果却遭到了“无理的拒绝”,一想到这个,苏方琪就满脸不悦,挽着苏子宁胳膊的同时还在不断嘀咕。

    “姐,我们那几天在考试,怎么有时间啊……”弟弟苏方玮在一边低声解释着。

    女大十八变,如今的长女苏方琪是常春藤高校的优等生,同时攻读金融和物理两个专业,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苏家最值得骄傲的千金。带着爱女的苏子宁不断迎接着四下而来的敬酒。而苏方琪也表现出极佳的礼仪教养,自然让苏子宁也收获着各个青城商政名流对女儿的赞誉。儿子苏方玮倒显得普普通通,能考上复旦大学就很不错了。

    “啊呀,快看,她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呢!”没少参加过这种上流社会宴会的安吉莉亚,此时正挽着常紫莲的手在宴会厅里走动,突然如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样压低了声音,“是复旦大学的礼裙……还长得有模有样的嘛,不过我知道她们是谁。哼哼,不过是私生子而已。难道她们的母亲还期望能让这两个女儿分享孙家的财产继承权?”

    “嘘……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孙叔叔家的女儿。”安淑端着盘子从一边走来,一根手指在嘴边做了个保密的动作,“听说她们的亲生母亲去年去世了,所以孙叔叔才把她们正式接进家……”

    “哦。这样啊……仁慈的上帝,那太不幸了。我收回刚才的话。”

    安吉莉亚赶紧闭上嘴。然后十分优雅地在自助餐车边捡起了食物,一边几个受邀参加宴会的迷迭香号护卫舰上的海军低级军官都露出了痴痴的表情。

    正在此时,满头大汗的青城市警察局长和海警队长走进了宴会厅,直驱市长丹尼尔森而去,焦虑的表情和急骤的步伐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宴会厅里的人都纷纷看了过去。

    “州长先生、市长先生。港口沉船的打捞有新进展了。”警察局长看了眼身边情绪低落的海警队长,连上两步压低了声音,“今天已经是第六天打捞工作了,尸体已经发现。不过船内的航海钟没有找到。”

    关如中面部一愣,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然后把头转向了大厅一侧,视线的尽头,苏子宁正和民政部长霍谦在攀谈……

    ……

    曼城国家政府办公区的幽静深处,国土安全部的办公楼里,米谷正皱着眉头在翻看一封从海州青城市政府转发的电文。办公桌的对面,几个国安部的内务军警都大气不敢出地站得笔直。

    “国土安全部驻海州办事处的人为什么事发后第七天才介入调查?”米谷将电文往桌上一扔,两道阴冷的目光就扫向了房里的部下,似乎对发生在青城市的“远渔07号焚毁事件”中国土安全部门的迟钝反应极其不满。

    “部长阁下,一开始他们就定性为意外火灾,而且我们也没有第一时间接到青城市警局和海警队的任何求助。”一位军警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马上调查远渔07号最近一年的所有出返航记录,以及所有船员的信息!”米谷捏着手指关节,脸色黑得可怕,“尤其是死者的资料,包括他的日常人际交往情况。另外,对所有在海州青城市口岸进出报备的欧洲商船,都要整理一份详细资料出来!”

    “是的,部长阁下!”几个部下赶紧敬礼,然后忙不迭地退出了办公室。

    “偷盗航海钟,然后杀人灭口?这群欧洲佬还真是费尽心思。”再次翻看了一下调查文件,米谷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到最后甚至还无奈笑出了声。

    ……

    深蓝色的北大西洋浩瀚洋面上,一艘挂着法国王室旗帜的商船正在风口浪尖上起伏。

    “柯蒂斯先生,也许我们不应该改变航向,风浪太恶劣了!现在返回魁北克还来得及!”法国船长撞开了船舱,解下的船长帽里倒出了一大捧海水,全身更是湿透。

    “不,我们必须小心,不能回魁北克!”商人打扮的法国中年人阴着脸,眼里闪烁着不明的激动,“如果我们回头,那他们的战舰会在圣劳伦斯河口找到我们的!”

    “还不能在亚速尔停靠补给吗?那我们至少要在海上飘两个月才能回到法国!”法国船长的脸色有点发白,对这种疯狂的海上大迂回航行表示不解。

    “一切为了国王陛下!告诉所有人,只要返回法国,每个人都会得到200里弗尔的奖赏!”中年人斩金截铁地说着,一边还从怀里取出一份用防水油纸卷起的书卷,“我拥有黎塞留首相阁下给予的最高权限,所以,你必须保证我们能躲过美国战舰的搜寻。”

    “是的,为了国王陛下和黎塞留首相阁下……”法国船长脸色很差,但还是咬着牙走出了船舱。

    “加把劲,注意检查桅杆缆绳!”

    波涛汹涌的冬季北大西洋上,孤单的法国商船离开了传统的航线,选择了一条更加危险的航道,还在艰难的向东北行驶,船体和一众水手的身影在风浪中时隐时现……(未完待续。。)

第十章 全世界不给力

    在华美建国初期,就发生过一场很有意思的争论。在“历史补偿与报复”的心态趋使下,当初一众文艺**丝就提出过重建科学标准这种让人惊悚的提议。尤其是在工业度量、科学方程式、地球经纬度这三个问题上,相关论调一度最为激烈。

    工科出身的几个大佬是眼不见为净,都懒得和那些文艺青年去扯关于科学标准工程的问题。无论是从后世穿越大灾难带来的若干实物,还是穿越众本身所具备的基础知识体系,都不可能是想当圣人就能当得了的。毕竟人类科学发展是经历了数千年的积累、融合和演进,岂能是一朝一夕拍脑袋就能重构得了的。

    伟大的历史圣人情结一旦动到经纬度上面,海军的掌舵者可就没有工科大佬那么有涵养了,直接就劈头盖脸地将某些文青给骂了个狗血淋头。现有的所有来自后世的珍贵地图资料,以及所有的海陆地理坐标信息,全是后世的数据。要想重新制定经纬度并换算成新的经纬坐标,其工程量简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而且稍有疏忽,其后果不堪想象。

    文艺青年领跑历史的情结破灭了,但华美的现代科学复原工程却不能停下。在失去现代海上导航手段后,无论是海军还是贸易商船队,都不得不重新回到人工机械仪表和图纸作业时代。

    最早在曼城,后迁往宋州榆树市的“国有精密工业公司”成为了华美基础工业中最重要的企业之一,也是榆树市最值得炫耀的地方高科技工业项目。

    由几个宅男牵头、国内唯一的七级高工尤仁义加盟组建的国有精密工业公司,经过多年的攻关,垄断了国内的光学与精密工业部件的制造。普通钟表、度量器具、精密齿轮、六分仪、军用测距仪、航海钟是公司最拳头的产品,除了普通钟表,其他几乎都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点名进行管控的商品。

    无论是军用还是民用的中远洋船舶。华美自产的航海钟都配置了三座,第一座为北美曼城时间,第二座为英格兰伦敦时间,第三座则用于航海途中定时,以确保海上定位。市场垄断下,一座华美航海钟的单价超过1000美元,算是船舶上最昂贵的设备之一。而且根据国家相关法律,每艘华美船舶每年必须进行一次安全检查登记,其中就包括归属对航海钟的严格保管条例。

    在远渔07号的焚毁事件中,三座航海钟神秘丢失。海军本土舰队费了老半天的劲在茫茫的大海上四处搜罗嫌疑目标,甚至共和号护卫舰一度都开到了魁北克圣劳伦斯河口附近,但都没有结果。内阁和海军不少知情人对此相当恼火,消息传到国会两院,更是在一知半解的议员中间掀起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有抱怨青城市警方办事不力的。也有指责国土安全部失职的,总之这种一旦可以上纲上线到国家“对欧战略安全”高度的问题。是绝对需要一个说法的。

    案件的诸多细节逐渐浮出水面。已经透露出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盗取华美航海钟的涉外刑事案件,而且对手很可能就是法国首相黎塞留手下的间谍机构。在保鲜罐头和泡菜都严禁出口的当下,航海钟更是国之重器。航海钟实物一旦通过法国间谍流入欧洲,就算其制造工艺还无法达到仿造复制的地步,但其设计原理必然泄露。

    很快,春节前第三天。青城市政府上下都收到了内阁开出的处罚通知。市长丹尼尔森被书面训斥了一通,市警局和海警部门负责人被记行政大过;国有远洋渔业公司进行内部整顿,在岸上宿醉逃过一劫的远渔07号船长和水手长等人拘留待查。国土安全部长米谷也跟着倒了一次霉,按照国家公务员渎职过失处罚条例。被象征性罚薪三月。

    即便“千日防贼”本身就不是一件靠谱的事,但这次华美反间谍安全工作,确实丢了很大的面子。国防部军事情报局、外交部欧洲情报司都接到了相关的秘密调查任务,大有不找出元凶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

    “……远渔07号焚毁事件的第一期调查已经完成,这是汇总的调查结果。”国家安全委员会春节前的最后一次碰头会上,国土安全部长米谷将一份文件传了下去。

    “负责保管航海钟的船员在过去一年里,和一名代理法国王室贸易的法国商人有密切来往。该船员在火灾前主动申请留守船上过夜,之后再发生的事就很容易推导出来了。”米谷在黑板上写着若干关键信息,到最后还叹了口气,“而在事发的第二天下午,这个商人乘坐的商船就离港了。但无论是军情局设在魁北克还是亚速尔的情报站,目前都没有发现这艘商船的下落,也许他们选择了一条我们不知道的航线在溜回法国。”

    “也就是说,航海钟已经被法国人偷运出境了。大海捞针,要找到嫌疑船只确实很难。”内阁总理吴元一手指敲着桌面,情绪不是很好,“我们的反间谍安全工作还是不够严密啊。”

    “其实对于我们管控产品的需求,欧洲各国这些年都一直在提。”严晓松接过了总理的话头,身为外交部长,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现在欧洲各国对华美先进工业品的渴求度,“不光是航海钟,他们还希望我们出售‘新式大炮’,也就是我们目前海军装备的舰炮。”

    “不可能!”国防部长郑泉一巴掌拍在桌上,神色凛然,“如果他们认为用小偷小摸就可以搞到想要的东西,也太天真了。”

    “那需要向他们驻曼城的外交官发起交涉吗?”严晓松笑着缓和气氛。

    “不管从何种渠道去了解,这种事他们都不会承认的。间谍活动,从来都不在台面上玩的。”吴元一摇摇头,“虽然法国把一个可以炒作的把柄送上门,但按照我们的时间档,现在还不到和法国摊牌较劲的时候。”

    “苏子宁。你的看法呢?”几年前成功竞选担任参议院议长的齐建军,摘下了老花镜,把文件递给他人的同时,把目光转向了会议桌斜对面的苏子宁身上。

    “航海钟的事情先放一边,我先说一个题外话。”苏子宁之前一直在自己的笔记上涂来画去,见老上司这次又点名询问自己,于是笑着抬起头,“记得我大学刚毕业那年,我从家里忽悠了一笔钱去了一趟意大利,主要是旅游。”

    苏子宁的话头一开。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成员们都露出了聚精会神的表情,知道苏子宁又要抛出一些让人意外的观点了。

    “……我参观了一家意大利古代军事博物馆,里面的陈设品让我大开眼界。许多15到16世纪的意大利火枪和大炮,有后装的,有线膛的。其历史技术先进程度完全颠覆了我们旧有的认知……”

    “……还记得16世纪初的英格兰亨利八世吧?这个人就是个军事迷,在后世的英国博物馆。还珍藏着他的打猎武器。后装线膛枪。金属弹壳,基本上我们现在能做到的东西,亨利八世在一百多年前就在自家的猎场里玩腻了。当然,如果我们现在还能上互联网,还可以查到法国王室的同类玩具。”

    “这些早在16世纪就已经出现的尖端工程设计,为什么一直到19世纪中叶之后才开始普及?”苏子宁说到这儿。翻开了面前笔记,将自己记忆中的草图展示在大家面前,“不仅仅是制造工艺和材料加工的难度问题,极高的成本使得这种历史尖端产品根本无法获得大规模实用。一颗16世纪全手工打造的金属壳子弹的成本。就抵得上一个英格兰技工一年的收入,注定只能成为王室贵族的私人玩具。”

    “我曾经问过林有德,在工业制造水平上,欧洲差我们多少年?林有德给出的答案是两百年。也就是说,即使我们现在送给他们一整套最老式的第一代90毫米维斯沃斯舰炮的工程设计图纸和全部原料,以他们现在的能力,至少两百年内都完成不了复制工艺。我们出口到欧洲的许多商品,其实都暗含着一整套表面上不外传的工程设计和制造工艺,他们的学者或优秀工匠付出血本倒也可以手工复制出几个标准不一的,但除了取悦王室,基本没有任何现实意义。一直到现在,西班牙和荷兰购买的21b燧发枪生产线如果没有我们的关键零件供应,21b燧发步枪的规模化标准量产都是空谈。”

    说完,苏子宁把头转向了郑泉,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国内坚决奉行对欧技术封锁的强硬派:“那么,一个落后的世界,真对我们有利吗?这才是航海钟事件的本质。”

    “遏制欧洲发展不是我们既定的国策吗?”郑泉皱着眉头,觉得苏子宁说得似乎有点道理,但总觉得什么地方又不对。

    “遏制不等于扼杀,更不是你死我活的极端排斥,这个世界需要我们,我们也需要这个世界。我以前曾和我老婆讨论过,一个落后的世界到底对我们是好事还是坏事。”苏子宁笑着摆摆头,走到了黑板前,用粉笔写下了若干数据,“我们现在仅仅是内需市场,对各类工农原料的需求已经比十年前膨胀了五倍,但从欧洲的进口量只增加了不到两倍。鼓励航运的政策已经持续了十多年,现在我们的大西洋商业运力已经上了一定规模,每吨货物每百海里的运输费用已经压到了25美分甚至更低,但商船返航时的载货比却在下降,所以根本原因已经不在我们的运力上了,而是欧洲的生产力不足。这就逼得我们不得不自己劳心劳力去开发原料供应,本应该别人给我们打工的事,变成了我们亲力亲为。”

    “葡萄牙、西班牙、瑞典、德意志、英格兰都拥有品位不错的金属矿产,我们也一直把它们作为本土工业原料的进口补充甚至是唯一来源。但这些欧洲国家的工业开采能力实在低下,生产力落后的不利因素其实最终还是我们在买单。”

    “我们的矿场已经大规模使用防范瓦斯爆炸的铜网矿灯,而现在的欧洲矿场却根本不敢进行井下作业,只能在表层开采。如果我们不出口铜网矿灯,他们这种状况还要持续一百年。这导致欧洲的采矿业极为原始。产量和成本说出来会让人睡不着觉。再加上现在三十年战争比历史同期更激烈,欧洲各国的生产破坏程度更大,以后我们的进口成本会更高。”

    “再以欧洲风帆商船为例,他们的平均航速还不到我们商船的一半,平均单船货物运载量更只有我们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这就意味着大西洋贸易的物流水平其实本质上一直跟着他们的节奏在走。为了保护这些装载商品原料的落后风帆商船,我们的海军还在承担大西洋反海盗的安全负担,这其实是我们自己吃力不讨好的付出。”

    “如果我们如保姆一样去包办本应该由他们承担的物流运输,那其实已经等同于把我们的航运技术和海军战斗力‘出租’给他们,搭上我们的船和人手。我们来承担航运风险。当下赚取的每一分钱,都应该尽量用来支配欧洲的市场和劳动力,而不是现在就为欧洲的物流事业做贡献,让欧洲的金钱来支配我们的航运业和劳动力。”

    “而且,我们现在还没到出手垄断海上运输的时机。我们需要在这个时候冒着得罪全欧洲的风险,去抢上万艘风帆船的生意吗?荷兰人在17世纪后半叶被法国和英格兰群殴。就在于他们的商船几乎垄断了全欧洲的海上中转贸易。得罪了全欧洲。”

    “所以,作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一个不给力的世界,并不符合我们现阶段的根本利益。我们遏制欧洲发展的核心思想,并非在于一两样产品,更不是竭泽而渔。而是主导大西洋两岸的市场和劳动力支配关系,获取更廉价的原料供应,扩大产品出口市场。在科学技术层面,遏制他们的自主创新能力。转而依赖由我们控制节奏的产品技术输出。而且,我们不应该让欧洲各国因为我们太过高调的工业水平而引来集体仇视,反而应该绑住他们,转嫁仇视。就好像我们向西班牙和荷兰出售21b燧发枪生产线,立马这两个国家就成为欧洲各国的敌视对象一样。”

    一口气说完一大堆内容,苏子宁端起茶杯狠狠灌了几口。

    “马克思当年说得没错……一个合格的肮脏资本家,为了利益必须向自己的对手出售绞死自己的绳索。当年欧洲列强可是争着抢着为大清国修铁路,可并非是为大清国做好事,哈哈。”严晓松是听明白了苏子宁的意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子宁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开放部分商品出口管控了?航海钟被盗的事其实并不是我们想象得那么严重?”郑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但也不能不了了之吧?”

    “17世纪是欧洲近代基础科技全面兴盛的开端,所以拐卖欧洲人才的‘路灯’计划要一直持续下去,基础科学技术进步的主节奏掌握在我们手里,成品输出没关系。没有一整套基础工业体系,他们上百年都搞不出逆向工程。反正他们都仿制不了,购买我们的先进设备提高生产力也是为我们打工,有钱赚白不赚。有针对性的输出,还能挑拨离间一下。”苏子宁露出一脸轻松,“至于法国,找个机会连本带利找回来就是了。”

    “这个话题,算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我们的对欧洲乃至对全世界的政策。真要有所调整,还需要国会和内阁深入研究才行。但该防范的还是必须防范,不能放松国家的反间谍安全工作,回头请老吴在内阁组织下。”

    参议院议长齐建军似乎也松了口气,为本次国家安全委员会的讨论做了总结发言。

    ……

    其实早在十几年前,华美就向西班牙的古巴殖民地和葡萄牙的巴西殖民地提供了矿用蒸汽抽水机之类的采矿设备。一台20马力矿用蒸汽抽水机,就能抵得上至少100名奴隶的工作效率,每日燃煤消耗只有不到20个奴隶的伙食费,深受当地矿主的青睐。但这种近代采矿设备的输出规模十分有限,而且零配件几乎全掌握在华美手里,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欧洲采矿能力全面低下的现状。

    以苏子宁的观点来看,华美还可以向西班牙、葡萄牙、瑞典这三个用矿石原料偿还国债的国家出售更多种类和数量的矿用设备,从而“逼”着这几个国家提升产能降低成本,这样相同的国债就能换回更多的矿石。甚至到时候还可以出售更先进的多桅纵帆商船或简化版民用蒸汽商船,提高上述国家的海上运输效率和安全性。

    按照苏子宁提出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商品出口管控的调整意见,今后华美的产品出口将进行更规范的分级,依照对国家战略安全的影响程度重新分为五级:高风险、潜在高风险、低风险、潜在低风险、无风险。每一级,再细分为a、b两个小档。

    其中第一级属于严禁出口,第二级属于国家安全委员会有条件出口审批;第三级和第四级属于限量出口;第五级则不进行任何限制。

    如果照这样的分级划分标准,别说是保鲜罐头和泡菜了,就连航海钟、伊比利亚2000型大型纵帆战舰和民用蒸汽设备,都属于第二或第三级产品。虽然具体的某件产品的分级斟酌定位可能会因人而异,但却比之前一刀切的粗鲁政策更能把握高产品出口管控的尺度,而且还可以当做华美外交政治的参考筹码。

    对于先进技术设备输出可能导致的国家安全问题,除了相关企业巴不得政策宽松化,内阁和国会的内部意见差异一直很大。苏子宁那套关于“世界生产力整体进步对国家未来利大于弊”的言论,也不一定拥有更多的支持者,而老掉牙的“被迫害妄想症”更是说得太多已经让人麻木不愿意听,国家生产力优势带来的历史作弊爽感和优越感依然是目前国内掌权者的高度迷恋情结。

    1642年的农历春节已经到来,各行各业的年终大分红又开始了,大多数的华美权贵并没有因为航海钟被窃事件而心生忧虑,至于由此引发的对欧洲技术产品出口管控的话题,则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梳理思路甚至是激烈碰撞。(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亚速尔斡旋

    1642年2月10日,周一。

    一大早,特塞拉岛美租界以及英雄港的民众就纷纷涌到了港口附近的高地上,兴高采烈地眺望海湾远方,仿佛在迎接什么大人物。

    当小山一样的大西洋皇后号大型远洋邮轮出现在海平面的时候,观望的人群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赞声,英雄港口海岸要塞的葡萄牙守军更是看得一个个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西洋皇后号为大型客货两用蒸汽商船,属于华美国有远洋运输公司,由北洋船舶集团承建。建造工期16个月、耗资56万美元。该船于正月初六那天从青城港首航,仅仅用了7天就抵达亚速尔群岛。

    大西洋皇后号堪称华美造船业迄今为止建造的最大船舶,虽然是民用船舶,但也达到了铁骨木壳造船技术的极限。满载排水量达到了6900吨,采用了两套通用工业公司出产的2000马力三胀蒸汽机组,三级客舱总容量1000人,最大载货量2800吨,最高时速15.4节,12节时续航力都接近6000海里。虽然最简陋的三等客舱还是像挤沙丁鱼一样的密集三层铺位,但远航舒适性、配套卫生设施还是整体比东联大型五桅纵帆商船高出一个档次,之后将专门用于北美本土到南山海外领的移民中转和货物运输业务。

    为其首航护航的华美海军主力安义公主号轻巡洋舰,曾经也被亚速尔的葡萄牙人看做了不得的大东西,如今在大西洋皇后号身边又小了一圈。强烈的视觉对比之下,就更让人感觉震撼。

    在商船数量和总吨位已经铺开的当下,如何继续提高船舶海运效率、降低运营成本就成为了华美航运业接下来必须思考的问题,其中提高单船载运量和航速。就成为了重点关注点。经过科学计算,一艘最大载货量2000吨的商船,在相同的运营时间内,和两艘最大载货量1000吨的商船进行对比,其综合运营成本只有后者的一半。

    大西洋皇后号就是基于这种思想的产物,由于造价高昂,目前只有一艘建成投入运营,其姊妹船“加勒比女王号”现在还仅仅只有个轮廓,但其思路将成为华美民用船舶制造业下一阶段的发展重心。

    大西洋皇后号此行除了装载2000吨出口谷物,还搭载了上百名参加首航旅行的乘客。为保持宣传效果。大西洋皇后号特意停泊在了英雄港的码头,开放给本地葡萄牙民众参观,巨大的船舶顿时成为亚特兰蒂斯度假山庄之外最引人入胜的景观。就连当地的葡萄牙总督,都欣然订下了一间头等豪华舱,打算过上一夜体验体验。

    ……

    北美农历新年的长假还只过去了一半多。大部分政府部门的工作还未展开,但华美外交部在亚速尔美租界为斡旋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外交工作已经提前启动了。

    葡萄牙王国的光复独立已经过去了十个月。就算西班牙王室火冒三丈。但深陷欧洲三十年战争的西班牙军队已经实在无法分心,西班牙军队在法国战场已经显露出越来越多的不妙苗头。

    西班牙和葡萄牙在过去半年里的军事冲突也仅限于微不足道的几次边境武装摩擦,比起血肉横飞、歇斯底里的欧洲主要战场,伊比利亚半岛的军事对抗可算是整个欧洲大陆最不起眼的。

    如今除了北非的休达总督选择了西班牙,几乎所有的葡萄牙海外殖民地都向复国的葡萄牙布拉干萨王室宣布效忠。对这一近乎满分的结果,葡萄牙权贵们也暗暗庆幸。至少另一个北非直布罗陀海峡殖民地丹吉尔是保住了。

    但宣布独立的葡萄牙王国却并不轻松,就在大前年,为数不多的葡萄牙海军战舰还是被西班牙裹挟着在敦刻尔克海战中大伤元气了一次。除了少量本土陆军,葡萄牙海军现在只剩下最后两艘从华美进口的大型纵帆战舰在守卫里斯本。另两艘已经建成的同型战舰又迟迟被华美拖着没有交付。

    葡萄牙的大多数海岸城镇都处于不设防的状态,西班牙的口头威胁看起来依然很可怕。据说西班牙加勒比舰队主力正在波多黎各的圣胡安陆续集结,随时都可能开回欧洲或南下巴西。

    其实除了那个说不明道不清的葡萄牙王冠,西班牙和葡萄牙这两个伊比利亚国家的历史渊源本就联系很深,即使当初获得了葡萄牙的王位,西班牙王室依然尊重了葡萄牙贵族的传统势力范围,保留了葡萄牙海外殖民地的完整性。

    寻求一个更为体面的结果,大概就是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急于从伊比利亚危机中脱身的潜台词。现在两国都在强撑硬顶着互不让步,又生怕什么时候出现个第三方势力插进来吃便宜果子。

    最终两个国家都选择了“传统盟友”华美来做外交调停,虽然这个大西洋对岸的国家同样贪心不足,但比起吃人不吐骨头的法国或是英格兰这些欧洲列强,华美明显在外交事务上“讲规矩”多了。

    ……

    美租界领事馆的最顶层观景台上,不久前从爱尔兰返回的华美驻欧洲总领事官代伯童,以及外交部副部长史文博,两人正兴致勃勃地观看着远方港口的那艘本国巨船。

    “首轮正式外交调停会谈安排在后天举行。不过我担心西班牙人未必会接受我们的方案,而且葡萄牙人对整体出租特塞拉岛也一直不松口。”看着远方的本国巨轮,代伯童在意气风发的同时,也隐隐有点担忧。

    “调停伊比利亚冲突和租界特塞拉岛是两个层面的问题。我们可以分开和他们聊,你负责葡萄牙,我对付西班牙,等摸清他们底限后,我们最后再合兵一处。”

    已经堪称外交老油条的史文博似乎信心满满,丝毫不觉得现在的西班牙和葡萄牙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说完。史文博还微笑着朝楼下花园里的老婆孩子们微微招手。视线里,挺着大肚子的贵妇安娜,正带着四个亲生子女在草坪里喝茶晒太阳,其中最小的儿子还对着远方的大船兴奋地大喊大叫。另一边,史文博的长子、几年前继承了西班牙圣克鲁斯公爵爵位的史安文,正和妹妹史安莉在喝茶,显得成熟稳重得多。

    “埃姆登的腓特烈五世正在加紧备战,但他依然不太相信丹麦会和瑞典起冲突,而瑞典方面已经从我们的埃姆登领事馆那里拿到了军事贷款;从南特港情报站传来消息,法国首相黎塞留已经重病在床。估计活不过今年了,不过就算这样,西班牙依然输多胜少,还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节奏;英格兰国民议会和伦敦市民上个月已经处决了查理一世的宠臣斯特拉福伯爵,现在查理一世已经逃到了北方的约克郡。估计英格兰内战也不可避免了;国内已经授意卿卿向查理一世提供一笔贷款用来采购军火,还在帮助爱尔兰科克郡自治议会组建常备军。初步打算建立一支3000人的部队。或许将来会用上,但资金上恐怕有点不足。”

    见前辈信心十足,代伯童也安下心,继续将这些日子获得欧洲情报一一告诉对方。

    “嗯,和外交部的推测布局出入不大,英格兰议会党如果有什么需求。也尽量答应下来。另外,听说法国这次在青城市坑了我们一把,估计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该找机会对法国进行挑刺了。也算帮西班牙减减压力。”

    史文博点点头,对如今欧洲局势的发展基本符合预期的节奏表示满意,也更加坚定了自己某些特有的历史小野心。

    ……

    绿茵芳菲,花团锦簇,亚速尔美租界领事馆的花园里,再次怀孕的贵妇安娜正带着几个子女在晒太阳休憩。长子和长女都陪在身边喝茶聊天,安娜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和蔼的微笑。

    虽然已经37岁了,不算肚子里正怀的那个,也有了四个子女。但安娜在华美的生活保养质量,显然比马德里的西班牙贵妇们有档次多了,眼下看起来依然年轻漂亮的少妇风韵。

    长子史安文今年底将满20岁,多年前就继承了外祖父的西班牙圣克鲁斯公爵爵位,现在正在常春藤高校就读工商管理学士学位。作为安娜严格家教的产物,史安文信奉天主教,精通多国外语,算得上华美权贵家庭第二代里最具世家风范的青年。

    为维护家族的利益,史文博和安娜都把长子的未来媳妇定好了,就是埃姆登侯爵腓特烈五世最小的女儿索菲娅。对于这个只见过一面的未婚妻,史安文自然是不知道对方在原本历史上的传奇地位,和他现在的身份一样,只是当做自己无可选择的生活内容。

    长女史安莉,芳龄18岁,在安娜看来,无论是个头还是容貌,假如不考虑其他几个“野种”的存在,史安莉绝对是这个中西合璧的家庭里最漂亮的女儿。

    史安莉现在正在常春藤高校就读文学艺术专业,而她的未婚夫也被父亲史文博内定为了腓特烈五世的小儿子鲁珀特。这让一心想要在西班牙贵族圈内给女儿物色未来的安娜也不得不妥协,毕竟腓特烈五世一家现在也算是欧洲的一流贵族家庭。

    二女史安蓓,今年15岁,娇小可爱,长得最像安娜本人,按照夫妇俩的打算,史安蓓长大成人后将和华美本土的权贵家庭联姻,以巩固国内的人脉。

    次子史安杰,比几个哥哥姐姐就小多了,今年才10岁。不过史安杰长得很像父亲史文博,除了头发颜色,几乎如同一个模子里出来一样,也正是最活泼好动的年龄。和几个哥哥姐姐被严格家教不同,注定要陪在父母身边的史安杰,日常的生活学习非常自由。

    至于其他十来个让安娜一直心里不爽的史文博私生子女,安娜就懒得去管,一切都是史文博自己在私下安排。听说最大的一个私生子甚至比史安文还要先出生一个月,如今正在华美西点军校预备军官班学习。

    就在安娜对未来家族地位浮想联翩的时候,一个长期跟在身边的西班牙裔女管家走进了草坪,将一封打着火漆的书信放到了桌上:“夫人,埃姆登寄来的信,是给茱莉亚(史安莉)小姐的。”

    一听到信来自埃姆登,正和哥哥轻声聊天的史安莉就回过了头,眼巴巴地看着被母亲捏着手里的信件,心头小鹿乱撞,但偏偏不敢轻易开口。

    “也许是索菲娅小姐写来的,听说她今年夏天要去曼城留学,那妹妹和她在一起是最合适不过了。”看到妹妹暗中着急的样子,史安文赶紧旁敲侧击地向自己的母亲“讨要”书信。

    “嗯,那这样最好。不过还是等午餐后再看吧,也许你们的父亲比你们更希望了解埃姆登的事。”安娜笑笑,不以为然地将信递给了女儿。后者赶紧将信件抓在了手里,然后朝自己的兄长感激地点点头。

    ……

    随后一周,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外交官分头被史文博和代伯童请在一边喝茶聊天。

    西班牙表面的态度依然很强硬,坚决不接受葡萄牙的独立,希望华美方面断绝对葡萄牙的任何资助,并联手针对法国在加勒比海的扩张。因为就在不久前,法国的一支规模不小的殖民船队在时隔几十年后再度入侵佛罗里达半岛,在圣奥古斯丁修建要塞当起了钉子户,让佛罗里达为数稀少的西班牙人胆战心惊。

    葡萄牙则希望华美按照当初的互助协议,为巴西等海外殖民地提供海上军事庇护,以防止西班牙的吞并行为,但却一直不愿意对整体出租亚速尔的特塞拉岛松口。

    对西班牙而言,华美要让西班牙承认葡萄牙独立,可以,葡萄牙出不起的价,做不了的事,华美方面应该有所诚意吧?

    对葡萄牙而言,要想整体租借特塞拉岛也不是不可以,除非葡萄牙能获得更大的好处和安全保障,最好是西班牙都得不到的东西。

    这哪是什么外交斡旋,完全就是西班牙和葡萄牙在找华美要东要西,弄得好像葡萄牙独立都是华美做出来的事一样。不过这两个国家基本的态度也都出来了,他们都想通过一种“更合适”的交易让彼此的脸面和利益都保住。

    不怕你拒绝,就怕你不开价,反正这场历史大买卖本来就是华美开的盘,谁赚谁亏不明摆着吗?代伯童和史文博获得沟通底限后,当即把第一阶段外交斡旋的内容发往国内,就等着内阁拍板定夺。(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苦恋

    1642年2月13日,周四。

    今天是上元节,新春最后一个大节即将过去,接下来就是学校开学、工厂企业复业,首都曼城的12万市民又要恢复忙碌而充实的生活节奏。

    虽然绿色已经悄然回归大地,但气温依然还只有零上几度,加上随时都可能卷土而来的霜雪天,首都街道上走动的市民还是裹着冬装。

    正午时分,陆梅没有选择坐自己的政府官员专用马车,而是身着一套深棕色的现代风格的女式毛呢大衣,慢慢沿着曼城南区的商业街朝家走去,不断和牵着子女或推着婴儿车的市民家庭错身而过。

    陆梅马上就要满31岁了,却还依然单身。每每耳边传来小孩子欢快的笑声或是市民夫妇间的温柔交谈,陆梅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或是干脆转进身边路过的商店,然后发呆一阵后才继续上路。

    陆梅继承了外祖父、最高法官钟进山的事业,走出校门后就在内阁司法部工作,更是在两年前正式就任内阁司法部副部长的职务,成为现在华美内阁最年轻的部长,还同时兼任着常春藤高校的法律系讲师。

    穿越大灾难时双亲都被埋在废墟里去世,陆梅那年只有9岁,作为钟进山和黄念两位老人的外孙女亲骨肉,陆梅一直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即使家里很快又多了另两个穿越孤儿唐汉娜和布鲁诺,陆梅都始终被二老视为掌上明珠。

    大姐唐汉娜。现在已经是海军长岛海军学院的少校高级教官,姐夫胡焕也是海军唯一的陆战营少校总指挥,两人这些年有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其中一对还是龙凤胎,一家子十分热闹。

    弟弟布鲁诺比陆梅小2岁,早已改名钟凯,从常春藤高校法律系毕业后就在曼城地方法院工作,去年夏天和任长乐家的长女任兴爱结婚,组建了自己的家庭,现在才刚刚怀上一胎。

    无论是身份、长相、家庭教育还是性格。陆梅都是当初穿越众一众小字辈里的最出类拔萃的女生。但却因某些原因成为了华美权贵家庭中难得的剩女。每每想到这些,陆梅都只能暗暗落泪,要不就是拼命加班,以转移自己的胡思乱想。

    “小梅。怎么今天走路回家?提着这么多东西不嫌累啊!”

    正在恍惚的时候。一辆马车慢慢停到了身边。车门打开,一位美丽贵妇笑盈盈地站在了面前。

    “夏大姐……”犹豫了一下,陆梅还是按照个人习惯对这个比自己大10岁的贵妇使用了同辈的称谓。

    夏秋喻。现在的曼城首都国立大学医学院的副院长,同时还是“康乃馨集团”的董事长。康乃馨母婴连锁服务如今已经遍布大半国土,使国内大量的女性劳动力得以利用,为孕妇和新生儿的社会养护做出了巨大贡献,凭着供不应求的康乃馨品牌母婴用品,自然也赚了不少钱。

    和同胞妹妹夏秋韵的老公游启那种技术型闷骚不同,夏秋喻的老公是接任中远国际贸易集团总裁位置的杨小华。近些年两口子收入不断攀升,夏秋喻的生活也渐渐高调起来。

    “呵呵,小梅今天这身真不错!看样子是纯手工货啊!”夏秋喻若无其事地用手轻轻触碰着陆梅的风衣,眼里闪着笑意,“今天见到你真巧,昨天还在我妹妹那说起你呢。”

    “我?”陆梅有点不解。

    “哎,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我说啊,女人青春就这些年,耽误不起啊!”夏秋喻颇为关爱地将陆梅牵进了自己的马车,握着对方的手语重心长,“听说宪兵司令程鹏的明朝老婆去世有一年了,他也一直单身着,虽然身边带着四个孩子,但好歹也是自己人吧?程鹏只比你大10岁,人老实,性格也很稳重,年纪大点更不是坏事……如果你觉得合适,你夏姐姐我就去牵这个头。”

    “不用了,谢谢,下次再说吧……我……我还要去医院给外公拿检查报告。”

    陆梅心里一紧,赶紧垂头下了马车,逃一般地疾步走远。望着远去的身影,夏秋喻轻轻叹了口气。

    连续走了好几个街口,回头之时,夏秋喻的马车早已消失不见,陆梅这才转了方向,默默地朝家方向走去。

    ……

    最高法官钟进山的别墅庄园里,今天很热闹,几个孙辈都带着自己的家人前来探望二老,才从医院出来没几天的钟进山老人,顶着85岁的高龄亲自下厨,为家人做了几道拿手菜,让一众保姆厨娘都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一边,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嘿嘿,兴爱啊,我估计是男孩。”

    沙发上,唐汉娜一身军装,旁边腻着两个才两岁多的龙凤胎儿女,她本人则极其放肆地隔着衣服摸上了弟妹任兴爱的大肚子,这个动作引起客厅里闲聊的胡焕和钟凯都在笑,而任兴爱则羞红了脸。

    “呵呵,那么大的人了,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快去把你的宝贝儿子从花园接进来,外面那么冷,冻着了怎么办?等陆梅回来,我们就开饭!”坐在轮椅上的黄念老人也笑出了一脸皱纹。

    “他才不小了,自己有脚,让他自己回来!”见丈夫胡焕想要起身出去接大儿子,唐汉娜很是霸气地阻止了。

    “梅姨回来了!给我买的!”正说着,唐汉娜和胡焕4岁的长子此时跑进了客厅,大喊大叫的同时,手里还捧着套新买来的积木玩具。

    一家子的目光转向客厅正门,只见陆梅正在保姆的帮助下更换鞋子和外套,一堆买来的东西堆在门口,看样子今天为这次家庭聚会跑了不少地方。不过从表情上看,似乎情绪并不好。

    “外公、外婆……大姐……布鲁诺和兴爱也来了啊。”环视了下家人,陆梅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二姐!”钟凯赶紧扶着怀孕的任兴爱站了起来。从某些方面来说,钟凯被钟家收养的二十来年里,和陆梅的姐弟关系才是最好的。

    “准备开饭了!”一家之主的钟进山老人此时从厨房走廊过来,因为一家团聚,久病的身体似乎也硬朗了许多。

    “我有点不舒服,想躺一下……外公、大姐你们先吃吧。”陆梅当着一家人的面走过客厅,朝楼梯走去,略显疲惫和冰凉的语气让在场的亲人都微微一愣。

    “哎……大家吃饭。等会你去看看她。对了。晚上显屏一家子也要过来,你和胡焕要好好招待。”

    黄念老人叹了口气,只好对着唐汉娜使了个眼色。而钟进山,则沉默地解下厨褂。第一个朝餐厅走去。

    ……

    一个小时后。家宴结束。钟凯带着妻子任兴爱又匆匆赶往老丈人任长乐家过节去了,钟家客厅里又恢复了平静。

    “难道现在了,我们还需要让别人来决定自己的选择?这是二十年来这个国家最荒谬的事!”将孩子安顿午休后。唐汉娜走进客厅的同时,很不爽地说出了大家之前一直压在心头的话,脸色也垮得不是一般的阴沉。

    “嗯,要是我说,都这么多年了,谁还惦记着自己是谁?管那些风言风语干什么?”胡焕也呼应着老婆的话,对穿越众内部某些莫名其妙的观点很是不屑。

    “艾尔森少校是海军不可多得的优秀舰长,他父亲安德鲁将军也是一位高尚的军人,如果他都配不上陆梅,那这个国家已经糟糕到什么地步了!”唐汉娜气呼呼地抓起一个苹果,看了半响又丢到了一边,对着自己恩养自己多年的两位老人露出认真的表情,“这是不正常的心态,爷爷,难道你也困在里面了吗?!”

    “你爷爷可从没这个意思,乱说什么!”黄念老人打断了养孙女的气话,同时声音也软了下来,“这些年,来说亲事的人也不少,但陆梅那孩子一个都看不上,结果风言风语不知道怎么就乱传了……其实有时候我也想,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父母生养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反对艾尔森少校追求陆梅的人不少,听说连柏俊将军都是这个观点,所以艾尔森少校也退缩了。旁人还以为是家庭地位差距,但我们很清楚。其实他们只是接受不了陆梅和所谓的‘土著’结婚。但回头想想,这和他们有个屁关系?!又不是他们家女儿嫁人,真是搞怪了瞎操心!爷爷,奶奶,其实我们根本不用搭理这些,只要艾尔森少校和陆梅彼此是真心的,完全没问题!”胡焕想起了自己当年追求唐汉娜时,对“情敌”艾文也一度产生过类似不正当的思想,脸上不由得微微发红。

    “他们都是大人了,真正的心结在他们自己,不在旁人!艾尔森那孩子以为自己配不上,陆梅认为别人会说风凉话。他们各自都误解了自己的生活。”一直没有就此事表过态的钟进山,此时终于慢慢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那孩子能入赘就最好不过了,但也不能我们自己贴过去说吧……”黄念老人虽然这些年也慢慢看开了,但还有点犹豫。

    “先生、夫人,艾尔森少校在门外求见。”

    正在一家人为陆梅操心的时候,一个欧裔保姆走进了客厅,毕恭毕敬地朝一家之长提裙行礼。

    众人不约而同地把头转向正门方向,面面相觑。

    ……

    艾尔森对钟家的到访一直持续到接近黄昏,在这个过程中,陆梅也一直呆在自己的卧室内闭门不出。

    窗帘微微露出一条缝,只见远方的庄园大门外,唐汉娜和胡焕正在送别艾尔森,而后者在行了个军礼后,还朝自己的卧室方向微微抬头看了眼。

    距离很远,对方到底什么表情看不清楚,但陆梅却在这一瞬间合紧了窗帘,回身走了一步,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然后倒在床上抽泣。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开了,唐汉娜走了进来,坐到了陆梅的身边。

    “姐……”陆梅抹着眼泪,头放得很低。

    “还没想通吗?刚才艾尔森少校说了,希望我向你转达,他明天要调去加勒比舰队,要年底才回来。”唐汉娜摸着妹妹的长发,声音很平静,“有人向他父亲安德鲁将军说亲,听说是西点镇老镇长威廉的女儿,今年才20岁,长得也很漂亮……”

    “啊!”陆梅全身一颤,一双大大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金发姐姐。

    “不过艾尔森少校本人拒绝了,说这样你会不开心的,大家都觉得艾尔森少校的选择是正确的。”唐汉娜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慢慢站了起来,“今天晚上艾尔森少校就要上舰值勤,明天一早就出发,如果你不好劝他放弃,我可以帮你转达。”

    “……”

    呆了几秒后,陆梅猛然站了起来,开始在衣橱里翻弄,看着妹妹一副急匆匆要出门的样子,唐汉娜笑了。(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大员来客(一)

    1642年2月23日,周日。

    长岛西区的民用码头上,一艘改装后专门负责南山海外领到首都曼城移民客运的短衬衫级飞剪船靠了岸。执行了二十来年的移民管理制度,让这一批早在南山港就通过了二次卫生检疫的大明移民很顺利地就进入了港口的移民管理区。

    一位书生打扮的青年书生带着一个仆役钻出客舱甲板,因为长时间的海上奔波,显得有点表情疲惫,即使考虑到斯文礼仪,还是忍不住长长伸了个懒腰。

    身边不断有大明移民陆续下船,但衣着打扮显然讲究得多的青年书生显然没打算混在这些人中间一起上岸,而是站在船边眺望着眼前繁华而陌生的城镇风景。

    一座座造型端正大气、窗明几净的多层大厦,几何对称的街区花园或绿化带,带着雪白线条的宽阔规整的黑灰色大街,五颜六色的沿街大小商铺门店,往来的衣着各异的人流,以及重型驮马牵引的城市公共交通有轨马车穿梭而过……

    青年书生看了好几分钟,脸上保持着若干不屑的同时,眼里却露出无法掩饰的惊奇赞叹,而他身后的仆役,此时已经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与沿途城邑相较,此地市井街坊更为繁盛,边枝末节之处也有些东土气相,这前朝海上遗民之邦国还算有几分气势,不愧是华美京邑之地。但处处鲜丽浮华,奢靡粉饰,国人华夷混杂不分,奇装异服与泰西番夷又有何异,先贤圣人礼教荒废可见一斑……”青年书生自顾自地嘀咕着最后的评价,都没注意此时船甲板上只剩下了自己和仆役二人。

    “请问是曹秀林先生吗?”

    一个配着外交部工作牌的华裔青年走上船。对着正在观看城市风景的大明书生礼貌地伸出手。

    “不错,本官正是大明朝大员宣慰使司幕府都事曹秀林。”

    大明书生看了眼对方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微微愣了一下。以为要查验自己的身份,于是整理了下衣襟拱手做礼,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份书信,不卑不亢地递到了对方伸来的手上。

    “本官有大员宣慰司同知颜思成颜大人亲笔开具之大员通海路引关碟(护照),又有贵邦南山官衙签盖入境关印,贵方大可校验。”曹秀林身体站得笔直,一股子大明文人傲气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呵呵,曹先生一路辛苦了。外交部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所以派我来安排曹先生在外使馆区的住宿。”

    幼儿时期就移民华美的外交部华裔工作人员此时尴尬地收回手,并没有计较对方和华美本土的礼仪差异,而是十分礼貌地指了指港湾北岸的曼城南区。

    “不必客气,本官受大员宣慰使颜大人之命前来探视大公子,当先拜见七夫人与少夫人。还请引路。”

    曹秀林口中的大公子,是指颜思海的长子颜显风。而七夫人和少夫人。则指在华美移民定居照看颜家旅美子弟的七姑和嫁到华美的颜显屏。

    说完,曹秀林提起衣襟,挺着身板迈向了船梯。

    ……

    早两个月前,颜七姑和颜显屏就通过外交部得到了消息,万里迢迢的大员故土派来了一名官员,代表大员宣慰使颜思海和同知颜思海前来探望旅美亲族子弟。

    颜思海和颜思成对旅美亲族心腹家眷的关切。自然让七姑和颜显屏都很高兴。前者早早地就把曼城颜公馆打整得干干净净,后者则临时结束了在加勒比州的新兵组训工作,请假回到曼城等候。

    为了表示对故土所派使节的尊重,几通鞭炮在曼城南区颜公馆门前大放特放。引起了四周社区居民的注意。当一辆马车停靠在颜公馆门前的时候,一名临时客串司仪的颜公馆下人赶紧招呼人迎了上去。

    已经更换了一身大明官服的曹秀林,意气风发地走下马车,先是客气地朝四周围观的华美市民拱拱手,然后在颜公馆司仪的引路下雄纠纠气昂昂地走进了大门。

    “有意思……有二十年了吧,居然在曼城这地方还能见到大明的官儿!”一个最早一批移民华美的华裔高级技工,颇为吃惊地看着走入颜公馆的大明青年官员的背影,压低了声音向四周看热闹的人解说着。

    “当初颜家大小姐不就是从大明来的吗,人家颜家家主在大明可是封疆大吏啊!你们不知道吧,颜家大小姐嫁到此地,乃是和亲!不管是谁,大明与咱华美国若想有深交,就得先拜见此地的颜公馆!”另一个华裔市民也先入为主地说着,一边还得意地朝颜公馆竖起了大拇指。

    “东方的外交官?看起来很年轻……上帝保佑,但愿能给我们带来好运。”一个路过看热闹的欧裔市民不明就里地嘀咕了一句,结果引起了一阵哄笑。

    ……

    “下官大员宣慰使司幕府都事曹秀林,见过七夫人与少夫人。”

    虽然宣慰使司幕府都事在大明也仅仅是正八品的芝麻小土官,但曹秀林好歹也自认为是大明朝廷的一员,对着正坐在客厅大堂里的两位一老一少的女性身影只是微微一躬身,一抬手,就算完成了施礼。

    “曹大人远来辛苦了,我和屏儿得到消息,也是欣喜得很,就盼着人能平平安安早到!快,快请上座!屏儿啊,曹大人这次前来,说明你四叔和八叔还是很记挂我们呢!”

    在华美养尊处优多年的七姑,虽然已年过四十,但也比几年前更显得雍容富态,此时正笑眯眯地以颜家旅美宗族分支领头人的身份,负责接见自己堂弟派来的使节。很久没看到如此正式的大明故国衣冠,七姑居然说着说着还红了眼。

    “下官失礼了。”曹秀林极富教养地走到一侧客座坐下,这才抬起头,开始正式打量之前只是耳闻的、在大员颜家里颇具分量的两个女人。

    眼光扫过二个据说被颜家依为华美大靠山的女人,最后落在了和七姑并排的颜显屏身上。曹秀林禁不住惊奇出了声。

    颜显屏已经换上了华美冬季时尚汉裙,说是华美汉裙,本质上还是带着大量东方古典装饰的近现代风格礼裙。

    其实衣着打扮所带来的惊诧倒不至于让曹秀林过于浅薄失态,但对方长时养成的挺胸抬头的海军军官气质,完全没有那种想象中的颜家大小姐的娴淑风范,反而是一种和颜思海类似的、不怒自威的军伍气势,倒让曹秀林没来由地感觉到后背丝丝发凉。

    更关键的是,颜显屏此时的表现也和曹秀林一样,也是露出一副思绪不宁的表情。

    “……曹大人海上数月奔波劳顿,还是先回外使馆驿休息一日。明晚颜公馆略备薄宴,还请大人赏光,到时颜公馆子弟都来拜见一下大人。”

    随着半痛不痒的问候依次展开,七姑似乎看到了侄女的异样,还以为有什么唐突的隐事。赶紧出声结束才刚刚开始的会面。

    “下官多谢七夫人和少夫人款待,就先行告辞了。”曹秀林垂下头。客气地起身拱手。然后退出了客厅。

    “屏儿,你刚才为何看着曹大人走神了?”七姑摸了摸身边侄女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七姑,听来,这个曹大人并非我四叔之人,也非专程前来看望我等。”颜显屏皱着漂亮的眉头。仿佛还在思索,“话里话外,倒是对风弟颇为上心。”

    “照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七姑也是微微一愣。眨巴了几下眼睛,仿佛也觉得有那么一点味道。

    ……

    第二天。

    “苏子宁,台湾派了个人来曼城看望颜公馆的人,颜七姑昨天下午给外交部送来请柬,说是今天晚上请我们两个吃饭。”国会大会宣布散会之后,严晓松在门口上拉住了苏子宁的胳膊。

    “嗯,知道,请柬昨天就送我家里了。一个正八品都事,说是来看望颜思海的长子颜显风,算不上什么大事。你之前不是已经安排人去接待了吗?我晚饭后要参加一个会议,就不去了。”苏子宁整理着自己的外套,有点心不在焉。

    “听说颜显风现在在海州青城地方法院做庭审书记官……颜思海这个时候派人过来,恐怕是另有目的。”严晓松想了想,觉得这里面有其他的意思。

    “有目的也是公开的,谁会让自己的继承人一直待在别人家里,弄得跟人质一样。颜思海前些年不止一次通过明珠岛的人给我们带话,希望自己儿子快点回台湾。今天晚上就麻烦你去招呼一下了!”苏子宁笑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走出了大门。

    晚上七点,颜公馆为曹秀林举办的接风晚宴准点开始。

    在宗族关系和长辈权威依然高于一切的传统下,即使侄女颜显屏的老公孙阳是这个国家的海军少将参谋长,但七姑仍旧是华美颜公馆的领头人,在内部是绝对一言九鼎的人物,许多时候,七姑的意见就连颜显屏都不得不遵从。

    为避嫌家族内部的继承矛盾,七姑和颜氏旁支早十年前就选择入籍华美,如今颜公馆怎么也算得上华美本地的华裔土豪大族。在侄女婿一家的帮扶下,七姑等颜家旁支在海州葡萄园岛海乡镇拥有大片的农场和果园产业,还在首都曼城、海州的东福镇和香林镇置办了些私营商铺。每年颜公馆的各项产业收益也有两三万美元,老老少少的日子自然过得很滋润,要置办一场上档次的晚宴,对七姑来说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宽敞明亮的颜公馆宴会正厅里,仆役穿梭不停,各种或传统或时尚的菜肴满满地摆了一桌,四周站着随时伺候的丫鬟。

    华美禁止任何家庭以任何形式私蓄家奴,所以这些丫鬟下人其实全是颜公馆和当地劳务公司签订的家政服务合同工,在表面上成为了一种彰显家族地位的仆人。

    参与晚宴的人,除了一众颜家旁支,还特意请来了华美外交部部长严晓松,以及如今身居华美泽西市市长高位的常坤。后者如今在华美华裔圈里名气声望颇高。对颜公馆也永远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亲近态度。

    据说常坤一直在为自己的长子物色一家门当户对的亲家,在高攀穿越众家庭未遂之后,七姑的女儿周若自然被常坤看成了最容易得手的目标,所以也经常没事就跑颜公馆来拉交情。

    但今天,常坤还仅仅是陪衬,严晓松依然是晚宴里众人的焦点。这个从二十年前就一步步引导颜家走到现在的大人物,已经是颜家永远无法回避、必须小心应对的存在,对常坤而言,更是如衣食父母般的恭维对象。

    和一众颜家旁支子弟如乖宝宝一样由七姑使唤着轮番上前敬酒不同,坐在严晓松下首的曹秀林。自始至终都有点心不在焉的味道,让严晓松和颜显屏都有点摸不到头脑。

    “曹大人初到我国京师,可是适应?”几番客套之后,大概是觉得自己应该“有所作为”,常坤得意洋洋地端起酒杯起身。朝着对面的曹秀林示意。

    “城坊堂皇大气,国人颇有前宋遗风。名不虚传……在下代颜宣慰使大人和同知大人敬严大人、常大人一杯。”几番客套寒暄之后。曹秀林也渐渐适应了气氛,也不得不起身,向着身份地位远比自己高出不止一两截的两位华美官员低头回礼。

    “那是自然,我华美国朝秉承周制正统,共和大治,容纳百川。傲立西海。如今风调雨顺,国威强盛,万民四夷莫不敬服!”常坤又习惯性地摇头晃脑,一口一个华美国朝如何如何。听得在场移居华美多年的颜家旁支年幼子弟都眉开眼笑的。

    “呵呵,我大明朝承受天命,圣天子垂治四海,定鼎神州已近三百年,乃是万邦母国之尊。”曹秀林虽然脸上笑着,但眼底已是隐隐的怒容。

    “曹先生别拘束,今天算是颜公馆的家宴,我和常市长也只是客人,没有什么官员身份。”严晓松撇了眼对方一身冠冕堂皇的大明八品官服,心里暗笑,但表面上依然十分礼貌。

    “在下此次受同知大人之托,前来探视大公子,为何未曾见到?”曹秀林环视着在场的人,不紧不慢地说着,还故意笑眯眯地对着七姑和颜显屏抬手施礼。

    “风弟正在海州青城市地方法院做庭审书记官,就算接到消息请假赶来,也要些时日。”颜显屏忽然觉得这个老家派来的使者说话怪怪的,不由得心里暗暗反感。

    “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在此地等候大公子。舟车劳顿,曹某不胜酒力,今日就暂且如此,告罪了……”

    说完,曹秀林颇为目中无人地起身,朝在场的人一拱手,就转身退场。他这个举动,顿时让宴会上的其他颜家人都面面相觑,都有点担心这样会得罪难得到颜公馆一趟的严晓松。

    严晓松倒是一副大概摸准了对方脾气的表情,不以为然地笑笑,转而和颜显屏谈起了孙阳的事。

    ……

    客人都陆续走了,颜公馆又恢复了平静。电灯下,颜显屏皱着眉头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对一个钟头前曹秀林的言词态度很是不满。

    “四叔怎么派来这么个人!没什么正事和常坤那种马屁精在抬杠。”颜显屏停住脚,回头看着七姑,表情十分不悦。

    “应该是才投奔你八叔不久的人,沾着你八叔竭力引荐读书人的路子,在大员做了官儿。有些大明读书人的死脾气,不足为奇。”七姑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不过,还是屏儿你心细啊,这曹大人一口一个受同知大人所托,不提思海半个字,难道是大员有些变故?”

    “莫非四叔和八叔不和……”

    颜显屏再次陷入沉思,想起了那个年龄不过比自己大几岁的八叔颜思成。印象里,颜思成还曾是自己小时候最溺爱自己的长辈,也是颜思海的亲弟弟,更是颜家一堆草莽汉子中唯一的读书人,一度还被自己的爹爹颜思齐生前看做家族的希望。

    “大员这些年势头旺盛,你四叔正值盛年,又有你八叔辅佐,就指望着能好好护住颜家这些年来之不易的家业……”七姑叹着气,对自己选择带领部分颜家旁支落户华美感到一丝庆幸,“家大业大,就难免有人会眼红。听说显名、显霖那些个孩子都不成器。你七爷爷已是高龄,族里大事也管不了多少了。为顾着华美和大员两头的关系,都不来曼城养老,大半日子都在明珠岛住着,让我这心里一直很难受……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如果风儿再不回到你四叔身边,倒会给旁人可趁之机……”

    “他们敢!”听到这儿,颜显屏当场柳眉倒竖,一手狠狠拍到书桌上,“爹爹当年亲手将大员交到四叔手里,十四年前大明朝廷和郑芝龙虎视眈眈之际,族里那些人一个个都恨不得改名换姓,若不是我家夫君和华美海军长途跋涉,哪有他们今天的安生日子过?!”

    “你啊你,都三个孩子的娘了,还是性子那么急……我啊只是瞎猜猜,当不得真。等过些日子风儿回来了,就让他们见见算了。”七姑见侄女脾气又来了,赶紧拉着对方胳膊安抚,“如果不放心,不如我们先发一封电报到明珠岛让你七爷爷打听打听?”

    “嗯,就依七姑说的办!”颜显屏想想,事情也只能如此,也把情绪稍稍放平缓了些。(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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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1620介绍:
21世纪的某一天,某港口的码头发生了奇异的大灾难,数百各色男女来到了17世纪20年代的北美新大陆。于此同时,历史上的五月花号也刚刚起航。
文青屌丝游天下,五百民工霸美洲。一群茫然的现代文青与屌丝,一块蛮荒般的新大陆、一众贪婪的欧洲乡巴佬殖民者,一个新的大时代悄然揭幕……新世界1620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新世界1620,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新世界1620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