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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伯拉土     新世界1620txt下载     新世界1620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海乡和约

    葡萄园岛,位于海州东南部鳕鱼角半岛南方不到10公里的大西洋中,连同东面的小东岛(查帕奎迪克岛)在内,总面积260多平方公里。因优良的自然气候、肥沃的土壤和特有的野生葡萄品种,而被赋予一个很乡野清新的名字,在后世也是北美著名葡萄产地和度假圣地。

    海乡镇,就是葡萄园岛上唯一的城镇,坐落在后世的埃德加镇,建于1626年,也是海州最早建立的三座城镇之一。

    当初关如中的海州经济起步的“商业、矿业和渔业”的三架马车构想,随着海乡镇的逐渐繁荣而得以实现。海乡镇成为海州乃至华美最大的渔业及鲸鱼产业基地,当地接近三分之二的劳动力都从事着和渔业相关的工作。包括国有远洋渔业公司下属的捕鲸船队在内的多家捕鲸企业都在这里建立生产总部,各类鲸鱼制品产出占华美国内总供应量的50%以上。

    同时,肥沃的土壤和大西洋暖流也给葡萄园岛带来了发展特色农业的天然优势。谷物、蔬菜、水果、油菜、养鹿是当地的农业支柱。海乡镇蔬果、菜籽油的产量位居海州前列,而优质葡萄带来的酿酒产业和鹿皮制品,更是海乡镇除了鲸鱼水产外的两大特色招牌,量少而价高。就连移民华美的颜公馆,都在族婿孙阳的支持下在该岛投资拥有自己的养鹿场和酿酒作坊,支持着这个华裔新贵家族在国内吃香喝辣。

    截止1642年6月,海乡镇在籍定居人口已经超过12000人,即将在年底改镇为市,并将更东面的东香岛(楠塔基特岛)也纳入该市行政管辖范围,开始有机会享受国家级城市发展财政补贴的待遇。

    葡萄园岛不光是海州的农业经济重镇,而且气候冬暖夏凉,距离首都又很近。是曼城上流社会刚刚兴起几年的旅游休闲胜地。最早在百慕大海外领和观云联手,首尝旅游产业甜头的狄祖恭,在退出政界后果断成为了华美第一个旅游地产大亨,第一个开发目标就看中了葡萄园岛。

    葡萄园岛上的各类高档别墅度假庄园超过十座,几乎全部属于狄祖恭的个人资产,每年夏天陆续上岛度假的华美穿越众家庭超过二十家,每家花上个千儿八百的,就能给狄祖恭一年新增上万块的利润。虽然这种产业投资大、回报周期长,但胜在持久稳定,而且还有继续火爆的趋势。

    如今。海乡镇就迎来了盛夏期的新一轮经济繁荣。

    从鲸鱼加工场运往码头的桶装鲸油数以千计,是国内工业的命脉之一;等候装船的成箱新鲜蔬果码得整整齐齐,光是首都曼城,每周的蔬果消耗量就超过300吨;以鲸骨粉、泥炭、油渣饼为基料的土壤改良有机复合肥的大麻袋堆积如山,百慕大海外领与加勒比海外州的需求极为旺盛;初步腌制处理的海鱼更是银花花的一片,滨州的雅城、洋河、花田、金谷、江陵等城镇,是海乡镇渔业最主要的消费市场。

    国有远洋运输公司的两艘运营寿命达20年、即将淘汰的短衬衫级飞剪商船正在港口装货。完成这最后一趟的货运工作,它们就将进入长岛的北洋船舶公司船坞进行一番简单地翻新改造,将全横装帆改成纵帆。然后分别赠送给埃姆登侯国和远东的兰芳自由领两位小弟。

    接替它们的,将是一艘最新完工的国标1500型蒸汽散装货船,这一艘几乎就能顶掉它们以前的两倍货运量,而且运营维护成本也大大低于它们。以逐步完成国有远洋运输公司的商业运能优化工作。

    ……

    1642年7月1日,周二。

    适宜的气候和奢华典雅的度假庄园,让葡萄园岛海乡镇成为华美外交部调解西班牙和葡萄牙矛盾的最佳谈判地。虽然整个外交过程充满了各种歪楼跑题或是钻牛角尖,但葡萄园岛的清凉天气和优美风景还是化解了这两个伊比利亚半岛国家的怨气。

    最终让西班牙第一个放弃固执立场的。还是华美外交部失去耐心后公开发出的终止军事贷款的威胁,而葡萄牙也获得了让他们觉得值得和西班牙继续做好朋友的好处承诺。

    持续几乎半年的和谈,在七月份的第一天终于有了结果。由华美主持并参与的《西葡海乡和约》正式落地。

    首先,西班牙王室承认自1582年来的西葡合并正式结束,布拉干萨公爵获得葡萄牙王国合法统治权,西班牙王国撤出所有还留在葡萄牙王国领土上的军队或行政官员。

    其次,葡萄牙王国放弃位于直布罗陀海峡南岸的北非传统殖民地休达港的回归诉求,尊重当地官员选择效忠西班牙王国的立场,但作为外交补偿,西班牙王国象征性支付10000西班牙银元的购买费用。

    第三,两国将在和约正式生效后缔结战略同盟关系,重新勘定南美葡属巴西殖民地和周边西属殖民地的分界线,其结果也将归入和约附录。

    看起来结果十分和谐,但真正的大头却是和约的最后的“附加部分”,因为华美也是和约的签约当事国之一。

    根据和约附录规定,西班牙和葡萄牙将全面承认华美在北美墨西哥以北的主权主张,以及在东加勒比群岛(小安的列斯群岛)、南大西洋和印度洋等地区的权益;为防止法国对佛罗里达半岛的侵蚀继续损害西班牙在新大陆殖民地的统治稳定,西班牙以象征性的30万美元价格正式出售佛罗里达半岛给华美,但西班牙不负责移交过程,因为上面目前有法国人的军事据点,华美要什么时候去收回就不关西班牙的事了。

    除各自本土港口继续遵循贸易授权外,华美、西班牙、葡萄牙三国将全面开放大西洋、中南美的各自海外领地或殖民地港口,其他地区则不包括在内。在上述地区内,三国将彼此授予自由贸易权,三国商船在签约国港口享受船货税最优待遇。而在这之前,只有西班牙当年吞并葡萄牙时依照《八项和平条款》单独向葡萄牙殖民地授予过。连西班牙自己的殖民地之间都禁止自由贸易。

    这还不算完,在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强烈要求下,华美同意加入十年期的“大西洋战略防御同盟”。但华美也要求对这项典型的“外交绑架”做了解释备忘,就是华美对大西洋战略同盟的军事防御义务,仅限于保护大西洋航线上的西班牙和葡萄牙船只(包括军用船只),而不包括任何性质的领土或其他海域。例如华美海军一旦在大西洋航行中遇见西班牙和其他国家的海战,华美军舰必须无条件加入西班牙一方。

    一系列的三国彼此利益交换协议可以说是前所未有,最终西班牙的签字方还多了圣克鲁斯公爵奥斯卡(史安文)。作为拥有华美和西班牙双重国籍的特殊人物,年轻的史安文完全成为了父亲史文博的“外交傀儡”,而西班牙方面也借此获得了诸多以前不曾突破的外交收获。

    公开的彼此要好处也就到此为止。但私下,华美依然和西班牙、葡萄牙又签订了一系列的深度互助协议。

    鉴于西班牙在欧洲战场越来越恶化的前景,华美大西洋银行将在三年内再次分批给予西班牙总计800万美元的五年期贷款。贷款利息大大低于荷兰阿姆斯特丹银行在欧洲主权国家放贷的平均水平,季度利息“只有”8%,并允许西班牙用货物交易抵偿其中七成,但这些贷款只能用于采购华美的商品物资。

    除去西班牙急需的甲胄、军服、药品、火药和食品外,对西班牙的高级军事装备出口再次提升了一个档次。以华美已经彻底吃透并炉火纯青的维斯沃斯六角旋膛炮为基础原型,华美将向西班牙出口一款42型前膛装维斯沃斯90毫米大炮。

    这是早在1623年北方工业公司就研发失败的一种产品,现在又从故纸堆里翻了出来。然后用更新的制造工艺重新研制而成。

    42型前装维斯沃斯加农炮的炮径较短,加上改用黑火药发射药包,最大有效射程大约只有1600来米。使用的高爆炮弹装药也改用黑火药,弹重有所下降。威力只有同口径的华美炮弹的四分之一,但整体性能却又甩开整个欧洲老式大炮一大截,尤其适用于装备在中小型战舰上。当然价格就有点吓人了,经过华美国防部核准。国有进出口集团代理出口的42型加农炮的出口单价居然达到了9000美元,比同样可以发射球型开花弹的新式12磅加农长炮贵出整整三倍,更别提50美元一发的高爆炮弹了。西班牙购买华美高级货的门槛倒是降低了。但买不买得起就是另一码子事。

    至少从外形上看,这简直就是华美自己装备的先进武器,谈判期间参观了几次精准的实弹射击演示后,西班牙外交官迪亚戈男爵是两眼放光。但在“有关部门”的招呼下,北方工业集团痛心地表示这种大炮的月产量最多只有10门。如果不是价格实在高得离谱,估计迪亚戈会恨不得把谈下的贷款全购买这种武器。

    虽然明知道西班牙和正在蒸蒸日上的法国、瑞典、荷兰三国相比,已经不大可能在欧洲三十年战争中彻底翻盘,这一系列的扶持回报可能会远远低于预想,但西班牙对华美在新大陆的主权让步,以及今后针对法国、荷兰的遏制战略,让这笔有点“亏本”的投资又显得非常有意义。

    葡萄牙的好处也没有落下,根据私下交涉了很久的意向,华美将大力扶持葡萄牙在巴西、西非、东非及印度各殖民地的经营,并同样给与一笔300万美元、为期五年的长期低息贷款,也同样允许用货物偿还其中五成。

    贷款可以采买的对象,首先就是一大批蒸汽采矿器械,其中不少都是华美国内的主流设备,并将以双方合资的形式扩大在巴西、西非殖民地的采矿业。这种技术设备出口的唯一目的,就是提升葡萄牙本土、巴西及西非殖民地的矿石产量,继续降低华美的原料进口成本。

    其次就是将向葡萄牙出口二手蒸汽商船,这也是第一次向欧洲国家出口蒸汽动力船舶。最先进的国标1500型商船华美自己都不够用,当然不可能外卖,但不妨碍1628年《鼓励航运法案》出台后诞生的一批国标440或650型老式蒸汽商船进行改装出售。

    以国标1500型商船为代表的新型商船,都具备优秀的性能和低廉的运营维护成本,加上国内鼓励造船业的低息贷款政策和补贴,华美国内大大小小的贸易或船运企业都展开了逐步优化自身商业运能的工作,淘汰下的老船,自然就把欧洲当成了垃圾回收站。

    但在葡萄牙或西班牙人眼里,这些可都是好东西。不依赖风力洋流,平均航速比风帆盖伦船高出几乎一倍。先不管价格是否公道、是否有熟练船员、自家港口的加煤站配置是否到位,葡萄牙的外交代表洛佩兹男爵,至少对华美这一开放的姿态是极为赞赏的。

    除此之外,华美国内一大批早年建造的飞剪风帆船也将在翻新改装之后,低价出售到这两个伊比利亚国家,以及爱尔兰科克郡自治领和埃姆登侯国,以构建未来和海运贸易大国荷兰展开商业竞争的牵制力量。为此国有进出口集团还特意成立了一个二手船舶交易公司,专门负责收购国内淘汰船只,然后向欧洲推销。

    然后就是42型前装维斯沃斯90毫米加农炮,这种将要引发欧洲各国敌视和军备竞赛的先进军事装备也同样会输出到葡萄牙。不过以葡萄牙的身板,更没有大规模采购的资本。

    作为一系列好处的回报,葡萄牙终于同意整体租借亚速尔群岛的特塞拉岛,租期60年。虽然华美表面上不用支付任何租金,但附加条件却是葡萄牙王室将继续保留该岛25%的关税二十年,堪称葡萄牙王室最狡猾的“友好”态度。

    从此特塞拉岛美租界将和英雄港合二为一,改名为美属亚速尔总督区,当地几千已经和美租界华美国民相处了十几二十年的葡萄牙籍居民的去留则不作特殊限制,愿意留下的将在三年后获得华美正式定居权。

    华美内阁将委任前泽西镇退休老镇长王德的三子、现任泽西市民政局长、35岁的王奉担任美属亚速尔总督,算是再次刷新了移民第二代担任地方政府高官的任职记录。

    西班牙和葡萄牙能否在三十年战争后成为分担华美遏制法国、荷兰等强势崛起大国的有效力量,至少目前来看还比较悬。这两个国家的衰落是难以用蝴蝶翅膀抬起来的,烂泥要扶上墙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和精力。但《西葡海乡和约》的签订,让华美在欧洲的利益捆绑战略终于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为欧洲三十年战争的华美战略利益大收尾做好准备。

    对外谋取经济扩张利益、对内打好根基闷声发大财,依然是总理吴元一领导下的华美政府做得最熟练的工作。可以预见的是,海乡镇外交活动所带来的海量订单,将再次掀起华美国内企业的疯狂争夺,也将势必对国内外原料输入提出数量更加庞大的需求。(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暴力扩张

    1642年7月11日,周五。

    南非总督区东部,苏兰港以南十几海里的洋面,风浪起伏中,一支由1艘护卫舰和1艘运输舰组成的小编队正在向北航行。

    一角鲸号运输舰上,一波轮换着上甲板透气的华美外籍军团官兵正百无聊赖地靠在船舷,每个人的军服臂章上都是一个呲牙咧嘴的狼头。官兵们或抽烟,或聊天,或者打量着四周空旷的海面。部分有海上见识的人,则指着西北天空上盘旋的海鸟,向同伴解释着那个方向是陆地的知识。

    “中尉,长官……我们还要过多久才能上岸?这里应该离吕宋不远了吧?”

    任兴忠正独自一人在靠在某个角落里写信,没注意到一个小个头的华裔小兵怯生生地靠了过来。

    “二等兵,你很没有距离感和方向感,我们离开金沙港不过一天半,现在离吕宋岛至少有10000公里,而且我们这次是要去苏兰港。”任兴忠手上继续写着给妻子的私信,一边对连队里的吕宋籍华裔小兵露出和善的笑容。

    “哦,出海的时候是往东,我还以为……”华裔小兵失望地看了眼东方,有点落寞地抱着双臂蹲到了任兴忠的身边不远,保持着小心谨慎的距离。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几岁了?到连队几年了?”任兴忠抬头看了眼自己新到任连队的华裔小兵,发现对方的年龄和个头完全和周围的士兵没得比,甚至比自己当年刚参军的时候还显得稚嫩,口音也很奇特,于是掩上书信打起了招呼。

    “报告长官,我姓石,村里人都叫我小三子。是吕宋林加延人,今年16了。前年冬至节出的海,去年春到了南非金沙港……”小兵见长官在询问自己,赶紧站了起来。

    “石小三,吕宋出生的啊,当初隐瞒了年龄了吧……林加延,没听说过。”见对方腼腆得和自己当初有得一比,任兴忠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没事,坐我旁边,聊聊。”

    “我就在那出生的。家里还有哥哥、姐姐和一个妹妹。小时候听爹娘说,家里祖籍在西面的大明潮州,爷爷奶奶都葬在那里,可惜我从来没去过……”石小三见自己连队新任的长官这么好说话,赶紧带着孩子般的笑容坐近了些。

    “前年冬天入伍,那时你应该才14岁吧?你既然有个哥哥,怎么你会跑来当兵?”任兴忠知道对方刚才说的是虚岁,而真实年纪其实只有15岁而已,但已经当了快两年兵了。

    “我哥瘸了一条腿。没力气……”石小三的眼神暗了下去,眼底甚至还出现了一丝水光,“那时候我才7岁,我娘出门被土人欺负。我哥去拉,结果被人摔了。后来我娘气不过就走了,就剩下我爹带着一家……前年有城里大户说选人出海做工,说是学本事。我爹去大户那里偷偷听了一夜,第二天就让我来了,结果才发现这里不止有吕宋同乡。还有好多西人……”

    走了?大概是指去世了吧,然后被当父亲的作为为妻子报仇的希望送到了外籍军团,而他在出发前,还并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任兴忠心里出现一丝共鸣般的悸动,而这种感觉不知道多少年前已经淡然了。

    “现在后悔当兵了?”沉默了一炷香后,任兴忠突然说了句。

    “我不知道……我就想我爹,想我大哥、二姐和妹妹……不过当兵后天天都吃好的,顿顿有肉有米面,还有糖!我娘还在的时候,家里一个月才吃一回肉,二姐和妹妹还都没得吃……”孩子气未脱的二等兵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牛肉罐头,嘴里嘀咕着。

    望着对方那幼小而伤心的模样,任兴忠似乎想起了儿时。虽然记忆已经十分的模糊,但也依稀记得当时的亲娘给自己和妹妹喂窝头时的那副笑容。

    “长官,听口音您是华美人吧……连里的西人兵长平时都好凶,经常体罚我们……”孩子兵比大人要显得更“没规矩”一些,外加任兴忠不摆官架子,于是很短时间内就热和上了,而且还打起了小报告。

    “我出生在大明,我爹娘很早也走了。后来我被人收养了,在华美长大,我妻子就是西人。你排里的中士当然会对你们严厉了,以后你就知道是对你们好了。”任兴忠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皮夹子,取出了一摞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青年中尉军官英气逼人,身边的一袭盛装婚裙的美丽欧裔少女更是小鸟依人。这是两年多前的结婚合影,每张都花了10美元,根本不是华美普通家庭能够享受的奢侈消费。

    “那你后娘会打你吗?”石小三眨巴着眼睛,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在发散思维,“画得好像,跟真的一样……长官,在我们那里,请一个画师很花钱的,你家应该很有钱吧?”

    石小三的问题让任兴忠哑然失笑,在他印象里,养母杨雯雯虽然从小就对自己和妹妹很严厉,但生活上却是视若己出、极为照顾的。现在妹妹任兴爱嫁给最高法官钟老家的次孙,养母都经常跑去看望妹妹和刚出生的外孙。

    任兴忠对小孩子般的问题不置可否,只是笑笑,就将照片收了起来,然后望着头顶的天空,幻想着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是个什么样子。上一次结束休假的时候,妻子安妮就已经怀孕,算起来,还有一个月就将给这个家庭增加一个孙子辈了。

    “注意!还有一个小时抵达目的地港口,各连队检查随身装备!”声筒里传来了冷漠的指令,甲板上的外籍军团官兵纷纷朝舱口跑去,船尾的几个靠在尾炮边的海军水兵都发出了嬉笑,仿佛在嘲笑这些陆军泥腿子。

    在进入船舱前的那一刻,任兴忠在舰队的西侧发现了几艘小黑点。那是南非总督区东海岸常见的科萨人的渔舟,一种做工精湛能够远离海岸好几海里活动的小独木舟。

    ……

    “……到达苏兰港后,全营只有一天时间休整,然后直接前往城西10公里的警备要塞,旅主力部队已经在要塞西面20公里集结。”

    船舱里。外籍军团灰狼旅第四步兵营的军官会议正在进行当中,任兴忠作为新任的一位连指挥官坐在了最角落。

    外籍军团灰狼旅从组建后,就承担了整个南非总督区的军事防务,所以其编制也比其他两个外籍军团旅多了一个营,也是外籍军团中兵员最多的一个旅,全旅官兵总数超过2200人。任兴忠打两年前西点军校毕业后,先在驻加勒比州蝴蝶岛的棕熊旅部队担任了一段时间的代理职务,然后就派到了灰狼旅,成为了一名正式的连指挥官。

    “……恩古尼人已经拒绝撤出那片土地,甚至还摧毁了我们设在当地的观测营地。按照徐洪运准将的作战方案。主力部队会由南向北推进,我们营将从东面进行大迂回,直接进入他们后方。在这条河南岸,建立伏击阵地,配合南方推进的旅主力将所有企图反抗的恩古尼部族包围在这一带!接下来,就是扫荡河两岸的地区。”

    营参谋军官在地图上指点着若干细节,在场的军官都彼此交换着眼色,似乎对这种区区几百步兵就徒步孤军深入原始山林的方案有点担心。灰狼旅四个步兵营,已经有一个营调往了远东。如今剩下的三个营加起来也就1600多人,要对付的恩古尼人至少都有上万人,而且全是熟悉当地地形的好战黑人部族。

    “少校,我们的任务是肃清。还是驱赶?”任兴忠记录完命令后,在角落里举起了手。

    “歼灭!”营参谋军官撇了眼年轻的连指挥官,嘴里吐出一个冷漠的字眼,“我们会得到南方的科萨人部族的帮助。苏兰港国民警备队也会派一个骑兵排支援我们。本次作战不追求俘虏数量,但必须将战区内所有反抗村落都清除干净!”

    “……”任兴忠慢慢放下手,将笔记本塞进了口袋。

    运输舰的汽笛响起。甲板上列队的外籍军团官兵已经能看见苏兰港的轮廓了。

    ……

    苏兰港,正式建立于1637年初,位于后世南非东岸的最大沿海港口城市德班的位置上,拥有着南非总督区东海岸最优良的天然海港和肥沃的内陆土地。

    最近几年,除本土城镇外,各海外领对年度移民配额的争夺更加激烈,哪怕董久楠为首的国兴集团董事会再怎么一掷千金,移民部也实在无法顾及到南非总督区的殖民需求。

    国兴集团不得不采取了和东联集团相同的方式,不断安排人手和资金前往欧洲和远东自行招募流民。几年下来,加上国兴集团在当地的员工家属,寄予厚望的苏兰港的正式定居人口在此时也才只有6000人,此外还有发配而来的数百名加勒比或北美易洛魁印第安男女劳役。

    才刚刚进入盈利期的国兴集团,这些年显然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南非总督区首府金沙港的投资经营上。而在这里,除了四周广袤的农场垦殖区和那道围绕海湾半岛的防御墙垒,城镇街区的民生建设投入倒不多,相当数量的城区建筑都是砖混木结构,在最外围甚至还有夯土房屋,看起来比任何一座华美海外拓殖城镇都要更简陋一些。

    只是在经济开发方面,基于早开发早回本的思路,国兴集团在苏兰港的发展节奏异常快速,但当地的发展重心依然集中在了农业方面。

    城区规模比起南非总督区首府金沙港小了许多,但当地的农业开发力度却并不必前者弱。已经开拓完工的第一期农业土地面积就超过6万亩,而正在规划中的第二期农垦区面积更是达到15万亩的规模。

    苏兰港地处亚热带气候地区,即使是冬季,当地气温都保持在十度以上,加上水土丰美,农业发展优势明显。玉米、小麦、油橄榄与畜牧养殖都初成规模,构成了苏兰港最主要的混合农业经济。

    当地约100户移民已经和国兴集团下属的农垦公司签订了土地承包租赁合同,平均每户的承包面积超过500亩。为此国兴集团下属农垦公司还从本土采购了大量农业机械,又从国有农林渔牧集团聘来不少农技员。指导当地农户进行集约化大规模农业垦殖。

    承包这些农场并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只是按照合同规定,产出必须全部由国兴集团独家收购,只要完成为期十年的农业承包合同,这些土地就将免费归属私人所有。这种看似不用付出啥成本的好事,自然让移居到苏兰港的农户们卯足了劲。但和金沙港一样,苏兰港的农产品收购价也只有大约本土一半的水平。

    现阶段的南非总督区,也只有这种较为单一的农业经济,就算是国兴集团投资更多、人口超过12000人的首府金沙港,也无法和中转贸易发达、具备初级工业、人口超过30000且已经成为国家正式领土编制的南山海外领比。

    国兴集团在经历最初一两年的兴奋之后。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选错了方向,但后世的地理教科书又明白无误地表明南非总督区又将是整个非洲最富得流油的地段,没有之一。所以即使成本投资回收预期远比东联集团要长许多,国兴集团董事会也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为了促进苏兰港的发展,坚定国兴集团的信心,南非总督周毅甚至从去年开始,就把自己的办公地搬到了苏兰港,亲自组织当地的经济发展和城镇建设。

    从上周开始,周毅的临时总督官邸里。就迎来了一位本土的老友,国兴集团董事会主席董久楠,这应该是二十二年来董久楠第一次离开本土出现在海外。

    窗外远方的港口,搭载外籍军团灰狼旅第二批参战部队的运输舰正在入港。而苏兰港城内那支只有两个中队的国民警备队官兵,也提高了警戒力度,位于城西十公里外的警备要塞更是直接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

    “周哥,这次我来的目的。第一是来看看你,第二嘛……希望能尽早看到乌姆孙杜济河南岸能控制在我们手里。”

    董久楠笑着为周毅倒上酒,一边还看了眼放在两人面前的一摞文件。步入中年后的码头工人头子已经没了当年那身壮硕紧实的肌肉。变得富态雍胖了不少。

    国兴集团游说国内发动这场内陆扩张战争,并由董久楠亲自跑苏兰港一趟,全在于国兴集团在苏兰港以西发现了让人振奋的矿产资源。

    虽然和南非内陆相比,苏兰港周边近距离范围只有少量的煤铁矿点,而且开采价值都不高。但在西北方内陆,在距离苏兰港大约50多公里的乌姆孙杜济河南岸、后世的彼得马里茨堡附近山区,国兴集团高报酬聘请的地质矿产勘探队,还是收获了一个让人国兴集团总部欣喜若狂的好消息。

    南非的金矿在后世举世闻名,超大型金矿更是让人垂涎欲滴,但大都集中在北方内陆地区。这次在彼得马里茨堡附近山区发现的一座小型岩金矿,放在后世的南非几乎不值一提,但在这个时代,却是国兴集团眼里第一个可以“变现”的超级藏宝地。

    “具体的地质勘探数据是否属实,自然需要时间来验证。但这次我必须谨慎,毕竟那里属于当地最大的一支恩古尼人部族的传统领地,距离我们当前的拓展边界太远了。”接过递来的酒杯,周毅瞥了眼墙上的大地图,显得有点信心不足,“这里并不是南非的主要金矿产区,那座小金矿的储量十分有限,挖上几年能弄出几吨的黄金就顶翻天了。”

    “就算只弄出5吨黄金,那也价值300万了!而且彼得马里茨堡一带土地肥沃,水资源充沛,完全可以在那里建立一座永久性殖民城镇,为以后北上深入黄金和煤产地打好基础!”董久楠眼里闪着精光,对这次国兴集团看中的那块小型岩金矿是志在必得,“据说周边还有一些磁铁矿,储量和品位怎么都比西点镇的好一些吧?再把苏兰港的小煤矿弄起来,以后我们还可以在这里弄一家冶铁厂呢。”

    “当地部族首领已经多次阻扰我们的勘测队深入矿区,目前来看,和平手段是不起效了。南边几家更小的科萨人部族倒好说,愿意帮助我们,但希望能获得更多好处。陆军司令部已经同意了我提出的军事打击方案,徐洪运打算几天后发起肃清战。”

    周毅翻开手边的文件,指了指上面的数据:“不过,兄弟,我要给你说清楚,我现在手头并不具备多大实力,这次要支持灰狼旅作战,还要给科萨人派发好处,基本要掏空我这里大部分的物资。总不能当地民众还没过上什么上档次的好日子,就要对他们横征暴敛吧?要知道,总督区不比国家的亲儿子海外领,这些年不大可能获得内阁的直接预算支持,就靠着你们了。”

    “没问题,我路过金沙港的时候,给那里的集团负责人打了招呼,最迟半个月之内,再给苏兰港运进一批物资,不用你这位总督大人掏一分钱!另外,我和大家沟通好了,那片磁铁矿要是开发出来,算你周哥10%的干股。”

    董久楠蛮不在乎地再次给周毅喝光的酒杯倒满,这些年的国兴集团管理经历,已经洗去了他身上大部分的老习惯,变得更加老道世故。

    “别,还是给总督区政府留着吧,我们到这个地步,还缺钱吗?”周毅眉头微微一皱,还是很婉转地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

    夜晚了,苏兰港西面几十公里外,一支人数超过千人的外籍军团灰狼旅主力部队正在一片丘陵山谷东侧驻扎。

    临时设立的华美外籍军团灰狼旅总指挥部,此时还亮着煤油灯和大排蜡烛的光亮,一位佩戴华美陆军准将军衔的中年军官正一语不发地坐在办公桌后,脸色不悦地看着来自部下的战备报告。

    “将军,目前大部分连队已经准备就绪,但随行的辎重马队太少,恐怕我们不得不放弃旅属炮兵连参战。”副官小心翼翼地走到徐洪运的面前,递上了一份报告,“第三营的部队今天下午已经运抵港口,后天就将开拔到出击位置”

    “好像任兴忠那孩子的连队就在第三营吧?”徐洪运盯着报告上的信息,嘴里轻声嘀咕着副官听不见的话语,“也许根本不应该匆匆忙忙发起这次作战……”

    “将军阁下,预祝您这次取得胜利,相信国内已经在宣扬您的作战计划了。”一位国兴集团的高管在一位苏兰港官员的陪同下,带着一瓶高档葡萄酒走进了徐洪运的总指挥部,笑嘻嘻地递上了酒杯。

    “战争还没有开始,还有部队没有到位。”徐洪运撇了眼对面那个国兴集团驻苏兰港的欧裔经理,心情不怎么好。

    “胜利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附近几个科萨人部落的酋长已经接受了我们的条件,很快他们就会派出人手帮助您清剿那些讨厌的恩古尼人!”欧裔经理为眼前的军方大员倒满葡萄酒,格外献媚。

    “客套的话就少说了,请出去吧,我还要召开军事会议……”

    徐洪运到现在都无法适应这些欧裔商人的面孔,甚至对国兴集团怂恿内阁和南非总督周毅发起的这次战役从一开始就感到不满,尤其是这次担任孤军深入作战任务的第三营里,还有自己的好友任长乐的长子。

    碰了一鼻子灰的国兴集团分公司经理带着尴尬的笑容走了,在场的副官和参谋们都面面相觑。

    “给南非总督周先生发一份电报,请他给我们补充一批驮马。原定作战时间不变,一个月内解决战斗!”徐洪运将手里的铅笔丢在了桌面,算是下了最后的决心。(未完待续。。)

    ps:  近期更新发布需要起点审核,可能会耽误点时间。

第三十一章 联合市

    作为华美最早建立的两座地方城镇,西点镇以及宋河对岸偏北的银谷镇,定居人口已经分别达到了18000余人和16000余人,其城镇建设完备程度几乎仅次于首都曼城和青城市。如果放在其他州,这样的城镇发展规模早就应该改镇建市了,但偏偏这两座城镇在过去二十年里却一直挂着镇的头衔。

    一开始似乎还觉得受到了轻视,不过随着社会本地化进程的深入,镇的称谓也渐渐成为了西点镇和银谷镇一种值得炫耀的老资格标签。据不完全统计,如今全国各地政府机构里的处级以上的官员背景,至少10%的都可以追溯到西点镇或银谷镇。两镇为国家每座新城镇的诞生和发展都贡献了力量,享有“国家孵化器”的美誉,并为两地国民带来越来越多的另类优越自豪情结。

    受最初的国家拓殖政策和民风氛围影响,两座城镇的居民其实一开始都互相视为竞争对手。不光普通居民有事没事经常互相调侃嘲讽对方,两地的地方官也都绞尽脑汁地在经济上寻找特色亮点,以求在城镇发展上高出对手一等。

    当采矿业因为矿区储量减少而渐渐衰落后,西点镇政府立马出台了鼓励轻工业的政策。水泥建材、玻璃器皿、香烟、皮革制品、高档瓷砖、果酒成为地方经济新强项。

    因为地理环境的限制,西点镇的平原极为稀少,从1635年起,西点镇的农业就走上了大规模蔬果种植、酿酒、蘑菇、家禽饲养路线。山区果园、蔬菜种植园、蘑菇培育场、家禽饲养场、酿酒作坊等私营产业加起来大大小小有近200家,相应产量在宋州仅次于波特市和泽西市,果酒产量更是全州第一,供应着宋河沿线多个城镇的餐桌消费。

    仅仅是首都曼城,每天都要消耗掉至少35万枚禽蛋、10000只鸡鸭、40000公斤蔬果和6000瓶果酒,其中至少15万枚禽蛋、2000只鸡鸭、13000公斤蔬果和3000瓶果酒都要靠西点镇来供应。

    每天晚上21点整。西点镇内河码头就会发出满载鸡鸭、禽蛋、蔬果、果酒的货船前往首都曼城,然后赶在次日凌晨5点前将货物送入曼城各个街区市场。为保障物流顺畅,除了国内首创的专用禽蛋运输箱和货船,西点镇政府甚至还将新区港口一座码头栈桥定为了家禽蛋类专用输出口岸。

    诸如此类,西点镇每年仅在农副业上就可以获得超过30万美元的税收。

    西点镇发展得风生水起,银谷镇也从没有服输过,甚至因为首任镇长孙弘毅创立的“剑走偏锋”的经济发展思路,银谷镇的经济产业更加富有特色。

    北边山区即使矿点众多,但银谷镇并没有选择采矿业作为突破口,药材种植依然是独霸天下。不光药材种类越来越丰富。种植规模也越来越大,国有医药集团的最大生药初加工和制药基地干脆就定在了银谷镇。

    家具、瓷器、搪瓷、泡菜、制药属于银谷镇产业强项,但由于同样面临平原地形有限的缺陷,银谷镇的农副业也不得不另辟蹊径。

    早在1625年,时任镇长的孙弘毅就单纯以“个人爱好”大规模引入了亚洲竹种,让经济竹类在银谷镇北边山区里大面积落户。等到十几年后竹林都快要“泛滥成灾”的时候,银谷镇也就顺其自然地又增加了竹类制品加工产业,银谷竹业公司的竹材、竹炭、竹菌、竹笋、竹器迅速垄断了国内市场,高档造纸也占有了一席之地。

    由银谷镇当年一批老居民迁居建立的海州东福镇。是银谷镇名符其实的“兄弟”城镇,其快速崛起的经济发展成为银谷镇的取经对象。依然是孙弘毅闲来无事的提点,东福镇的养蜂业在1637年被银谷镇果断引入,然后又在孙弘毅的幕后投资下。70多户银谷镇居民共同创立了“银谷蜂业公司”,直接走上了规模化经营模式。

    银谷镇本地的农场蔬果园蜜源其实很有限,于是每年春夏两季,由银谷镇的养蜂户组成的采蜜大军就会如蝗虫一样奔赴宋河沿岸各地扫荡天下。蜂蜜、蜂胶、王浆和蜂蜡再运回银谷镇进行初步加工。

    银谷蜂业公司眼下拥有蜜蜂5000多箱,各类员工超过500人,产量占全国总产量的几乎一半。企业年纯利润超过10万美元。作为自然界五种永不变质的食材之一,银谷镇的蜂蜜产品还少量出口到欧洲,其疯狂的发展劲头甚至把东福镇的“老师们”都吓住了。

    至于每年全国养蜂业产出的总共不到300公斤的延年益寿的名贵蜂胶,则完全属于一群越来越“怕死”的穿越众家庭的独享商品。这么点“紫色黄金”,平摊到每个穿越众家庭也就最多几百克,完全供不应求,每公斤售价高达400美元,几乎是后世价格的50倍!

    这里自然还有一个小话题,就是幕后拥有银谷镇几大优势产业不少股份的孙弘毅,就靠着这个曾经被许多穿越众鄙视为“犄角旮旯”的银谷镇不断吃香喝辣,不声不响地就成为穿越众里排名前二十的富豪家庭,还落了个极佳的名声,也算是让人大开眼界了一把。

    这种各有千秋的地方经济大较劲发展,随着时间的推移,西点镇和银谷镇之间的互补依赖也渐渐形成。

    银谷镇为西点镇提供玻璃和建材原料,西点镇的家禽饲养业所需的半数饲料也来自银谷镇。

    西点镇为银谷泡菜公司供应大量新鲜蔬菜,当地大规模的蔬果种植园更是成为银谷蜂业的重要蜜源区。银谷镇的农业所需化肥,也有六成来自西点镇,居民餐桌上至少80%的鸡鸭蛋类都要从西点镇采购,包装药品和泡菜的玻璃器皿更是对西点镇有着高度需求。

    到了最近几年,西点镇和银谷镇的经济产业都发生了或多或少的相互转移,两个隔河相望的城镇的共融度越来越高。拖了那么久,两镇的人口和经济规模都已经到了不得不改镇建市的阶段。

    但如此近距离的两座人口上万的宋州大城镇。再建立两套独立的地方行政班子似乎也有点浪费管理人才,于是内阁最终做出了两镇合并建市的行政调整。

    按照国家的安排,西点镇和银谷镇将在1642年8月1日那天正式合并,成立“联合市”。这样一来,新的联合市人口将超过34000人,从而名列曼城市和波特市之后,成为全国第三大城市,城市经济总量排名也将进入全国前十。

    看起来声势颇大、前途光明无限,但国家的“好心”是否会让彼此较劲了二十年的两地老国民买账,就不得而知了。

    ……

    1642年7月19日。星期六。

    上游连续几天的雨水让宋河的水位上涨了不少,好在城镇沿河堤坝在过去二十多年里持续完善着,所以西点镇和对岸银谷镇的河道不再被以往的春夏季水患所困扰。

    即将成为“联合市西点西区”的西点镇西部,十几年前的郊外山林丘陵现在已经成为一片风景优美的高档社区。一处布满果树和梯田蔬菜园的丘陵坡地前,坐落着一座漂亮的西式庄园,门前的精致金属围栏、雪白的石造花台、碧绿的草坪和参天的老橡树,无一不显示着这里居住家庭的上流社会地位。

    “米妮亚,你再淘气,我就把你放到花台上永远下不来!”

    一座花台前。一位身穿高档西式礼裙的欧裔金发少女,正故意气呼呼地对着花台前一个没事就喜欢抬手去扯花枝的小女孩“大发雷霆”。

    一张精致可爱的娃娃脸,一头天然卷曲的金色长发,秀美苗条的身段。17岁的少女正是花季绽放的年龄。而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似乎根本就不怕这个“美女小姨妈”,只是抓着一朵刚扯下的鲜花围着花台跑来跑去。

    看到这一幕,正在庄园四周打理菜地果林的仆人们都笑了。无论是那位美貌的少女,还是屁大点的小女孩。都让这些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们露出了真挚的微笑。

    “哦,我看到了,是爱丽丝小姐!她果然回西点镇了!”

    “爱丽丝小姐真漂亮!听说她考上了常春藤高校。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位高贵的天使!”

    庄园外不远的某片果树林里,几个年轻男子的身影从树后闪出,望着金属围栏里的少女身影,都露出了痴痴的表情。

    作为陆军准将斯科特的独生女,同时也是曼城娱乐公司艺术总监珍妮夫人的关门弟子,爱丽丝早在童年时期就已经在国内小有名气了。不光今年夏天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常春藤高校文学艺术系,而且就在高考期间,爱丽丝还正式发布了自己的第一张演唱专辑,以青春俏皮的风格获得了国内音乐爱好者的极大追捧,短短一个月已经在华美各地城镇的年轻人中传唱。西点镇广场每天都会播放爱丽丝的专辑歌曲,其受欢迎程度已经可以和珍妮相当,大有新一代青春巨星崛起的架势。

    如果说珍妮是“永远的西点镇公主”,那爱丽丝则被新封为“西点镇天使”的称号。爱丽丝几天前才从曼城结束高考返回西点镇,消息就不胫而走,结果每天都会引来不少的本地男青年偷窥。

    “看看,亲爱的爱丽丝表妹,如果你不尽快回屋的话,我担心再过几天桑托斯夫人就需要请警察来保护这里了。”

    一位年轻女子和一位中年贵妇走出庄园别墅楼,笑嘻嘻地看着正在修剪花台的少女,对庄园外晃动的若干男性身影是又好笑又无可奈何。

    “你更应该小心米妮亚,这孩子已经学会如何钻出庄园躲在果林里玩了,而且很明显就是跟爱丽丝学的。”中年贵妇也笑盈盈地走到了爱丽丝跟前,爱怜地抚摸着对方的秀发。

    “桑托斯姨妈,杰西卡表姐!”

    爱丽丝扑进了中年妇女的怀里撒着娇,对这位从小拉扯自己长大的长辈露出无限爱意,然后几番腻蹭之后,又拉住了杰西卡的手。

    杰西卡,斯科特的妻子布伦达当年从百慕大开始就带在身边的小侄女。如今也长大成人,成为了西点镇医院的一名儿科女医生,丈夫则是西点镇新区警署的警长。现在陪在爱丽丝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就是杰西卡的长女米妮亚。至于杰西卡的祖父艾伦老人,则在几年前去世。

    丈夫二十年前阵亡后就一直单身的桑托斯夫人,早就成为了斯科特家庭庄园的特殊女主人或是女管家,多年来一直担任着爱丽丝母亲的角色,也算是为这个家庭付出了巨大的个人牺牲。

    “爱丽丝小姐我爱你!”

    一个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青年突然从树林里冲了出来,直接抓着金属围栏就大吼大叫起来,一副打算爬进去近距离发起表白的样子。然后几秒钟后。在庄园附近劳作的中年女仆们都发出了尖叫声。

    ……

    距离斯科特庄园西北面大概几公里,穿过原始山林的公路在这里又连上了一片新的市区。这是华美陆军西点军校所在地,如今已经和西点北区相连。

    西点北区曾经是佩科特战争的发生地,现在成为了西点镇向内陆拓展的主要农业区,至于那座庞大的西点陆军基地和西点军校,早就和这片和平安宁的城区融为了一体。

    占地超过两百亩的陆军西点军校建立到现在快满二十年了,已经多少显露出那么一点历史的沉淀感。和西点军事基地共享的那段围墙依然保留着最初西点军事要塞的原貌,而在围墙内,则是近现代化的教学楼和几个操场。

    对于民间教育机构来说。现在正是暑假期间,但对于一年只有少量休假期的陆军西点军校而言,现在依然是授课期,就连周六都不例外。

    操场上。几十名短期进修的陆军士官还在教官的指导下进行地图沙盘模拟作业,最大的军校行政楼里,校长办公室中,校长斯科特准将也在招待几个来访的西点镇官员和老朋友。

    “……威廉先生、斯科特将军。再过十几天,西点镇就不在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们需要得到支持。尤其您,斯科特将军!”

    一个年轻的西点镇小官员在老镇长威廉的身边嘀咕着,一边还透过窗户朝西点镇港区方向望了眼,情绪显得很不好。就在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港口某座大建筑外墙上,此时正挂着一副宽大的红色条幅,上面还缝着一行大字:距离联合市成立还剩13天!

    “那依然是我们值得骄傲和期盼的伟大时刻,孩子,这不应该成为我们的心理负担。”老威廉看了眼从小在西点镇长大的小后辈官员,露出了宽慰的表情,“相信对岸北边的银谷镇民众,也是如此看待的。”

    在年初成为宋州地方议会议员后,西点镇第一大富豪独腿老威廉,就正式告别了把持了二十年的镇长宝座,此时也坐在斯科特的对面呵呵笑着。而他的“老搭档”西点镇教堂牧师布莱斯特,现在已经荣升为华美基督教协会会长,“统管”整个华美的基督教事务,算是由华美官方认可的另种意义上的华美基督大主教身份。

    “可是国防部取消了专属于西点镇的荣誉特权!这是在否认我们的光荣历史,威廉先生!难道州议会不应该为西点镇的民众多考虑下,向国会进行申诉吗?要知道这个消息还没有公布,如果大家都知道了,恐怕民众会更不开心的。”

    年轻的小官员显得很委屈,仿佛对内阁国防部不久前做出的决定十分不满。因为早在1625年第一次蝴蝶岛肃清战役结束之时,享有华美国内“第一军属城”美誉的西点镇,就获得了国家授予的特殊荣誉特权,拥有每年向陆军西点军校单独选送三名优秀青年的资格,这在整个华美都是独一无二的荣誉。

    西点籍兵员的素质在华美陆军里都是首屈一指的,当然这个结论只在西点镇有市场。在西点镇的老国民眼里,整个华美国防陆军似乎就是一个“西点营”外加几千补充兵构成的。这份特有的荣耀情结,正是二十多年来近三百名西点籍官兵用生命换来的,也“哄”出一批批西点镇青年前赴后继、舍生忘死,如今却随着西点镇和银谷镇即将合并为“联合市”而消失。

    “上帝依然垂青这里的每个人。斯科特将军,您看……”布莱斯特老牧师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心情沉痛了很久。虽然表面上保持着平静。但这种“打击”远比得知两个近邻城镇合并建市更让人难以释怀。

    “国家需要公正,所以站在所有青年机会平等的立场,我认可国防部长做出的这个决定。不过,也需要尊重属于国民的荣誉感,更需要为这种荣誉感保留一些传统。我会向陆军司令部提出我的个人意见,每年至少为联合市留一个军校报送生名额,相信陈上将也会慎重考虑并支持西点民众的呼声。”

    斯科特在年初正式被国会晋升为陆军准将,成为第一位移民出身的陆军高级将领,如今担任西点军校校长一职。对于国防部单方面做出的决定,斯科特理解为一种逐渐消除不公正现象的姿态。

    四周的西点镇官员看到斯科特都表态了。纷纷松了口气。他们无法阻止国家对地方行政的调整,但总希望能为即将“逝去”的西点镇留下点什么。

    “将军,西点镇一位警察前来通报,您在西点镇的庄园住所被陌生人冲闯,您的家人已经报警,警察拘留了闯入者。”

    就在一批官员和老人和斯科特商量事情的时候,突然一个华裔士官敲开了校长办公室房门。

    “……”房内的人都面面相觑,尤其是老威廉更是哭笑不得。

    “哈哈,斯科特将军。美丽的爱丽丝小姐绝对是我们西点镇的天使!虽然一些人行为有点鲁莽,但这是小伙子们对她最真挚的爱慕表现!”短暂的错愕之后,一位西点镇的中年欧裔官员居然还很得意。

    和所有本地生活了十五年以上的居民一样,凡是属于西点镇的人和事。在他们眼里都是好得天花乱坠般的存在。这种自负自傲的西点情结几乎从西点镇建立那天开始,就不曾消褪过,并总能在很短时间内感染到那些新加入的居民。

    “她还小,还需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能证明她能够给西点镇带来新的荣耀。”

    斯科特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那脸上带了十几年的眼罩似乎都从没有更换过一样,显得古旧而沉静。丧偶独身的斯科特。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经常远离家庭,但总算将女儿拉扯大了。一想到女儿现在正被人“堵”在家里什么地方都不敢轻易去,斯科特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笑意。

    “哈哈,别太苛刻了,将军阁下。孩子永远都会是我们的骄傲,只要她们生活得自由快乐。”见斯科特态度十分谦逊平和,老威廉也露出微笑。

    “请转告那位警察先生,请释放那位冒失者,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但不应该成为惩罚他的理由。所以,我放弃起诉。”斯科特想了下,还是打算低调应对。

    ……

    此时的西点镇港区,广播喇叭正播放着爱丽丝的专辑歌曲。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转眼秋天到,移兰入暖房。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期待春花开,能将夙愿偿。满庭花簇簇,添得许多香。”

    一首《兰花草》节奏明快,还特意加入了印第安佩科特人的特色伴声哼唱。歌曲青春四溢,爱丽丝的声音更是活泼甜蜜。

    港口的角落里,一个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的华裔少年正呆呆地看着远方某张少女的海报,露出一副忘神的表情。

    “哥哥,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爱丽丝小姐现在是歌星,还是斯科特将军的女儿,你可没希望哦!”一个模样乖巧的十二三岁的华裔女孩一副老成的样子在一边瞪着自己的兄长。

    “牛娃,等会记得带妹妹帮你舅娘去水产商店买鱼。中午你们自己吃,我有事。”一位佩戴中校军衔的中年军官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哦,好的,舅舅……您不回家吃饭吗?”叫牛娃的少年红着脸回过头,然后从妹妹手里接过了篮子,还有点拘谨地看着自己的舅舅。

    “你于叔今天来西点镇了。找我说事,中午就不回去了。”乔肆轻轻一笑,就朝远方的某间小酒店走去。

    “哥,以后放假不来这里玩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个山区乡下,哪里比得上我们雅城了!”女孩似乎还有点不习惯西点镇的生活,尤其是对舅娘家附近几个邻居家的女孩特别看不顺眼。

    蔡牛娃,蔡小芸,就是乔肆当初从陆螯所带出的翠丫留下的一双儿女,曾收养在了一同从陆螯所迁出的张姓人家里。改名为张牛娃,张小芸。张家妻子是乔肆的远亲堂姐,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乔肆就成为了张牛娃和张小芸两兄妹的舅舅。

    亲眼目睹母亲惨死的张牛娃,在一场高烧大病之后就失去了记忆,而那时的张小芸更是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张家两口子在乔肆的嘱托下隐瞒了一切,带着两个孩子在明珠岛一直生活了三年,然后才在1632年被乔肆连同一家老小一起接到了本土的雅城生活。

    1631年和西点镇一家木匠的女儿成亲后,乔肆就举家搬迁到了滨州雅城市。也在雅城置办了农场,平时都由妻子照料家业。如今乔肆有了四个从2岁到10岁不等的亲生儿女,他自己也在年初晋升为陆军中校,算是家门兴旺。并从滨州陆军地方司令部调任西点军校,开始担任为期两年的军事教官。

    乔肆将雅城的家事委托给张家照看后,自己带着一家返回妻子的西点镇娘家,顺带着也让从没有来过西点镇的张小芸来这里过暑假。而张牛娃去年中学毕业后就在西点镇舅娘家开的木匠店里当了临时学徒。学起了手艺,倒比自己的妹妹更熟悉这里的一切。

    “哥,什么时候给我也买件裙子呢……就像那个爱丽丝小姐穿的一样……”看到一边商店里的漂亮衣裙。张小芸偷偷吞了下口水。

    “那是大人穿的裙子,你才多大啊。而且爹娘可不爱看你穿‘西裙’的。”张牛娃忍不住笑了,对这个从小就显得很老成的妹妹有点无语。

    “人家也上中学了好不好……等过了暑假回雅城,就没机会穿了。”偷偷撇了眼自己几乎没啥发育的“飞机场”,张小芸羞红了脸,声音也越压越低。

    “嗯,等月底舅爷发了工钱,我就给你买!”一向宠自己妹妹的张牛娃爱怜地摸了摸对方的头发,转身朝不远的水产店走去。

    听到哥哥的承诺后,张小芸顿时眉开眼笑,蹦蹦跳跳地跟在了后面。

    ……

    西点镇历史最悠久的罗伯特小酒店里,两位身穿陆军制服的军人坐在角落里。两人身形差异极大,一个虎背熊腰,另一个则矮小精干。

    “……他们凭什么处理掉我所有的鸡,我要告官,我要告官……”

    “郑先生,按照当初的保险合同,本公司只能赔付您1000美元。其实如果您当初再附加一个保险品种,至少还能多得30%的保险理赔。”

    附近另一桌,一个华裔中年男子还在垂泪叹息,坐在他对面的欧裔青年则面带遗憾地说着什么。

    “真是个倒霉透顶的家伙……我能够想象超过6000只老母鸡被活埋的壮观场面。”马卡洛夫吧唧了一口啤酒,又撇了眼都要掉眼泪的华裔养鸡场主,微微耸了下肩,“因为一场鸡瘟就被人杀掉整个养鸡场的所有鸡,这种战争可不多见。真是行动果断,农业局的人难道都是陆军退役下来的人?”

    马卡洛夫,今年已经42岁了,肩头的二级军士长军衔显示出他当前无以伦比的老资格,只要再升两级,就能成为华美陆军建军以来的第一位总军士长,而且目前来看,似乎还没有什么强力竞争者存在。

    打南非镇压黑人暴动军事行动结束后,马卡洛夫就继续回到西点军校负责士官培训工作,已经很少参与对外军事部署行动。虽然人闲下来了,但由于没事就带着儿子在自家林场里打猎运动,所以身上还是不显一丝赘肉。

    “嘿嘿,我早就说过这郑家总有一天要倒霉!平时都抠门成什么样……”于山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压低了声音。似乎还在介意某个时候和对方发生过的小矛盾。

    于山和乔肆一样,今年也39岁了,和早已搬迁雅城的乔肆不同,于山继续留在了西点镇,和妻子喜妹拥有了五个子女。于山在几年前就幸运地晋升陆军四级军士长,进入了曼城首都卫戍司令部,担任首都卫戍营军士长职务。

    “你个刻薄的家伙,一点都不像你儿子!我很怀疑今天你找我过来会有什么好事……”马卡洛夫又露出了恶狠狠的夸张表情。

    “嘿嘿,再等一个人,等会就知道了……”于山眨巴着眼睛。似乎还在为这次专门跑回西点镇做掩饰。

    “中校先生,欢迎光临!”服务生的声音响起,只见乔肆正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乔肆,我们在这里!”于山眼睛比马卡洛夫尖多了,马上就扬起了手。

    “你个狡猾的白痴,我就知道会是乔肆!如果今天你不给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我会让我儿子用猎枪轰掉你家所有的玻璃!”又看到一个熟人,马卡洛夫一愣,嘴里喃喃说着。

    “赶着周末跑回西点镇。还把我和马卡洛夫军士长都找来,有什么事吗?”乔肆首先向马卡洛夫行了个军礼,然后才摘下军帽坐下,还笑呵呵地拍了拍老友的肩膀。

    按照华美陆军的职衔定义。二级军士长相当于上校,所以身为中校的乔肆采取了一种首先敬礼的尊重礼节,倒是天生油滑的于山在乔肆和马卡洛夫面前一向没大没小的。

    “当然是一起发财了……”于山见人都到齐了,这才带着神秘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文件。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嘿嘿,我从任家捞到了一笔贷款。还有一笔好生意可做!”

    “任家?你家里的次等水果又找到了新买家?”马卡洛夫露出迷茫,似乎在想这个国家还有谁能关心眼前这个白痴的生活。

    “当年我连里的小兵,任兴忠,还记得吧?当然现在是中尉了,去了外籍军团。你们应该知道啊,他爹娘可是大人物啊!”于山得意地吹了下口哨,把文件展开,露出一脸得意,“我们当年可没少照顾他家的大少爷,这不,这东西就是咱哥几个的回报!”

    “剑麻粗纤维加工?”乔肆指着眼前的商业投资文件,还有点摸不到头脑。

    “那种让人讨厌的东西?除了能做麻绳和帆布,还能有什么价值。”马卡洛夫瞥了眼内容,也露出不屑的表情。

    “哎,果然……头儿,乔肆,你们知道现在国家每年的谷物出口量是多少吗?你们知道海军一年的麻绳和粗麻袋需求是多少吗?”于山看着眼前两个对做生意一窍不通的好友,故意露出一副痛心的样子。

    马卡洛夫和乔肆面面相觑,然后同时摇头。

    “这是任家在加勒比州投资的剑麻农场产出的剑麻粗纤维料,任家当家夫人愿意将其中一部分包给我做!”于山指着文件下方某些数字,声音压得更低了,“国内现在各行各业的粗麻袋包装,每年需要1300万个,但本土产量还不到900万个,光是海军每年用于装燃煤的麻袋,就缺口50万个,都不得不从南非往回拉,国内每1000个麻袋的价格已经涨到了24块……你们还没明白?”

    “那种糟糕的东西真会赚到钱?”马卡洛夫摸着自己的下巴,还是一副不轻易相信的样子。

    “怕什么,咱有关系啊!我算过了,任家能包给我剑麻粗纤维的货源。每年1200吨,给别人都是每吨18块,给我每吨才16块,第一次进货还允许赊账三个月呢!我们三个合伙在这里弄一个麻袋编织厂,大概需要60个工人和15台机器,我算过,第一年差不多就能收回成本,以后每年纯利上万块!”

    于山翻开文件第二页,说得是唾沫飞溅。

    “不算机器、地皮和厂房,60个工人一年工资最少要给14000多块,还有其他杂耗、交税……”乔肆皱着眉头,好半天才算出一个数字,“就算原料能赊欠三个月,要把这个厂子办起来,启动资金也要不少,我看至少16000块。”

    “该死的,16000美元?!那我们需要一个营的兵力,到几百英里外去抓一些印第安俘虏来卖才行!”马卡洛夫偏着头想了下,也似乎觉得可以赚钱,但对于本钱从哪里来的问题上,马卡洛夫的想法倒是很没创意。

    “头儿,有任家银行的贷款!10000块,给我定的月利息才2分钱,不滚利的,三年还清就可以了!这种好事其他地方可没有哦。”于山贼兮兮地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份贷款合同,更显得得意非凡起来,“怎么样,剩下几千块,马卡洛夫军士长,乔肆,能凑出来吧?”

    “这样算的话,那还问题不大。一年就回本了,以后每年都能赚不少。”老实的乔肆总算明白了于山的想法,也觉得生意可行。

    “嗯……这个可以考虑,不过股份怎么算?”马卡洛夫慢慢点头,不过随即又警惕地看了眼一脸贼笑的于山。

    “这个嘛……货源是我弄来的,贷款也是我在弄,我就吃点亏,占六成,你和乔肆各占两成。平时让我们三家的女人帮着管事,大家都轻松。”于山转了下眼珠子,嬉皮笑脸地又变戏法一样摸出一份股份合同,仿佛早就知道眼前的两人受不了诱惑。

    “我们每人只有20%?你个吸血鬼!不,绝对不可接受!”马卡洛夫双拳砸着桌面,高亢的声音顿时引起酒店内所有客人的侧目。

    见马卡洛夫表态了,本来不好意思开口的乔肆也赶紧点头。

    “可是头儿,这事我可跑了很久的……”于山烂着脸,委屈地摸着贷款合同,仿佛自己正在遭受一次最不公正的勒索一样。

    “我觉得应该更公平地看待这件事,您说呢,中校先生?于山这个白痴就让给他40%吧,我们两个一人占30%,怎么样?”见对方吃瘪状态,马卡洛夫马上裂开大嘴,打着哈哈用毛茸茸的手指撮在合同上画来画去,“也许我还可以找到更便宜的工人!”

    “嗯,牛娃对木匠活兴趣不大,我觉得可以让他进厂帮着做事。”乔肆也进入了状态,完全没管于山此时的表情如何。

    “可是……可是……”见两个死党居然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感受,于山一下就慌了神,到最后已经哭丧着脸不知道说啥好了。

    “好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应该庆祝一下。小伙子,再来三杯啤酒!”马卡洛夫开心地拍着桌子,脸上洋溢着无穷的快乐。

    “为利润干杯!为任夫人的健康干杯!为远在南非参战的任兴忠中尉的胜利干杯!”

    马卡洛夫第一个将大杯啤酒一饮而尽,乔肆微笑着慢饮,于山则满脸的不甘加垂头丧气。

    窗外又传来一阵喧闹,只见一大群孩子围着一队正走过街道的羊驼在大惊小怪,而神兽们则情绪很不好地吐着口水,引起大人小孩的阵阵欢笑。(未完待续。。)

    ps:  华美军队等级森严,士兵必须主动向军官敬礼,低级军官必须主动向高级军官敬礼。

    唯一的例外,则是军士长级别,在职衔等级上“相当”军官,所以高职衔军士长和低级军官见面时,首先高职衔军士长必须遵循向军官敬礼的规矩,而低级军官可以选择(但不强求)更为主动的首先敬礼表示特别尊重,尤其是面对资深的高职衔军士长时,这种态度尤为重要。

第三十二章 东方预案

    在内阁授意下,华美外交部远东外交事务负责人范力正式启动了“寄居蟹”计划,整个远东情报部门都进入了高度运转状态。这一主动扇起的蝴蝶翅膀,自然也将国家掌权者的目光一下从国内的农业夏收和欧洲战争转到了亚洲。

    关于东方历史节点问题,早在十几年前的东方远征舰队后,就时不时地会在穿越众中间引发一些碰撞。当时间进入1642年后,这种与历史进行正面交锋的话题就显得更加频繁。连续几次非正式的东方话题讨论后,7月28日周一这天,国会和内阁都同时在内部展开了关键议题的正式讨论。

    英格兰内战一触即发,以及欧洲三十年战争的进程也到了最关键阶段,接下来拿法国开刀的氛围正在悄然酝酿。无论是华美陆军还是海军,相关的军事力量投送预案早就做了若干准备。而对于东方历史节点的逼近问题,十几年前的军方热度反而降低了不少,以至于曾经“一年一更新”的《远东军事行动方案》,现在的最新版本号还是三年前大明宣大总督卢象升阵亡时拟定的。

    国会远东调研组还未归,但经国防部军情局历时数月详细分析明清松锦战役的总结报告,已经引起了国会的广泛关注。

    糟糕的战略部署和后勤调度、迟钝的情报反应、形同虚设的军队基层组织、从上到下畏敌如虎的战斗意志,加上射程外就习惯成自然、毫无章法枪炮乱放的荒唐作战素质,让拥有17世纪土豪军备的明军打出了个可以和原本历史不相上下的结果。

    即便穿越众对明末军事力量的顽疾症结早就了熟于胸,但依然引起了部分人歇斯底里的吐糟。因为任谁都无法接受相当华美一年军火制造能力的军备,会被明军几个月就彻底败光。

    国家当年出面拿下了香港岛,但东联集团在过去几年的军火“贡舶”交易里却一直叫喊着亏本。即使进步派巴不得自由派少赚点,但也不得不谨慎考虑这种大方的军火输出对延缓明军败局是否还有继续的价值,“头疼医脚”看来是不行了。

    华美如今的综合国力比起十几年前有了翻天覆地的提升。但“重东”还是“重西”还是成为了国会两院争论的焦点。

    争论从上午一直持续到中午,最终用远东航线还算不上富裕的运力变相在为满清送枪送炮的观点占了上风。下午,国会投票结果以极微弱的多数票,通过了《东方军火输出临时限制法案》。法案规定,未来三年,在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除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指定的“寄居蟹计划”扶持对象,以澳门为中介对明朝官方的军火输出将大幅度缩减,仅以维持双边贸易关系为准,尤其是重炮类的大杀伤武器削减最多。

    接着。国会又以微弱多数票通过了一项决议,要求内阁和军方制定《1643-1650年国防发展规划》,并将从明年开始正式调整提升国防预算比例。其重中之重,就是将远东军事干预正式纳入国家整体军事战略考虑范围。这种根本立场的确定,也算是为建国二十一年来一直摇摆不定的“重东重西”定下了阶段性基调。

    据说这项微弱多数通过的决议出台后,在私下又遭到了部分进步派议员的强烈吐糟,理由就是这里面有东联集团打着大义旗号企图绑架国家为自己谋私的嫌疑。无论是已经半独立的淡马锡兰芳自由领,还是正在谋划的吕宋,东联集团在国家远东布局中的未来收益远不止垄断远东航线那么简单。

    部分自由派议员自然也没管住嘴。嘲讽这些进步派是拿着“关心国家负担”的借口在诋毁东联集团。因为东联集团在成立之前,还是当时前国有派把持的国会首先在“驱赶”自由派去承担远东经营成本。

    但任谁都知道,连同未来的吕宋独立在内,东方军事干预内容一旦定型。最大的收益者肯定是东联集团,意味着过去几年定下的南非拓殖政策必须要发生改变。因为从一开始,国家就不可能放弃大西洋和欧洲的战略主方向,既然核心不可能松懈。那部署在南非的军事力量就不是单纯的为南非一家所用了。

    一旦国家整体军事关注度东移,那南非的许多军事化扩张步伐就必须放慢甚至宣布暂停,这对于去年才收回成本、并打算向南非内陆深入扩张的国兴集团来说无疑是最坏的消息。主导海外总督区扩张的总理吴元一领导下的内阁。在这件事上恰恰就不能奉行“双重标准”。

    ……

    虽然夏夜的天空才刚刚暗下去不久,但时钟显示已经夜晚21点了。此时位于长岛西区海军总部的大楼,一间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几乎每间海军总部办公室里,都有一两位埋头文案工作的海军军官,翻动纸张的声音和窃窃私语在每个角落发生着,偶然一两个进出的年轻军官会把几份文件再带进带出。

    海军副司令办公室里,一位佩戴上将军衔的中年海军将官正背对着房门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远方的港口夜色。

    一艘硕大宽长的船舶黑影,正靠在港区军用码头上,全身闪烁着链珠般灯光。数百米的距离上望去,小黑点般的北洋船舶集团的夜班工人,还在为结束海试即将正式入役的和平号轻巡洋舰进行着最后的检查调试工作。

    看到工人们日以继夜的工作态度,张春锐略显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从兜里掏出香烟,习惯性地点上,刚抽了两三口,就感觉胸口出现一丝异样。

    不可抑制的强烈咳嗽声从海军副司令办公室里飘出,路过的几个年轻军官都面面相觑,但又疾步走开。

    有点烦躁地将才抽了几口的香烟丢进烟缸,张春锐松开了领口,大口地呼吸着窗外的凉风。

    “将军,百慕大前天发生飓风,当地海军基地的后勤与维修备件仓库遭到破坏,重新清理大概需要一周时间。基地干船坞也发生部分渗水,暂时无法使用。希望海军司令部批准从本土基地调运物资。”

    海军司令部总秘书处主任卡特琳娜上校走进办公室,刚好看到张春锐在使劲控制咳嗽。将一份文件放到桌上的同时,卡特琳娜忍不住轻声劝慰:“将军,您应该早点回家休息。”

    “好的,请安德鲁将军接下来安排就是了。”张春锐在这份需要调动本土舰队运输舰和后勤物资的文件上签了字,然后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关系,卡特琳娜上校,你也早点回家吧。孩子们应该等了很久了。”

    “将军……”卡特琳娜看到对方有点不好的脸色,心里一紧,但见对方表情严肃,也就只好默默转身退出。

    “老张,还不打算下班吗?哦,是卡特琳娜上校啊,给我来一杯凉茶,谢谢。”

    正说着,就看见海军司令王铁锤上将龙行虎步地大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捏着一份文件,脸上的表情更是兴奋。

    “这么快就从国防部回来了?”见上司兼老友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张春锐就知道对方此行肯定收获不少。

    “在老吴和老郑那里聊了一个多钟头,希望我们能尽快把海军未来八年建设的调整方案敲定。只给了我们两个月的准备时间。不然赶不上明年的国防预算审核。”王铁锤坐到了张春锐的对面,将手里的文件轻轻放到了对方面前,“我建议明天就召开正式讨论会议,建立一个研究组。至少先把明年的计划列出来。明天我有点事要出去,老张你主持一下,孙阳、文拓和安德鲁他们都要到场才行。”

    “基本思路呢?”张春锐知道老友明天又要带宝贝孙子出去显摆。于是微笑着点头。

    “基本思路其实我们之前都讨论了很多次了,就是保证不影响现有海上安全部署的情况下,我们的舰队主力能同时在两个战区进行为期半年的大规模战争!”王铁锤大口喝着卡特琳娜送来的凉茶,指着墙上的世界海图,脸有得色,“你可以看做是全球海军计划的半个雏形。老张啊,大家干海军这行,想这个想了那么多年,可要风光一把开干了!”

    “呵呵,全球海军……”看到比自己大几岁的王铁锤一副开心老孩童的样子,张春锐心里也腾起一丝火热,“那国会打算用多少钱来给我们圆梦?陆军也应该有调整计划吧,会不会在预算上和我们冲突?”

    “老郑和老吴都保证了,明年的国防预算提升到gdp的5.5%,还会增发特别国防国债。也就是说,军费总数不会低于1200万!算起来会比今年多出整整200万,大头肯定还是我们!”王铁锤说着,还带着神秘的表情压低了声音,“下午任长乐还给了国防部一个保证,东联集团将筹办一个‘海军俱乐部基金’,每年再给海军提供30万的捐赠。”

    “任长乐他们倒是巴不得我们把整个本土舰队都弄到远东去……有他们那群大老财出血,那我们就不缺本钱了。”大概早就清楚国内某些人的想法,张春锐对这种“民间热心肠”倒也是来之不拒。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儿。”见对方胸有成竹,王铁锤这才带着一脸舒坦站起了身,不过转身的瞬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对了,听说这几天你一直咳嗽?老张啊,虽然现在医疗水平不比以往,但还是去医院尽量检查下。钟老前几天又住院了,哎,我这心里……”

    “难道我比你更老?”张春锐呵呵一笑,算是轻描淡写了过去。

    王铁锤走了,张春锐这才开始低头认真地翻看来自国防部的海军工作意向稿,至于今天又要加班到什么时候,大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

    超过二十年的海军建设,使如今的华美海军已经拥有46艘作战舰只和18艘后勤辅助舰只,以及一支尝试性的海军陆战营,总兵力8200余人,从实际总战力上看,已经超过整个欧洲海军的总和。

    但海外战略利益布局的展开,又让华美海军承担了北大西洋、加勒比海、印度洋、远东等四个海上战略区域的海上控制重担,尤其是广袤的北大西洋。更是被华美上下视为后花园。这样一平摊下来,其实华美海军的远洋战斗力又被稀释到了很低的程度。作战舰只的不足,让华美海军的日常战备巡航的强度一直较高,也只能照顾到最主要的骨干航线。

    要像某些人说的那样,“保证现有海上安全,同时应对两个海上战区的半年大规模作战”,那基本就是白日做梦。

    在单个海上战区要维持半年的大型作战,就要投入相当于本土舰队的全部兵力,还不考虑可能会承担陆军的战区兵力运输投送任务。这意味着到1650年,华美海军光是作战舰只就需要达到70艘。其中远洋主力舰至少要一半,如果加上配套的后勤辅助舰只,未来八年平均每年必须开工新造4艘军舰,届时海军官兵总编制也至少在13000人以上。

    华美近二十年大力发展海上航运业,如今注册船员已经超过10000人,宋州和海州的海洋职业学校还在不断培养各类人才。照这个势头继续发展下去,理论上海军未来的兵员招募是不成问题的。唯一的担忧,就是这样一支庞大的近代海军,在17世纪绝对是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长久维持的经济重担。

    如果按照全球海军的标准。以华美海军自己多年来的运作经验,一艘大吨位的远洋主力舰,其综合作战效费比肯定高于两艘中小吨位的战舰。但站在承担海上日常防务的角度,数量较少的大吨位远洋战舰又必然陷入疲于奔命的状态。对昂贵的主力战舰而言,频繁的高强度巡航部署又必然带来高昂的维护成本。这个难题,在后世的20世纪初的英国皇家海军里就反复折腾过。

    摆在华美海军面前的,不仅仅是一个看起来可以用钱堆出的美梦。更是一个必须考虑可持续发展的难题。未雨绸缪、精打细算到每个细节,成为张春锐未来两个月乃至今后几年的工作重心,在这个方面。包括王铁锤在内,都没有任何可以有效参照的经验借鉴。

    ……

    为几年后的事操心毕竟只是华美现在近70万国民中的极少部分人去做的事,但不妨碍“社会本地化”所倡导的“国民公共意识”在国民间引发的部分参与热情。

    因为某些好事者的口无遮拦,发生在遥远东方的那场大明帝国和满清的松锦战役悄然出现在公共场合,成为街头巷尾的闲暇谈资。初来乍到的新移民自然是麻木而避之不及的,但华裔老移民们却显示出患得患失的情绪。

    移民华美的大明难民大都是南方人,在他们逐渐淡去的旧有生活记忆里,天灾也许比**更加印象深刻,欧裔和新长大的一代华裔青少年对此更是一知半解。部分上了年纪的华裔老国民叹息不已,尤其是少数来自辽东等大明北方的华裔老移民更是如此。

    8月1日周五那天,一支来自“英属弗吉尼亚殖民地自治议会”的代表团抵达华美首都曼城,应邀参加第三届“北美及大西洋经济发展论坛”。参与的国家或团体,自然包括西班牙、葡萄牙这两个重磅级的传统美洲殖民强国,另外还新增了瑞典王国、爱尔兰科克郡自治区、埃姆登侯国三家。

    历史上瑞典人也应该在北美落户吃上一嘴的进程被改变了,但并不妨碍一心想在欧洲波罗的海打造“抑俄”战略的华美特别为瑞典量身定做的前途。

    在西班牙最倒霉的1638年,远洋力量单薄的瑞典海军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小安的列斯群岛北端的圣巴托洛缪岛,然后当年底,瑞典王国就向华美订购了一批重炮和一艘1200型纵帆巡洋舰。在“连续二十年为华美提供优质铁矿石和木材”的商业合作协议的推动下,华美默认了瑞典王国对加勒比海的野心。

    这座只有22平方公里的巴掌大的小岛,夹在法国的圣马丁岛和英格兰的圣基茨和尼维斯岛中间,曾经被荷兰短暂占领过,爱尔兰战争后被华美作为礼物“奉还”给西班牙王国。历史上,在一百多年后,瑞典王国还是从法国手里买到了该岛。

    对殖民地防范管制政策最深重的法国,魁北克殖民地一如既往地以法国国王的名义委婉地拒绝了这一带着严重政治与外交渗透意义的聚会,英格兰也因为国内的局势紧张混乱,有效的外交活动都已经中停。而名义上的英属弗吉尼亚殖民地的自治议会,则是不得不跟着华美继续混。

    被华美严重渗透的弗吉尼亚,现在已经成为了华美名符其实的非建制领土。理论上只要华美愿意,大概任何时候都能轻易给弗吉尼亚换上一块新牌匾。

    但对于华美来说,问题却不在于什么时候吞下这快已经拥有近万人口的英属殖民地,而在于如何让它毫无阻碍地接受华美为它安排的一切。(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改造

    作为七年前的爱尔兰战争的导火索之一,英格兰北美殖民地弗吉尼亚在战后也走上了另一条不同历史原貌的道路。

    当年英格兰国王查理一世不知节制的殖民地重税盘剥和高压政策,引发的詹姆斯敦自由民暴乱以及契约奴大量逃离,加之附近极富敌意的包哈坦人无时无刻地袭击破坏,给整个弗吉尼亚殖民地带来了难以弥补的损害。

    驱逐掉哈维总督的弗吉尼亚殖民地因爱尔兰战争而得到了一个自治的地位,实质上已经和英格兰形成了对立,除了象征意义的王室贡金,和英格兰的官方联系基本中断。有组织的欧洲移民大幅度减少,即使能抱上华美这个可以依赖的邻居的大腿,弗吉尼亚自治领的经济还是出现无法抑制的下滑。

    包括首府詹姆斯敦在内,纽波特纽斯、查尔斯城、约克镇、汉普顿等殖民定居地的人口流失一直持续到1640年都没有真正停止过,而华美显然也并不愿意替弗吉尼亚真正解决这个问题。

    华美所带来的蝴蝶翅膀,使弗吉尼亚殖民地的总人口在1634年的时候一度超过7000人,等到了1642年,这个数字却只是半死不活的到了9000。这些年外迁的人口,大都抵消掉了新迁入的移民数量。

    尤其是詹姆斯河口的纽波特纽斯,以及建立时间最短的约克镇和查尔斯城最为严重,就连当地的农场主和自由民都大量迁离到北方的华美境内,导致这三个殖民点最终不得不废弃,历史上达成美国独立战争关键战役胜利的约克镇就这样悄然胎死腹中,回归蛮荒的大自然。

    而更糟糕的,莫过于大量富有烟草种植经验的自由民或契约奴迁入华美后,弗吉尼亚本地的烟草种植经济从此走向灾难。这些难得的烟草种植人才的投奔,华美滨州江陵市政府自然是笑纳了。然后分流到了滨州、海州和加勒比州等地,这都是历史上新大陆优质烟草的传统产地。

    作为距离华美最近的烟草产地,弗吉尼亚曾经在这个产业链中获益不少。但现在不同了,一向懒得投入精力的华美烟草种植业在爱尔兰战争后居然戏剧般地开了张,开始压缩弗吉尼亚的烟草出口量。

    适宜的气候和肥沃的土壤迅速让“绿色黄金”也在华美领土上扎了根,就算没有得到国家的产业扶持,但短短四五年时间,滨州、海州、加勒比州还是出现了十几家私营的烟草种植农场,产量突增猛涨。

    华美精制烟叶、雪茄和卷烟几乎占据欧洲烟草总市场的四成以上,华美国有烟草公司仍然高居国家企业纳税排行榜前三。而宋州西点镇的私营西点烟草公司也一跃步入国家企业纳税排行榜前十名,公司的幕后最大股东毛建,也进入华美十大暴发户行列。

    截止到1642年1月,华美烟草行业每年需求的烟草数量,来自滨州、海州和加勒比州的国产烟草就占了至少三成,再加上中南美西班牙和葡萄牙殖民地的更优质烟草输入,弗吉尼亚的对华美烟草出口数量已经降低到不足往年的一半。

    与此同时,伦敦及欧洲几个主要贸易口岸的烟草价格,也因为到岸烟草数量大幅增加。烟叶价格已经下降到每磅不足四便士。历史上,百慕大的烟草种植业,就是被弗吉尼亚给打垮的,如今风水轮流转。华美“不厚道”的产业挤压,使弗吉尼亚自治领曾经引以为荣的烟草种植业也被打压到低谷,当地烟草种植园主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好在华美方面还不至于让弗吉尼亚自治领的普通民众觉得跟了华美没有盼头,弗吉尼亚另两个重要经济项目。棉花种植和铁矿开采,则被华美更为庞大的需求给抬了起来。

    虽然当年的烟草暴利盛景一去不复返,但棉花好歹也是这个年代响当当的“白色黄金”产业。并实实在在地成为弗吉尼亚自治领普通自由民们的救命稻草,经济收入明显发生了转移。而对土地肥力掠夺性更为温和的棉花,也让弗吉尼亚自治领的土地扩张步伐放慢,和周边印第安人的战争频率逐年下降,可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曾经的弗吉尼亚殖民地,烟草种植业过于夸张扭曲,少数烟草种植园主一度垄断了当地绝大多数的土地和劳动力。而今在华美的引导下,普通自由民家庭兴起的棉花种植规模已经渐渐超过烟草,只要恢复正常的人口增长,经济复苏也是有所指望的。

    特殊的局势下,华美通过贸易渗透手段争取当地底层自由民和契约奴的支持,将弗吉尼亚从英格兰王室直属殖民地中剥离出来,并一步步扯向华美的怀抱。其过程明显带着一种“换血”的目的,在人为改变弗吉尼亚自治领的社会构成。但这种变化,却严重损害了垄断弗吉尼亚自治领地方议会的少数烟草种植园主的利益,最主要的现象就是大量劳动力从烟草种植庄园转移,使传统的烟草种植园主的日子更加雪上加霜。

    这一切,都是身为弗吉尼亚自治领地方议会主要成员的烟草种植大户们万万没有料到的,但结果却基本无法改变。

    ……

    进入1642年后,作为后世天然优良锚地的詹姆斯出海口的汉普顿锚地,一座远比詹姆斯敦更繁荣的殖民城镇在河口北岸出现。

    8月份,汉普顿周边的棉田农场都进入了结棉期的关键阶段,大量人力进入棉田照料作物。一片片棉田之中,带着草帽的农夫小心而谨慎地穿梭其中,排水补肥,或是将部分明显发育不良的棉铃给摘掉。

    作为弗吉尼亚最早的殖民城镇之一,汉普顿虽然同样遭受了人口流失的打击。但在弗吉尼亚获得自治权过后,从1638年开始,周边印第安人威胁最小的汉普顿开始逐渐成为弗吉尼亚与华美经济联系的新口岸,也是唯一的一座还能保持人口缓慢增长的城镇。

    华美在大西洋军事与贸易格局上的领头地位,让华美商人更加肆无忌惮地涌入了汉普顿。在有意无意的撮合下,部分弗吉尼亚的商人和华美各贸易公司展开了合作。华美的少数移民开始以劳务外派的形式进入了汉普顿。汉普顿的近3000人口里,以“产业投资劳务派遣”为借口的华美移民就占去了三分之一,当地的手工业和农场种植园,有半数以上掌握在华美各个商会手中。1641年后,汉普顿更是成为弗吉尼亚商品进出口的最大汇集地。

    这种鸩占鹊巢的潜在行为,目前看起来还不足以颠覆整个弗吉尼亚的经济政治格局,但有心人已经能看出,随着汉普顿由外而内越来越像一座华美城镇,华美对弗吉尼亚的改变已经到了几乎无法逆转的阶段。

    在汉普顿,看不到弗吉尼亚其他殖民地常见的烟草种植园。除了少量谷物种植和牲畜饲养以及林木作坊,棉花种植业才当地是最主要的经济项目。1641年就有超过3000吨棉花或棉纱,以及超过1000吨粗榨棉籽油出口到华美,而当地进口的商品又有超过95%来自华美,大西洋彼岸的英格兰本土贸易几乎被排挤一空。

    在华美和欧洲旺盛的棉花需求下,与华美商会合作的当地新兴棉花种植园主甚至将他们的棉田都衍伸到了河口南岸地区。华美商人特有的亲善示范,河口南岸的马特伯尼人村落也加入了棉花产业的雇工队伍,曾经不可调和的英格兰殖民者和当地印第安土著之间的矛盾出现了非常乐观的改变。

    新建不过一年的汉普顿棉纱厂和棉籽榨油厂是国营农林渔牧集团在弗吉尼亚投资的最大产业项目。不过表面上,这两座财源滚滚的工厂都是一位叫费尔纳的绅士的产业。

    费尔纳是十几年前从威尔士变卖家产到弗吉尼亚来淘金的破落贵族后裔。是当年抵制英格兰国王派驻弗吉尼亚殖民地总督最积极的人,也是和华美几家商会关系最密切的人,更是烟草种植经济转型的领头人。在经历了多年的艰辛发展后,如今费尔纳家族已经是弗吉尼亚非常有名的新兴富贵绅士。

    汉普顿棉纱厂和棉籽榨油厂从建立之初。就受到了华美方面的“暗中指点”。为争夺弗吉尼亚本就不多的劳动力,费尔纳出人意料地以“配股”的模式向普通自由民派发了原始股,甚至还在华美几家商会的帮助下,亲自前赴苏格兰和爱尔兰组织了一次移民。

    这种有福共享的姿态迅速提升了费尔纳在弗吉尼亚的人气。也一度引发了詹姆斯敦老移民向汉普顿转移的浪潮,从这点上看,费尔纳又得罪了不少人。但在汉普顿。费尔纳成为了当地名副其实的名流,受到了弗吉尼亚各地棉花种植园主和商人的坚决支持。

    ……

    1642年8月7日,周日。

    在华美滨州首府雅城举办的“北美及大西洋经济发展论坛”已经持续了一周,一个热闹的欧洲战争早就拉走了大部分人的目光,除了简单达成一些“共识”外,并没有太多核心话题。

    经济紧密联系的当下,虽然没有多少商业协议需要刻意选择这个舞台签订,但为了抬高已经持续举办了三届的经济论坛的含金量,华美商务部还是和西班牙、葡萄牙就南美产地烟草和粗糖进口签订了在原有关税基础上再降低少许的象征性协议,另外弗吉尼亚自治领获得了棉花和棉纱出口商品的按商品质量进行分级报税的协议。

    经济论坛节奏很轻松,参加论坛的各国地区代表都有大量时间在雅城游玩放松。作为华美指定的未来新首都,除了曼城之外,从没有一座城市能像雅城这样得到持续不断地重点建设。

    优良的地理条件使雅城的城市布局十分规整,虽然未来的大部分城区还依然停留在图纸上,但十几年来,迁进雅城定居的国民家庭至少有一半来自于首都曼城和泽西市,所以仅以现有超过27000人的人口规模,眼下的雅城还是展露出的华美核心大城市的不凡风范。

    一场招待经济论坛各代表团的宴会,在雅城东区最豪华的“一品勺”连锁大酒店里举行。主办方是华美滨州地方议会,而特别嘉宾则请到了在经济论坛上代表华美内阁发言的外交部长严晓松。

    轻松的音乐与珍馐百味让宴会上的大多数人都心满意足。当然。也有极少数人在角落的沙发圈中面带忧色。

    “严部长阁下,如果您有时间,或许应该听听更多人的意见……”一个典型的英格兰服饰打扮的中年欧裔举着酒杯,走到了严晓松附近,在礼貌等候对方和几个华美滨州地方议员闲聊之后,又悄然地出现在严晓松面前。

    “费尔纳先生,您还在对本次经济论坛没有涉及太多弗吉尼亚的内容感到不公正吗?”严晓松偷偷看了眼某个角落里垂头丧气的弗吉尼亚代表,心里一片雪亮,但脸上还是礼貌的微笑。

    “这并非我个人的意愿,您应该比谁都清楚……”费尔纳轻轻咳嗽了一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还故意朝自己代表团的方向比了个眼色,“西班牙和葡萄牙人的烟草出口都获得了贵国政府的优待,但为什么没有一个字去关注弗吉尼亚的烟草出口?甚至还剥夺了我们的烟草对贵国出口的定价权。”

    “出于公平,我们不能一直将大部分进口份额都交给弗吉尼亚,我们同样要维护和西班牙、葡萄牙的商业关系。”严晓松和对方碰了下杯,笑着将对方迎进了一个独立的包间。

    房间里只有严晓松和自己两个人,费尔纳觉得对方似乎在有意选择一种单独的秘密会谈模式,于是态度更加恭谦。

    “费尔纳先生。如果弗吉尼亚自治议会不接受我们的未来政治管辖建议,以及拒绝经济产业调整,那我只能很遗憾地说,这不是一个进步的思想和态度。”四下无人。严晓松这才笑容敛下,语气十分严肃,“一个全面繁荣的弗吉尼亚是我们的共同方向,但我们的经济援助和贸易优待政策不是没原则的。更不是用来继续扩大某些人无节制的**。”

    “作为最进步的弗吉尼亚的绅士,您应该知道华美所倡导的先进生产和文明对弗吉尼亚的意义所在。无论是政治权力还是经济收益,我们都反对落后的思想者继续占有弗吉尼亚的优势资源。无法改变观点的,那只能用其他手段进行惩罚。”

    “但他们都是弗吉尼亚自治议会的成员,而且也是当初他们的支持,贵国才能获得在弗吉尼亚的地位……自治议会希望保留今后的自治领关税权和独立选举权,也许并不算过分的想法。”费尔纳想了想,还是很艰难地为自己的同伴辩解。

    “权利和义务应该是对等的,当他们的眼光都仅仅集中在权力和自己钱袋子上的时候,那他们和当初的哈维总督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煽动民众驱逐了哈维,也注定有一天会遭到其他人的唾弃。”

    就未来加入华美而讨价还价的行为,弗吉尼亚自治领议会几乎从六年前开始就没断绝过。虽然最佳的时机还未到来,但目前来看,除了经济上的合作,弗吉尼亚的某些人其实越来越倾向于选择一种更加超然的独立自治地位,已经和华美最初的和平演变计划开始偏离。

    北美只需要一个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并不需要另一个弗吉尼亚共和国。这是华美几乎不容商量的政治底限。

    直接用武力手段来让某些人彻底清醒?至少在华美内阁看来,事情还没走到自己破坏自己规矩的程度。这就是华美这些年通过经济手段,持续打压那些垄断弗吉尼亚自治议会权力的烟草种植园主的原因。这些人占有了弗吉尼亚太多的土地、劳动力和财富,对于华美来说,一群和华美的制度文明方向不一致的人,绝对是需要排挤掉的。

    “难道没有其他的方法吗?这次的经济论坛,没有一项内容是博取他们的欢心,他们会更加不满。”

    费尔纳也完全清楚华美这些年华美通过经济领域大力扶持自己这些新兴工厂主和棉花种植业主的真正目的。与其说是通过多种经济产业引入,去改造当地扭曲的烟草种植业,还不如说是针对那些企图长期霸占权力的人。但身为弗吉尼亚自治议会里的一员,他也不愿意看到内部出现分裂。

    “我很赞赏费尔纳先生主动积极的改革立场,只要费尔纳先生坚持认同华美制度文明的先进性,那获得弗吉尼亚所有民众的支持就是不可逆转的。弗吉尼亚的经济繁荣需要费尔纳先生这样的人去引导;在政治上,更需要费尔纳先生为当地民众做出表率。我坚信弗吉尼亚的未来一定是最美好的!”严晓松见对方立场有点不坚定,于是突然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另外还有个消息我可以提前透露给费尔纳先生:英格兰国王查理早已离开伦敦前往约克郡了,还留在伦敦的贵族上院也跑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不到30个人……”

    国王陛下真打算向国民议会开战吗?费尔纳一愣,渐渐露出惊愕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归去的与新来的

    1642年8月17日,周日。

    曼城南区某片高档社区,一座漂亮的庄园前,围满了看热闹的市民。几辆贴着喜字的高档马车停在庄园大门前,车队的随行男女都面带笑容不断向四周的居民分发着象征婚庆的小礼物。

    庄园内的某间房间里,珍妮正在女仆的帮助下,小心地为即将出嫁的女儿程媛整理着婚裙。

    “哇,姐姐好漂亮!妈妈我也要一件!”

    只有12岁的程晓晓摸着姐姐的婚纱裙摆,两眼满是星星。程晓晓继承了母亲珍妮的一切外貌优点,又有着父亲那一头黝黑的长发,算是完美的中西合璧。如今她也天真地想要一套一模一样的,弄得珍妮和程媛都哭笑不得。

    “等会在教堂里,记得帮你姐姐牵好裙尾,要保持安静,知道吗?”珍妮摸着亲生女儿的头发,和蔼地说着。

    37岁的珍妮还是那么容光焕发,二十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也为她养出了更为雍容高雅的气质。此时,珍妮和所有母亲一样,带着依依不舍的表情为自己一手带大的养女做着最后一次梳妆。

    “妈妈……”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程媛突然红了眼圈,回身抱住了养母。

    程媛21岁,今年夏天才从常春藤高校毕业,短短一个月后,就选择了出嫁。新郎是海州州长关如中的长子关展云,比程媛大一岁,也是关如中当年收养的一位华裔孤儿。关展云去年复旦大学师范专业毕业,如今在曼城国立中学任教。两人是在一次大学交流生学期里认识的,然后就情投意合走到了现在。

    “现在是最开心的时刻,不是吗?要永远保持笑容,上帝会保佑你一生的。”珍妮回头看了眼房门前保持沉默的丈夫,微笑着将一束花朵放到了女儿的手里。

    对于儿女的未来选择,程大熊夫妇从头到尾都以一种相对宽容的态度在看待。比如长子程冬。去年首都国立大学毕业后,就没有按照父母的意愿在自家的曼城娱乐公司工作,而是毅然选择去了加勒比州创业,和几个同学一起在那里开办了一家小贸易公司,胆子颇大地往来加勒比州、南美巴西和西非黄金海岸的三角贸易。

    两个领养长大的儿女如今都已长大独立,现在还留在家里的,就只有12岁的三女程晓晓和6岁的幼子程曲。看着美丽的女儿那幸福而略带忧伤的表情,年过50的程大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先生,吕先生前来拜访。”夫妇俩正打算亲自陪同女儿前往教堂,一个女管事出现在门外走廊口。

    “还有一个小时……请吕先生到书房吧。”掏出怀表看了下。觉得并不耽误将要在曼城大教堂举行的婚礼。和女儿拥抱了一次后,程大熊转身朝外走去。

    ……

    书房里,吕胜强一身普通人打扮,正在观看程家的书架,还时不时嘴里轻声嘀咕着书名。

    “呵呵,程哥,女儿长大出嫁,真是恭喜啊!哎,不知不觉。都那么多年了,我们都老了。”见程大熊走进来,吕胜强赶紧换上一副笑脸。

    “婚庆基本都是关如中一家在筹备,我倒是清闲得很。”程大熊和吕胜强关系只能算一般。甚至因为对方的私生活混乱问题,程大熊还公开嘲讽过,所以这次女儿嫁人,程大熊都没想过要请对方。

    不过要说起老。大概还轮不上吕胜强,因为对方今年也才只有42岁。

    “哦……那不知道今天参加婚礼的,有没有齐建军一家子?”吕胜强的脸色出现一些变化。声音也压得很低。

    “嗯?老齐一家会参加,怎么了?”程大熊难得见到对方阵中表情,心里渐渐升起一丝疑惑。

    “程哥,我知道你和老齐关系一直不错,所以,我有件事想托您去问问,哦,是去说说……”吕胜强有点颓废地坐了下来,目光暗了不少,“我听说了一件事,我家老大吕玉舟,在常春藤高校里认识了一个女生……”

    慢慢听着吕胜强将一段司空见惯的校园爱情小故事讲完,程大熊已经在震惊中张大了嘴。

    故事的前半部分,放在后世绝对是顶级浪漫的爱情序幕,王子般的首都国立大学医学院的高材生和常春藤高校的公主相识。但和所有狗血肥皂剧的转折点一样,“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的“诅咒”还是果断出现了。

    吕家长子吕玉舟在常春藤高校里爱上的女生,正是现在参议院议长齐建军的女儿齐祖萍,一个被齐家当年从医院妇产科病房中领回的一个欧裔混血女婴。

    齐祖萍的亲生母亲是当年一品勺酒店的一名普通的欧裔女招待,后来不知道怎么未婚怀孕了,然后在曼城首都国立医院生产时香消玉殒,只留下个来历不明的遗孤没人认领,最后被当时在医院做后勤工作的翟红给抱养回家。

    从当时入院的手续登记资料和孩子出生后的遗传外貌上看,绝对是典型的亚裔和欧裔的混血后代。但在某些心知肚明的潜规则下,齐建军一家也没打算去揭穿或帮着这个孤儿寻亲,而是当成了亲生骨肉养大成人。

    “……你怎么肯定老齐家的齐祖萍就是你女儿?!”程大熊苦笑着端起咖啡,对眼前一脸沮丧的吕胜强更加没了好感。

    “当年是我出钱让人把丽贝卡送进医院的,办理手续的时候我也偷偷在场,后来有事我就离开了……”吕胜强的眼里闪着几丝惶恐,对自己年轻时某些荒唐的决定导致的后果已经乱了分寸。

    “你啊你!这么多年,你就没尽过一点点父亲的责任?!你就心安理得地让老齐一家子把孩子带大!现在孩子大了,能自己选择生活的时候,你才想到告诉她,她和自己的亲哥哥有了感情?!”程大熊的咖啡杯重重落在桌面,心里一股子气不知道怎么发作才好。

    “我知道自己混蛋……我怕打击到孩子,怕出事,就一直没说……程哥。你和老齐关系很好,拜托你帮我说说,只要两孩子别在一起就行。其他的都算老齐的家事,我不会再去把她认回来。”吕胜强说到最后,已经悔恨的无地自容了。

    “哎,又岂止是你啊……天知道这种事以后还会发生多少。”程大熊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好吧,今天晚上我单独和老齐说说,希望他能找到契机把这件事处理好。但你也要和你家老大讲明白,因为这并非是老齐家的责任或过错。”

    “谢谢程哥。谢谢程哥!”见对方终于愿意帮忙,吕胜强才长呼一口气。

    ……

    在这个几乎每天都有新一代家庭组建的曼城,程家嫁女已经不算是什么大新闻,但程大熊本身的社会地位还是引起了许多信仰基督教的市民自发前去祝贺。曼城大教堂里挤满了人,华美基督教协会会长布莱斯特亲自为这对新人主持了婚礼。

    教堂的钟声穿透了整座曼城,也钻进了孙阳和颜显屏家的庄园宅院。餐厅里,一身普通大明读书人装束的曹秀林,正谨慎而礼貌地坐在客位上。

    “……曹大人此次返回大员,我也没什么好礼。一些华美土产聊表心意。”颜显屏十分大气地和丈夫孙阳并排坐着,一边还从身边女仆手里取过了一份礼单,“四叔身子不好,我和夫君特意弄了一些蜂胶。还请曹大人亲自送去。”

    “颜显风好像也留了一些东西在我这里,说是等曹先生返回大员时带上。”一身海军军装的孙阳大口喝着肉汤,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朝仆人招了招手。不多时,几本书籍就送到了桌上。

    大半年来,曹秀林已经看过了太多华美的书籍。虽然印刷阅读方式和旧有的看书习惯不同。但曹秀林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装订精美的简体文籍,甚至还经常向人请教一些问题,其中孙阳家就是他经常拜访的对象。

    其实有太多华美权贵值得曹秀林去接触,但自从和颜显风一次深入交流后,身负为颜思成搞亲善外交使命的曹秀林就选择了中立立场。和孙阳、颜显屏的来往,也仅仅是一种格式化的老关系维护。

    “难道此书是大公子所著?在下必定拜读!”看着最上面一本崭新书籍的封面书名,曹秀林赶紧站起来,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

    “呵呵,还是曹先生眼力好啊。不错,正是颜显风刚出版的《论民法与社会公德》,听说文教部和司法部已经准备节选部分内容列入高等院校法律专业标准教材。这孩子很有见地,能大胆提出许多不同的观点,国家就需要这样的公共意识。”

    孙阳笑呵呵地和妻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点头。这本书与其说是颜显风的感悟之作,不如说是文教部和司法部某些人对颜显风刻意培养下的引导产物,该书的出现,也算是对华美这些年法制与社会公共道德关系建设的一次大总结。

    “前些日与大公子多有攀谈,又得孙将军时常指点,在下感恩不尽。”见颜显屏两口子对自己态度大为改观,还专门给自己举办送别午宴,曹秀林心里也蛮感动的。

    “其实曹先生还可以再多住段时间嘛,不用那么着急回去。”孙阳已经清楚曹秀林到华美的真正目的,更知道妻子对某些事进行了私下敲打。见对方似乎明白了华美方面的立场,也就不再自废口舌。

    “不瞒孙将军,在下此次东归,正是同知大人从大员发来的公文。所以今日特来告辞,此外,还有一事相询……”曹秀林顿了顿,头放得更低了,“日前所见报纸,华美国府已颁下新法,年输大明军械骤减,不知为何?”

    说着,还偷偷朝颜显屏看了眼。

    “军械?”颜显屏一愣,大概明白了对方今天来的意图。

    “大明与华美,同是血脉一体。如今东虏猖獗,流匪四起,朝廷多年来费尽心力采办军备,南洋泰西军器乃是重中之重。若华美军器贡舶断绝,大明战事糜烂,岂不是损同族之举……”曹秀林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终于忍不住情绪提高了点音量。

    “呵呵,确实是同胞血脉……但也只是曹先生这样认为,大明却不一定这样看。”孙阳脸上浮现出颇有意味的表情,“在你们眼里,都认为是对天朝的‘贡舶’,但在我们眼里,却只是普通的互惠生意而已。”

    “孙将军请明言!”曹秀林正襟危坐,表情十分严肃。

    “互惠,在于彼此照顾到对方的利益。这种利益可以是短期,也可以是长期。一旦贸易的互惠性降低。那某种生意就没有继续的必要。”孙阳端起茶杯,笑嘻嘻地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大员官员,“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大明,大明也需要一个稳固的国防,这是双方的共同愿望。这些年,我们向大明朝超低价出口军火,并非是为了赚钱。但到松锦之战落幕,输送到明朝官军的军火,非但没有保家卫国。还几乎全落到了满清手里,加速壮大对手,你觉得这种‘互惠’有意义吗?”

    “远隔数万里,松山大败。道听途说,也未必是真……即使偶有败阵,大明万里之国,又岂是区区建州东虏所能抗之!”曹秀林红着脸。嘴里依然还很硬。

    “嗯,区区满清而已……大明这仗打了二十多年,花掉了上亿两军费。打了败,败了又打,明军胆子越打越小,满清越打越壮。你们的皇帝和朝廷为扭转败局,筹措军费,加税了二十多年,最终逼反了老百姓。如果华美再把大批军火让一帮子窝囊废拿去养肥满清军队,你觉得大明的日子就会好过吗?这种生意,我们不做也罢。”

    “大员每年尚且内输米粮万石于国,华美若是坐视不理,大明又岂能转败为胜?华美兵精粮足,若能相助,东虏之祸尽可去矣!”曹秀林站了起来,拳头都捏紧了。

    “让成千上万的华美青年去给一万五千海里外的大明朝廷送死卖命,我不觉得是什么好事。”孙阳看了眼一语不发的妻子,嘴角的冷笑更甚。

    “另外,请曹先生看清楚,华美是独立国家,不是大明的藩属臣子,没有尽忠的义务。贡舶两个字,用在大明官方嘴里可以,在华美可没任何市场。”孙阳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文青病大犯的大明书生,心里连连叹气。

    “救同族于水火,亦是信义之举……神州危局,又岂能旁观。”曹秀林颓废地坐回位置上,嘴里还在嘀咕。

    “国家每年耗费财政数百万,每年数万大明百姓难民辗转北美,在此安居乐业,算不算救同族于水火?算不算信义?难不成这些都做错了?”孙阳丢下擦嘴的餐巾,朝书房走去,不打算继续和这个历史长辈继续扯什么国家和民族的关系。

    “少夫人,下官刚才失礼。”曹秀林脸色有点发白,自知今天又失态了。

    静静地看着眼前面色不佳的曹秀林,颜显屏的眉头也是皱得紧紧的。刚才丈夫的话,以前私下交流时也常听过,但如今摆到台面直接讲给一位来自大明的官员听,就觉得异常刺耳。这种感觉,甚至让颜显屏自己都有点难以适应。

    “华美立国西海,国民数十万,尚不足大明江南一府之数。今念在同胞血脉之情,每年不远万里救迁同族,已是大善,曹大人又何必强人所难呢……”颜显屏嘴里淡淡说着,目光转向窗外草坪上的那座青铜大炮,脸上带着苦笑。

    “酒后失言,下官惭愧,就此告辞……”

    本来是前来道别,如今一番言谈之下又不欢而散,曹秀林自知再待下去也没任何意义,只能悻悻然离去。

    ……

    几天后,曹秀林乘坐的商船走了,而另一艘从南山海外领出航的东联集团五桅大型纵帆商船则靠上了曼城南区的港口。

    船板还没放下,一行警察和政府官员就围到了码头边,其中几个高档衣着打扮的男女都在翘首以待。

    “爸爸!姐姐!”当安邵清带着长女安洁出现在船舷出口的时候,岸边的几个少年男女都扬起了手。

    “时间还算把握得好,一回来还能赶上孩子们的暑假,一家子算是齐了。”

    在政府官员的陪同下,大富婆张丽总算是和丈夫走到了一起,看到安邵清略显消瘦的脸,张丽颇为心疼地摸了下对方的胸口。

    “可惜你没有一起啊,不然可以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事。”安邵清挽过妻子的手。向四周迎接自己的政府官员频频点头。

    历时8个月的国会远东调研工作,在今天算是正式结束,带回的成果也不错,安邵清一行人受到了国会和内阁官员的精心接待。

    “姐姐我要礼物!”年纪最小的安明今年才5岁,此时抓着大姐安洁的裙摆在卖乖。

    “大姐,他们是谁?是爸爸带来的?”安淑拉住了安洁的手,侧头看住了不远几个一脸拘谨的华裔青年。

    “爸爸带来的东方留学生。嗯,回头再说,妈妈来了……”安洁将小弟牵在手里,然后向走到眼前的张丽蹲身行礼。展现着安家严格的家教。

    另一头,三个华裔青年都吃惊地看着四周的风景。即使之前经过了月溪市、南山港、双子港和双湾市等多座华美海外城镇,已经看到了太多新鲜景致,但再有多少心理准备,眼前这座更加堂皇精美、高雅大气的城市还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西平弟,忠清兄,这华美京邑果然气度不凡,比之沿途城港更为富丽别致……”

    王夫之愕然地看着北方一座绿荫围绕、占地辽阔、五层楼高的大理石造国会大厦,满脸惊奇。

    西平。就是罗建的表字。因为巧合,王夫之和顾继坤有幸和安邵清等人同坐了一趟返航客轮,也和私自偷出家门留学华美的罗建成为朋友。一路上有了伴的罗建少了许多尴尬,迅速和王顾二人称兄道弟起来。

    和王顾二人还只能算自荐求学相比。罗建的留学之路就显得“高大上”了许多。当听说罗建是被某个华美权贵家庭的女子给劝来留学的时候,就连老成持重的顾继坤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过这样一来,王夫之和顾继坤也就顺势认识了华美参议员安邵清。当安邵清得知对方身份的时候,老脸上的精彩之色丝毫不比对方少多少。

    早在抵达月山岛海外领的时候。安邵清就迫不及待地将王夫之和顾继坤的留学消息发回了曼城。文教部胖子部长方刚马上亲自过问了此事,人还没到,相关的留学安排计划就已经做了好几份。大有“毕其功于一役”的架势。比如现在,方刚就如看稀奇动物一样躲在一辆马车上悄悄看着历史上的两位大名人。

    “请问是罗建、王夫之、顾继坤三位先生吗?”一位文教部华裔女文员此时走了过来,微笑着向三个目瞪口呆还在四下探望的大明青年提裙行礼,“我是文教部派来安排三位留学的接待员,住宿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再去文教部办理手续。。”

    “很抱歉,这位小姐。方部长刚才同意了,三位客人明天由我陪同游览一下市区,应该不会耽误您的安排吧。”一位欧裔中年女管家走到了三人旁边,果断地岔开了文教部的安排。

    看看远方的参议员正和文教部部长在马车前攀谈,文教部的女文员也就只好退到了一边。

    “几位好好休息一晚,明天米娜阿姨带大家游览曼城。缺什么东西,就请告诉米娜阿姨,她会帮你们准备。”

    安洁此时也带着几个弟弟妹妹走了过来,依然是那副娴静优雅的仪容。女管家米娜在一边礼貌地行礼,安淑更是带着神秘的微笑上下打量着那个被大姐从东方“拐来”的青年。

    虽然一路上也和这位华美权贵之女有过交际,彼此礼数都不曾少过,但这位安小姐显然对罗建格外关照。此景此语,王夫之和顾继坤再次对身边那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同伴刮目相看,而罗建本人,则耳根子都红透了,除了低头作揖,一句话都不敢说。

    “号外!号外!陆军外籍军团在南非获得首战胜利,抓获五百恩古尼人俘虏!”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少年报童挥舞着报纸从港区一头跑来,不少市民都围拢掏钱,然后看过之后纷纷开怀大笑。

    “看似海内升平,四下却征伐不止。掠奴如拾物,民习以为常,闻之如杂谈闲戏,不忧反喜。如此好胜求战之邦,真是实学正道之地吗……”

    仿佛回想起中途在南山港看到的那一串串捆绑上船外运的黑奴,马车开动之时,顾继坤捏着自己的小短须突然嘀咕了一句。心情还没有平复的王夫之无意中听见,脸上的表情更显诧异。(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东方旅

    1642年8月25日,周一,南非总督区。苏兰港西北五十公里的山间平原,乌姆孙杜济河南岸。

    上千的华美外籍军团灰狼旅官兵,正分散在弥漫着炮弹烟尘和血红的河岸战场上,用手里的步枪刺刀梳理着尸山血海中的重伤敌人。

    满布原野的恩古尼人的尸体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翻滚的河水泛着赤红色的泡沫,残肢断臂如烂木头般在河水里起伏,顺流而下。血腥的气息吸引了成群的非洲兀鹫在天空盘旋。

    战场东侧的一座小坡上,一圈沙袋搭建的临时野战工事中,上百名外籍军团官兵正在做着最后的撤离工作。大获全胜之后,数以万计的卷铜子弹壳被士兵们漫不经心地踩在脚下,一些用剩的作战物资正在抬上拖车。历时几个钟头的突围与反突围战斗,让这些担任阻击任务的官兵们十分疲惫,相当部分士兵都坐在草地上,默默地擦拭着自己血红的刺刀,或是解下背包更换被汗水和血渍浸透的军装。

    “长官……这以后会有瘟疫吧?”

    坐在小坡顶的草地上,勤务兼传令兵石小三的脸到现在还是苍白的,而他身边的连指挥官任兴忠中尉,则从战斗结束后就一直保持着静坐的姿势。

    滚滚的河水,似乎将思绪带回了两个小时前。

    风驰电掣的机枪子弹席卷着战场,嘶吼着不知名的口号、挺着长矛冲锋的恩古尼人就这样一排排被扫倒。迫击炮弹的每一次爆炸,都会掀起血红色的烟尘,战斗从几百米距离上一直打到小坡边的防御阵地,尸体也从视线尽头一直铺到了脚下。

    南北夹击之下,超过5000名恩古尼人被击毙,大概这是外籍军团成立以来,在单个战场上一次性屠杀对手最多的一次。战斗到最**的时候,不顾死伤拼命突围的恩古尼人甚至都冲锋到了距离外籍军团阵地不过十几米的距离。第一线的步兵不得不全体上起了刺刀,随军的国内记者更是吓得尿了裤子。

    但血肉之躯依然无法抵抗钢弹铁雨的虐杀,当大部分转管机枪快要打光最后一个基数弹药的时候,战场上宁死不屈的恩古尼人已经没有几个站立了。

    “嗨,听说了嘛,东面发现了金矿,啧啧,黄金啊……”

    “你的意思是,也许以后我们可以退役在这里?这可不是好主意,我向上帝发誓。我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任兴忠的视线里,焚烧尸体的烟雾之中,几队其他营的官兵正沿着弯曲的河岸朝南面撤退。疲惫的官兵们有气无力地扛着他们的武器,队伍中还间或押着一串串的黑人战俘,几支小规模的国民警备队骑兵则在四周警戒。

    “中尉,将军阁下请你到总指挥部。”一位骑马的士官从远方跑来,直接将一个口头命令传达给了任兴忠。

    “将军?我一个人吗?”

    任兴忠在家的时候,倒没少见过这个国家的各路达官显贵,但这次却是第一次在独立场合以一名小小的连指挥官身份直接接到陆军高级将领的会见命令。心里不由得紧张。

    “这是一次空前的胜利,中尉先生,也许您会获得一枚勋章!”连军士长艾思库从一边走来,笑呵呵地指着队伍一边被捆绑的两百多名黑人俘虏。眼里闪烁着得意的目光,“能堵住这些疯狂土著的退路,您的战报或许会成为陆军司令部的重点汇报内容。”

    “长官,需要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去吗?”石小三赶紧解下背包。为任兴忠取出了一套新军装,有点晒黑的脸上也同样流露出一丝喜悦。

    ……

    灰狼旅临时总指挥部设在行军中途的一座小山岗上,几个大型野战帐篷里。电台的滴答信号不断,一位位参谋军官进进出出,而坐在总指挥部帐篷里的徐洪运,则有点疲惫地闭目养神中。

    从昨天开始,徐洪运就没有合眼过,眼下终于可以放松一会儿了。

    这次冒险作战,深入恩古尼人的腹地,一度狐假虎威的科萨人仆从军都在半途停止了前进。外籍军团灰狼旅深入内陆的作战虽然获得了成功,但部队损失却不小。一个月来,为了攻击比自己人数多出五倍、且善于山林作战的敌对恩古尼人部族,不光灰狼旅官兵伤亡了上百人,半数以上的驮马和辎重车队也在群山中给折腾损失掉了,无论是食品还是弹药,几乎都消耗一空。

    这次针对苏兰港西部内陆的军事行动,和总指挥徐洪运准将战前猜想的一样,其实进行的十分匆忙,虽然表面上取得了不少战果,但徐洪运却知道这只不过是无休止的对抗开端。

    从整体上说,因为后勤压力的问题,这次作战算是半途而废,所取得的战果,充其量也只是让部分恩古尼人部族含恨而退。除了把那座小不点的金矿圈到手外,全面占领乌姆孙杜济河南岸的计划不得不继续拖延。

    南非东部的恩古尼人实力雄厚,而且异常好战,就算是打垮其中一两个部落,又会在更大范围内引起仇视的连锁反应,能够依附在苏兰港殖民统治下的几个弱小部族随时都可能翻脸不认人。

    这种大象踩老鼠的游戏,投入产出极其不合理,把成建制的外籍军团精锐部队陷在苏兰港西面内陆的原始山林中更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为此,陆军司令部再次拒绝了南非总督周毅提出的后续增兵计划,也让本次战争的幕后怂恿者国兴集团满肚子不高兴。

    估计过不了几天,这场南非总督区肃清战就将在国内进行大肆宣扬。从表面上看,华美军队继续延续着不败的傲人战绩。但报喜不报忧,大概就是如今华美军方不得不在公开场合不断高调的姿态。

    “第三营三连,任兴忠前来报到!”

    一位年轻的中尉军官走进帐篷,啪地一个立正,以极其标准的军姿向着陆军准将徐洪运行了个军礼。

    当自己还只是个军校生的时候,眼前的外籍军团副总指挥兼灰狼旅旅长,就在自家的某次酒会上露过面。现在单独会面。看到对方那严肃的表情,怎么都无法把那个和自己的父母开心交谈的中年男子形象重合起来。

    “嗯,兴忠来了啊?坐下谈。”

    徐洪运是穿越众里结婚最晚的一批人,现在最大的女儿徐晶晶也才16岁,不过按照穿越众里的某些约定,徐晶晶刚出娘胎的时候,就已经是任长乐亲生儿子任兴德的未婚妻,而后者只比徐晶晶大一个月。从某种意义上讲,徐洪运也算是任兴忠沾亲带故的长辈,所以此时的态度十分和蔼。

    “战报正在整理吧?你这次表现很不错。不过你在灰狼旅的任期将终止。提前回国休假。这是陆军司令部的命令,你看看。”徐洪运没有绕弯子,满脸笑容地将两封电报放到了任兴忠面前,“另外,还有件喜事要告诉你,你的妻子安妮一周前已经顺产,是个儿子,眼下母子平安。你弟弟任兴义也在今天结婚了,你父母可是直接把电报发到我这里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啊,哈哈!”

    “谢谢将军!”任兴忠忍着激动将来自家庭的电报收进口袋,然后首先打开了陆军司令部的命令书。

    提前结束外籍军团任期,回国休假。然后明年开春前往新成立的陆军远东地区司令部?看完简单的几行命令,任兴忠露出一丝疑惑。

    “是这样的,国会通过了陆军扩军方案,国防部和陆军司令部准备明年在远东成立一支国防军常备旅。组训基地定在了月山岛海外领……因为驻地的原因,部队番号就叫‘东方旅’,将从各个外籍军团旅中挑选一批表现优秀的士兵提前入籍并调往远东。”徐洪运笑着站了起来。在帐篷里走来走去,“组建东方旅需要一批优秀的种子军官,所以我推荐了你,这是一次难得的锻炼机会,任期三年,具体情况我向你父亲说明了,他也表示支持。”

    去镀金吗?任兴忠琢磨着眼前陆军准将话语中的暗示,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因为地处国家的边陲,所以在远东地区的官兵离家时间很长,是国家军事力量建设成本最高的地方。作为补偿,凡是在远东地区服役任职的官兵,其履历含金量也提得很高。通常陆军尉级军官的晋升下一级的役期间隔是四年,但只要在远东呆过一个部署期,这个限制会至少缩短一年。

    “本来打算等部队全部撤回苏兰港后再告诉你,但现在国兴集团正好有船在苏兰港。你等会就去办理交接手续,别错过船期。好好在家过个假期,多陪陪父母孩子。”徐洪运说完,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一打开,只见一块晶莹剔透的血红宝石正躺在一片丝绸里熠熠生辉,“我也没啥好送的,这块南非红宝石就给你刚出生的孩子做庆生礼了。”

    “谢谢将军……”任兴忠接过盒子,又赶紧一个立正敬礼,然后将命令书收进了口袋,转身离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概就算爹妈不同意,这孩子也会主动申请去远东吧?老任为了在远东的盘子,姿态可是做足了,还真舍得啊……”望着远去的年轻背影,徐洪运忍不住轻声嘀咕着。

    ……

    曼城北区,一座几乎比任家在南区的庄园更加富丽堂皇的大型别墅里,一场豪华的婚宴正在进行当中。

    为给次子任兴义完成这次成家立业的大事,任长乐和杨雯雯可算是出了一次血本,不光斥资数万美元买下并装修了曼城北区最昂贵的一处别墅庄园,以作为新婚夫妇婚后的住宅,还将杨雯雯生活艺术集团下属的化妆品公司的半数股份直接转给了儿子儿媳。

    任兴义在任家排行老三,同样也是当年收养的五个孩子中的一位。任兴义品学兼优,从常春藤高校工商管理专业毕业后,就在杨雯雯生活艺术集团里工作,然后迎娶了国土安全部长米谷的养女米灵,将任家的裙带关系继续向深处延伸。

    婚宴进行到**时,不光所有宾客都同时举杯祝贺,就连还在坐月子的安妮都抱着任家长孙出现在宴会场。然后在杨雯雯的刻意安排下处处显摆,大有给婴儿马上定下一门娃娃亲的架势。

    “亲爱的琪琪,你不觉得新娘的那身礼裙妆点太过华丽了吗?要以我说,她应该换一颗淡雅点的蓝宝石或钻石项链吊坠,就像莎莎买到的那颗南非钻石。”阿德莱德的小女儿安吉莉亚此时也挽着苏子宁的长女苏方琪的胳膊,站在宴会厅的角落里,颇有点眼红地看着万众瞩目的新娘子。

    “要说时尚和审美,杨阿姨才是最有发言权的。也许过不了多久,这里新出现的礼裙和首饰就会在专卖店里推销了。”苏方琪的心思倒没在婚礼上,而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某个角落。只见那里一位神情落寞的少女正呆呆地独自坐在沙发上出神。

    “是工商管理系的齐祖萍学姐,她父亲应该正和你父亲在后厅聊天……可怜的学姐,听说她被吕家退婚了,这应该是参议院议长家里最耻辱的事……”安吉莉亚顺着闺蜜的目光看去,认出了那个混血少女。

    “也许事情比我们想象得更复杂,现在我们应该去安慰她,而不是说风凉话。”苏方琪撇了眼正在男生堆里嘻嘻哈哈的严书明和弟弟苏方玮,果断带着安吉莉亚朝远方的齐祖萍走去。

    ……

    后院的凉亭里,参加婚礼的各家当家男人正围坐在一起。讨论着比一堆婚宴更重要的话题。

    “……除了专门组建一个东方旅,还有个重要的问题也必须解决,就是远东的战略粮食储备。目前国家在远东的粮食储备情况,分为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农业部粮食安全局直属的明珠市国家地方粮库,目前储粮已达仓储上限,大概有15000吨;第二部分,是香港岛的远东粮食交易中心。属于东联集团,第一期仓储工程在安邵清去视察的时候已经完工,设计最大储备量为30000吨。目前实际储备量还不足五分之一;第三部分,则是设置在刘香的兰芳自由领上的移民中转中心补给站,属于移民部,规模很小,最大储备量只有1000吨。”

    严晓松捏着酒杯,略有点严肃地看着在场的诸多好友,仿佛对这几天整理出来的远东相关数据很不满意。

    “严晓松,明珠岛气候炎热潮湿,不适合建立大型战略粮食储备基地。”任长乐看了眼严晓松在几分钟前递给自己的一份意向书,眉头微皱,“香港岛粮食交易中心,还是货栈仓储,大宗粮食流转很快,本身并不属于长期储备性质。如果要在两年内达到15万吨战略粮食储备,光靠东联集团,根本办不到。别说没这个运力,光是采购15万吨粮食,整个东南亚都凑不够这个数!所以你设想的方案,恐怕无法实现。”

    15万吨粮食,顿顿窝头稀饭理论上可以供应70万人口一年的消耗,再降低点供给档次,应付80万人一年也可以。但在17世纪前期,东南亚的稻米生产国里,出口量最大的暹罗也不过每年3万到5万吨。

    言下之意,东联集团可不是钱多了烧手。为国家出力固然是一种义务,但也要有个承受限度,不等于东联集团就应该把宝贵的资金砸在一个粮食战略储备项目上而不求回报。

    任长乐的意思大家都很清楚,未来这些储备的海量粮食,根本就不是市场流动交易性质,而是应对未来几年的东方狂潮。也就是说,东联集团砸进去的资金,根本产生不了任何经济效益,纯粹就是做贡献。

    “吴林云,你怎么看?”见任长乐和严晓松一来就陷入了对峙,苏子宁赶紧向一边的前内阁农业部长吴林云抛去了询问。

    “要在远东囤积那么一大批战略储备粮,光靠东南亚本地的粮食贸易流通量,确实不太可能。必须将整个采购链继续朝外部延伸,但这会导致粮食运输和储备成本会比本土高出一大截。印度就别指望了,现在已经成了粮食进口市场,每年从东南亚出口到印度的谷物也有好几千吨。也就是说,距离东南亚最近的粮食产地,应该是我们的南山海外领和南非总督区。目前两地的年输出量加起来大概7万吨,不过70%都供应给本土市场。剩下的则是出口到欧洲或中南美、西非。”

    “现在国内人口增长很快,加上这些年本土气候比较糟蹋,平均亩产一直在缓慢下滑,为保证本土的粮食战略安全,大规模粮食出口不会延续太久。”

    吴林云几年前从内阁退出后,就自己搞起了农业公司和大西洋粮油进出口贸易,算是对国内外粮食生产状况和价格变动最了如指掌的人。

    只是粗略一算,吴林云就给出了远东粮食储备计划的最低资金需求。平均每吨远东储备粮,如果从南非起运,从采购、运输到储存。两年下来的总成本将超过28美元,其中运费就占去近半。15万吨的战略储备计划,就要付出至少420万美元的直接代价,还要动用150艘次以上的远洋运力才能完成运输。

    “不是听说国兴集团在南非的第二期农垦工程已经快完成了吗,设计年产小麦2万吨,他们的成本应该比南山海外领更低。”严晓松面色不佳地朝齐建军看去,希望能从对方口里得到一个理想的答案。

    “那只是理论值,要真正达到设计产量,还需要至少一到两年的时间。就算如此。他们刚刚才收回成本,是不大可能低价运到远东。”齐建军知道这个“年轻后辈”心急,但也无可奈何,“不如找时间让小苏做中间人。请小董坐一起聊聊,看东联集团和国兴集团能不能共同努力一下。另外,有没有可能在海南岛预购未来两年的稻米?”

    要在远东囤积出这么一个庞大的数字,基本上等于要连续两年刮光并关停从南非到东南亚的大部分粮食出**易。能不能做到先不管。这无意会导致整个东南亚的粮食贸易价格大涨,从而带动其他商品价格也跟着上涨,经济生态链会出现前所未有的突变。属于自己给自己下套。假如资金来源还可以玩一些金融手段搞到手,但如此庞大的远洋运力一旦占用,华美两大海外集团基本上就不用干其他事了,想起来就觉得恐怖。

    “小严啊,这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计划,安邵清从远东回来后,国会也专门讨论过这个问题。目前来看,就算国家出手,能在远东长期保持的粮食战略储备量,也不会超过5万吨。明朝的局势,动起来就是一场海啸,我们根本没力量承担到时候数以百万计人口的粮食供给负担。”

    作为在场最老资格的齐建军,此时的总结发言算是给严晓松的提议又泼上了一桶分量最大的凉水。齐建军的话一出,严晓松就不再说话,苏子宁也只能在一边轻轻拍着好友的肩膀聊表安慰。

    “任先生,宴会到了二少爷给您和夫人敬酒的时候了,夫人请您回去。”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位任家的管家来到了凉亭外。

    ……

    几天后,国防部正式对外公布了国防陆军东方旅组建计划。

    对于国家在东方的利益和安全状况,其实普通国民只有模模糊糊的概念,只知道最新一期的东联集团的上市股票交易价格已经攀升到8美元,远高于国兴集团的3美元股价。

    东联集团今年公布的股份分红方案,达到了每股20美分,回报率极高。无论是权贵富豪,还是小门小户,所有的大小持股人早就在这些年的分红中就拿回了最初的投资成本,现在纯粹是年年坐地分钱。

    在这个背景下,东方旅的组建计划自然算是利好消息,谁都巴不得国家能够继续加强东方利益的保护措施,只是少有人知道这个计划可能意味着国家今后将跳进一个大坑。

    按照陆军司令部的方案,和外籍军团一样,国防军东方旅将成为常备编制,并且也是一旅部加四步兵营的规模。除抽调各级军官外,明年1月1日之前,将从现有三个外籍军团旅中总计选出500名服役期达到两年以上的精锐士兵作为国防军东方旅的首个种子营部队。这些外籍士兵将提前完成华美国籍的入籍手续,转为国防军编制。为照顾到长期部署在远东的官兵,只要其家属愿意,民政部将出资将官兵家属安置到南山海外领、月山岛海外领或明珠岛海外领。

    剩下的三个营的兵员编制缺口,除本土增加部分募兵额度以外,将以南山海外领、月山岛海外领及明珠岛海外领的募兵为主。眼下三地外加香港岛,正式国民人口加起来接近80000人,虽然未成年人比例超过30%,但募集千把青壮入伍倒也问题不大,对当地劳动力的占用影响很小,也是目前陆军扩大远东军事部署计划里最省钱的方案。(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大学军训

    1642年9月2日,周二。

    曼城外岛区,属于曼城行政管辖下常住人口最少的一个市区。作为华美目前重工业基地,外岛区云集了国内绝大部分大型工业企业,高耸的工业烟囱随处可见。

    机器轰鸣,环工业区火车不停穿梭;从宋河和泽西河引入的工业输水渠,如一条日夜奔腾不息的巨蛇;每天满载工业原料或工业成品进出港区的内河或远洋船舶超过10艘,支撑着这个国家耐以生存的命脉。

    除去部分企业的常驻职工,每天一大早,就有从曼城长岛西区码头发出的大型渡轮,将数千男女工人运抵外岛区码头,然后黄昏之时又浩浩荡荡地返回,如候鸟一样一年四季日日往返。

    久而久之,迁往外岛区那一小片居住和商业社区的移民家庭也开始增多,提供日常生活便利的商店也是开得密密麻麻。尤其是经营普通快餐的饭店,每天都要为各家企业送去以万计的餐点,往往凌晨时分,这些饭店的后堂就已经开始了繁忙的餐点加工作业。

    按照国家的规划,当滨州金谷市的钢铁联合产业园完成第一期后,曼城外岛工业区的金属冶炼等重工企业将逐步减少数量并陆续搬迁到对岸的罗伯特镇,从而降低曼城本地的能源耗费和重工业污染。

    若放在后世,曼城外岛工业区的规模只是小儿科,面积广阔的外岛绝大部分地区还是蛮荒的原始森林或沼泽地,其内陆除了一座隶属于陆军的训练基地外,基本上荒无人烟。至少在目前,外岛工业区对环境生态的破坏性还远远低于后世,一定的环保措施就已足够。

    一大早,就有一批大约千人的年轻学子踏上了外岛区码头,然后在几十名陆军军人的引导下。结成队伍穿过街区,朝着内陆方向某片森林公园走去。

    ……

    占地辽阔的陆军外岛区训练营里,一排排简单的军事宿舍纷纷开启,几乎每座宿舍楼前,都占着一名挺胸直背的陆军士官。士官们双手交握在身后,嘴里叼着哨子,眼里闪着精光,还带着一种奇特的微笑面向宿舍楼道。

    宿舍里,一群男生正在吵吵闹闹地换着没有军衔的军装。这是华美从1636年开始,内阁文教部就开始正式实行的大学军训项目。每个入学的大学男生。都必须在大学第一学期开学时完成为期两周的军训。

    由于国家教育资源紧缺,高考依然是淘汰率很高的精英模式,但今年度的国内大学新生数量还是创下了新纪录,如今拥挤在军训营地里来自本土各大高校的大一男生数量超过了1200人。

    更衣室里,平均年龄只有十七八岁的大学新生中间,夹杂着三个身穿大明服饰的青年。也许是语言的差异较大,所以基本上除了目光交流,少有人和这三个人直接打招呼。

    “西平兄,忠清兄。你们……”看着眼前两位把长发剪短的同伴,王夫之伸在半空的手指在微微发颤。

    “而农兄又要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言吧?余闻前宋先贤历经万难漂泊于此,为绝瘴毒于外。更断发以明志。如此凛然,想来前宋先贤也是痛定思痛之举。我等既已到此,若想见闻华美真知,当身体力行效仿之。日后再行蓄发也不迟。”顾继坤带着严肃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剔去唇须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余观华美民间,同族之人蓄发并不少见,学府教员也未强令断发……如此岂非太过做作?”王夫之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头。连连叹气。

    “听安小姐所言,长发易滋生病原,战阵之上若有头伤,极难痊愈。故华美军兵自古均短发从役,若想蓄发,退役即可。久而久之,民亦效仿,终成新俗。”罗建一边套着军装,一边笑着解释。

    罗建、王夫之、顾继坤,在抵达曼城半个月后,终于完成了大学入学手续。经过安洁的细心介绍和推荐,三人一致选择了首都国立大学。罗建就读的是机械工程系,王夫之选了工商管理系,而顾继坤则选择了法律系。

    本来王夫之打算和顾继坤就读同一法律专业,但顾继坤却明确反对。理由就是,顾继坤认为华美学科众多,两人若同读一科就显得可惜。在顾继坤的劝说下,王夫之只能另选了工商管理,倒和他的初衷相去甚远。

    不一会儿,完成更衣的大学新生们就带着饱满的青春气息,临时编成若干连级单位,排队站在了陆军训练中心的操场上。

    一个身材矮小精干的陆军四级军士长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走到了学子们的队伍跟前,手里的一摞花名册背在身后,蛮有兴致地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

    “年轻真是好啊……嗯,恭喜你们考上大学,啧啧,以后个个都是人才啊!”肚子里就没多少墨水的于山,挺着个鸡胸,得意洋洋地在学生面前缓缓走过,“先自我介绍下,我叫于山,曼城首都卫戍营陆军四级军士长!接下来两周,我将担任你们的大学军训总教官。这里组成的每个连队,都由一位中士担任连教官,每个排一位下士担任排教官。至于每个班,将由你们自己推举正副班长出来……”

    望着不远处走过的华美军人,罗、顾、王三人都禁不住手心捏出了汗。这华美果然是以武立国,居然读书人就学高等学府,还必须入伍半月,想来就是世间奇闻。

    “……我不管大家以前是什么身份,当然你们愿意主动告诉我也行,但这些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从今天开始,你们就算是军人了,每个人都要服役两周!所有军人要做的事,你们也会去做。”

    带着几丝“恐吓”意味的发言稿,让许多年级较小的新生们收敛了最初的兴奋劲,各个面面相觑,少数人还有点脸色发白。军队在华美是一项很热门的职业,但这里能考上大学的。相当部分都是家境非常不错的富家子弟,尤其是上百名常春藤高校的新生。在他们的家庭教育中,虽然军人地位崇高,但当一个整天在外出生入死的军人至少不是人生首选。

    “好了,接下来,我们进行第一次热身。全体立正,原地站立一个小时。各连教官到训练中心开会。”

    说完一大通的军训开场白,于山从身边跟随的一名下士手里取过水壶,十分舒畅地喝了一大口,然后突然脸色一变。就下达了一个让在场学子们瞠目结舌的命令。

    都已经中午了,难道不应该先吃饭吗?

    几个小男生忍不住要开口,不过迅速被站在他们队伍前的下士用手指向了嘴,外带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被手势禁言的学生只能垂头丧气地低下头,继续保持身体不动。

    “夸耀军伍杀伐,苛待士子,荒唐至极,非秦政不可比拟也……”王夫之忍不住在队列里轻声嘀咕着,而顾继坤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远去的矮小总教官。眉头渐渐皱紧。

    ……

    一周后,简单的队列训练结束,无论军训科目呆板枯燥到什么地步,军训生们还是迎来他们有史以来最可怕的运动项目。

    最初领到一支步枪的兴奋劲早就过去了。如今全服武装以连为单位在林地里做越野体验,实在是这些小年轻们从未体验过的噩梦。

    夏末初秋的北美,气温依然较高,尤其是在布满沼泽水汽的外岛区原始森林里。奔跑的大学新生们更是个个累得汗水淋漓,口干舌燥。

    林间小道上,士官们扯着嗓子在大喊大叫。虽然手里的教鞭只是象征意义上的恐吓工具,但那满脸的狰狞外加呵斥,还是让娇生惯养的大学新生们心生恐惧,一个个连滚带爬,生怕落后遭到鞭打。

    又是一个军训连队从一段独木桥上跑过,桥头的华裔中士冷着个脸,不断在看手里的怀表,似乎很不满意自己带的队伍。

    独木桥很小,一次只能跑过一个人,所以桥的另一端已经挤满了军训生。趁着大家轮流过桥的间隙,许多中途已经累得不行的军训生趁机靠在路边喘息。

    “西平兄……我……我有点……”

    打小就只在书院里吟诗作对的王夫之,此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面色如蒸熟的窝头一样虚红发白,嘴唇都在哆嗦。而他身后不远,年级比这些华美大学新生足足大十岁的顾继坤,更是丢开步枪,全身发软地坐到了树下。

    “快轮到我们过桥了,要不我扶你?”

    一个学生见顾继坤似乎都跑脱力了,赶紧蹲了下来,伸出了手。这个学生是现任海州和平市市长许文的次子许伍。当初许文移民华美时许伍还没出世,由于身体十分健壮,所以被大家推举出来担任了班长。

    “多谢兄台……”顾继坤抓着对方的胳膊艰难地起身,不过稍一使劲,就感觉一条腿的脚后跟发生了抽搐。

    “能自己走吗?”看到顾继坤一条腿似乎有点不正常,许伍颇为关切地扶住对方摇晃的身体。

    “估计伤了筋骨。”顾继坤动动脚,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整个人滑倒在地,这次连嘴都痛歪了。

    顾继坤这一临时变故,顿时让罗建和王夫之都围了过来,几个人手忙脚乱都不知道如何处理。

    “我看看!”许伍赶紧丢下步枪,蹲到顾继坤身边,直接抹开了对方的裤腿,一番检查并未发现任何红肿现象,“没有受伤,应该是脚抽筋了。”

    说着,又抽掉了顾继坤的军靴,用力为对方舒缓着脚后跟。

    “……如果你们被证明是最后一个到达的连队,今天晚上会站军姿两个小时!”

    桥的另一端,华裔陆军中士的声音又响起,过桥的学生个个慌了神,纷纷加快了脚步。类似的惩罚,在之前一周的队列训练中已经重复了无数次,让人记忆犹新。

    “既然如此,不如和军头商议一下,让忠清兄暂且回营歇息?”王夫之看了眼桥对岸,又看了眼罗建,嘴里轻声嘀咕着。后者也赶紧点头。

    “不行,为了我们的荣誉,同学一定要坚持啊!”许伍当即挥手否定了同学的建议,然后俯下身,直接将顾继坤背到了背上。

    大部分学生都过了桥,消失在远方的林道,如今只剩下了罗建等人还在磨蹭。在华裔中士的注视下,几个人扶在许伍前后总算过了桥。

    “嗯,很好,其实后面有医疗收容队。但丢下同伴。会扣掉很多军训评分的。”中士满心赞赏地拍了拍几个学生的肩膀,对大家齐心协力的表现很满意。

    “这位兄台,你背好忠清兄,我来拿枪!西平兄,你也扶好!”

    似乎受到了旁人的鼓舞,王夫之果断地抢过了几个人的步枪和背包,直接背到了自己身后。

    当天色已经变黑的时候,王顾罗三人以及许伍才回到营地,此时的许伍已经快要虚脱了。而王夫之更是将几个人的背包和步枪往地上一丢,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士兵,你们整整比其他人晚到了两个小时,不好意思。晚饭时间早过了。”营地灯火照耀下,于山背着手走到四个学生面前,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忠清兄脚抽筋了,而农兄也摔了一回……”罗建赶紧站起来。向着总教官解释。

    “我并不想听理由。这里是军队,马上改掉你们拗口的花哨称呼,花名册上叫什么名字就说什么名字。另外。要叫我长官或者军士长,从一开始你们的中士就应该告诉过你们!”于山脸色一垮,手里的教鞭就抵到了罗建的胸口。

    “……”罗建吓得连退了好几步,而躺在地上的王夫之和顾继坤此时更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长官,对不起,我们迟到了。”许伍抹着汗艰难地爬起来,朝着总教官于山行了个很不标准的军礼。

    “纪律严明和态度端正是军人唯一的做人尺度。士兵,你的态度就很好。”于山笑嘻嘻地拍了拍向自己致敬的学生一下,朝身边待命的华裔中士递了个眼色,“只给这个士兵食物,记住只给他一个人!”

    “遵命,军士长!”华裔中士心领神会。

    ……

    点着煤油灯的军训宿舍里,学生们都在大负荷的越野训练后沉沉入睡,只有罗建等几个人还围坐在书桌前发傻。

    许伍被中士教官单独带去了食堂,而罗建三人则可怜兮兮地回到宿舍,眼下三个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天的体力消耗似乎让他们连睡觉的力气都没了。

    “嗨,我回来了,帮我拿一下!”一声低沉的声音在宿舍门口响起,只见许伍满嘴油光地提着一个布口袋出现在昏暗的灯光下。

    “吴中士给了我很多食物,但是多到我根本吃不完!他命令我不许浪费,所以我就带回来了!”许伍得意地眨巴了下眼睛,然后将布袋放到了桌面。

    喷香的面包、柔软的馒头、多汁的包子、金黄的玉米、油光的香肠,以及一罐牛肉。虽然大部分都是凉的,而且数量依然不足三个人的量,但已经足以让围在书桌旁的几个学子两眼放光。

    “教官说这是奖励我团结大家的礼物。”许伍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瓶低度数的勾兑果酒,得意地放到了桌上。

    一场极度珍惜食物的小聚餐就在煤油灯下进行着,从到达曼城就享受了大量美食优待的罗建等人,此时如狼似虎般大口吞咽着,就连顾继坤都舍去了一贯的矜持态度,抓着发冷的包子猛嚼。

    “为何要如此苛待我等读书人?又不是上阵杀敌的军士。”王夫之有点舍不得地将半截玉米让给了罗建,语气有点凉。

    “这是我们的传统!也许明天,国家就会发布动员令,将大家征召进国民警备队。”许伍笑嘻嘻地为大家打开牛肉罐头,亲自分成三份,一边还得意地挺起了胸膛,“我们国家周围全是野蛮人,这里每一个男人,都必须学会如何保护自己的国家,保护自己的家人。你们没注意到我们的校徽是什么吗?一本书、一支笔和一杆步枪!我们的武器平时就装在这里!”

    说着,许伍还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别在军装胸口的校徽。

    “倒是连累兄台了……”

    发现对方看着食物的目光有点不一样,顾继坤一下就猜出其实对方根本就没吃。至于那嘴边的油光,完全就是伪装出来的,只需要用香肠抹上几下就可以了。

    “教官说,这个世界不怕敌人强大,就怕自己人不团结、不信任自己的同伴。所以,他认为我们虽然最后才到,但我们的表现是最好的。听说有几个丢下同伴回营地的,晚饭都被剥夺了。”看到推到面前的牛肉罐头,许伍不好意思的抠着后脑勺,“我刚才吃了一个面包,感觉差不多了。”

    开学前的军训,算是拉近了几个年轻人的距离。腰酸腿疼地躺在床上,顾继坤却难以入睡。(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病榻前的婚礼

    1642年9月13日,周六。

    中午时分,一艘从加勒比州开来的商船抵达曼城南区的民用码头。船板梯还未放稳,一位欧裔海军军官就提着行李快步跑下,只是向出港检查站的警察扬了扬自己的军官证,就冲向了一辆马车。

    “先生,花园大街17号,请快点!”艾尔森一边将箱子扔到车厢后的行李架,一边向马车夫急切的招手。不等马车夫回答,帅气的海军少校就纵身跳进了马车,然后掏出怀表看时间。

    花园大街,是曼城南区最高档的社区,在那里住的任何一家,都是这个国家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见这位海军军官一副风急火燎的样子,马车夫也不敢怠慢,赶紧调转马头,朝着市区而去。

    此时此刻,在曼城首都国立医院的特级病房外,一众男女正忧心忡忡地站在走廊里,个个神情黯然。

    胡焕和唐汉娜夫妇、钟凯和任兴爱夫妇以及陆梅,五个后辈都紧紧围在黄念老人的轮椅四周一语不发。而黄念老人,打一个钟头前开始,就在默默流泪。

    病房的门开了,一位中年的欧裔医生带着若干护士走了出来。

    “先生们,女士们。钟先生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了,不过他需要休息,所以各位在探望中请尽量保持安静。”身为前总统陈长远的高徒,欧裔医生颇为谨慎地暂时掩盖了钟进山老人的病情。

    走进病房,床上的最高法官此时正闭着眼睛,花白的额头上,一片老年斑清晰可见,人也比往日消瘦了很多。

    似乎感觉到了亲人存在,钟进山老人睁开了双眼,侧头看着被众人推进来的黄念老人,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老伴儿啊。你身体也不方便,要休息啊。”

    “老头子,你住院,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大概早就清楚过一分钟少一分钟的黄念老人,此时轻轻伸手握住了相濡以沫了一个甲子的丈夫的手,虽然同样笑脸相迎,但眼眶里的泪水却摇摇欲坠。

    “外公……”陆梅打前天夜里开始,就一直守在病房外,此时赶紧走上几步,蹲到了外祖父的床前。

    “小梅啊。昨天我梦见你爸爸妈妈了,还问我你现在怎么样了,我说你现在很好……”钟进山老人轻抚着外孙女的脸庞,慈爱的表情一如既往,“等我出院了,一起再去给你爸爸妈妈上柱香。”

    “好的,外公……”陆梅低下头,藏过了自己的眼泪,但声音却越发哽咽。

    老年肾功能衰竭引发的尿毒症。就是当前钟进山老人的状况,就是放在后世,也不过是拖一天算一天而已,在这个17世纪的华美。更是回天无力的弥留绝症。华美建国以来,第二位位高权重的老人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床头一片哀意,气氛压抑地让某些人实在有点受不了,于是唐汉娜和胡焕悄悄地退到了走廊。

    “今天已经是住院第九天了。医院表示最多还有两三天时间。艾尔森少校如果再不赶来,恐怕……”胡焕撇了眼房门缝隙,有点焦急地坐到了长椅上。

    “如果艾尔森学长接到电报就马上出发。应该昨天晚上就能到的。听说还是海军司令部发出的紧急电报。”唐汉娜也有点不安地看着走廊尽头,仿佛现在已经到了争分夺秒的阶段。

    “嗯,怎么也不能让爷爷奶奶遗憾!你就在这里,我去海事局问问!”胡焕一咬牙,就抓起了军帽,打算亲自去一趟海事局,以确认某艘商船的情况。

    即便是华美,远洋通讯与船舶航行管制手段和后世相比还是极度落后的。为了确保船舶航行安全和信息管理,隶属交通与建设部的海事局,规定了每艘出航的民用商船,都必须每隔8小时向最近的华美港口发送一次电报。

    电报信息包括航速、方向、当前位置坐标以及可能面临的困难,然后最终汇集到曼城海事局的船舶航行管理中心,最后用标记展示在一副巨大的海图上,并且一天24小时都有人值班,负责更新最新情况。

    而没有配置无线电的民用船舶,则必须在出港前通报出航时间和目的地,一旦出现意外,海事局能尽量做出一些有依据的判断,这种管理制度可以最大程度地跟踪每艘出航商船的安全状况。

    但很显然,胡焕这次的急切还是有点多余了。半个小时后,艾尔森少校的马车又从花园大街奔赴首都国立医院,而这一次,随车的还有他的父亲,海军后勤与装备总监安德鲁准将。

    皮鞋在安静的医院走廊里响起一串清脆的踏步声,海军军官父子一路走来,神色凝重,走廊上的医护人员都纷纷让路。

    见到要等人的终于出现,唐汉娜赶紧从长椅上起身,顺带向着海军准将行礼:“真抱歉,让您亲自出面,将军……总算等到你了,艾尔森少校,陆梅和爷爷、奶奶都在病房里。”

    “请代我向钟先生问候。”六十多岁了,也露出一头花白头发的安德鲁准将将儿子亲自带到病房前,临进门前还一板一眼地为儿子整理着军装,“用你的勇气和真诚,去取得所有人的认同。”

    “是的,父亲。”艾尔森向着自己的父亲也行了个军礼,然后推门而入。

    ……

    没有什么能比现在的钟家还雷厉风行的了,当更多收到消息前来探望的人挤满医院走廊的时候,艾尔森一家已经带着一位牧师在病房里完成了婚礼前的告解仪式。因为陆梅不是基督徒,所以这是身为基督徒的艾尔森必须要履行的结婚程序之一。

    正式的婚姻宣誓仪式开始了,陆梅换上了一套结婚礼裙,和艾尔森一起站在了爷爷的病榻前。

    “……这对新人,将在上帝的见证下,以及两位慈爱宽容的长辈面前,为他们的婚姻结合而发誓:永远珍爱彼此,珍爱亲人,为国家及两个家族的荣誉继续做出持之以恒的努力……”

    经过无数个版本改良的基督教结婚仪式匆匆结束。紧接着按照穿越众里的习惯,民政部长霍谦作为长辈证婚人,亲自将大红的结婚证书交到了新人手里。

    含着热泪为亲吻了自己的外公后,陆梅把头埋在了艾尔森的胸前。

    黄念老人颤抖着手,把自己女儿在大灾难罹难后的唯一遗物、一个银手镯交到了外孙女的手里。这是钟家的传统,子女成婚后,将从长辈手里接过这个家族信物。

    同时,艾尔森也接受了钟家的条件,按照东方传统宣布入赘,两人之后的子女将分别继承钟家和陆家的姓氏。本就是平民出生的艾尔森一家。只是把这个理解为以家庭地位决定姓氏优先权的华美上流贵族阶层的传统规矩。

    ……

    苏子宁站在病房人群的最后面,看着四周同样沉默不语的好友们,表情十分平静。

    “今天上午,听说国会参议院已经召开了特别紧急会议……总统包子图已经提名宋州地方**官罗伯特担任临时代理最高法官,陆梅担任最高法院审判庭长。罗伯特虽然为人不错,但今年也有74岁了,身体很不好,哮喘很严重,估计也活不过几年。算是为陆梅上位做铺垫。但大家同样担心陆梅会不会太过年轻了,而且有家族世袭的嫌疑……”

    身边,严晓松压低了声音,对总统和国会参议院绕着弯子让年轻的陆梅上位有所担忧。

    包子图。早已经从实权位置上走下,成为当前的华美总统,而下一任总统基本已经内定为齐建军。在国家最高权力还掌握在保守派手中的当下,推举陆梅作为未来国家最高法官。也有继续培养保守派第二代的意愿在里面,甚至还有紧密保持和海军关系的思想。

    “钟家的法学修养是最高的,未来几十年还必须承担这个国家压仓石的重任。换做其他人来坐这个位置,估计认同感会低不少。”苏子宁的脖子丝毫未动,只是嘴唇轻轻蠕动。

    “那今天算是创了两个记录了……”严晓松看了眼正在给陆梅戴戒指的艾尔森,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不知道私底下,还会有多少风言风语。”

    “只要和切身利益没冲突,就起不了什么作用。除非这种风言风语还有其他的指向……”苏子宁倒很看得开,尤其是对于钟家这个本就是穿越大灾难后重组的大家庭,但他最后半句话,却显得意味深长。

    没有热闹的掌声,也没有金碧辉煌的婚宴布景,整个婚礼就在雪白的病房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此时接受新人敬茶的对象,只有轮椅上的黄念老人一人,而钟进山老人,早在婚礼前就陷入了昏迷。

    ……

    三天后,华美国家最高法官钟进山逝世,虽然在外孙女婚礼上老人一直未曾睁开眼睛,但离去时的嘴角却带着一丝笑容。

    这一天,恰好是穿越众内部的大灾难纪念日,22年前的今天,包括钟进山老人在内的498名后世人来到了这个新天地。

    举办国葬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而接下来宣布最高法官继任者的通告,则让许多人有点愕然,唯独宋州联合市的西点区市民在哀痛中暗暗振奋。因为当年西点镇的第一位地方法官罗伯特老人,又为西点增添了一份迄今为止最高的荣誉。

    从对法律一无所知到成为西点镇地方法官,再到宋州地方**官,法学造诣日渐深厚,罗伯特堪称大器晚成的典型。罗伯特老人几年前也被聘为了常春藤高校的法学教授,和钟进山老人生前关系非常好。

    罗伯特老人性格和善,为人正直,更关键的是,他惟一的小儿子小罗伯特,就在十几年前的萨斯奎哈纳战争中阵亡,已经列为华美中学历史教材中有名有姓的英雄人物,在华美属于颇有社会声望地位的烈属家庭。从这一点上看,罗伯特继任华美临时最高法官,基本上很难再有挑剔的地方,何况二十多年过去,罗伯特也早已老迈不堪了,在某些人眼里也不具备什么隐患。

    这种安排再明显不过了,再一下任的最高法官将是新任的国家最高法院审判庭长陆梅。对这个内定安排,基本上大部分的穿越众权贵家庭都没有多大异议,只有部分人对原本一向不参与派系活动的钟家,现在向自由派和军方靠拢的立场有所微词。

    艾尔森、唐汉娜和胡焕都是海军的人,钟凯的妻子任兴爱则是自由派领袖人物任长乐的女儿,而任长乐的三子任兴德,也早早和陆军将领徐洪运准将的女儿定了婚约。许多自由派家庭的第二代子女,不是进入军队,就是和军方家庭联姻。

    照这个趋势下去,以东联集团为前台纽带的自由派,必然会在未来二十年影响到这个国家最强势的力量,从而在政治的天平上占据有力位置。毕竟这个国家当前最优势的海外资源,还被东联集团垄断着,作为后起之秀的国兴集团在这方面还稍显嫩了些。

    对于这个显而易见的发展趋势,就连一向和自由派利益结合紧密的中立派,都开始暗暗留心,必须寻找一个妥善的方式,压制东联集团背后自由派过于张扬的派系政治影响力。在这个过程中,中立派和进步派进行一定的利益合作交换也不是不可以。

    钟进山老人国葬结束后仅仅过了一周多,国庆节前夕,国兴集团总部就对外公布了一则让人回味的消息:国兴集团最大控股方的国兴基金,将在明年把10%的国兴集团股份出售给中立派掌握的大西洋基金,目前正在申请相关审核。

    这一迅雷不及掩耳的消息一经发布,顿时让任长乐等人瞠目结舌。

    虽然利益彼此捆绑之下,自由派的暴发户们多多少少也在大西洋基金里有一些不痛不痒的股份占有率,但国兴基金如此大手笔的向中立派“让利示好”,还是让自由派们有点猝不及防,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表态。而获得一次利益大增的中立派林有德等人,则笑呵呵地谦虚了好一阵。(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校园演讲

    在社会学范畴里,有个人们耳熟能详的词汇,那就是“中产阶级”。中产阶级被誉为近现代文明发展的产物,也是近现代社会经济与政治文明的积极推动者。

    中产阶级的诞生,其实本质上是一种高等教育、社会财富和精英意识的“泛市民化”过程。在传统的封建贵族阶级遭受近代资本主义冲击没落之后,传统的贵族精神在近代商业文明和教育的感染下开始泛市民化。

    这个精英泛市民化的过程,诞生了“绅士”这个新兴的社会中坚。他们或许几代以前还是默默无闻的平民,但富足的生活与优越的教育开始让他们继承了曾经封闭在普通阶层之外的传统贵族精神与文化。

    绅士是社会成功的楷模和秩序引领者,和草根阶层那天然的斗争性和盲从性不同,他们富裕、自信并且安定,他们负责传递那些曾让人难以理解的法律,维护社会道德和秩序,宣扬统治文化思想。

    绅士阶层的壮大,是国家政治安定、经济繁荣和普及教育的必然产物,当绅士阶层成型并也走向泛市民化的时候,中产阶级也就孕育而生了。

    在文明早熟的东方,古典的贵族阶层其实早在秦始皇统一六国的时候就逐渐式微,取而代之的则是以封建地主为代表的权贵门阀政治精英,并随着王朝更替一次次洗牌。当隋朝以科举制掀起一场东方政治文明新篇章的时候,政治精英意识也开始步入泛市民化进程,士大夫阶层孕育而生,古典贵族就彻底走向了消亡。

    士大夫阶成为了东方的绅士,虽然这个阶层的文化哲学中的官本位思想远超其他成分,但在和平时期,他们确实在社会的基层担任着组织生产、教化平民、维护道德与统治秩序的重任。在外族入侵的危难时期,也挺身而出。引领民众结社自保,抗御外侮。

    龌龊的士大夫虽然也很多,但在根本的东方社会文明的价值观中,“顽固不化、为富不仁、投敌卖国”之类的贬义词能被文人创造出来,说明这些行为本身就是士大夫阶层坚决抵制的对象,而并非士大夫阶层天然的社会固定标签。

    只是可惜,随着近代的外来文化冲击,高贵的东方文明的头颅被击垮,士大夫阶层也被贬为历史的罪人,并最终在近现代文明转型中不是去芜存菁。而是被人为的铲除,终止了这样一个继承传统文明价值观的泛市民化进程。导致社会经济繁荣之后,东方的中产阶级只有其形,而未有内涵,富而不贵,徒有其表,惟独剩下个官本位思想继续深入人心。

    ……

    1642年10月6日,周一。

    国庆节大假虽然还有一天才结束,但对于首都国立大学来说。已经提前复课。根据国家的规定,华美高校的国庆假期要比普通企业职工少两天,在这点上,无所谓公平。

    钟进山老人的离世。国会大厦执行了降半旗一月的举措,连带之下今年的国庆节气氛也少了很多欢声笑语。包括第15届“曼城美食大赛”在内的许多国庆民间活动,都草草收场。唯独热闹的,还是一年一度的募兵工作。因为从今年开始,国防军的募兵及服役条例又进行了两项较大的调整。

    第一项调整,是募兵。除去“直招”的国民警备队志愿兵名额外。面向社会的志愿兵募集,入籍年份门槛从三年提升到四年,但志愿兵役合同却从固定的五年期,调整为两年、三年和五年三个档期可选。其中两年役期合同的志愿兵,将不会列入士官和军官的选拔范围。

    调整的结果,就是未来允许更多现役官兵退役。这种加快现役官兵“新陈代谢”的模式,将使更多的华美青年志愿者能够获得加入陆军的机会,并加大预备役的民间“储存量”,好处也显而易见。而本年度的新兵征募数额也比往年提高了50%,其中新增的大部分名额属于南非以东的三个海外领,以征齐组建国防陆军东方旅所需的兵员。

    第二项调整,则是陆军西点军校将面向各大高校进行有限额度的特别招生,增加基层军官的培养面,拔高未来军官队伍的综合素质,也算是第一次打破了陆军军校只从现役优秀官兵里提拔的惯例。

    ……

    通往首都国立大学的商业街上,最新的大幅募兵宣传海报已经贴满了各个显眼的位置,吸引了不少青年的驻足观望,也有早就领到新兵体检通知单的小伙子在得意洋洋地向同伴炫耀。

    新生代歌星爱丽丝的最新专辑正在预热中,一座报亭前,专辑首发演唱会的门票已经开售,排队的市民超过了十米,看样子抢票的激烈程度不亚于证劵交易所的新股票发售。

    在许多老国民的友善注视下,一队人数大约三十多人的新移民,正在一位移民部宣教员的带领下,沿街参观市区。

    这些移民全是国庆节前才到达首都曼城的大明难民,在外岛区移民临时生活区适应了大约半个月后,才正式踏上了曼城主城区。这些换了一身新衣但依然脸色有点蜡黄的华裔新移民们,纷纷带着惊讶的目光,顺着宣教员的手臂,向着各个新奇的角落探望,每每遇见老市民的眼光,就下意识地缩了头。

    “……先生们,女士们,不用怀疑,你们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没有之一!”队伍的最前面,移民部宣教员停下了脚步,望了望前方那庄伟华丽的国营进出口集团总部大厦,又回头向身后的新移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说出的话有点逻辑混乱,“知道移民部每年安置到首都的新移民数量是多少吗?只有300人而已!”

    大兴土木一直到现在,曼城的城区人口容纳压力还没有得到有效解决。早几年前首都人口超过10万的时候,移民部就大幅调低了安置在曼城的新移民配额,甚至还鼓励首都老国民家庭外迁到新城镇。

    听到宣教员的话,几十个华裔新移民都面面相觑,几个明显是夫妇的男女更是彼此握紧了手。显得很紧张。

    “……这是神的眷顾,因为只有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才有资格在这个城市开启自己的新生活。你们有理由自信地面对这里的一切,它们就是为你们而存在的。以后你们的孩子,也将为你们今天的选择而骄傲!所以,大家必须遵纪守法,更加勤劳和努力,使这个国家、这座城市更加繁荣!”

    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宣讲稿,滔滔不绝的从宣教员口里喷涌而出。渐渐地,拘谨的华裔新移民们也松缓了表情。参观市区的心情也逐渐放开了,不少人开始记起明天的新移民定居安置房抽签,彼此还在轻声交流。

    一辆马车缓缓从街道上驶过,马车里的男子正透过半开的车窗帘布,静静地看着街边的一幕。

    “……周一,也就是今天下午16点,要出席宋州地方议会的工作汇报会;周二上午10点,是国家1643年度预算审核最后一次会议,相关文件我会在今天18点前送给您预览;周三中午11点到13点。是西班牙公使迪亚戈男爵举办的午宴,邀请函已经送达,是否参加,也需要在今天18点前做出答复……”

    坐在斜对面的欧裔女秘书。翻着本周的工作安排表,轻声细语地向苏子宁一一念着。作为参议员的苏子宁,再怎么自信自己的记忆力,也到了必须有人为自己打理工作时间档的时候了。

    “周三?不行。周三全天是去首都国立大学讲课的时间。”苏子宁回过神,果断地向女秘书摇了摇头,“请把行程安排调整一下。或者让国会办公厅安排,另外请一个人去。”

    苏子宁离开内阁进入参议院后,除了时不时的加班会议,实际工作强度不再如以前担任外交部长时那么繁重。但从今年开始,却增加了另一项不亚于国家管理的重担,就是高校教学。现在苏子宁每周一的下午、周三的全天、周五的下午,都要前往首都国立大学任教讲课。

    法律和数学,就是苏子宁将要照本宣科的教学科目。虽然每一样放在后世来看,苏子宁都不过是三流的水平,但随着几年前刘铭钧老人和不久前钟进山老人的去世,一种无形的催促感似乎正在加紧,类似苏子宁这样的人承担曼城各大高校讲师的工作就变得更加频繁。而在整个穿越众第一代群体里,大约一百多号人担任了这种专职或兼职的高校讲师。

    比如今天,就是苏子宁第一次到校就任特聘教授及常务副校长的日子,并将代表国会为今年新入学的大学新生进行一次演讲。

    “哦,真的很抱歉,苏先生,我会替您向议长阁下说明的。”

    似乎觉得自己的工作有了疏忽,女秘书赶紧用笔在文件上写了几笔,然后又从身边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稿纸,毕恭毕敬地递到了苏子宁的面前:“这是您今天的发言稿,大概需要5分钟。”

    接过这种已经完全由国会办公厅秘书处“代劳”的演讲稿,苏子宁嘴角出现一丝微笑。

    “算了,这都是年轻人的场合,老套的官面文章说多了也许会让学生们厌倦的,我就随便说一些话题。”

    透过车窗看去,首都国立大学的校区已经快到了,具有现代风格的主教学大楼在绿荫丛影之中清晰可见。苏子宁只是略微翻了一下女秘书给自己准备的发言稿,就摇着头放到了一边。

    ……

    未成年人口多年来的不断攀升,中小学基础教育的师资短缺问题日益严重,建国初期那些高大上的“**式”的全民素质教育最终被证明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至少在目前,以华美的身子骨,是无法应对这些学生潮的。

    中小学基础义务普及教育、职业教育、高等教育,不得不进行资源优化和再分配。不可避免会出现普通中小学和重点中小学的区分。

    就算如此,对于数量庞大的中学毕业生而言,也不可能保证人人可以享受优质的高等教育。刻板的高考升学考试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但至少能在有限的教育资源下,尽可能保证社会公平。

    集中师资力量,保证现阶段各行各业高级人才的培养,成为华美未来二十年国民教育的政策核心。这样的结果。就是富人阶层将在教育上继续和普通阶层拉开差距,拼爹和坑爹也会在某段时期内卷土重来,这也是19世纪到20世纪初欧洲的典型特征,也是近现代社会发展无法绕开的门槛。

    如果某个富贵家庭实在是想让自家考试不理想的孩子就读高等院校,那就需要付出高昂的金钱代价。从高等院校招生中筹措教育资金,补贴小学和中学义务教育,曾经被穿越众极度厌恶的某些“恶俗潜规则”也不得不成为政策良药。比如今年,文教部就从这个渠道获取了超过10万美元的“教育建设资金”。

    首都国立大学就是华美国内唯一一家享受国家级财政补贴的高等教育机构,也是国内师资力量最强的大学。单凭教育与科研资金的投入,常春藤高校那种散发着浓郁贵气的私立高校都无法与之比拼。在合并了曼城首都国立医院附属医学院后。首都国立大学更是成为国内专业学科最多的高等院校。

    自然学科和社会学科均是首都国立大学的强项,早在建校之日起,包括林有德、姜兆龙、洪长林、周君庭、陈长远、黄念等一批高等专业人才,都是这里的特聘高级教授级的人物。

    除了核心的穿越众教育者,一些引入的优秀欧裔学者也参与了部分基础教学,而最早几批从国内各大院校毕业的行业精英,也陆续受聘为该校的兼职讲师,以承担国家高等教育滚雪球推进的战略重任。

    十月的首都国立大学,大规模栽种的北美糖枫已经变黄。加之四季常绿的北美松树,到处金绿交织,绚烂多彩。而在学校的大礼堂里,近三千名各年级大学生正在齐聚一堂。

    主席台上。前内阁文教部长、现任首都国立大学校长的杞虞正在慢条斯理地发言。台下,从大一新生到研究生,不管是否认识杞虞,都听得聚精会神。作为国内知名度最高的女性知识分子之一。杞虞在教育界的影响力几乎无人可及。

    “忠清兄,这位杞夫人果真温婉博学,才识气度恐怕比之国中男儿更甚一筹。”角落里。军训结束后的王夫之比以前壮实了不少,此时正身着首都国立大学校服,轻声对着身边的顾继坤说着。

    “校长刚才所讲‘百年树人’之言,颇有格物育材深理,循循善诱,才情过人。我等只知前宋有文杰李清照,倒不曾想代代相传数百年之后,华美海邦亦有杞校长如此人物!”

    虽然已经年近三十,但剔去短须后再穿上一身崭新的校服,顾继坤比半年前的大明书生形象帅气文雅了更多,加上比王夫之更匀称的身材和沉稳的气质,自然引起了不少大学女生的暗中注意。

    “华美男女均可入高等学府,不拘泥旧俗,敬学重学,因材施教。数月之前初识安小姐,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安小姐才学高出弟何止百倍,杞校长更不可同日而语啊……”

    另一边,罗建也频频点头,也因为他年纪更小,所以看起来和四周的其他华美大学生更相似。

    “西平兄,你说近日安小姐邀请我等进府赴宴,可当真?”

    见罗建也在发表意见,已经在大明有了家室的王夫之赶紧压低了声音,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海途之中,安世伯对我等关爱有加,安小姐更对在下有知遇之恩……数日之后,是安小姐生诞喜宴,既是华美礼俗,我等也当遵礼守信吧?”

    说到昨天晚上从校门卫室拿到的请柬,指名点姓邀请“罗建先生”赴宴,罗建又羞红了脸。为了避免一个人尴尬,罗建只能把顾继坤和王夫之都拉上了。

    “……接下来,请本校新任常务副校长、国会参议员苏子宁苏先生,为同学们演讲!”

    台上,杞虞的发言已经结束,随着这次全校师生大会的重磅人物登台,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而罗建等三人,也赶紧闭住了嘴,仔细地盯住了一位走上台的中年男子。

    望了眼台下的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苏子宁恍然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21世纪,从那些洋溢着热情与青春的脸上,似乎又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今天在路上,尊敬的秘书小姐就给我准备了发言稿,一些庆祝新学期开放之类的客套话。但我思前想后,总觉得这是一种对同学们的不礼貌行为。作为曾经也坐在大学校堂里的一员,我想大家应该和我当初一样,都想听一听、讲一讲真心话。”

    苏子宁摊开空空的双手,笑着比了个手势,和善的微笑和略微幽默的开场白,顿时调起了大学生的好奇心。部分认识这位前外交部长的穿越众家庭出生的高年级生,更是不由自主地再次鼓掌。

    “……千年以前,我们的祖辈就在东方建立了一个强大而富庶的王朝,即使在数百年前,在灾难与野蛮文明的趁虚而入下一度衰落,但仍然有一批充满理想和责任的人走出了历史的阴影,他们扬帆出海,不畏艰险……”

    “……今天,文明的火种再次由我们继承下来,远比柏拉图UU小说的大西洲,或是马可波罗见闻里的东方帝国更加辉煌的文明,已经在北美大陆上生根。我们的家园是那么美丽而富饶,无论是大西洋、加勒比海还是印度洋、远东,每一个有幸融入并生活其中的国民,都会为此感到骄傲自豪……”

    “……大家都是正在接受,或是即将接受国家高等教育的优秀青年。你们能坐在这里,就说明你们已经接过了历史、国家和家庭赋予的重担……也许我们的肤色和相貌不尽相同,但我们都传承着这个国家最最相同的本质,就如同我们国旗上的五颗星一样:科学、勇敢、团结、公正与自由。这是我们与世界上一切野蛮落后文明最最本质的区别,是属于我们华美独有的、难以效仿的伟大文明精神与民族气质!”

    “……你们的父母日复一日地辛勤劳动着,我们的商船日以继夜地奔波在远洋航线上,我们的军队前赴后继、披星戴月地守护并开拓着疆土。所有的一切,都在为你们的成长而付出着。他们所需要的唯一回报,就是你们一心一意的勤奋学习、勇敢诚实的认真做人、实事求是的踏实做事,使我们的国家更加美好、更加强大……”

    “……这是一个集荣誉、理想和神圣使命为一体的国度,它必将代表整个世界的人类文明,成为扫荡愚昧、影响世界、领导世界前进的标杆和领航者。今天在座的同学里面,很可能就隐藏着这个国家未来的科学家、艺术家、工程师、教授,或是总统、总理、部长和议员,你们积蓄的知识与信念,就将是这个国家团结一致、谱写新时代最优秀文明成就的动力……”

    几分钟后,当最后一个词语落下,全场一片鸦雀无声。某个角落里,罗建、顾继坤和王夫之三人,更是被这种张扬自信的发言给震住了。他们终于明白香港岛上,那昂首挺胸、意气风发的华美军队身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

    几秒钟后,全场爆发出远比之前高亢许多的掌声,许多学生的手掌心都拍红了。

    “苏子宁,也许以后的新华美民族,就是今天诞生的。”

    走下台的瞬间,杞虞在苏子宁身后轻声说了句。

    回过头去,只见杞虞正对着自己在微笑,苏子宁轻轻一个点头回礼,就朝一边已经激动得无以复加的女秘书走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父母之言

    1642年10月12日,周日。

    位于曼城南区花园大街最尽头的,是国会参议院议员安邵清的别墅庄园。占地辽阔的豪华庄园里,今天还特意进行了少许装点,以庆祝安家长女安洁的19岁生日。

    几十辆豪华马车停在大门外,一位位身份不低的男女宾客缓缓而入,守在门外的安家仆役们小心谨慎地一对一招待着邀请来访的客人。

    距离晚宴还有半个多钟头,借着生日宴会进行某些交际的人闷还都闷在专门的偏厅内聊天,而大部分年轻人都在主楼外的草坪区散步休息,并彼此攀比着自己的秋装打扮。

    顾继坤等三人有点拘束地站在草坪区的偏僻角落里,不远处,一位位花枝招展的华美少女在来回,别说是王夫之看愣了眼,就连老成的顾继坤都微微有点脸红。

    “罗先生是吧?”一位身着彩色东方礼裙的高挑欧裔少女,此时带着一位身穿警服的华裔男青年走到了三人面前,带着神秘的笑容看住了其中年纪最小的某个小白脸。

    “正是在下,见过二小姐……”

    眼前的泰西少女,在刚到曼城时见过的,罗建知道她是安家的二女儿安淑,安洁的妹妹。对于安家能够有这样一个“奇异”的泰西女儿,罗建等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好一阵。

    “刘著河,曼城南区西街警署一级警司(相当少尉),很高兴认识你们。”

    安淑身边的年轻警察主动上前一步,向着罗建伸出了手。

    郑泉夫妇的第一个亲生儿子、继承了刘铭钧老人刘家姓氏的刘著河,才满19岁,不久前才从曼城警察学校毕业,如今站在安淑身侧,一副贴心的护花使者模样,看样子和安淑的关系很不一般。安淑大概就有一米七的个头。而帅气的刘著河比安淑还要高出一个头,算是现场所有男女青年里身高最高的一对小情侣。

    “刘兄久仰了,幸会。”罗建本想拱手,但又想起了什么,还是颇为别扭地伸手和刘著河握在一起。

    “这位是在下的同学顾继坤,顾兄,这位是王夫之,王兄。”罗建又赶紧侧过身,将自己的同伴亮了出来。

    “好像听爸爸妈妈谈起过二位,似乎大家都很在意你们。很奇妙的感觉。”安淑摇着小扇子,忽闪着大眼睛打量着顾王二人,不过几秒钟后,还是把目光重新落在了罗建身上,“罗先生,您大概是这个国家第一个给我的家庭带来某些困扰的人,您也许还不知道吧?”

    罗建一愣,和顾继坤、王夫之交换了下眼神,脸上又开始微微泛红。

    “莎莎。这里不应该说这些,今天是你姐姐的生日。”刘著河大概知道一些事,赶紧笑着打断了女友的话,“晚宴快开始了。不如等会大家都坐一块儿,我也想多听听东方的故事。”

    “我只是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忧而已,用爸爸的话来说,这只是个学术问题。”安淑接受了男友的暗示。微微向顾继坤三人行了个礼节,然后当着三人的面,挽着男友的手提裙远去。

    “而农兄。恐怕有些是非了。”大概听出了一些端倪,顾继坤的眉头微皱,而王夫之还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而罗建,此时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正看着地面在出神。

    ……

    别墅主楼的某间偏厅内,安邵清夫妇正坐在沙发上,对面的长女安洁一副落寞的表情呆呆站着。

    “……洁儿,我已经和文家谈好了,舞会开始的时候,文宇军中尉会来邀请你,希望你能表现得开心一些。嗯,等会儿去换一套更合适的礼裙。”

    北美标准石油集团的董事会主席、安家女主人张丽,此时正带着一种既严肃又和善的微笑,打量着自己一手带大的长女,语气里流露出一丝不容拒绝。

    安洁的头更低了一些,但依然没说话,脸色有点发白,仿佛之前已经和父母为了某些事僵持了很久。

    “外面还有客人,宴会马上快开始了,不能没人,我去招待一下。”大概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再待下去了,安邵清装着看怀表。

    “说完再走!不急这几分钟!”张丽冷着脸,很强势地朝丈夫的大腿一按,直接打翻了对方的中途溜跑行为,然后继续朝着女儿轻言细语,“文拓将军和你爸爸交情一直不错,而且这影响到我们家和军方的关系……文宇军那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模样、性格、谈吐都很好,比你大一岁,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海军中尉了,还在海军司令部工作,我觉得你们很般配。”

    都说安洁从小就长得像张丽,所以十几年来,张丽对安洁的关爱并不比亲生子女少,自然也就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文洁依然是低头咬着嘴唇,听到母亲再次提起指定家族联姻的事,就全身一个哆嗦。

    “还剩最后半个小时了,大概又有新的客人到了,我们必须在场,还是顾及下客人们的感受吧……”安邵清有点忧虑地看了眼一语不发的女儿和一脸正经的妻子,再次打起了退堂鼓。

    “你顾及了我的感受了吗?还不是你带回一个什么什么莫名其妙的明朝人?!不知道女儿半道上被迷了什么心窍,居然对那个一文不值的土包子嫩头青感兴趣!对我们家有什么好处?!”

    安邵清继续装傻不说话就罢了,此时再开口,似乎触到了什么逆鳞,张丽顿时露出了怒容。

    “好了,话就说到这儿。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会向大家正式介绍你和文家长子的关系,你们以后再多熟悉熟悉。”说完,张丽拍了拍手,房门打开了,一位中年女管家出现在偏厅。

    “米娜,带洁儿去换衣服,记得晚宴的座位安排要调整一下,让文中尉和洁儿坐一起。”张丽不容置疑地下达了一个“命令”。女管家赶紧蹲身行礼。

    “爸爸……”

    张丽走了,此时安洁才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安邵清。

    “也许你妈妈是对的。他只是个留学生,即使我也很欣赏他,但必须考虑你妈妈的感受。”安邵清走到女儿面前,轻轻拍着对方的肩膀,露出慈爱的目光。

    ……

    极其宽敞的安家庄园别墅主楼的大厅里,几乎能容纳数百人就餐,一场丰盛的晚宴正在举行当中。这是继前年二女儿安淑的成人礼宴会以来,安家举办的又一次大规模聚会。

    一个巨大的多层生日蛋糕十分霸气地坐落在一架餐车上。上面插满了蜡烛。重金聘请来的曼城娱乐公司的乐队正在角落里演奏着舒缓的音乐,在场的男女宾客们都在轻言笑语中开怀畅饮,大快朵颐。

    年初晋升为海军少将的文拓,几个月前返回本土第二次担任本土舰队司令,此时也携带自己和杞虞的长子文宇军出现在安家长女的生日宴会上。

    作为今天的主角,安家长女可谓打扮得美若天仙,除了脸色和表情有点僵化外,宴会上的谈吐和礼仪几乎无可挑剔,让暗中观察的文拓夫妇不断点头赞许。

    文拓本身就是个文青气质很浓的海军将领。和孙阳那种带着少许匪气的人相比,算得上华美海军里名副其实的儒将。以军方内部暗中流传的某些话来说,文拓将是未来海军总司令职位的有力竞选者。

    文拓虽然身为军人,但文化素养却是海军里最出类拔萃的。同时在曼城海事学院和长岛海军学院兼职高级讲师,所以与安邵清这种为华美国土资源勘探和科研教育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十分合拍,两家的关系二十多年来非常紧密,对于张丽提出的两家联姻。文拓和妻子杞虞都很高兴。

    文宇军继承了父亲的儒雅风范,此时极为绅士地照应着身边的少女,看样子也对安家的长女十分满意。让对面的张丽看在眼里笑在心头。

    远远的角落里,另一张餐桌上,罗建等三人在刘著河、安淑的陪同下,也是聊得很融洽。尤其是刘著河,几乎从头到尾都在向顾继坤提着问题,每每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都会露出惊奇的目光。而安淑,则隔三差五地就会盯上罗建几眼,目光里的奇特笑意一直就没减少过。

    罗建从宴会开始就心神不宁的,老是不由自主地会朝宴会场中心某个方向看去几眼,然后又总会如被蜜蜂蛰了一样缩回目光。

    “……今天是小女安洁的生日,非常荣幸能邀请到大家一起聚会。在这里,我要宣布两件喜事。”酒过三巡,张丽带着一脸得意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第一件喜事,就是北美标准石油集团在金谷市已经成功购买一处富含油页岩的煤田,将投资建立一家新的煤焦与油页岩综合化工公司,矿区和厂区建设会在明年一月正式启动,预计六月投产。”

    在座的客人有不少都是北美标准石油集团的股东,听到这个好消息,顿时掌声四起。

    “……第二件喜事,就是小女安洁和文宇军中尉的订婚。两年之后,将邀请各位再次光临这里,为孩子们祝福。”现场又是掌声四起,张丽看了眼对面的女儿和帅气的海军中尉,笑呵呵地朝身边的文拓夫妇点头致敬。

    角落里,罗建抬起头,看了眼人影缝隙中的某个少女,然后又慢慢地侧过了身。看着同伴的落寞神情,顾继坤只能微微摇头。

    “也算是郎才女貌了,男女同席,父母之言公诸于广众,倒也是异乡喜俗。”王夫之还没有弄清楚情况,此时还在兀自评论着。

    “而农兄,慎言。”顾继坤轻轻拉扯着同伴的衣袖,朝对方偷偷使了个眼色。

    ……

    入夜了,安家的舞会还在进行中,户外的草坪区里,罗建一个人在散步,而顾继坤和王夫之,则以整理书册为由提前离开了。

    “罗先生,还不习惯曼城的生活吗?”

    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罗建下意识地就侧过了身,就好像当初在香港总督府里和安洁相处时的习惯一样。

    灯柱悬挂的精美煤油灯照耀下,今天的安洁打扮得非常漂亮,但表情却十分平静,只是在距离罗建几步远的地方呆呆站着。

    “学府师长关爱有加,文理真知浩瀚如海。在下资质浅薄,只恐学时紧迫,难以悟透。”罗建心不在焉地说着,没敢看对方一眼。

    “罗先生是天才,肯定没问题的。听爸爸说,首都国立大学的教授对您和另两位都评价很高。”安洁大概看出了罗建此时的心情,心里也一阵发疼,甚至已经后悔邀请对方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

    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从一开始,安洁就觉得自己被罗建的认真、好学与单纯给吸引了。从懂事那天开始,安洁就清楚自己的未来命运安排,虽然她不否认父母和文家联姻的重大意义,也认同文宇军中尉那种绅士与军人一体的完美气质,但心思却根本不在那个人身上。

    “大姐,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等会儿邀请文中尉跳舞。”此时,安淑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正贼兮兮地站在一颗树下。

    “天色不晚了,二位小姐请回,在下告辞。”罗建似乎觉得自己也想通了,轻轻一施礼,就朝大门方向退去。

    “单纯可爱哦,如果没有提前认识刘警官的话,也许我也会爱上他的,但他不属于我们,姐姐。”安淑走到姐姐身边,笑嘻嘻地拉住了对方的手。

    “嗯,你说的对,他不属于这里,他属于那个东方国度,是那个国家的希望。”安洁点点头,提着裙边低头快速朝别墅主楼跑去。

    ……

    就在安家的舞会进入到最热烈的时候,一封来自美属亚速尔总督区的紧急电文转发到了国防部军情局值班室。

    “情报核实,王党军在诺丁汉集结完毕,国王查理公布讨伐书,英格兰内战爆发。”

    抄录完几十个字后,值班室文员又赶紧将信件放到了最高等级递送柜上。少尉并不知道,这场英格兰内战因为蝴蝶翅膀,比历史上晚了大概两个月,而且汇集到查理一世麾下的王党军,也比历史同期多了几乎一倍。

    只要再过十几个小时,天明之后内阁就将就这份情报展开会议。

    而在此时的亚速尔特塞拉岛的港口仓库里,一批早已准备好的军火物资随时都可以起运。接受这批军火物资的预定对象,可以是英格兰保王党控制下的利物浦,也可以是议会军手中的布里斯托尔,唯一的选择判断标准,就是谁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更加倒霉。(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一把火

    1607年,英格兰王国在北美弗吉尼亚的第一座殖民地詹姆斯敦建立,之后的几十年里,詹姆斯敦充满了各种悲欢离合。

    最让人悲伤的,是饥荒和疾病,头几年绝大部分移民都死于此。

    最让人害怕的,是周边印第安土著那神出鬼没的袭击,詹姆斯敦殖民者对印第安人恩将仇报的掠夺和残杀,所遭到的报复几乎持续了上百年。

    最让人惊悚的,是饥饿难耐的年月里完全超越人性底限的人吃人,这些历史记载早就不局限于传闻。

    而最让人烦恼的,则是防不胜防的火灾。

    詹姆斯敦最早的领导者史密斯上尉,就亲眼目睹了发生在1608年初的一场大火。才定居不过半年的殖民者无意中引发的火势几乎烧毁了绝大部分的住处和补给品,从而导致当年存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

    史密斯上尉在日记里简要的记叙到:“我开始认为在荒凉的印第安人居住区居住,要比这个寨子更安全。这里经常有傻瓜乱放枪, 而另一些人则经常在晚上烧掉自家的院子。”

    时至400年后,史密斯上尉对美国社会安全问题的看法与今天相比依然没有什么不同,美国全国各地新闻的头版头条仍然被两个要素长期占据:枪支和火灾。

    但史密斯上尉当年的吐糟还不足以形容詹姆斯敦和火灾的亲密缘分:1612年的火灾,几乎将詹姆斯敦夷为平地;1622年第一次包哈坦战争期间,詹姆斯敦再次被神经质般的民兵引燃了火药,半座城镇化为焦炭,大量待运欧洲的烟草付之一炬;1676年,詹姆斯敦的一位叫培根的男子发动了一场针对弗吉尼亚总督的武装暴动,詹姆斯敦再次被大火摧毁,并再也无法复原。最终没落凋零。

    ……

    1642年10月22日,周三。

    詹姆斯敦所处的河岛,这些年因为河水侵蚀引发的土地沉降和水患越发严重,如果不是大量应用来自华美的水泥建材和湿地排涝工程技术,恐怕许多街区都不得不废弃。过去的一年里,除了依然坚守在本地的弗吉尼亚地方自治议会和部分老一代移民家庭,更多的人陆续搬迁到了詹姆斯河口的汉普顿城,詹姆斯敦早早露出了衰落迹象。

    已经入夜了,地方自治议会的大厅里依然是烛火通明,人头攒动。大约四十多名来自弗吉尼亚各个殖民据点或农场庄园的富人代表们齐聚一堂,为刚刚到来的棉花、烟草等农产品收获季而激烈争论着。

    “先生们,在丧失契约奴之后,我们不应该再放弃属于我们的烟草定价权!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向华美国会派出代表,必须交涉!或者和伦敦再谈谈。”

    “乔温先生说得非常正确,否则五年之后,我们在烟草上的出口利润损失不会比当初国王陛下(查理一世)拿走的更少!可以明确的说,我们六年前做出的决定糟糕透了!”

    在一个矮个子的鼓动下。超过半数的衣着光鲜的烟草种植园主纷纷起哄,仿佛早就受够了现在这种要死不活的尴尬状态,甚至还有人已经明言后悔当初选择地方自治的决定。

    “可我们依然能从他们那里获得比欧洲便宜得多的商品,尤其是粮食、武器、衣物和药品。而且棉花出口的关税优惠并未减少。如果他们把烟草价格的让步转移到我们需要的商品上,或是取消其他出口关税优惠,那我们还是无法改变最终的结果,反而会引起民众的不满。”

    一个衣衫严整的瘦瘦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明确反对现在大厅里的不受控情绪。

    “费尔纳先生,听说您的庄园已经改种了棉花,而且汉普顿的棉纱厂也是您的产业。您当然不用担心詹姆斯敦或者整个弗吉尼亚殖民地的烟草种植园主的死活。也许再过几年,您会带着华美国民的身份站在这里炫耀您做出的选择。”

    另一个矮胖的男子发出了冷笑,结果引起了一片谴责附和声。

    “这符合当初的约定,我们应该接受他们的意见,终止契约奴合同,让更多的人能进入工场,将弗吉尼亚的经济调整到适合的位置上去。”

    “要知道,为持续保持收获一磅的烟草,会占用远比棉花更多的土地,除非我们能够买来更多的化肥,但显然与其这样,我们都可以自己种出粮食了。我们不应该死守着烟草,否则我们不得不永远因为土地不够用而和包哈坦人交战,而这绝对不现实。”

    费尔纳掏出手帕擦着脸颊上的汗水,紧闭的会议大厅让他感觉十分不适。

    “费尔纳先生,那本就是属于我们的,他们骗走了我们的一切,强行拉低了价格,还让伦敦的国王陛下对我们失去了信任。而且,华美国会还拒绝我们并入后保留完整的弗吉尼亚自治地位,只允许按照他们的规矩进行地方议会选举,由他们来任命官员,这完全不能接受!我建议派人去伦敦,向国王陛下解释这一切。”

    一个病态的老人站了起来,他的话引起了在场绝大部分人的沉思,看起来他在弗吉尼亚自治议会里颇有威望。

    沉默了几分钟后,开始有人点头赞成,然后越来越多的手举了起来。

    “费尔纳先生,这是自治领议会大多数人的决定,您要继续保留意见吗?”带着厚重黑眼圈的矮胖男子如得胜的浣熊一样的得意地看着角落里默不出声的少数几个男子。

    “你们并没有见到汉普顿正在兴旺的事实,那里正在投资建造的造船厂、木材加工厂、纸浆厂和棉纱厂将获得我们不曾想象的订单,足以弥补我们在烟草定价权上的损失……他们需要的其实只是我们的一种态度,需要的是我们真正融入那个国家的诚意,而你们只是为了保住烟草利润,为了自己的权力,并非为了整个弗吉尼亚自治领的民众。”

    费尔纳站起来无力地丢下自己擦汗的手帕,转身走出了大厅,随后少数几个和费尔纳观点一致的人也跟着站起了身。

    “哈。汉普顿?那里已经被一帮美国人给占领了,他们正在利用那些欠了一屁股债的平民和契约奴,骗走属于我们的劳力,好让我们变得一无所有!他们任意迁走或迁入许多莫名其妙的人,但却阻止了荷兰人向詹姆斯敦输入黑奴的生意。”

    “除非他们让出汉普顿造船厂和纸浆厂一半的股份给我们,否则没有任何意义!但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宁可送给那些穷鬼却不愿意全卖给我们!”

    “滚出去,别再回来!”

    “弗吉尼亚的叛徒!”

    “查理国王陛下万岁!”

    恶毒的谩骂和嘲讽声中,自治领议会的大门又合上了,一众义愤填膺的弗吉尼亚自治议会的成员。开始紧锣密鼓地商量如何重新和英格兰王室达成一系列地位协议的话题。

    费尔纳脸色苍白地站在了码头边,眯着双眼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嘴角一抹自嘲的冷笑。

    “费尔纳先生,您的船票订好了吗?”

    正在这个时候,一位青年欧裔男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在费尔纳身边,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灿烂笑容。

    “雷蒙德先生?您怎么……”费尔纳似乎早就认识眼前的欧裔青年商人,不过对于对方居然深夜出现在自己面前感到惊讶。

    “看样子您的努力又失败了……”雷蒙德撇了眼城镇深处的某座大建筑,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奇怪了不少,“您应该知道。我国政府很关心费尔纳先生的立场。”

    “是的,我明天会准时出发,希望能和贵国议长阁下和总理阁下再谈谈。”

    费尔纳是坚定的弗吉尼亚并入华美的倡议者,但从几年前开始。他在弗吉尼亚自治领议会里面临的阻力就很大。最大的原因,就是那些人都是詹姆斯敦烟草种植庄园主,烟草业和使用契约奴、黑奴行为被严重打压后,不满的情绪是最重的。

    弗吉尼亚的新兴棉花产业。基本控制在普通自由民或华美投资人手里,所聘请的管理人甚至都有前詹姆斯敦种植园的契约奴。眼前的华美商人雷蒙德,就是八年前偷乘康沃尔号单桅纵帆船从詹姆斯敦出逃到华美江陵市的契约奴少年。

    “您说得再多。也无法改变某些人愚蠢的偏执。他们太过眷念自己的陈旧生活,而不懂得如何在新的环境中谋取利益,注定是要被淘汰的。”雷蒙德掏出香烟点上,说出的话让费尔纳有点不解。

    “天啊!起火了!”

    突然,码头边的一个民兵高声喊了起来,费尔纳扭头看去,顿时就脸色发白。

    夜色下,那座弗吉尼亚自治领议会建筑,此时冒起了冲天的大火。火红的烈焰照亮了周边的街道,滚滚浓烟从建筑的各个缝隙中喷涌而出,大街上迅速站满了周围民宅里逃出的男女老少,不少人身上还紧紧裹着被单。

    “真可惜,又失火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跑出来……他们大概还不知道,英格兰内战已经爆发了,没人可以指望伦敦,谁也不知道几年后是国王还是谁说了算。”雷蒙德宛如欣赏美景一样看着远方的大火,透来的火苗光影在他脸上来回晃动着,“费尔纳先生,詹姆斯敦已经老了,弗吉尼亚自治领议会也需要新鲜血液,您应该带领大家担起责任。”

    “战争爆发了吗……”

    费尔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慢慢侧过身,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似乎这场大火完全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一个小时后,几个黑影来到一处河岸边的小树林里,此时雷蒙德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独自抽着烟。

    “少尉,行动成功,他们一个都没出来。”三个国防部军事情报局的特工朝着自己的行动领队行了个军礼,其中一人还将一封信递到了雷蒙德面前。

    “不错,这是费尔纳和其他几位友好先生的联名书。整个弗吉尼亚自治领地方议会,现在就剩下他们有表决权了……”

    雷蒙德将信收进口袋,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

    第二天清晨,当詹姆斯敦的民兵还在大火肆掠后的废墟中费劲扒拉的清理的时候。遥远的华美曼城西区北洋船舶集团的某座干船坞四周,正在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下水仪式。

    一群造船工人的兴奋呐喊下,上百瓶鲜红的葡萄酒正在往干船坞中逐渐上升的水平面倾倒,酒液溅腾的水中,一艘船壳泛着金属光泽的中型商船渐渐浮起。船壳表面,从头到尾排满了密密麻麻的铆钉,划分出一块块清晰可见的长方形。

    这是历时一年精心建造的华美第一艘试验性民用铁壳商船,数年来通过大批量建造内河铁皮驳船培养起的北洋船舶集团铆接工,在这艘命名为“海螺”号的商船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

    海螺号满载排水量1840吨,最大载货量800吨。属于中近海与内河通用商船。为降低建造成本,只采用了一套成熟的1200马力三涨蒸汽机组,最高航速14节,10节时最大航程5200海里。虽然从吨位上看,海螺号只是目前华美大量更新换代的民用船舶中不起眼的小东西,但它独一无二的铁制船壳和试验性质,导致综合研发投入成本很大,最终造价达到40万美元,比最大载货量1500吨的国标1500型的价格要高出整整一倍。

    海螺号的船体采用了全锻铁板铆接结构。船壳平均厚度不过20毫米,比起民用木壳商船平均150毫米以上的木制船壳而言,感觉上薄了一大截,但实际强度却不可同日而语。由于一来就采用了锻铁板材标准件批量加工。日后的损坏维护也要方便许多。

    美中不足的是,因为宽幅锻钢板材的加工成本实在高昂,目前只能用小件锻铁板材制造,导致船体铆接数量极多。结构的整体稳定性还有待长期验证。

    现在的海螺号还仅仅只有一个建造完成的船体,要真正开动,还需要两个月的舾装工程。然后再拖回干船坞涂刷防腐指标更为苛刻的船舶用涂漆。后面更等着历时数月的海试。

    为配套铁壳船舶的研发,不光是通用工业集团和北方工业集团都投入了大量技术精力,就连新华化工集团也不得不为防腐要求更高的船舶用涂漆化费了大量科研经费。最关键的是,这些经费只有一半是国会科工委提供的,剩下的全是企业自筹资金,如果拿不到一定数量的后续订单,那这笔投入会在很长段时间内无法收回。

    ……

    参加海螺号下水仪式的大部分都是北洋船舶集团的工程师或技工,但在人群的最前方,还是出现了几名身穿海军制服的男子,其中一人更是佩戴少将军衔的海军参谋长孙阳。

    “怎么样?全铁壳的,动心的话,海军也来几艘玩玩?”游启胳膊下夹着文件板,笑呵呵地指着正在缓缓移出船坞的海螺号,仿佛已经在打海军八年扩军计划的主意了。

    “看起来很有感觉啊,不过我说了不算,回头我会和他们聊聊。不过,你也知道,老王(王铁锤)和老张(张春锐)都很忌讳用这些小白鼠技术,全铁壳结构还是等再成熟一些吧。我今天来,可不是对这个感兴趣啊。”

    说着,孙阳还轻轻拍了拍手里的公文包,对眼前的海螺号只表扬不表态。他目前更关心的,是北洋船舶集团为海军1644年度春季开建的“女娲级二等轻巡洋舰”的设计工作什么时候能够真正开始。

    标准排水量3400吨、满载排水量4250吨的女娲级二等轻巡洋舰,是海军八年扩军计划里的重中之重。经过海军内部的激烈争论,为适应远洋作战,提高单舰吨位和战斗力成为胜出方案。但这样一来,成本也会跟着水涨船高,造舰数量就必须大幅度压缩,原本预想的八年建造24艘主力战舰的方案,最终简化为建造10艘大型轻巡洋舰。腾出的资金可以建造更多的后勤辅助舰只,这也是张春锐领导的课题小组考虑再三后的决定。

    女娲级二等轻巡洋舰打算一口气建造8艘,用以在1650年后替代陆续退役的共和级和花级护卫舰,可谓大手笔。剩下的最后2艘名额,则是预定1647年开建的满载排水量超过5000吨的一等轻巡洋舰,并重新启用早已退役十多年的企业级风帆护卫舰的老舰名。

    女娲级将成为第一型采用“船壳贴膜”工艺的准铁甲舰。船壳一共分两层:最外层,也就是船壳的表面层,是30毫米锻铁板装甲;第二层,由两层各厚50毫米的榆木板纵横交错组成的装甲背板,两层船壳材料用铆接工艺牢牢结合起来,总厚度130毫米。

    这种船壳装甲是铁甲舰发展初期最典型的复合结构,兼顾了锻铁装甲的强度和木材韧性的优点,本质上还是木壳船带附加装甲的折中过渡手段。虽然因为铆工成熟度等问题导致船壳加工工时较长,但随着锻铁板材的加工成本逐渐下降、工人熟练度提升,总成本肯定会低于公主级或和平级三等轻巡洋舰那380毫米厚的橡木船壳。

    此外,女娲级二等轻巡洋舰还将装备北方工业集团快要完成研制的钢制线膛150毫米重型舰炮和100毫米速射炮,成为海军第一型采用新式后装线膛舰炮的主力战舰。从那时起,装备了二十多年的后装维斯沃斯六角旋膛炮将陆续退出海军。

    面对孙阳的委婉表态,年近50的游启似乎也早有一些心理准备,不再像当初海牛号建成时那样当着对方的面抱怨,只是信心满满地呵呵轻笑着。

    至于女娲级的设计,游启已经选择退居二线,只做阶段性的指导和审核工作,大部分的具体设计工作,将交给一批集团十几年来辛苦培养起的工程师去做。其实在这方面,国有青城造船公司早就走在了更前面,目前大红大紫的国标1500型干散货船,最初的设计阶段就有不少新人参与,尽早地给予了新生代成长的空间。(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刑满释放?

    后世的历史学家,将英格兰的近代崛起归功于两个人。

    第一个人,是无论贵族富商还是底层平民都积极推崇的伊丽莎白一世。

    大力推行重商主义,保护本国手工业,倡导文学艺术,推进宗教改良,执行货币改革,强化王权,支持海上私掠战,资助航海探索……这个终身不嫁的16世纪处女国王为英格兰的近代崛起做了几乎所有应该做的事,实现了英格兰王国的第一次战略转型,从而奠定了后人发迹的基础。

    第二个人,则是毁誉参半的克伦威尔。他固执地选择了一条彻底打破英格兰王权的道路,却又极其霸气地营造了另一个个人独裁形象,并分走了一部分那个年代本应属于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独享的时代光芒。

    克伦威尔借着问罪查理一世的内战,不光当着全欧洲的面处死了一位国王,还利用武力解散了国民议会,自封为护国主,甚至还定下自己儿子继承护国主的世袭制度,成为另一种形式上的英格兰国王。

    克伦威尔独裁十年之后,于1658年病死。短短两年过后,流亡在外的查理二世就在手握重兵的蒙克公爵的支持下复辟。1661年,查理二世下令将克伦威尔的遗体挖掘出来,吊在绞刑架上进行“死后绞刑”,以报杀父之仇。克伦威尔的头骨在一根木杆上被整整示众了二十多年,随后才被一名哨兵偷走。

    英格兰内战虽名为资产阶级的武装革命,但最终还是成就了克伦威尔自己的政治野心,成为一场变了味、甚至还让当初一众议会党积极分子感到后悔的强权暴力。查理一世的死,也引发了英格兰上下的一致反思,就连普通民众都认为这是自大宪章公布以来,英格兰历史上最没有规则底限的政治暴力。日后的英格兰光荣革命确立君主立宪,就在这种惶恐与焦虑中埋下了伏笔。

    但事实是。无论是政治上、军事上、经济上,英格兰正是在克伦威尔的带领下,完成了这个欧洲岛国的第二次战略转型,真正立足于整个海洋事业的扩张,成为一个真正的近代海权国家。英格兰皇家海军的精气神,也正是在克伦威尔时代凝聚成型,并走上世界海洋两百年霸主的道路。

    ……

    1642年11月8日,周六。

    北半球已经步入深秋,当大雪渐渐覆盖北欧斯堪迪纳维亚半岛的时候,南大西洋的绿岛(圣赫勒拿岛)却依然是温融爽宜的世界。

    隶属于加勒比舰队的“野鼬”号炮舰出现在绿岛北面的海平线上。满载排水量只有900来吨的黑白双色战舰似乎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长途航行,那比远洋主力战舰单薄许多的船身上留下了一场风暴肆掠后的累累伤痕。

    “它几乎跨越了整个南大西洋,也许海军司令部在考量一群疯子的胆量……它很幸运,但我敢打赌,如果裂口再大上几寸,它早就在风暴中解体了。”

    绿岛海军基地的水兵在接过野鼬号抛来的缆绳后,对着略微变形的蒸汽烟囱和船侧被风暴力量扯开的一道裂缝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丝毫没注意野鼬号甲板上那些面色苍白虚弱的战友。

    一位年轻的上尉舰长大步流星地走下船板,长途跋涉后的身体居然看不出一丝疲惫。反而因为经历了一场刺激的风暴之旅还有点意欲未尽的感觉。

    这是周平担任代理舰长后的第一次独立出航任务,也是第一次来到传说中的“流放地”绿岛。据说当颜显屏知道自己的表弟首次出航目的地就是遥远的南大西洋绿岛的时候,还特意跑到海军司令部去找海军参谋长孙阳少将核实出航命令。

    老妈颜七姑还在远东奔丧未归,这就给了满脑子不安分的周平上尉最大的自由放肆空间。这种好动症就算是结婚了都未减退半分。而让一艘大量采用民用船舶建造标准、最多只能在中近海活动的浣熊级炮舰,从蝴蝶岛海军基地出发执行紧急远航任务,本身就是一个让人生畏的命令。

    从蝴蝶岛双子港海军基地出发,经桃源岛(费尔南多-迪诺罗尼亚岛)直达绿岛海军基地。都是接近3900海里的航程,而浣熊级炮舰12节标准巡航速度的最大续航力只有4300海里。从接到野鼬号的出航信息,到看到对方入港。从花费的时间上计算,中途肯定不止一次进行了全速航行,就算带上额外的燃煤,也几乎容不得任何差错,舰长周平上尉的胆子可谓大得出奇了。

    “中士,请带我去基地指挥部,我要见你们的基地司令官佟离上尉。”周平笑嘻嘻地走到一名欧裔士官的面前,回敬对方军礼的同时,一边打量着周边的景色。

    “佟上尉十二天前就接到了您的出航通知,也许连他都没想到您会那么快到达……看样子,需要至少三天才能勉强补好它,但我觉得它必须入坞进行全面检查。而我们这里恰恰没有修理船坞,也许最快明年这个时候才会出现。”看着眼前年纪几乎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轻舰长,士官话里也带上了几丝敬畏。

    “是吗?还行吧,只提前了两天而已。中士,你们确实只有三天时间来修理野鼬号……不过,全速前进的感觉真得很好。”周平回头看了眼正在颤巍巍走下船的部下那一张张纠结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

    绿岛海军基地的指挥官佟离上尉并未在基地要塞总指挥部,据说正在绿岛镇内某人家中做客,周平又不得不在一位港口警察的带路下,乘坐马车顺着通往绿岛腹地的河谷小道前往绿岛镇。

    炊烟缭绕的绿岛镇内,近1600名镇民们正在舒缓的生活节奏中迎来一天的午餐时间。茂盛的绿荫覆盖下的小镇,除了那所小小的镇医院,少量的水泥、石材和木料构建的混木民宅是当地最常见的建筑风貌。

    穿过小镇中心,走上一段坡路,又绕过几座果林和菜园,一座两层高的混木小楼出现在周平的眼前。几辆装满南瓜和土豆的马拉板车停在木楼外。一位中年妇女正在门前晾晒一种块茎植物淀粉制成的粉条,这里就是绿岛镇镇长的家。

    “贝宁警官先生午安,您今天……”中年妇女见当头的警察走来,正直起身打算行礼,就看到后面紧跟着一位身穿雪白制服的海军军官,顿时就捏住裙边露出了紧张表情。

    “这位舰长先生来找佟上尉,听说上尉先生在镇长先生这里。”警察说完,略微一让,就识趣地退开了几米。

    “是的,克伦威尔先生也在。”中年妇女回过了神。赶紧擦着手跑到木楼前拉开了门,“他们正在午餐,需要我先去通报一下吗?”

    “不用,谢谢您,夫人。我是给克伦威尔先生带来一个惊喜的。”周平笑着行了个军礼,就走进了木楼。

    “惊喜?难道克伦威尔先生要离开这里了?这不一定是个好消息……”中年妇女嘟哝着嘴,似乎对这段时间总有人来“打扰”表示不解。

    如果换做几年前,也许这里每出现一个陌生游客,都是这些流放绿岛镇的普通镇民最高兴的事。因为这里实在太偏僻了。任何可以带来外面世界消息的人,都会得到大家的一致欢迎。

    但现在似乎又有点不同了,带着罪名流放绿岛镇的克伦威尔,因为自身的受教育程度远高于当地民众的平均水平。逐渐在镇中扮演了许多重要角色。从会计到调解人,从建筑指导到经济顾问,镇民们已经习惯了这位沉默寡言但态度平和的外来者,甚至许多时候。绿岛镇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人们都愿意先征求克伦威尔的意见。如果克伦威尔要离开绿岛,那许多绿岛镇居民恐怕都会觉得是一种莫大的损失。

    餐厅里。曾经标准17世纪打扮的克伦威尔已经是一身华美式的普通便装,正在餐桌上一张文书上比划着,一边的老镇长面带紧张,而坐在他对面的海军上尉正在仔细倾听。

    “……就如镇长所言,我代表所有的镇民,希望海军基地的日常补给采购,能够给予镇民们更为合理的价格,至少不能比那些路过的商船低太多吧?还有,今年的亚麻、羊毛和皮革的收成不错,镇民们希望允许成立‘绿岛农务公司’,将它们贩卖出去。另外,除了海军基地的军医,我们缺乏真正的医生和护士,希望多派几个年轻人去外面学医,哪怕只是在南山港医院学几个月,这里的老人、孕妇和新生儿需要太多的照顾。您觉得如何,上尉先生?”

    作为流放地的绿岛镇,大概是整个华美最特殊的地方小镇,这里没有电台,也没有邮局。几乎所有需要和外界沟通的文书,都必须经过绿岛海军基地司令的允许,才能发送出去。而除了不定时路过补给的商船,基本上绿岛镇民很难有稳定的对外交易对象。

    绿岛镇建镇九年,每年都有数量不等的流放家庭迁入。倘若不是国民管理档案里清一色的“终身流放”记录,恐怕任何一艘路过补给的商船都会把这里看做一个极为正常的小城镇。相对本土而言,这里与世隔绝的生活环境,终让那些曾经脾气别扭或性格冲动的人渐渐安顿下来,生儿育女,朝出暮归,过上了正常生活。

    “……我会把克伦威尔先生和镇长先生关于需要派人学医的意见转达给上级的。至于成立本地农产品销售公司的申请,那不在我的职权范围。不过我可以将你们的请求文书代发给国安部和商务部,只要他们认可,那镇长先生可以选出代表前往南山港办理手续。”

    佟离的身体坐得笔直,对克伦威尔和老镇长长达一个小时的诉求保持着始终如一的认真倾听态度,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

    “嗨,佟离!”

    餐厅门口走进一位年轻的海军上尉军官,朝着屋内的三人行了个军礼。

    “居然那么快……哦,我介绍下,这位是加勒比舰队的周平上尉,我在海军学院的同期同学。这位是安吉尔镇长,这位是克伦威尔先生。”佟离站起了身,将提前到达的周平介绍给了其他人。

    他就是克伦威尔,没什么特别嘛……周平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欧裔中年人,对国防部和海军司令部联合发出的那份紧急出航指令依然保持着不解。

    “上尉先生,欢迎您的到来,不过您也打断了我们正在讨论的最重要的事情。”克伦威尔不卑不亢地略微行了个礼,然后挺直了胸膛。

    “克伦威尔先生是吧?我代表司法部通知您,您的终身流放判决卷宗经过我国曼城地方法院的重新审理,已经做出以下调改:一级战犯奥利弗.克伦威尔,终身流放罪改判有期徒刑六年,接该判决令当日刑满,准予释放归国。”

    周平说完,还朝自己的同学做了个调皮的鬼脸,因为根据保密原则,这道指示连佟离都没有提前获知。

    “恭喜您,克伦威尔先生!”老镇长安吉尔赶紧朝克伦威尔致礼,因为对方是这个小镇第一个得到赦免的人,意味着不久之后就能离开绿岛了。

    佟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但克伦威尔却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周平的脸,仿佛想从对方的眼里找到一些解释。

    ……

    夜深了,绿岛镇唯一的一座小酒馆里,克伦威尔正和佟离面对面坐着,两人面前的本地产葡萄酒似乎还未减少过。

    “能告诉我原因吗,上尉先生……”克伦威尔端起酒杯,望着窗外的夜色,仿佛早就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很遗憾,无论是周平上尉,或者是我本人,都只是执行国内的命令。您会在三天后随野鼬号炮舰前往巴西圣萨尔瓦多,然后再乘坐葡萄牙的商船回欧洲。”

    从海坛岛(迪戈加西亚岛)海军基地调任绿岛,佟离已经在这里任职快三年了,这三年里,克伦威尔是佟离少数能交上朋友的本地居民,克伦威尔如今一口并不流畅的华美国语,大部分都是跟佟离学的。

    而更多的时候,克伦威尔也常常和佟离就华美陆海军的建设交流着意见,甚至还常用纸笔记下佟离的话,然后自己再私下思索推敲着一些在旁人眼里莫名其妙的东西。

    “是不是英格兰出事了?国王和国民议会开始各自证明自己了?”克伦威尔停下嘴边的酒杯,突然冒了一句。

    果然是个反应很快的人!佟离其实也是不久前才通过基地电台知道了正在欧洲发生的事,对克伦威尔敏锐的反应不由得佩服。

    “嗯,站在一个没有国王的国家的立场上,我个人能体会克伦威尔先生对英格兰的感情和理解。”佟离想了下,还是选择了一种委婉的态度,“也许,曼城地方法院找到了您的流放判决中某些不合理的地方。”

    “非常荣幸和这里的镇民、以及上尉先生认识。”克伦威尔起身结账,这次他非常慷慨地将远超过酒价的钱币放到了桌面。

    ……

    煤油灯下,克伦威尔在缓慢整理着自己这些年写下的十几本日记和一些书籍,而长期和自己分离的忠心仆人也来到了家中,正在收拾行礼。

    一本日记散落在地,翻开了一页,只见上面用笔勾勒着类似行军作战的布阵图案,那密密麻麻的象征着士兵和大炮的小图标在灯火下忽明忽暗……(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叛逆

    1642年11月19日,周三。

    已更名为联合市西点区的前西点镇,陆军西点军校里,上百名军校生正在操场上进行着各个科目的教学。教学主楼,校长办公室外的走廊里,一位壮实的华裔士官正目不斜视地守着房门,马卡洛夫和于山则无聊地并排坐在长椅上发呆。

    门开了,乔肆一边走出,一边戴上军帽。和走廊里的老伙伴对视一眼后,乔肆只是微微一笑,就朝走廊一头出口走去。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头儿……”于山看了眼乔肆远去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恰恰相反,我觉得中校先生刚才的微笑很振奋人心。”马卡洛夫大大咧咧地拍着于山的肩膀,表情十分轻松,“猜一下,也许你在首都卫戍营的表现获得了斯科特将军的认同,从今天开始将被调到军校来做我的助手。”

    “真的?那我们就有更多时间可以照顾我们在西点的麻袋公司了!嘿嘿,这个月的货款应该已经到账了吧?”一听马卡洛夫的解释,于山就眼睛亮了,不过几秒钟又使劲摇头,“不可能,至少我也应该先收到调令才对。”

    “马卡洛夫军士长、于山军士长,现在轮到两位了,斯科特将军只有10分钟的时间。”办公室房门又开了,一位少尉走了出来,对马卡洛夫和于山的态度极为友善。

    ……

    严整洁净的校长办公室里,斯科特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双手握在桌面,而他对面坐着的两位陆军军士长,则各自带着不同含义的惊愕表情注视着面前的一份文件。

    “……这次邓剑将军奉命组建远东地区司令部和国防军东方旅,需要一批最富有经验的军官和高级士官。当然,从距离上看,任职地可能是离本土最远的地方。”斯科特撇了眼挂在侧面墙上的世界地图。又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份文件,“我向他推荐了二位,任职期从明年一月开始算,三年。考虑到官兵的家庭问题,国防部允许远东地区司令部的就职军官或高级士官的家属随行。我之前和乔肆中校沟通过了,两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波利娅和孩子们很满意在西点的生活,而且她们早就看腻我了,整天唠叨个不停,离家三年在她们眼里可不算什么。”马卡洛夫兴奋地抓起面前的文件,在于山面前挥来舞去。“有十二年了吧?听说那里已经变成了天堂,于山,我们应该去看看!”

    和马卡洛夫的兴高采烈相比,于山的脸色有点异样,张了半天嘴,都没说出一个字。

    “嗯,东方旅的组训基地将放在月山岛海外领,兵员正在陆续海运中。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你们和乔肆中校一样。从今天开始,都将获得一个半月的长假,元旦节后再出发。”见两人态度“一致”,斯科特带着微笑站了起来。“各位将无法和家人一起过明年的春节了,所以,这段时间多陪陪孩子。”

    几分钟后,刚一走出军校大门。于山的精神就迅速萎靡下来。

    “你个白痴和逃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马卡洛夫见四周无人,一把拧着于山的领口。把对方拽到了路边一棵大树后,然后恶狠狠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告诉我,你现在应该高兴还来不及!”

    “高兴?你觉得可能吗?我们走了,西点的麻袋公司的生意怎么办?让我们家里几个女人看着,难道不怕出问题?”于山烂着脸,情绪很不好,“说好的这些年我们不用再出远门了……这次又被斯科特抓了包,还假惺惺地征求我们的意见,凭什么……”

    “那个麻袋车间真是糟糕透了,我再也不想进去一次了!”马卡洛夫气呼呼地一拳打在树干上,居然露出一副期待解脱的样子,“如果不是看在每个月的货款单的面子上,再这样闲下去,我会疯掉的!知道吗,我现在等总军士长的军衔已经等得快发霉了!我的生活可不应该这样。”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于山掏出香烟点上,嘴里依然在忿忿不平,“你和乔肆在军队里还有前途,我可要养活一大家子。”

    “你个白痴,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发财机会?”马卡洛夫突然压低了声音,用胳膊狠狠箍在于山的脖子上,露出一副神秘而得意的笑容,“没见报纸?东联集团正式开放远东航线‘免加盟合作贸易’模式了。”

    “免加盟合作贸易?”于山一愣,有点摸不到头脑。

    “东联集团将对外开放商船货仓租赁,任何一个商人,都可以在东联集团前往远东的商船里拥有属于自己的货仓空间。如果我们在远东收集信息,让波利娅和你老婆注册一家贸易公司,负责从本土发货……我敢保证,只需要几年时间,你就可以把那个该死的西点区警署的地皮都买下来!”

    马卡洛夫嘴里的“合作贸易”,其实早在15世纪就是波罗的海商人们玩透的模式。通过“拼船”,无力独立雇佣整艘商船的小商人们,可以用合作出资的模式租下商船货仓,分摊风险,从而参与到利润丰厚的远洋贸易。而商船主们,也可以让自己的海运业务利益最大化。

    由于东联集团合法拥有远东航线的独家垄断经营权,所以在大西洋贸易中盛行的“拼船”反而在远东航线中不再适用。除了承担移民运输、拥有合法规避权的国有进出口集团,所有打算前往远东做生意的华美小商人,必须选择加盟东联集团的联合贸易公司,交纳加盟费才有资格参与远东贸易。这无形中等于大大提高了国内贸易公司的经营门槛和成本,并将许多小商人排斥在外。

    大概是为了迎合国家的政策,同时团结取悦国内的私营小贸易公司以抗衡国兴集团,东联集团终于取消了加盟限制。从明年一月开始,国内私营小贸易商,都可以自由携带货物前往,唯一的条件就是必须租赁东联集团的商船。

    “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要去打听下那里需要什么?”于山顿时阴转晴,眼珠子又习惯性提溜起来。“我想想,也许可以找下任兴忠中尉,他家里的消息应该是最准确的!”

    “哈哈,没错,我们要去东方发财!回头再问问乔肆中校有没有兴趣一起干!”马卡洛夫大笑起来,几乎一巴掌将于山都拍到了地上。

    ……

    夜深了,曼城南区花园大街某片高档社区里,一座阔气的庄园别墅里,还亮着灯。

    吕玉舟一身崭新的国防军陆军军官制服,静静地站在书房外。几个女仆都大气不敢出地低头排在走廊两侧。

    “大少爷,老爷和夫人还在生气,您真要进去?”从小就看着对方长大的华裔总管,此时轻声劝着吕家的长子,“要不明天再说吧。”

    “他们可以把某些事瞒上二十年,就听不下我一个晚上的想法吗?”吕玉舟走到房门前,慢慢抬起手。

    一周前,吕玉舟还只是一名今年夏天才从首都国立大学医学院临床外科专业毕业的实习医生,但在此时。他的肩头已经是一副少尉军衔。

    根据今年秋季颁布的最新的《国防兵役法》修正案,国防军现役部队已经开放面向高等院校的募兵资格。作为首都国立大学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吕玉舟这种医科高级人才只要签订志愿服役合同,就可以直接获得少尉军医官的军衔。

    “让他进来说吧!”书房内的父母似乎察觉到了儿子。传出了吕胜强异常严厉的声音。

    书房里,依稀可见被撕烂的几片信件纸,吕胜强正和自己的老婆汤月并排坐在沙发上。前者一语不发,脸色极其可怕。后者则面带忧色地看着儿子。

    汤月,是吕胜强穿越前在旅游团里认识的美女,和夏秋喻姐妹当年一样都是医护专业在校生。大灾难后和外表卖相不错的吕胜强走在了一起。

    “你给老子说清楚,谁同意你辞去医院实习工作,去偷偷参军的?!”吕胜强把撕得剩下半截子的国防部信件丢到长子脚下,气得脸色铁青,“你个小兔崽子难道活腻了?你不知道东方旅以后会上远东战场吗?”

    “胜强,先别骂……”汤月心疼地看着面如死灰的儿子,赶紧抓紧了丈夫的手。

    “谁当初又给我说清楚了一切呢?”吕玉舟冷笑着侧过头,声音很沉,“是谁当初放弃了自己的骨肉,然后有一天遭到报应,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女儿相识……”

    “你有什么资格评论你老子?!”一声清脆的耳光过去,吕胜强指着儿子的手都在发抖,“不准你们来往,还有错了吗?你还想**不成!”

    “没错,错的是我生在这个家!到现在,妹妹还躺在医院里,她还不知道真相,她以为是我讨厌她,以为我移情别恋!”吕玉舟脸上的指痕清晰,但曾经书生气十足的青年此时却异常坚定,丝毫没有回避父亲的责骂。

    吕玉舟口中的妹妹,是现在参议院议长齐建军的长女齐祖萍,真实身份却是吕胜强当年和一位酒店欧裔女招待一夜风流后的私生女。

    齐祖萍比吕玉舟小一岁,还在常春藤高校就读,两人在两年前某次高校联谊活动中相识,并迅速坠入了爱河。一直到今年夏天两人决定订婚,正式将恋情告诉给双方家长,吕胜强才知道长子喜欢的女生居然是被齐家收养的自己的私生女。

    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这样的冷笑话发生在自己家庭,吕胜强就不淡定了。经过中间人的调解说服,齐家默默接受了吕家传来的真相,一场危险的姻缘被强行终止。

    齐祖萍的性格本来就很懦弱,所以依然被蒙在鼓里。在遭受沉重打击之后少女一蹶不振,并最终在几天前企图割腕自杀,幸亏被养母翟红发现得快,送往医院才算保住了一条命,但现在却整个人如丢了魂一样虚弱不堪。

    这一出残酷的闹剧虽然没有在公开场合传出多远,但对于吕家强势地和齐家退婚的传闻,却在穿越众内部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和另类解读。

    吕玉舟违背父母意愿在医院守候妹妹一夜后,毅然离开了首都国立医院的实习医生岗位,志愿加入了国防军,成为了一名军医官,并主动申请前往月山岛海外领,加入正在组训的东方旅。

    大部分穿越众家庭都在想尽办法禁止自家儿子去东方旅服役的当下,吕玉舟如此“深明大义”的表现,一度还引起了国防部长郑泉的注意。于是一封信就发到了吕家,然后引发了一场地震。

    “妈妈,既然我决定不了以前的一切,那我希望能决定以后的生活。”吕玉舟向着父母行了个军礼,就退出了书房,大步朝外走去。

    书房门被仆人们关上了,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

    “啪!”

    十几秒后,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只见汤月带着吓人的表情站在丈夫面前,一只手还停在半空。

    “看你做下的好事!当时我就怀疑,我怀孕期间,你会在外面偷腥!而且还不止一个!”汤月眼睛里有点点泪水,嘴唇也微微发白,“在外人面前,我还要顾忌你的面子……我和玉舟娘儿俩就要吃你这个不要脸的人种下的果子!你对得起我和孩子吗?!”

    吕胜强什么话都没说,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摊在沙发上。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在这两年内把孩子调回来!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放过你!”汤月说完,也甩门而出。

    ……

    三天后的清晨,在本土招募并编入东方旅的数百名官兵在长岛西区军港等待上船,他们将在几个月后,在月山岛和上千名从非洲以东海外领招募的新兵一起完成编组训练,然后开赴远东。

    既有军事技能娴熟的前国民警备队退役士兵,也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兵蛋子,他们都是在本土成长起来的青年,入籍年份最少的都有十五年,其中大约两百人还是本土出生的。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必然淘汰下一大批只有中学学历的普通家庭出生的青年,他们要么接受职业教育或直接进入工厂做学徒工,要么自谋出路。能加入最热门的军队,拿上一份让人羡慕的薪水,还有机会提拔为士官或军官,成为这些渴望在社会出头立足的华美新一代青年的最佳出路。

    虽然路途遥远,而且无法享受到和军官们一样的允许家属同往远东的待遇,兵役期又至少是三年,但年轻的士兵们依然情绪高涨,个个满不在乎和码头边送行的亲人告别。

    汽笛高亢,海军最新式的海级大型远洋运输舰“月海”号放下了船板,新兵们纷纷脱离家人的怀抱或双手,列队准备登船。

    “吕玉舟少尉,其实你可以等到元旦节后再出发。”

    军官队伍里,一位带队的欧裔上尉朝着手提行囊的吕玉舟善意地劝说着。因为根据计划安排,配属东方旅的旅部野战医务所,明年一月才会动身。

    “就算是训练期间,那里同样也需要军医的,而且我想尽快适应自己的工作环境。”吕玉舟将自己简单的行囊挂到肩头,轻松地笑着。

    又是一声汽笛声响起,欢送的人群发出了各种惜别与欢呼声,一列列官兵开始登船,吕玉舟头都不回地朝船板扶梯走去。

    军港的一角,某座灯柱旁,齐祖萍在一位女仆的搀扶下,虚弱地靠在灯柱上,眼巴巴地看着某个少尉的背影消失。(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吕宋惊雷

    1642年12月6日,周六。西班牙菲律宾殖民地,吕宋岛马尼拉城。

    以天然石材为主修造的阔气总督府内,总督科奎拉正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税务报告,面前不远的马尼拉城总税务官也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见鬼,这些狡猾的东方商人,他们就像东方的犹太人一样占尽了西班牙王国的便宜……如果在二十年前,这些税收应该多出一倍都不止!”

    望着上面的一行行数字,即使那里面已经在他的授意下加入了更多花样百出的附加税种,但依然让科奎拉很不满意,而他丝毫没想过为了从华商手里夺取经济利益,马尼拉里的酒、灯油、蜡烛等商品都被他强行指派给了西班牙人开设的商铺。

    “胖子那里如何?”科奎拉收起报告,向自己的总税务官问起了一个人。他口中的胖子,就是指马尼拉城周边的吕宋土著部落首领巴谷姆,一个自称古吕宋王族后裔的邋遢矮胖子。

    “很明显,华人十分讨厌这个人,更抵制他为总督阁下开列的华人土地附加税。”总税务官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巴谷姆派人送到总督府的税款只有不到8000里亚尔,远低于上个月,我怀疑他私吞了不少。”

    “这不重要,我需要的是他能继续向这里的华人收税,无论用什么借口或者方法!”科奎拉的拳头敲着桌面,显得极其傲慢,“至于华人的不满,可以告诉他们的长者,总督府一直在规劝约束这里的土著首领,但西班牙王国法律绝不允许华人有任何过激行为!”

    这不是故意挑起华人和土著的矛盾吗,万一真闹起来了怎么办……总税务官偷偷看了眼总督那阴险的脸,心里咯噔了一下。

    “总督阁下!林加延送来的文书。当地的华人和土著起冲突了!”

    这时候,一个小官吏满头大汗地撞开了总督办公室的大门,上气不接下气地拽着一卷文书跑了过来。

    “林加延?上帝啊,真是好消息!”说啥来啥,科奎拉眼睛顿时一亮,赶紧抢过文书。

    “当地的土著首领按照您……哦,他们一个礼拜前袭击了华人的农场,抢走了100蒲式耳(约2吨出头)的稻米,说是收取土地税。被华人发现后包围了村庄,双方都有人死伤。”小官吏小心翼翼地解说着。

    “这些冲动的家伙。这是不被法律允许的!马上通知阿隆索上校,派出军队到林加延,我们需要‘控制’局势,对任何挑战总督府法令的家伙,都要严惩!”

    科奎拉总督大喜过望,几乎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忙不迭地下达着调兵命令。

    看来总督大人打算首先在林加延找华人的茬了……房间里小官吏和总税务官彼此对视了一眼,都心有灵犀地缓缓点头。

    ……

    林加延的南方,大片农田和原始热带雨林的相邻处。一条用石块或麻袋简单构筑的防御工事从北面抵近了一座吕宋土著村庄,形成了一道清晰的包围封锁线。

    几十个身穿短装抱着头巾的华裔青年压低身子蹲在工事后,除了少数冷兵器,大部分人手里都提着21b或34a燧发枪。工事沙袋零星插着几根做工极其粗糙的木箭。依稀还能看到一些血渍。

    “张大哥他们还没回来吗?我们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啊?”一个华裔小个子青年从21b燧发枪口抽出钎杆,又把枪口对准了百米外的土著村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这些杂碎。还以为我们好欺负。抢我们的粮食,还敢打伤我们的人,这次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别冲动。不然会坏大事的!”一个壮硕的青年从一边拉住了小个子的手,连连摇头,“他们肯定去向西班牙人通风报信了,然后就可以吸引城内的西班牙兵过来,张大哥会带人在半道伏击他们。”

    “小伙子们,要冷静!你们的长官并没有下达任何作战命令。”

    一个欧洲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此时也出现在工事后,正一脸戏谑地盯着众人手里的燧发枪,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这个欧洲中年商人,就是华美黑水保安公司派驻林加延协同当地华裔独立组织秘密训练民兵的教官,只是在明面上,还是在林加延进行稻米采买生意的华美商人的身份。

    “怕什么,光我们林加延,就有上千民兵,那两百多的西班牙兵算个屁!”另一边的华裔青年狠狠吐了口唾沫,显得很不耐烦,对这个身份神秘的欧洲商人整天在身边指手画脚也有点反感。

    “整天窝头藏脚地在林子里练兵,不就是等着报仇吗?眼下这些土蛮子欺负到我们头上了,还不还手?!拿着这些火枪好看吗?”

    正说着,正前方土著村庄方向,又出现了几个缩头缩脚的土著身影。工事后的几十个华裔青年迅速抬起了枪口。

    还没等人发令,距离至少上百米远,十几把燧发枪就开火了,正在地上摸爬的土著吓得屁滚尿流又缩回了村庄。

    “你们……哎……还是等张大哥回来再说吧。”

    看到这些训练了几个月的同伴对华美燧发枪的使用极其生疏,壮硕的华裔青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毕竟为了安全,能偷偷摸摸在深山老林里打上几发实弹的人是少之又少,大部分射击训练都只能是虚拟开火。

    “勇气可嘉啊,愿上帝保佑你们。不过,请下次开火的时候,一定听命令,否则就等着被西班牙人消灭吧。”华美教官耸耸肩,面对这种没有丝毫纪律性的军事行动,也表示自己尽力了。

    ……

    夜深了,马尼拉城八连社区的一处商馆内,还点着油灯,七八个老少华裔都围坐在一张大桌旁,神色凝重。

    “李大掌柜,林加延那里没问题吧?”一个中年华商面带忧色地看着为首的老人。“听说总督府昨日颁下军令,西班牙兵船已然出发前往林加延,兵马过千,大概数日可到。调虎离山之计已成,但林加延张信手下兵力稀少,恐怕难以抵挡如此众多的敌援。”

    从一个小时前开始,李国助就摸着胡须一直未说话,一直盯着桌上的一本账册在思考。见现场气氛越来越压抑,李国助终于轻轻呼了口气,把头转向了坐在房间阴暗角落的某个青年:“刘二纯。现在准备的怎么样了?”

    青年慢慢站了起来,从昏暗中走出,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李先生,各地华裔民兵的秘密组训工作基本完成。但为保密,绝大多数民兵并未进行多少实弹训练。”

    “哎……刘二纯,你当初不是说好数月就可练出精兵吗?!为何到了此时……”中年华裔一下就急了,好像受了骗一样声音高了好几度,“好不易等来机会,若是起事不利。波及开来,吕宋数万华民岂不是送上门的待宰羔羊!”

    “实话实说而已,这里不比淡马锡或南非,哪有什么条件公然练习实弹。不过。只要严格听从指挥,见见血就好了。这世上,哪有不见血就能练出的强兵?”刘二纯面不改色。

    此话一出,因为气氛紧张而指责刘二纯的人就无话可说了。

    “我已派人前往甲米地、黎牙实比、八打雁等地。路途遥远,大概还须三日才能通达。李大掌柜,既然西班牙总督已经上当。城内兵马空虚,要不就别等了,尽快起事吧!”又一个年轻点的华商站了起来,还挥舞着拳头。

    “李大掌柜,快决断吧!吕宋八万华民的生死,就在如今了!”几个华商都焦急地看着自己的领头人,说出的话都有点发颤。

    有信心依然不足的,有不安的,有兴奋的,大战临近,几乎每个人的表现都不同。

    “佩德罗先生已经通达起事时机,但也需谨慎行事。若我等按耐不住胡乱作为,反倒误了事……”李国助此时也压力颇大,看着在座的一双双急切而冲动的目光,禁不住老脸有点微微抽动。

    “各位,有什么好消息需要一起分享吗?”

    就在一片死寂的时候,门开了,一个身穿华美服饰的青年商人出现在烛光下。

    “佩德罗先生!”眼前的人只有李国助和刘二纯认识,听到声音的刹那,两人都站了起来。

    “看样子这里很紧张……”佩德罗掏出香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这才坐到了桌边,“西班人这次找到了个很好的借口,不过也正是大家需要的。”

    “科奎拉总督已经上当了,马尼拉城剩下的西班牙兵力最多只有2000人!而且还分驻城内外各地军营。”刘二纯马上展开地图,把手指向了某个地方,“张信中士的人马已经在林加延和土人故意开打了,唯一麻烦的是,他并不知道路上前往林加延的西班牙兵力有上千人,大家担心那里拖不住。”

    “嗯,我才从总督府出来,科奎拉总督声称这只是一次维护秩序的小规模行动。不过按照你的说法,这很可能触发一场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如果张信中士顶不住的话,这些西班牙人会回头支援马尼拉……”佩德罗皱着眉头,大概明白了事到临头这里还在瞻前顾后的原因。

    外交部欧洲情报司传来的秘密电文,西班牙本土海军在和法国海军对阵中再次落败,西班牙加勒比舰队都不得不派遣主力返回欧洲救急,西班牙的海军已经不太可能在未来几年内恢复元气,现在可以说是吕宋华人武装独立的最佳时期。

    但目前来看,由于刘二纯只具备低级军官的素质,所以李国助等人的军事准备还是太业余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充分。

    “张信在华美外籍军团之中虽只是中士军衔,但精通军务,临事沉稳。若不是吕宋之事,他也早进了华美陆军学校。要他带兵缠住林加延的西班牙人,倒也问题不大。”刘二纯在一边低声说着,言辞之中也有点冷血的味道,“我的意思是,不必担心林加延的成败,那里本就是我们当初定下的调虎离山之地。”

    作为吕宋华裔民兵力量的秘密训练总负责人,刘二纯的话算是为当前的局势下了最现实的注解。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盯住了李国助。

    “我们需要支持,佩德罗先生。以我之见,既然林加延先动,调虎离山已成,马尼拉也不可错失良机,就不必等了!”李国助咬着牙抬起头,表情慢慢狰狞。

    不光是李国助,在场的任何一家华商,这些年都把身家投在了吕宋秘密独立的行动之中,换而言之,无论是事前暴露,还是事后失败,都只有灰飞烟灭一条路。

    “这样啊……那需要我最后做点什么呢?”佩德罗沉思了一分钟,终于挤出一点微笑。

    “我们商议了一下,十日之后同时动手!”刘二纯赶紧用手在马尼拉城地图上好几处点了点,“到时候我准备派人混入港口要塞,夺取要塞重炮,控制马尼拉湾出海口。但马尼拉主城极为坚固,又有重炮,万一西班牙败兵龟缩据守其中,以重炮据守,寻常大炮是无法攻破的。所以,我打算提前秘密安置大量炸药,必要时爆破掉城垒!我算了下,目前秘密准备的炸药还不够!”

    “很好的战术。没问题,不过好像你们的准备比预期慢了一些。那过几天,我再给各位运送一批炸药,之后不会再有任何援助了。另外,现在兵力都到位了吗?”佩德罗大致估摸了下地图上的距离,觉得几天之内还是能勉强做到,于是从怀里掏出笔记本,开始记录。

    “嗯,马尼拉有2000人,我直接负责。林加延有1100人,甲米地有700人,八打雁有500人,黎牙实比有1000人。”

    汇总起来,纸面上的华裔民兵居然超过5000人,但真正算得上充分训练的,加上从华美外籍军团或黑水保安公司退役的几百吕宋华裔老兵,还不足3000人,依然只有西班牙在菲律宾殖民地总兵力的一半不到,唯一的优势就是可以打西班牙人一个措手不及,而且对手兵力十分分散。

    “好吧,我尽力做到。不过,根据紧急事态处理预案,除了刘少尉,其他人必须跟我一起撤出吕宋。也就是说,刘少尉将为今后所有发生的事情负责。”佩德罗收起笔记本,语气严肃而直白。

    房间里的人都彼此往往,气氛又一次陷入了死寂。

    “请转告范先生,我等吕宋华民含辛茹苦,受他人鱼肉几近百年,此番早已生死置之度外,如今大事临头,又何惜此身!若是败了,反正难逃一死,你也不用担心我等会讲出实情。”

    一直患得患失的李国助此时反而看开了,直接就拒绝了佩德罗的“好意”,父亲李旦一代海上枭雄的风范难得一次在他身上重现。按照华美方面的安排,他是最有资格躲在最安全的地方发号施令的,但眼下的局势,他一旦不在,恐怕人心就会提前崩盘,十多年的努力也就全白费了。

    “好吧,不过我们的船会在马尼拉至少停到圣诞节,各位随时可以选择撤走。”佩德罗见大家都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也没打算劝说,直接走出了房间。

    “刘二纯,马尼拉的战防安排,就看你的了,成败在此一举!各位回去后,动员八连华民结社自保,万不可乱了分寸!”

    佩德罗走后,李国助正式向刘二纯下达了起事命令,房间里顿时热血沸腾起来,之前的紧张压抑又一扫而光,这大概就是无路可选之后的决绝。(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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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1620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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