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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伯拉土     新世界1620txt下载     新世界1620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资本家之路

    在上个月中旬宪法生效的那天,国会讨论通过的第一部法律既不是《国民法》,也不是《民事诉讼法》,而是几乎所有人都翘首以待的《国有股份私有化法案》。

    所有的曾经经管委下属的社区生产部门,在最后一任经管委主任刘鑫领导的审计小组加班加点的统计下,折算出价值1600万多美元(1美元等于1西班牙银元)的国企总资产。

    国营进出口集团、国营能源矿业集团、国营农林渔牧集团、国营建设工程集团,四大极端重要的最上游国企宣布成立,将继续保持51%国有股份以及49%全民所有股份。

    其余生产经营部门的资产则全部折算成特殊账面xìng质的“股本金”,俗称“打白条”,并按照公平原则将其中的九成发放给所有穿越众,剩下一成则作为央行控制下的投资基金股份,平均每单笔30000美元。

    单身人士获得单笔100%份额;家庭夫妻两人各70%份额,家庭名下子女每人10%份额;无抚养或领养关系的16岁以下的未成年人50%份额。这个分配原则在国会争执了半天后才最终通过。抛去国家继续掌握的四大国企的资产,可分配私有化股本金额度达到约1100万美元。

    于是乎,除国企外,待“出售”的生产部门如一只只被剥光的小羔羊,一夜之间被数百资本家一拥而上,上下其手……

    曾经的工业部,除采矿部门剥离出来并入新成立的国营能源矿业集团以外,其余车间被分成了三个公司。

    姜兆龙为总裁的“通用工业公司”,包揽了机床与机械工具加工车间;林有德为总裁的“北方工业公司”吃下了金属加工与军工车间;苦逼的化工工程师周君庭则大胆的联合一群文青吃下了整个化工部门,成立了“新华化工公司”。

    造船厂,被石益格和游启为领头羊的一众船厂技工成立的“北洋船舶公司”圈走;附属的木材加工车间则被其他人以“华美木业公司”为名分割出去。

    如此这般,零零碎碎,大小超过30家私营股份制企业建立起来。

    有魄力的,几乎把自己的大部分“股本金”都购成了自己心仪的企业股份,从而成为大股东,进入企业管理层;小心谨慎的,则分开撒网,在各个企业都购入了数量不等的股份,安心当一个什么都不cāo心的投资客;再有野心的,小部分购入各个企业股份后,干脆最后剩下更多的股本金,从新成立的zhōng yāng银行兑出现金,从而建立真正属于自己绝对掌握的私企,然后又四下拉投资。

    所有生产经营的最上游资源依然掌握在国营企业手里,也算是让部分对全盘私有化心有所忧的人吃了颗定心丸,至少里面平均主义的全民股份能让每年的分红更稳妥更实在。

    九月下旬开始,20马力蒸汽机驱动的10吨级冲压铸币设备投入使用,新版的美元银币正式投入流通,以取代西班牙银元。

    一次成型的一美元硬币,成sè重量大小与西班牙银元相去不多,但图案更加jīng致细腻,质地致密富有光泽,银币最边缘还有一圈防伪凸线。

    无论是正面的那条龙与五星的国徽,还是背面的风帆船图案,整个一美元银币的jīng致工艺程度远远超过本时空的人们所能见过的任何硬币,宛如一件小小的银制工艺品。

    此外,就是是十美分面额的小银币,习惯上依然被叫做“一角”,重量刚好是一美元的十分之一。背面的图案和一美元的不同,是两把相交的火枪,边缘也换成了锯齿。

    最后就是一美分面额的黄澄澄的铜币,重三克左右,但做工水准和银币相比丝毫不差。

    对于当初货币背面使用何种象征国家力量的图案,一直关系不错的陆军和海军居然还闹起了小别扭,最终海军获得了一美元的统治权,陆军则占领了十美分的版图。

    十月上旬,zhōng yāng银行在完成最后一份股本金兑现手续后,宣告这个新生的袖珍国家完成了一次脱胎换骨的变化。

    ·

    凑集到最多资金的两大重工业公司,几乎在成立当天,就拿到了国营进出口集团的大规模欧洲军火出口订单,除了部分几乎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冷兵器,重头产品还是21B型燧发步枪。

    一把出口型21B燧发步枪是如何到达欧洲用户手中的呢?

    国营能源矿业集团拥有的几大矿场中,少量欧裔矿工外加超过千人的印第安矿工或战俘没命地挖着铁矿石和煤炭。国营进出口集团的船队也从欧洲不断带来紧缺的工业原料。

    这些都将被北方工业公司选中购入,在曼城市长岛新区的冶金车间化成了一锭锭各种规格的金属原料,然后进行着各种初步金属加工,其中就有经过铸锻工艺处理后的枪管。

    部分金属半成品则被通用工业公司成批购入,一群欧裔技工蜂拥而上稀里哗啦地一顿拾掇,再利用公司车床加工出的各类步枪小零件。

    华美木业公司的木材加工车间从国营农林集团获得原木材料,经过干燥等一系列处理后,再利用车床加工成枪托等木制构件,打磨,上漆,晾晒。

    三家企业生产的零部件,最后在北方工业公司的组装车间里汇集……一把新鲜出炉还散发着枪油味的21B型燧发步枪就打包下线了。在这个过程中,新华化工工业公司也能小小参和一把。

    北方工业公司的某个腹黑业务主管只是“略微”加了点价钱,就被财大气粗的国营进出口集团购入,接着被集团下属船队漂洋过海送到亚速尔群岛的仓库里,最后以更夸张的价格由著名军火贩子米谷给倒腾到某个角落里。

    这一系列的交易过程中,国家税收就滚滚而来,最后更有国营企业的年度利润上缴与全民年度红利派发。

    蒸汽动力机床与标准件流水生产管理下,一把最初出厂价不过35美元的出口型21B型燧发步枪到了欧洲,批发价格已经变成了至少80美元。再经过欧洲商人与幕后官僚的一顿揩油,当士兵拿到手中的时候,价格已经翻到100美元以上,而它的最初成本,也许才10美元不到。

    而加工流程更复杂、参与原料供应商更多的北洋船舶公司,更是成为了吞金的巨兽,即便石益格和游启这样“老实人”,也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成为了锱铢必较的资本家。

    标准排水量800吨的企业级轻巡洋舰,按工期长短售价不同,正常六个月工期的工程合同,报价15万美元,如果要加班加点要求四个月完成,那这个价格可能会上升到20万美元。一艘企业级的建成服役,整个生产链的供应商们都会吃得脑满肠肥,而国家在这些环节中收取的税收也会达到全部造价的30%以上。

    ·

    即便有着各种非议与短期的不适应,但几百位曾经的草根屁民与极少数自命不凡的所谓jīng英就这样或张扬或低调地开始了他们的肮脏资本家之路。

    在本土的矿场里、林场里、农场里、工厂里……除去可怜的几百名摩和克人战俘不算,无论是欧裔还是各部族印第安雇工,都乐滋滋地为每月10到30美元不等的薪水埋头苦干,接着又在街区商店里购入看起来比欧洲大陆贵不了多少的商品,然后默默地、悄无声息地再次承担支付并不低的消费税。

    金钱流通迅速、普通民众物质生活丰富的新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就这样养活着几百“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特殊公民。

第五章 远东的暗流(一)

    公元1511年8月24rì,葡萄牙东方军事统帅阿尔布克尔克麾下的18艘舰船外加1200多名葡萄牙士兵再次进攻马六甲。

    吸收前几次作战失利教训的葡萄牙军队,这次几乎没有给守卫马六甲的马来人和爪哇人任何机会,马六甲王国苏丹黯然神伤地放弃了这座富庶的城市,逃往柔佛。

    屠城持续了一整夜,阿尔布克尔克和他的部下们劫掠了占整个马六甲王国三分之二、数以万计的珍宝财富,数千名马六甲当地平民横死街头。

    马六甲的陷落,让欧洲殖民者在亚洲打下了第一颗钉子,东西方文明的正面冲突与交汇正式开始,也拉开之后超过400年的东南亚殖民史的序幕。此后,荷兰人、西班牙人、英格兰人、法国人也跨越重洋纷沓而至,把这个憧憬了无数时光的香料故乡变成了他们的提款机。

    更严重的是,长期作为明帝国地缘经济政治势力圈内的东南亚,明帝国三分之二的藩属国都在这里。马六甲的陷落导致明帝国南方战略缓冲区从此被破开一个大洞,几千年来的东方格局就此改变。

    ·

    1621年10月24rì,周rì。

    由22艘武装商船组成的葡萄牙船队缓缓靠近大陆,远方,一座隐约可见的城镇正在视线中微微起伏,离开马六甲后近一个月海上颠簸的葡萄牙水手们顿时在甲板上欢呼起来。

    庞大的船队惊动了海面,风格独特的亚洲硬帆船在收帆或转向让路,一艘艘小渔舟如好奇的小孩子伴随着船队四周,渔夫们带着敬畏的目光注视着眼前似乎望不到边的风帆海。

    “严议员阁下,这里就是葡萄牙的澳门!看看它多美丽啊!比起那个土著满地爬的马六甲,这里才是伟大的葡萄牙王国在东方的珍珠!”

    船队总指挥里卡多,一位长期驻守葡属东印度殖民地的舰队指挥官意气风发地指着不远处站在码头迎接的民众,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将军阁下,请注意您的措辞,就我国和明帝国的外交接触所知,澳门只是你们租赁的晒货场,年租金600盎司白银。几年前,你们私下任命卡洛克担任总督,可他却没有胆子上任!”严晓松死死地看着远方那座有着少许欧式建筑的港口,微微动容,但嘴里却不冷不热,“如果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您还是收回您刚才的话!另外,如今在东南亚,除了帝汶岛,葡萄牙王国其实已经丧失了几乎所有立足地。”

    这样直白的提醒让葡萄牙将军涨红着脸说不出一句话。高傲而古板的明帝国目前所面临的内部饥荒灾害与北方压力,让葡萄牙人近些年来胆子大了不少,也让里卡多这样的葡属东印度军政官员有了更多歪念头。

    作为布拉干萨公爵的影响控制下的葡属东印度殖民地舰队指挥官,里卡多已经从密信中知晓了面前这位代表“中华美利坚共和国”的高官,与葡萄牙已经达成了许多秘密合作协议。所以口角上的争执显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明显是嫉妒,这些傲慢的美国佬,肯定也打算从这个明帝国手里捞取不少好处,不然大老远来干什么?里卡多心里暗暗腹诽。

    “呃,严议员阁下误会了,我相信澳门民众一定会欢迎您的到来!”抛开内心的不满,里卡多只能满脸堆笑地岔开话题,一边指了下码头区欢迎的人群,“如果我没猜错,本地的葡萄牙澳门议事会会长已经在等候了!”

    “严,你怎么知道葡萄牙人这些年在东方做的事?”站在严晓松身边,一身杨雯雯赠送的汉服宫装打扮的卡特琳娜好奇地扭过头,盯着恋人的脸,说着半生不熟的华语,“你来过?”

    “嗯,来过,来过很久……”严晓松静静地看着北方越来越近的港口,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也越来越低,“这是我祖先的故乡,梦里经常来过……”

    “确实很美丽,马尼拉几乎和欧洲一样,一点都没有东方的味道!”想起前段时间在马尼拉休整的那几rì,卡特琳娜皱起了眉头。

    “好了,准备上岸了,麻烦卡特琳娜小姐去告诉一下船舱里的颜思海先生,就说从今天开始,我会在澳门呆上很长段时间,我们的今后联络地点就定在这里,有什么资金上的需求尽管提出来。”

    这次带来的15万西班牙银元活动经费还没有动用,再不济还有最后10套压箱底的意大利进口高档玻璃酒具和部分法国香水,严晓松对即将展开的行动充满了信心。

    ·

    夜晚了,终于返回本土的颜思海带着十几个同伴悄悄离开严晓松下榻的旅馆。

    到目前为止只有1000多葡萄牙居民的澳门,却另行居住着好几千的本地百姓,其中相当部分都是身份不简单的明朝海商或与之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各种地头势力。

    虽然堂兄颜思齐在澳门也有自己的势力落脚点,但经历一次同行出卖的颜思海格外小心谨慎。

    七拐八绕之后,颜思海在黑夜里寻到了离别近两年的某座大明样式的客栈前。客栈的门紧闭着,从外也看不到任何灯火,似乎早就无人打理一样。

    轻轻在门板上叩了几个暗号,大约一刻之后,门开了,一盏昏暗的小灯笼照应下,一个老头伸出了头。

    “啊!是四爷!四爷您终于回来啦!不是听说……”老人全身一抖,差点手里的灯笼就落了地,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面前的青年壮汉,瞬间老泪纵横。

    “老七叔,是我!”回头给同伴们使了个眼sè,十多个汉子一个接一个隐入了客栈。

    一间小屋里,只有一盏小油灯亮着,颜思海对面前很久没有品尝过的家乡菜没有表现出一丝半点的兴趣,而是紧皱着眉头,听着对面老人的讲述。

    “……大老爷前年听说您被红毛掳走之后,一气之下带大家伙和红毛打了几仗,还得罪了弗朗机人,伤了些本,现在去了倭地,在那里跑跑生意。如今在闽粤一带,只有几个看家的点了。李旦家在我们走后,生意又趁机做大了不少,不光rì本,连吕宋那边的几大家也顺着他儿子李国助的使唤。”

    老七叔叹着气,把这两年颜思齐势力和李旦势力暗中较劲的事,以及东南亚西洋人的动向大致说了遍。

    “老七叔,我前年是被李旦儿子李国助手下的人给卖了!一条道上的规矩妈的都敢坏!”颜思海猛拍了下桌子,十分愤怒,“这李国助好歹也是我大明之人,一直勾结倭人和番夷一起对付我大哥!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哎,四爷,现在不比以往了,那个李旦儿子的李国助如今和朝廷里的人都攀上了关系,我们要想在这海上继续讨上一口,不得不放低头几下了……”老七叔摇这头,面带苦涩,“四爷大难之后必有大福,这一带剩余的家小,就指望您担待照顾了。”

    “嗯,老七叔,实不相瞒,我是多亏一海外同胞相救,才能活着回大明!您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就是了,他们可是前宋崖山之后迁居亚美利加的遗民后裔……就连弗朗机人都顺服着他。”

    嘀嘀咕咕了大半个时辰,有点学问的老七叔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半天都没说上一句话。最后也猛拍一下桌子,站起来回走动。

    果然是大难之后大富贵啊,这些前宋遗民居然在万里之外的偌大异乡拓疆封国,还能让泰西番夷小心伺候不敢得罪,端得是大靠山啊!

    “好好!四爷,既然澳门弗朗机人都要看这位严先生的脸sè,那颜家和大老爷的事就有了转机了!那位严先生,您再多琢磨琢磨一下他,俗话说得好,没有无缘无故送上门的情,他那个什么美利坚国需要我们做啥事?我们才好给大老爷带话!”

    老人不愧是长跑江湖的,一个念头就想到了不少东西,脸sè也更加认真,但能看出很激动。

    “嗯,这一路上,我也多次打听过,但严先生只是说不忍同胞相残,愿意从中调停,据说他此次前来是在大明找些信得过的海商,过些年还要和朝廷有所往来。这些弗朗机人,也望着他手里某些好处。”没多少文化的颜思海只能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好!”再次拍了下桌子,老七叔这次终于露出了笑容,“既然这前宋遗国美利坚与朝廷今后要有所关系,那我们就更好办了!我这就去安排人船去倭地告之大老爷,另外闽粤一带还有不少大老爷的人,我即刻就派人去联系,好歹在大老爷回来之前,把这旗再给撑稳了!”

    “那就辛苦老七叔了。哦,对了,小六,把严先生带来的东西拿上来!”

    颜思海说完,对着门外招呼了一声,片刻之后,一个汉子带着一个黑布包裹走了进来。展开包裹,一个白sè的大盒子,再一打开,顿时在油灯的照耀下,一片璀璨绚丽的玻璃反光闪花了眼。

    “老七叔,估计大哥走后没留下多少家当。您找个路子,帮严先生把这个给卖了,一方面筹措现银,一方面也好给那些海商小露一下。”颜思海得意地端起了酒杯。

    “泰西水晶琉璃瓶、水晶琉璃杯!”有见识的老七叔这下更是看傻了,“这要是在广州、福州,至少是三万两白银的价!那严先生就轻易信了你?”

    “呵呵,严先生还给了我万枚番银,说是安顿去年在泰西为奴不幸身死的兄弟的家眷。严兄如此高义,我想大哥一定会很高兴的!”颜思海喝完酒,感慨万千。

    “嗯,对我们这样道上的人如此这般,倒也是个异数,就且认为如此吧。”

    想着马上就要又大干一番,老七叔如年轻了几十岁,抱着玻璃酒具就出了门。

第六章 远东的暗流(二)

    1581年,西班牙成功通过欧洲王室继承权游戏规则,得到了葡萄牙国王的桂冠。为了获得葡萄牙贵族阶层的支持,西班牙不得不和葡萄牙贵族们签订了“八项和平条款”。这些条款内容,使葡萄牙的海外殖民地保证了实质上的dú lì地位,还拥有和西班牙各殖民地zì yóu贸易的特权,这是连西班牙各殖民地自己都没有的资格。

    也由此,西班牙在菲律宾的殖民地,其与明帝国和rì本的贸易,也被迫地“合法”承包给澳门的葡萄牙商人。17世纪初开始,每年超过150万西班牙银元的垄断生意让葡萄牙人吃得眉开眼笑,这在历史上也算是一种奇葩模式。

    葡萄牙人是否真心买账,rì后自然有了个让西班牙悔恨连连的结论。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在17世纪初,西班牙这个世界级帝国在对待“自家小弟”的海外家业上还算是呕心沥血了一把,也造就了澳门这个葡萄牙远东贸易据点在17世纪的高度繁荣,长年驻泊在澳门的葡萄牙商船接近一百艘。

    大量的美洲白银通过澳门葡萄牙人的手流走,让西班牙zhèng fǔ肉疼得紧,甚至一度还萌发了放弃菲律宾殖民地的念头。

    ·

    接受了澳门议事会一干人的热烈款待后,严晓松和卡特琳娜马上搬到了澳门一家本地人开办的“远来客居”大客栈中。颜思海提供的若干彪形大汉保镖则暗中守护在客栈内外。

    古香古sè的明代装潢,让卡特琳娜大惊小怪,如中了魔一样在房间四处打量乱摸了一个钟头。

    眼前的一切,完全不是曾经电视上看到那种虚假而做作的复古风,原汁原味的床椅凳柜让严晓松都爱不释手。

    如今,已经爱上汉服装扮的西班牙中尉卡特琳娜,正一身华丽的华服宫装,巧笑嫣然地坐在床边摆着大家闺秀的范儿,一动不动,让严晓松在画板上为自己作素描。

    “严先生……”

    门外传来了保镖的低沉声音。眼看即将完成素描最后部分的严晓松皱起了眉头。

    “严,去吧,下次再画。”卡特琳娜赶紧走了过来,一边接过画板看着,一边指了指房门,似乎对现阶段的素描部分已经很满意了。

    “嗯,那你自己小心。”说完,严晓松从西装外套内掏出自己的手枪,塞到了卡特琳娜手里,“这个教过你的,你拿着,小心别走火。”

    “你自己防身,我有这个!”卡特琳娜转身几步走到床前,一掀被子,转身之际,左手一把水手刀,右手一把燧发短火枪,再结合她当前的打扮,简直就是17世纪版的卖萌武器娘。

    严晓松一愣,好半天才点点头,整理了下衣服,走出了客房。门外,保镖凑上前,在严晓松耳边嘀咕了好一阵。

    “玛多士?圣保罗修道院的院长?”严晓松摸着下巴,在回忆昨天晚宴上的一众人的相貌,实在想不起还有这么个人。

    “严先生,这个玛多士洋和尚可是个不小的人物,本地的弗朗机人个个都听他的!他这次,说是受了澳门议事会的夷目之托而来。”保镖显然是个长期在澳门呆过的人,对葡萄牙人的情况了如指掌。

    “嗯,请他到我房间里坐。对了,还有其他人吗?”严晓松望了望二楼走廊尽头,做了个眼神。

    “呵呵,严先生好机敏啊,实话实说,打您和四爷上岸被迎进澳门议事会,就有不少本地海商在盯着,这么大一支船队进港,没有点风吹草动是不可能的。”保镖连连点头,但脸上却一点都不紧张,“先生尽管放心,四爷吩咐过,您此次回乡访故,一切都有兄弟们照应着,绝不会让严先生和小姐有所闪失!”

    “辛苦了!”说完,从兜里就摸出几个西班牙银元,直接就塞到了保镖手里。

    保镖眼睛一亮,更加毕恭毕敬,一声口哨后不久,一个跑堂打扮的保镖带着一位身穿修道士长袍的短白胡子男子走了上来。

    “哦!上帝保佑,您就是公爵阁下信里提到的严议员阁下吧!”

    刚一进房间,看起来大概五十多岁的西洋教士玛多士就说起了流利的英格兰语。

    “这里不是欧洲,请说华语吧,尊敬的院长阁下。”知道对方一定从布拉干萨公爵的信里知道自己常用英格兰语和欧洲人交流,严晓松不由得很是尴尬。

    “呵呵,很抱歉……”玛多士老脸微微一红,赶紧微微鞠躬,“现在澳门并非完全处于澳门议事会管辖之下,所以对于公爵大人的密信指示,我希望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

    “嗯,这里依然是明帝国的主权领地,我本人也极度尊重明帝国zhèng fǔ的一切本地权益。毕竟我们是同胞!”严晓松说到这儿,格外强调了同胞二字。

    “呃……”被严晓松这番话一弄,本来打算再炫耀下本地葡萄牙人的影响力是多么强势的玛多士,这下语塞了。

    “院长阁下,请喝茶。”

    正在两人寻找下一句话头的时候,门开了,卡特琳娜笑嘻嘻地居然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宛如一位宫廷侍女。

    愕然地看着明显是欧洲面容,但一身东方华丽宫廷装束还说着华语的卡特琳娜,玛多士以为自己眼花了。

    “卡特琳娜小姐,我的未婚妻。嗯,也是我的秘书官。”严晓松又开始大派官帽了。

    “上帝保佑美丽的小姐,您真像一位来远东旅行的欧洲公主!”玛多士也是个老年成jīng的人物,立刻大拍马屁。

    “上帝也保佑您,院长阁下!”卡特琳娜迅速回了一句西班牙语。但眼底,却是一丝轻蔑的冷笑。

    “好吧,我们可以更加明确的交谈,卡特琳娜,你先去休息吧!”严晓松一本正经地坐到了茶桌的对面,双手交叉握在了二郎腿上,脸上又出现常见的笑容,“接下来,我所要说的,希望深得布拉干萨公爵信任的玛多士院长能够保密!这也将关系到我国和葡萄牙王国未来的近一步合作!”

    “哦,好!上帝见证,我会一直倾听,并以我的生命发誓绝不透露出去!”玛多士赶紧站起来,在胸口画着十字。

    “嗯,根据明帝国上一任皇帝与我国国会的一份秘密协议,在未来几年,我国zhèng fǔ将提供一批昂贵的军火给明帝国,用以打击北方的野蛮鞑靼人。同时明帝国皇帝将以劳务输出的方式,支付这批军火的款项,但鉴于帝国官员强烈的反对,只能我们自己组织招募……鉴于海上局势的关系,需要借助葡萄牙王国zhèng fǔ在巴西的圣萨尔瓦多和澳门之间建立稳定的海上通道。”

    随着严晓松的口无遮拦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胡诌,玛多士的嘴越张越大。

    “……为此,我们将支付给所有参与远航运输的葡萄牙商船以报酬,甚至在合适的时机,同样出售一批军火给你们,用以阻止荷兰人在远东对葡萄牙利益的侵犯。”

    “我很荣幸。不过,要想保持稳定的航线,需要更多的葡萄牙船只参与进来,恐怕花费不小,尤其是,我们还要面临明帝国本地地方官的压力。明帝国的皇帝陛下自然不会公开承认这样的劳务输出,但这些帝国地方官可是……当地的大人们可是严禁人口贩卖的。”

    劳务输出?不就是贩运人口嘛!

    熟知欧洲各国权贵如何龌龊地暗中交易,也同样熟悉明帝国政治运作的玛多士,几乎一听就明白了这样一个暗中协议是编得如何蹩脚扯淡。但葡萄牙这近百年来在明帝国所做的一切,不也是想尽一切办法在努力吗?

    “而我本人,也将在合适的机会代表本国zhèng fǔ觐见明帝国皇帝陛下,对葡萄牙王国所付出的辛劳给予最大的关注……另外,我希望本地的葡萄牙议事会,会和我一起,参与对本地大海商李旦和颜思齐的调解工作。”

    说完,严晓松端起茶,舒服地喝了一口,一边偷偷打量着对方的表情。

    “公爵阁下与严议员阁下的要求就是我的荣幸,我会慎重传达给议事会。”

    并没有直接表态,玛多士只是微微行礼,然后简单寒暄一下关于里斯本的情况,就匆匆告辞,倒让一向觉得自己忽悠能力不错的严晓松有点意外。

    出门不久,玛多士就和早就暗中守候的某些葡萄牙本地权贵碰到了一起。

    “他们居然都开始关注颜思齐的事了……也许所谓的军火贸易只是一种借口,私下的人口贩卖可能才是真正的意图。不管如何,我们应该尊重公爵阁下的意见。现在这个国家的商人已经在欧洲掀起了不小的势头,葡萄牙的未来需要他们。但我要强调的是,在合作的同时,我们绝对不能让这些美国人侵犯葡萄牙王国在远东的贸易利益!”

    玛多士在同伴坐上马车后,嘀咕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假如严晓松在场的话,估计会对自己的把戏被对方揭穿而感到极度郁闷。

    但这些目前并不重要,因为在远来客居的某件客房里,某位西班牙少女又不可阻挡的发生了别扭。从巴西出发以来好不容易攒下的优雅温顺又被她抛到了脑后,正提着一把水手刀发着小脾气。

    一向不待见葡萄牙人和严晓松搞幕后交易的卡特琳娜,再一次展现出一名西班牙人的jǐng惕和愤怒,严晓松只能带着笑容任由卡特琳娜发泄,一直到对方实在无力对澳门的葡萄牙人继续吐糟,这才掏出画板继续为对方素描。

第七章 远东的暗流(三)

    公元1565年,西班牙航海家乌尔达内塔率领一艘帆船从菲律宾的宿务岛出发,沿着rì本海域北上航行,捕捉到风向后,在北太平洋深处画出一个大大的弧形,完成了抵达墨西哥阿卡普尔科的航线探索任务,耗时125天。

    加上之前的墨西哥阿卡普尔科至菲律宾马尼拉的南太平洋航线,乌尔达内塔的冒险之旅,揭开了历时数百年的美亚白银航线的序幕。在16世纪到17世纪的一百多年内,这条乌尔达内塔航线在全世界都只有西班牙的极少数航海家知道。

    高度保密之下,导致当时绝大多数的航海图上,偌大的太平洋水域成了一片任由地理学家们zì yóu意yín想象的画布。各种并不存在的陆地层出不穷,千奇百怪的海上巨兽潜伏其中。如荷兰人德·弗里斯的“国会之地”,法兰西人阿内宾的“耶索之地”,葡萄牙人泰瑟拉的“茹安·达·伽马之地”。

    这段浪漫的太平洋开拓史从现在看起来似乎愚蠢得无以复加,但在当时,太平洋深处的面貌却是整个欧洲难以窥视的存在。除了一年一度的西班牙白银船队,这里罕有船迹。

    欧洲人在大航海时代对海上航线的封锁垄断,其偏执xìng让现代的人们难以理解,不过在当时,一座港口的进港许可,就是一个国家的命脉。严酷的时候,它将导致另一个国家的帆船绕道数千海里,或者需要在海上花费上百年的时间探索新航线,再或者,成为一场耗费数百万英镑的战争筹码。

    ·

    一个月后,在澳门最大的一家“广福楼”里,严晓松经过jīng心布置的一场宴会正在召开。通过颜思海等人半明半暗的散播下,早就闻出一丝肉香的本地几家极有势力的大明海商们纷纷前来。

    一场本来用来接待澳门守澳官员的官方宴会迅速变成了一场官商同台博弈的聚会,只是不同身份的人分别安置在酒楼两个不同房间里。

    在最大的一间豪华客间内,一桌极为奢华的酒宴正在进行着,各味珍馐让自以为很淡定的严晓松都看花了眼。除了负责最后结账的东道主严晓松以外,在座的几乎全是本地的明朝官员。

    其中品级最大的,就是广州府香山县县令杜庭,其次就类似海关河舶所、提调、备倭等一众守澳官,满满地坐了一席。

    根据礼仪,严晓松还是谨慎地选择了不让卡特琳娜出场,而是让颜思海推荐的老七叔陪同自己,以应付可能出现的难缠麻烦。

    一头短发一身西装的严晓松,在开席之时一度引起了在场明朝官员的惊愕,带着一缕小胡须的香山县令杜庭几乎抬着手臂指了老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但从表情来看,显然是一副惊怒交加,一时之间严晓松也没了办法,只能一脸苦笑。

    幸亏老人jīng的老七叔口才了得,硬是绕了一个圈,才把明朝官员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不过随后,关于严晓松是前宋崖山之后的出海遗民身份,又让一众明朝官员愣了半响。

    “……蒙元鞑子进占,崖山之役血流漂橹……严先生之先祖不忍受辱,一众老幼含恨出海,飘零万里,方寻有一地生息,然沧海桑田数百年已过,风情习俗已与我大明中土颇有不同,今rì得见故邦衣冠,才有所失态。”

    老七叔显然是读过几年书,居然摇头晃脑之际把一个潸然泪下的华夏子孙的不屈奋斗史编造得天花乱坠,当然其中包括大量严晓松之前就忽悠过他的内容。

    “哦,此情可谅,此情可叹啊!”不到四十岁的香山知县捏着他的小胡须,摇头晃脑,“既然如此,我大明驱逐鞑奴重塑汉光之时,为何又不归附?”

    “山河沦丧,先祖背井离乡,也无脸再回故土。”严晓松终于借过话题,慢慢找回酒宴主人的感觉,“再加上距离遥远,音信全无,人丁单薄,根本无法远渡重洋。”

    “嗯,此话也说得通,不过,终归是我大明子民,如此流落他乡,岂不是久失教化?这短发短衣,又和泰西番夷有何不同,不妥,不妥啊!”

    杜庭微微摇头,一脸遗憾,四周的官员纷纷应和,一副拯救失足青年的怜悯状。

    “先祖呕心沥血,早已在美洲落地生根建国开业了。”严晓松微微一笑,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如此忘本,目无母邦,居然自立为国,简直忤逆荒唐之极!终归是一众不知礼教的番夷!”众人又是一惊,好半天,杜庭才一拍桌子,拂袖而起,一副打算立刻走人的架势。

    一时间除了严晓松还稳坐在位置上外,各种叱责声四起,就连老七叔都吓得赶紧站起来给官员们纷纷告罪。

    “先祖数百年来筚路蓝缕,中华美利坚国无君无帝,国民共和。”严晓松哈哈大笑,站起来走了一圈,指着自己的心口,“对于大明帝国,我本人是怀着极度敬仰的心情前来的,同时,我带着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国会的重托,是前来和大明帝国建立友谊的。”

    前来朝贡的?这可是大事啊!如今关外建奴猖獗,关内数省天灾连连,四川更是土司作乱未曾平息,各地藩属许多年都没有朝贡使前来,天启皇帝刚刚登基正需要这样大大的噱头啊!

    “美……利……坚,哼哼,国名跋扈张扬,终不过是蕞尔小邦!”杜庭心里想着,表面上依然冷冷的。又稳稳坐到了位置上,抬起手,遥遥对着北面一恭,“当今圣上年少英武,圣明厚德,我大明恩威四海,八方藩夷莫不臣服,你那美利坚国虽是汉家遗民,但野居蛮荒,久失教化,既已成国,当前来朝贡母邦,本官可上报朝廷代为呈请。”

    “呵呵,只是来和同胞做做生意,叙叙旧而已,朝贡一事还须时间……”严晓松一抬手,老七叔赶紧从一侧给杜庭递上了一个奇怪质地的小盒子。

    “此盒非金非木,倒也有一番小巧所在。我大明地大物博,历来泰西番商只有在大明寻买商货。”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翻开塑料包装盒盖,只是一眼,就瞪大了眼睛。

    盒子里,一瓶香水躺在红sè丝绒zhōng yāng,那顺滑如玉的玻璃瓶闪烁水晶般晶莹透亮的流光,顿时让杜庭发懵了。

    几个旁侧的明朝官员也好奇地斜过眼去,也跟着进入石化状态。

    “泰西水晶琉璃瓶,倒是有点品相……”有点见识的杜庭轻轻咳嗽一声,恢复了常态,依依不舍地将盒子又递还给老七叔,脸sè柔和了许多,“此次守澳同僚所报,尔等租用弗朗机海船,声势浩大,莫非全是此物?”

    “没有,仅仅是我个人带来给本地海商的样品。”严晓松说完,又是比划了下手势,老七叔赶紧又从一边递上了一封早就写好的文书信函,“这是我国zhèng fǔ委托我呈交大明帝国皇帝陛下的国书,希望经大人之手上呈。”

    好家伙,还是只是做生意,果然是来朝贡的!如果此事办妥,来年评议必然上等!杜庭此时依然完全不把眼前的泰西打扮的青年当成什么不服教化的海外遗民,反而面带微笑,郑重其事的双手捧过。

    至于这封所谓的国书什么时候能得到朝廷回复,杜庭就无法把握,只当是再差也不过是拖延上几年,但这份“震服外夷以扬皇明”的风评是跑不了的了。

    随后,宾客情绪都热烈起来,一番推杯把盏大快朵颐之后,杜庭带着满脸红晕站起了身。

    “严先生既是我华夏遗民,又是番邦外使,本官自然会格外重视,公务缠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说完,杜庭整理下了衣装,迈着方步大大咧咧地就出了酒楼。只顾着看戏听书,还没吃上几口的其他官吏,都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跟着退席。

    人走光了,严晓松还静静坐在位置上,眼睛看着满桌没动多少筷子的菜肴,心里暗暗感慨。

    这时,一个仆人打扮的保镖走了进来,在老七叔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后者又带着惊讶的表情走到了严晓松面前。

    “严先生,您上次托付的那水晶琉璃酒瓶酒樽,已经在隔壁脱手了,福州的钱家出了六万两银子,还说以后有多少要多少。”

    老七叔觉得自己之前的估价还是太保守了,他跑海那么多年,就没见过一件能赶上这样的泰西水晶琉璃酒具一半品相的货,但如此的高价倒让他吸了一口冷气。

    六万两白银,相当8万西班牙银元了!严晓松一听,自己都愣了下。

    “嗯,麻烦老七叔跑动一下,给那个香山知县送一千两,其他几位到席的每人两百两,再给当地的弗朗机人圣保罗修道院的玛多士送去一千两。剩下的老七叔你再取两万两银子给颜思海兄弟,其他的您替我代为保管着。”

    钱来的如此容易,严晓松也有点飘飘然了,大笔一划,六万两白银就做了安排。

    “哎呀!严先生您真是……哎,颜家这次全靠先生相助,才让四爷安然归乡!您远来是客,颜家上下还未曾报恩,居然还……”

    一边说着,一边还赶紧给身边报信的保镖递眼sè,顺带还做着擦泪的动作。

    呵呵,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严晓松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心里已经暗暗叹息。然后趁着自己还能喝上两杯的酒量,转去另一个房间,去会会那些早已经等得不赖烦的大明海商。

    ·

    回到住所,已经入夜了。

    房间里,桌面只剩下两杯早已冰凉的茶,卡特琳娜正一脸冷漠地陪伴着圣保罗修道院的玛多士院长,对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从他憔悴的面容上看,这次出访马尼拉应该是一无所获。

    “对于玛多士院长如此辛劳,我很愧疚。”严晓松仿佛早就知道了这次通过玛多士去和菲律宾总督交涉的事泡汤。

    西班牙王国在17世纪对于美洲白银航线的保密程度,是整个大航海时代少有的几个成效卓越的例子。几乎任何贿赂都无法撬开这些平时贪婪异常的殖民地官僚,要说服西班牙在远东的运输力量跨越太平洋参与移民的运输,其难度不亚于和西班牙王国宣战。

    “卡特琳娜,你去休息吧,我和玛多士院长有事要谈,这只是一次简单的会面。”知道未婚妻又一根筋犯了,以为这又是一场暗算西班牙王国的yīn谋会面,对此,严晓松只能满脸堆笑。

    看了看房间里的两个男人,卡特琳娜小嘴一撅,就离开了房间。

    “菲律宾总督已经明确拒绝了利用他们的航线为我们运输劳力,他认为这会损害西班牙王国的核心利益。但他同意说服马尼拉本地的西班牙商会,为我们提供船只,只要能够支付相应的报酬。”玛多士摊开双手,一双黑眼圈显示出他这次前往菲律宾所遭受的白眼程度,“另外,对于颜思齐的态度,他们表示在不遭受对方海上sāo扰的情况可以采取中立立场。”

    “也只能这样了……玛多士阁下,既然如此,我想和您签订正式的劳力运输合作协议,而且是长期的。之前,我已经和果阿总督阁下达成了相同的合作协议。”

    严晓松想了下,最终放弃了利用西班牙王国白银航线的可能xìng,至少目前,他还没有任何把握可以让西班牙人乖乖配合。

    “哦,很荣幸!”玛多士知道自己的奔波终于有了成果,赶紧从兜里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文件,除了传统的葡萄牙语和拉丁语版本外,华语能力并不差的玛多士居然还准备了一份华语版。

    “我会让卡特琳娜小姐帮我审阅协议内容,我相信很快就能送到您手上。”严晓松笑笑,端起桌上凉茶一饮而尽。

    C

第八章 远东的暗流(四)

    葡萄牙人在澳门最终站稳脚跟,既有历史本身的复杂因素存在,也有着最初明帝国与欧洲保持一种贸易与文化联系的愿望在内。万历年间起,持有“澳票”的大明广州商人,可以zì yóu出入主权依然属于广州府香山县管辖下的澳门,它让明帝国拥有了足不出户就和欧洲进行往来的便利。

    即便有着明帝国广东海道副使俞安xìng于1614年发布的《海道禁约》,澳门的葡萄牙议事会依然想方设法地偷偷摸摸置换着各种概念,在澳门逐渐推进他们的殖民地化管理进程。

    打隆庆年间开始,澳门的葡萄牙传教士们就开始渗透到广东福建一带,明帝国本地百姓入教的数量在缓慢增加,从最初的贩夫走卒,逐渐发展到豪商巨贾,乃至后来的诸多名人。基督信仰如偷偷生长的野藤,也在明帝国的庞大架子上绕了个小环。

    结束了长年百年的海禁,“隆庆开关”后的几十年间,面对热cháo般的海贸盛世,每一位大海商的背后,或许都站着一位饱读诗书的大明士绅,他们以一种好奇、傲慢与贪婪交织的复杂立场,参与演绎着这个世界属于明帝国的最后那段幸福时光。

    东方古老帝国与欧洲的文化交流和博弈,正以澳门为传动部件,开始了几百年的转动。

    ·

    位于葡萄牙人聚居区的圣保罗修道院里,玛多士正对着眼前一个木盒里的白银锭发呆。

    虽然很快就收到了探子送来的酒楼消息,但随后严晓松委托颜家送来的价值1300西班牙银元的白银还是把玛多士给打懵了。

    “亚尔斯,去请议事会的卡翁会长,就说今天晚上请他参加晚宴,有重要的事商量。”

    桌面上放着昨天严晓松签字确认的最终劳力运输合作文件,摸着一块块jīng致雪白的东方银锭,玛多士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摇了下铃铛,招来了一名仆人。

    看着窗外港口那如林一样的风帆海船桅杆,玛多士心里轻松了不少。本来担心美国人会趁机和明朝官员私下合作,从而甩开葡萄牙人来抢远东的蛋糕,但目前的情况显示,对方并没有完全排斥葡萄牙的意图,反而还对澳门议事会给予了最大的信任,看来布拉干萨公爵确实有眼光啊。

    不过为了防范于未然,玛多士还是打算再具体了解美国人在远东的所作所为,然后给里斯本发一封信,将自己掌握的情况告知那位遥控整个葡萄牙王国海外领地的布拉干萨公爵。

    另外,他还要通过中间人,分别联系长期和澳门葡萄牙议事会保持关系的李旦家族以及颜思齐家族,以解决他们之间的长期纷争。而更重要的是,还必须和这个美国议员达成其他贸易协议,葡萄牙王国必须在今后的美国商品远东贸易中占有最大的份额。

    ·

    从11月下旬到12月下旬,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严晓松携带一身汉服打扮的卡特琳娜频繁出入各个澳门海商的门庭,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实力展示宣传。另一边,不时的银两馈赠也打消了当地明朝官员的jǐng惕,转而睁一眼闭一眼地任由严晓松在澳门的走动。

    虽然有着葡萄牙人在一侧毕恭毕敬地配合态度,但不少大海商依然对这个胆大妄为在海外立国的返乡者保持着最低限度的jǐng惕,毕竟大明朝廷还没有表现出正式的态度,万一走得太近,恐怕会有难以摆脱的麻烦。

    尤其是一度差点退出闽粤一带海上生意的颜思齐势力,堂而皇之地借助弗朗机人和“华美番国”特使的帮助下在澳门重立门庭大旗,也让不少和李旦势力有密切联系的大海商采取了观望了态度。

    为了防止竞争对手占便宜,几家大海商还是通过自己的方式,指示几家小门小户的海商和严晓松保持着联络,每天都跑得贼勤快,生怕彼此之间被对手吃了独食。

    这一天,1621年12月21rì,农历冬月初九,冬至。从rì本远途赶来的颜思齐终于进入了澳门港,十分傲慢地和河舶所的明朝小官吏以及当地葡萄牙人议事会打了个表面招呼后,就带着大队人马住进了远来客居。

    事后,人们一直猜测严晓松、颜思齐以及本地葡萄牙教会会长玛多士的第一次三方会面到底谈了什么。内容版本至少有十个以上,但无一例外的是,这次会谈后颜思齐私下表示了不再追究堂弟颜思海遭同行李旦家出卖的事。

    历史上的“开台王”颜思齐,此时年纪还不过32岁,但已经拥有着十多年闯荡海疆的豪迈胆略,不仅广结道上朋友,为人极度豪爽外,其以单枪匹马的出身弄出了一个庞大海上势力,让几乎包括李旦这样的明末海上豪族都不得不敬佩。

    比起李旦长期依附明帝国朝廷与rì本德川幕府的“官方”发迹之路不同,颜思齐更表现出一种纯粹的大明草根民族主义情结,对包括澳门葡萄牙人在内的东南亚欧洲人保持着一种jǐng惕和敌视。尤其是面对咄咄逼人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和在菲律宾称王称霸的西班牙人,更是经常爆发出武装对抗的事件。

    和大明朝廷拥有长期讨伐海盗“合作友谊”的马尼拉的西班牙官员们,一直恨不得把这个一度让马尼拉西班牙舰队不敢出港的“海盗头子”赶尽杀绝,好几次都通过外交使者联络明朝官府。

    李旦借助自己的黑白两道的影响力,在过去两年里四处挤压,让年轻气盛的颜思齐遭受了一连串的打击,使后者不得不放弃许多以前控制的海域,转移到rì本长崎、平户一带低调起来。

    不过这一次颜思齐的卷土重来,仿佛由于受到什么影响般,居然个个都表现得十分平静,就连李旦家,也没有任何动静。

    这里面,固然离不开葡萄牙人的半公开支持,以及当地明朝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但更重要的是,颜思齐所透露出的有关李旦家族某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出卖同行的行为,让本来紧紧依附李家的诸多半商半盗的海商产生了极大的jǐng惕。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理念,让包括葡萄牙人在内的海上大小势力都采取了目前的态度,至于那个什么华美国在中间起了多少作用,反倒没有多少人真正在意。

    会谈结束后,颜思齐死活要以东道主的身份为已经到达澳门快两个月的严晓松接风洗尘。

    参与宴会的除了严晓松,几乎全是颜家上下有头有脸的人物。

    “哈哈,严先生虽然出生海外,但看起来对大明各地风情也颇有了解啊!来我们再为那个什么美什么国来的严先生敬一杯!以感谢严先生对我颜家的大恩大德!”

    一脸络腮胡的颜思齐,十分郑重地端着酒杯,对着严晓松微微低头鞠躬。

    “解救海外同胞遭受不公,是每个华美国公民应尽的义务。”严晓松也乐呵呵地站起来,对着在场的一众半商半海盗的汉子微微致敬,“今后,还有需要诸位帮助的地方,我就先干为敬了。”

    气氛更加热烈起来,不多时,一个仆人偷偷走了进来,在颜思齐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递上了一张贴,只见颜思齐脸sè微微一变。

    “严先生可与山东的刘家有来往?”颜思齐装着微醉的摸样,缓缓放下酒杯,突然说了句,在场的人纷纷都噤声,个个都盯住了严晓松。

    嗯?严晓松也是一愣,虽然前些rì子会过很多大明商人,但想了半天,也没记起还有这么一家。

    见对方似乎并非在刻意隐瞒,颜思齐这次笑着扬了下手里的名帖:“想不到啊,这商号广布江南闽浙一带的刘家,也注意到了先生的身份!”

    “有什么不同?”严晓松也有点好奇。

    “这刘家可是山东大族,不仅商号广布南北,而且家人在朝为官者众多,远的不谈,前太子少师、南京工部尚书刘殿煦,南京礼部侍郎刘殿申均为我大明朝廷中枢大员。山东监察御史江傅,亦是其族婿,族中还有数人在吏部、工部、国子监、大理寺等处任职……其余族人经商多年,江南江北颇有人脉,就我老颜,也时不时要从刘家讨上一口饭吃!”

    说着,颜思齐带着神秘的笑容压低了声音:“这递门贴的,可是刘家广成号大掌柜刘殿诚独子,刘耀禹。因族中耀字辈中行九,我们这些粗人又叫他禹九哥。”

    原来是个嗅到腥味的官商一体的大族子弟。严晓松听完,除了一脸错愕外,心里暗暗窃喜。

    不多时,一个翩翩公子哥摸样的白面书生打着扇子走进了宴会客厅,一眼就看住了衣着打扮格外醒目的严晓松。

    刚一落座,就微微一拱手,就用着官话抑扬顿挫地说道:“颜兄刚从倭地回来,就在这里办出好大的排场,小弟刚好游学路过广州,特来拜会!不知是否打扰了各位的雅兴?”

    “呵呵,禹九哥真是见外了,我还没有上门拜会刘老爷,您就先到了!实在不敬,颜某自罚三杯!”颜思齐也是个玲珑人,当场就咣咣咣三杯下去。

    “颜兄豪爽,小弟也承了这杯酒情!”也喝了一杯,然后刘耀禹把头转向了严晓松,微微拱手,“如果所猜不假,这位可是那‘美利坚’的严先生?在下山东刘耀禹,字易平。不知道严先生表字如何?”

    “呵呵,久居海外,礼教民俗和大明已有不同,我国公民只有姓名,没有表字……易平兄错爱了。”

    面对这个么大明典型文人书生,严晓松也只能硬着头皮礼谦起来。

    “倒也简赅,不知贵邦至今以何礼教民人?”刘耀禹两眼盯着对面的青年,又追问了一句。

    “依然敬仰先人圣贤,但国民共和,以科学为尊。”严晓松也吊起了书袋子。

    “何为科学?”刘耀禹一愣,更加来劲了。

    “天地山河人情自然之定理,实事求是之学。”严晓松说完,不再搭理对方,端起酒杯自顾自喝了起来。

    “好个实事求是!如此科学……既效仿东周共和之治,当是君轻民贵的古风啊。”也觉得自己问得太过尖锐了,刘耀禹不好意思地拱拱手,“今rì不请自来,得见异邦同族,深感荣幸啊。”

    接下来的酒宴,因为多了个读书人,海盗风情一扫而光,反而让严晓松吃得很是腻味,倒是刘耀禹还在席上不断问来问去。而严晓松的回答,则让包括颜思齐在内的人都瞠目结舌。

    很快,酒宴就结束了,颜思齐等人识趣地撤了个干干净净,严晓松带着醉意准备返回自己的房间,没注意到那个刘耀禹还跟在自己身边。

    “严兄请留步!”突然,刘耀禹几步走到身旁,拉住了严晓松的胳膊。

    “有无帆之船,非金之石……贵邦又与那泰西蛮夷颇有不同!”说到兴头上,年纪轻轻的刘耀禹忍不住露出兴奋的表情,完全是一副好奇宝宝的神态,“少时读《镜花缘》,已感外域之惊奇玄妙,虽只是野闻杜撰,但经严兄如此一番描绘,又觉大千世界果真无奇不有啊!若有生之rì,能亲眼得见,方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今rì偶遇,相见恨晚!若严兄不弃,弟居留期间可否多多赐教?!”

    官N代加富N代的年轻公子已经有点无法自拔,居然打算就住在远来客居了!

    呵呵,看来并非一个读死书的人。严晓松微微一笑,并不做回答。

    严晓松的大明之行,至少目前来看,已经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扩散效果,但对于能否顺利展开移民,严晓松知道还要花费不小的jīng力,而眼前这个拥有着强大背景的青年,显然就是一块能够敲开各种阻拦的好砖。

    唯一比较感到意外的是,现在势力最大的李旦家,迟迟没有任何反应,或许是观望,或许是不以为然,更或许是严重的jǐng惕。

第九章 富贵险中求

    虽已是冬季,但远来客居的后庭竹院,依然竹林掩隐,绿池芳草。十余名彪形大汉稀疏地站在竹院最外围,背向外,神情肃穆。

    竹院小径之中,颜思齐和严晓松并排走着,卡特琳娜在老七叔的陪伴下远远地吊在后面。

    “严先生,我颜某是个粗人,但也知敬祖尊贤,锄强扶弱!要让颜某诓骗乡民出海,是万万不行的!这海上刀口舔血,可不是神仙地,哪有什么蓬莱净土可讲。若要是泰西番夷借此拐卖同族,我颜某还有何面目见世人?!”

    颜思齐皱着眉头,虽然语气依然平淡,但表情已然不悦。

    历史上的开台王,果然表现出了他义无反顾的草根民族主义情结,也正因为这样的情结,他在最恶劣的时候,也依然没有屈服于荷兰、西班牙等东南亚殖民势力的海上围攻,并承担了明末台湾移民开拓的先驱重担。

    “呵呵,不是诓骗同胞入海做寇,也不是拐卖同胞泰西为奴。而是给他们一条生路,颜大当家当初,不也是如此吗?”

    一路风雨走过的颜思齐,自然比严晓松更加了解如今发生在辽东、山东、淮北一带惨绝人寰的大灾。他当初,也是走投无路才铤而走险出海谋生。

    “话是如此,但多少八闽乡亲随我出海闯荡,多少人葬身海外,一想起,就心里有愧……”颜思齐说到这儿,已经红了眼。

    “我中华美利坚共和国,虽然不是蓬莱仙岛,但也是中华汉家的一方净土,先祖能落叶生根,建下基业,大明同胞又有何不可?如今,我国民生活之快美比之大明何止强上百倍,沃野万里,威震一方,有感故土同胞受难,全国父老忧心如焚,才有我万里回乡之举。”

    也不管用词是否恰当,严晓松硬是又胡诌出一通听起来极其煽情的还乡团宣言。

    静静地看着眼前一身和泰西范式衣着颇为不同的青年,颜思齐沉默了。良久,才一停步,沉沉说道:“颜某就算为大明百姓谋一条出路吧!但不许弗朗机人自行募招!不过,即便是落难流民,官府驱之不及,但也不会坐视你我之举!迁民之事,如同造反,过往海商耳目混杂,谈何容易!”

    “若有一人相助,颜大当家是否放心?”说完,严晓松指了指小径远方,只见一位青年书生正笑嘻嘻地站在路zhōng yāng,对着两人远远地一拱手。

    “哈哈,严先生果然深谙此道,若这刘家也参与进来,那颜某就放心去做了,不过……”颜思齐的态度猛然发生了改变,此时已经是一双大眼透着jīng光。

    “嗯,我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将全力保证颜大当家在大明海上的利益。无论是商还是武……”严晓松知道到了讨价还价的时间了,只是神秘一笑,就丢下颜思齐,自己朝远方正等着的刘耀禹走去。

    “这美什么的国,果真有那么大能耐?”

    不仅仅是弗朗机人的谦顺态度,甚至还轻描淡写地就让这些泰西番夷对自己放弃了敌意,还有那巧夺天工的海货,这严晓松背后的海外之国不可小觑啊。颜思齐也是阅人无数的枭雄,见严晓松如此自信,也就暗暗释怀。

    ·

    竹院里的颜家人走光了,卡特琳娜这才笑嘻嘻地坐在了严晓松身边,一起陪着官N代加富N代刘耀禹高谈阔论。

    “……严兄先祖辈果然非常人啊,如此这番呕心沥血,含辛茹苦,才有我华夏一脉扬威海外,真让我等后辈叹服!”

    刘耀禹在这段时间已经彻底成了严晓松的粉丝,每当严晓松抠破脑子编出一段“国史”,都会引起刘耀禹一阵赞叹捶腕。

    “严兄,我观这些rì诸多海商纷纷议论贵邦琉璃珍货,可否让我一观?”话说到尽头,突然刘耀禹一拱手,露出殷切的目光。

    “卡特琳娜,去房间拿一套玻璃酒具和一瓶香水来。”严晓松暗暗叫好,但表面上,依然语气平静。

    嗯,别人讲究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讲究君子装逼淡如水。

    不一会儿,一大一小两个包装盒就放在了竹院石桌上。之后的半个小时,就是刘耀禹失态的半小时,也是严晓松心里特爽的半小时。

    “可是朝贡之物?”刘耀禹挣扎了半天,才缓缓盖上,面露疑惑。

    “不,商品而已。这次远来,无法携带更多杂物,看得过眼,就赠给易平兄了。这些在我国,虽然不是什么稀罕品,但也要耗费百人之力,一年才能做出一套。”严晓松微笑着看向自己的未婚妻,只见卡特琳娜都愣住了。

    耗百人之力,一年方有一套,还能做为海货?!刚一听说对方把如此珍贵的泰西水晶琉璃酒器和水晶琉璃香液送给自己,还要欣喜道谢,但后面那半句就吓人了,刘耀禹瞬间表情凝固。

    “若是此等海货,不知严兄可寻得陆上买家?”刘耀禹说的时候,嗓子都在发干。

    “哎,本来想找一家做大明内省代理,但没人有气魄胆量吃下。至于其他商品,我就更没信心了。”严晓松故意叹了口气。

    迅速起身,几秒后,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失态,然后带着尴尬的笑容又坐了下来。半响之后,刘耀禹才带着郑重的表情双手一拱,说道:“弟不才,愿为刘家门下陋业广成号定下这内省代理,不光是这水晶琉璃品,其他皆是。”

    “哦?”严晓松故作惊诧。想了下,对着卡特琳娜一个眼sè,后者识趣地走开了。

    “颜大当家已经分去南洋、倭地代理,如果刘家愿意做大明内省代理,那我也就放心了,免得生意送给弗朗机人白白赚走同胞的利润。不过,我有一难题,希望刘家能帮忙解决一下……”

    一个小时后,刘耀禹离开了远来客居,激动之中还带着几丝忐忑。

    ·

    两天后,是个特别的rì子,严晓松婉拒了许多明朝海商的盛情邀请,带着卡特琳娜乘船来到澳门凼仔岛,登上了海拔仅一百多米的小山峰——大凼山。

    跟随的仆役或葡萄牙士兵被留在了山脚,两人彼此牵手扶腰,沿着简陋的石梯缓缓而上。严晓松今天加了件大衣,而卡特琳娜则是在她爱不释手的汉服宫裙外套了一副名贵的毛裘。

    一直忙碌了近两个月的严晓松,今天是来兑现他已经耽搁已久的承诺,带卡特琳娜观看风景。

    小亭台之中,一阵寒风吹过,卡特琳娜哆嗦着靠紧严晓松,把头埋在了对方的怀里。

    眼前,绿岛蓝水之间,多了一片奇特的sè彩。漫天的雪花翩翩而来,山峰四处挂上了柔和的白霜,南中国难得一见的奇葩冬景尽收眼底。

    1621年12月24rì,西历平安夜,明帝国历天启元年冬月十二。澳门,雪。

    小冰河时期诡异的气候变化,导致全球xìng的雪线南移,寒灾遍地。临近腊月,湘、闵、粤有雪。寒cháo扫境,福建延平、邵武两府山雪数尺,人畜牛羊草木多冻毙;粤广州、琼州两府罕遇风雪,世人震愕,“雨雪三rì夜,树木尽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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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幸与不幸(一)

    西历圣诞节平安夜就在一场鹅毛大雪中悄然而来。从半夜就开始的浓浓风雪,打消了任何人在露天进行任何活动的念头。连同平安夜的庆典在内,好几天前就由街区欧裔居民自发布置好的街道庆祝装饰,这一下就被大雪泡汤了,而且看样子,即便是明天的圣诞节,风雪依然不会消停。

    无论是街道、〖广〗场还是一座座被绿树围绕的厚实宽敞的街区公寓建筑,都被飘扬的雪白sè覆盖。

    已经更名为“曼城市长岛新区”的前布鲁克林工业区某条积雪覆盖的街道上,一名裹着厚厚冬装的壮实汉子,正抱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艰难地踩着积雪,朝远处的某座公寓走去。

    鲁道夫,曾经的莱茵.普法尔茨领(德意志一个地区)海德堡乡下一个默默无闻的泥瓦匠,终于带着一身风雪敲开了房门。刚一进屋,一股温热的风浪就扑面而来,胡须、脸上、衣服上的雪渣以极快的速度退去。

    壁炉里的木炭红彤彤的,地面铺着一层最廉价的棕sè羊毛毡毯,墙面除了用来装饰的一张大大的驼鹿皮以外,并没有寻常家庭常见的那种带着美丽huā纹的光洁瓷砖。

    “亲爱的鲁道夫,我真担心你!从这里到商店可要走上一段路了!”

    温柔的妻子伯莎赶紧从一侧关上房门,将千方百计企图挤进客厅的风雪档在门外,之前还顺着门缝发出尖利呼啸的风雪声戛然而止。

    “爸爸!”

    之前一直趴在玻璃窗前哈着气涂鸦的六个孩子也跑了过来,纷纷围在了鲁道夫的身边,最大的长子不过十四岁,而最小的儿子才只有两岁多。

    “哈哈,孩子们,圣诞节要到了,每个人都有礼物!”

    鲁道夫把沉重的包裹放到了客厅的大桌上,解开封口,露出了里面玲琅满目的生活用品。

    “我美丽的伯莎,这是给你的!”鲁道夫取出一条厚厚的、染印着几种颜sè的羊毛围巾,亲自挂在了妻子的脖子上。

    “啊!这可是‘杨雯雯’牌的!”在这片城区已经定居四个多月的家庭主妇一眼就看出了丈夫购买的围巾牌子。

    作为目前曼城市首屈一指的奢侈品牌,杨雯雯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各类家居纺织品已经在欧裔移民中形成了不小的影响。在拉拢吸收了同为穿越者的几名前私营制衣企业的制衣女工后“杨雯雯生活艺术公司”的制衣业务很快就占据了垄断地位。

    当然,面前的这种颜sè用料的廉价款式,其价格和档次肯定不会和销往欧洲的那些更加奢侈的品种相提并论,但也至少要卖出一个银元了。

    在妻子还在发呆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鲁道夫又得意地掏出了一个大纸盒子,递给了长女苏娜的手里:“亲爱的苏娜,快去把礼物分给妹妹们,每人都有一个!”

    长女苏娜,次女乌娜,三女冬娜,三个女儿如喜鹊般一人一只手抓着大纸盒的边缘,跑进了卧室。

    接着把一根麦芽棒棒糖塞进最小的儿子海德里希的嘴里后,鲁道夫带着认真地表情招来了自己的长子,已经十四岁的艾文。

    “艾文,过来。”拍着儿子的肩膀,鲁道夫从包裹里取出了一件厚实的黑sè外套大衣,然后和蔼地披在儿子身上,还退后几步打量了一番“嗯,不错,外出上学就可以穿这件了,我的儿子应该在同学们中间有更好的形象!”

    不好意思地摸着披挂在肩头的大衣,正在街区学校就读的rì耳曼少年用力地点着头。

    清理去毛的肉滑滑的鸡、熏制的香肠、雪白的面包、金黄的腊肉、淡黄的玉米酒,以及几样利用大棚技术培植的在冬天里显得及不搭调的鲜嫩蔬果。包裹里每取出一样,家庭主妇的眼睛都要眨巴一下。

    “鲁道夫,我们应该节俭!你一个月的薪水可只有24元……我们还要偿还好几百元的移民安置费,我们的孩子比别人多太多了……”孩子们都回到自己的房间欢乐去了,看着丈夫铺满整个桌面的采购商品,家庭主妇压低了声音,局促不安地捏着衣服边角。

    “哈哈,亲爱的,我的公司刚刚拿下船厂新建船坞的订单,老爷们发了赏金,他们叫什么来着?对,圣诞节福利!”鲁道夫笑呵呵地从兜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封,从里面倒出了一串闪亮的大小硬币“总共发了10元!买这些东西只huā了8元。”

    一个圣诞节就huā掉8元?!捧着手里熟悉的、还带着丈夫体温的硬币,家庭主妇呆呆看着一语不发,心尖都在发颤。

    一个小时后,晚饭的时刻终于到了,一大家子就围在餐桌前大快朵颐。

    除了年龄大点的长子和长女以外,家庭主妇要同时照顾四个孩子的吃相。最小的儿子海德里希的围巾上洒满汤汁,一张小嘴糊满了混合了油脂的面包屑,看起来极其邋遢而可爱。

    以往只有贵族老爷才能吃到的白面包,现在已经成为了鲁道夫一家时不时都能奢侈一把的东西。曾经为了省钱,伯莎一度还跑遍商业街,愣死没买到那种硬得可以当做锤击武器使用的黑面包。

    这里的rì常huā费比之那个烂泥般的德意志海德堡乡下要惊人得多,不过丈夫的收入也比以前做梦的时候也惊人得多。月薪和各种“赏金”加起来,几近当初累死累活做泥瓦活的月收入的五倍。

    住着虽然简陋,但更为温暖舒适的房子,看着一大家子温饱安定的样子,鲁道夫有点jīng神恍惚。

    曾经的最高领主、腓特烈五世老爷自从当了什么波西米亚国王后,鲁道夫的家乡就变成了一个火药桶十足的竞技场,随着前线战争的失利,来自周边其他地区的旧教联军很快就扑到了海德堡,战争使家乡变成了一片废墟。

    一村的父老就这样不是被强征入伍,就是在战火中分崩离析,最后只剩下了几百老弱妇孺出逃,一直到达了荷兰境内。但很快,荷兰与西班牙的边境战争又爆发,更多的难民也蜂拥而来,鲁道夫一家八口的命运很快就岌岌可危,而之后发生了荷兰zhèng fǔ的难民强行驱离事件,又让鲁道夫一家莫名其妙地被强行被送到了英雄港。

    再之后发生的事情,已经让鲁道夫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一碗肉汤外加两块黑面包,鲁道夫一家就签下了契约奴合同。

    “鲁道夫,有人敲门!”正在丈夫在发呆回忆的时候,妻子伯莎的声音传到了耳边。

    看看窗外夜sè下一片风雪依然肆掠的景象,鲁道夫赶紧整理了下衣服,一边安抚妻女们不要紧张,一边深吸一口气朝大门走去。

    门打开了,一阵风雪裹着一个头戴大檐帽、身穿毛领jǐng服大衣的汉子进了屋。

    “倒霉,这个该死的天气……哦,和节〖rì〗本身无关。”拍了拍肩上的积雪,又取下jǐng帽抖抖,然后又戴上,这才一本正经地站直了身体,用一口蹩脚的华语说着“平安夜快乐,鲁道夫先生!”

    “您也快乐,安德森jǐng官。”

    面前的街区责任jǐng官是位荷兰裔,据说比鲁道夫本人早近半年移民到曼城市,现在不光已经拥有正式定居权的,而且还在一个月前当上了本街区的责任jǐng官,是目前这片街区名副其实的“老爷”级别的人物。倘若他知道对方最初是以战俘身份登上这片土地,估计就不会想得那么简单了。

    “哦,不错啊,鲁道夫先生,您已经会用华语问候了。”安德森jǐng官裂开大嘴笑了,一边耸耸鼻子,目光转向了一大家子围坐的餐桌,露出羡慕的表情“今天的晚餐很丰盛!不过,我还会送给您一个更好的圣诞礼物。”

    一大家子从jǐng官进屋开始就沉默紧张的表情,此时都舒缓下来,家庭主妇伯莎招呼长子长女将弟弟妹妹们带进卧室,这才忐忑地走到丈夫身边。

    从怀里掏出一封还带着体温的信笺,安德森jǐng官提高了音量:“鲁道夫.沃尔夫冈先生,这是移民部劳工管理局转交街区jǐng署的文函,鉴于您勤奋的劳动表现,已经通过了移民部的审核,您现在提前获得〖自〗由,还能拥有临时定居权了!您的家人再过三个月,也将自动拥有临时定居权。”

    非法移民、契约奴、临时定居权、正式定居权、永久定居权,以及公民权,就是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国民法》规定的居民个人身份记录。

    和〖自〗由移民一来就能获得正式定居权不同,契约奴最多只能获得临时定居权。但在亚速尔群岛英雄港的美国总领事馆,除非是高等技工,否则〖自〗由移民的身份和签证是极难获得的,基本大部分都只能选择先签订契约奴合同,再等取消契约奴身份后获得临时定居权。

第十一章 幸与不幸(二)

    午后,曼城市长岛新区西面的陆军jǐng备营地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军号,更着就是一连串尖锐的军哨与急骤的鼓点。

    大约一个连的陆军士兵穿着厚实的冬季军大衣,扶着钢盔挂着步枪纷纷奔涌而出,在风雪下开始站队。整队过程中,除了呼出的片片雪白空气,没有一个士兵出声,一个个笔挺地背枪站立,任由雪huā在肩头或钢盔上堆积。

    斯科特中士站在队列的最排头,侧目看着自己的队伍。视线的远方,几个军官从营门外走来,甚至其中一位还是最新晋升为陆军司令的陈礼文准将。

    斯科特看了下天空,对风雪弥漫的圣诞节还进行如此紧急的军事集合感到一丝不安。

    一个印第安排和两个欧莆排组成的步兵连,就是当前曼城市长岛新区的本地驻军。到目前为止,除了少部分老兵和士官,大多数人都只进行了两个多月的集训。

    和后世更加复杂的作战方式相比,线列战术本就是一种容易训练的条例古板的简单模式,所以目前来看,眼前这支步兵连表面上的军纪军容还算让陆军司令陈礼文满意。

    “将军,部队集合完毕!”本地驻军最高指挥官是何语上尉,如今已经完全适安了建国后的陆军军官身份,正一脸肃穆地对着眼前同样站立在风雪中的陆军司令陈礼文准将行礼。

    “企业号和远洋贸易船队在本年度最后一次返航途中遭遇恶劣的气候,大部分商船都损坏严重,导致返航行程耽误了整整十天,而且船上装载的700多名移民也爆发了严重的传染病和部分sāo乱!”

    陈礼文脸sè铁青,在官兵队列前慢慢走着。

    “具体情况还不明朗,现在船队即将靠港,你们的任务,就是火速前往外岛区码头维持码头秩序,协助医院和〖jǐng〗察分离移民和病患并逮捕之前在船上煽动闹事的部分恶棍,如果有人胆敢制造混乱或抵抗,就地枪决!”

    说完,陈礼文就转身朝营门外走去,一行军官也紧紧跟上。

    “全体都有!向右转!跑步前进!”何语大吼之下,百来名官兵同一时间两腿一收,然后齐齐转身。

    大约三个小时后,连续多rì的风雪居然停了雪白一sè的曼城市外岛区码头上,六艘残破不一的风帆盖伦船正静悄悄地停泊着一队队衣衫褴褛的欧洲移民抬着重病的伤号或彼此搀扶着走上码头。

    十多名从首都国立医院调来的医护人员已经分成几个组,一一对应每艘靠港的风帆船,从曼城市各区集中而来四十多名〖jǐng〗察在码头拉起了jǐng戒通道线。而一个连的陆军官兵则荷枪实弹在jǐng戒线一侧排满,死死地盯着那些来自欧洲并在海上捡回一条命的难民们。

    陆军司令陈礼文和紧急赶来的国家安全部部长刘云,并排站在了码头边,看着眼前气氛紧张的场景,表情各有不同。

    走上码头的阿德莱德等船员个个满脸憔悴,头发如鸡窝,阿德莱德那顶漂亮的船长帽早不知道去了那里,从脸上还能看到几丝硝烟的痕迹。

    “将军我们在半途遇见了恶劣的风浪,猎犬号差点完蛋!船队航速大大降低,更可怕的是,十天前伊登号和妖jīng号上还爆发了瘟疫,许多人都呕吐下泄,死了很多人药也用完了”阿德莱德苦逼着脸站在陈礼文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上帝保估,我们还能活着回来!”“怎么回事?老赵他们不是在亚速尔建立有检疫所吗,怎么会带上传染病?”陈礼文把头转向随同阿德莱德下船的任长乐语气里颇有不快。

    “就那么几种检疫手段,不可能完全没有风险……而且那些难民就没有几个有啥好的卫生习惯!事前也没准备那么多的黄连素。为了隔离病患,妖jīng号上的船员还和移民发生了冲突幸好有企业号在,不然就麻烦了”任长乐不知道从哪儿要来了香烟急急抽着“干!

    老子这次倒大霉了,才从西班牙人手里买来一条船,一次返航就烂得一塌糊涂,包括雯雯号,估计这次维修费就可能超过10000块!”

    陈礼文没有搭理任长乐这般充满铜具的抱怨,冷着脸转到了一边。

    而陈礼文身边的国家安全部部长倒是很认真地问着企业号的代理舰长孙阳:“孙阳,这次妖jīng号上移民都是些什么成分,怎么会有sāo乱?”海军上尉孙阳摘下军帽,脸sè也是烂烂的:“大概是许多波西米亚或德意志地区的流民,他们当中不乏有当过雇佣兵的人。我们打算强行隔离部分最严重的病患,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闹事了,船员和移民都死了几个。”

    “刘云,我建议马上隔离妖jīng号靠港区,不管是有病没病的,全集合起来,让船员指认sāo乱分子!凡是参与过sāo乱的,一律押到海边枪决!我会和那些国会的大爷去解释!”

    陈礼文只是想了几秒钟,就下达了一个让在场人大吃一惊的命令,这位陆军司令在建国以后似乎冷血了许多,此时的命令一出,吓得任长乐嘴里的香烟都掉地上了,而国安部长刘云反而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全力jǐng戒的军事码头区,通道jǐng戒线两侧占满了〖jǐng〗察和士兵,一个个大难不死心惊胆战的欧裔移民男女老少哆嗦着身体,小心翼翼地鱼贯而过。不远处,曼城市外岛区移民检疫营地,几间消毒房里的热水锅炉也开始升火,十几口大锅在营地的空地里支架着,已经飘出了香浓的菜汤气息,每个看到的移民都暗暗吞着口水。

    “一个个从通道走过去,不许喧哗,不许拥挤!严禁随地大小便,严禁随意走出临时居住区,严禁使用任何武器攻击他人营区有足够的食物和衣物,个人行李必须统一存放。就餐后领取号牌,进入指定的消毒房……”

    几个欧裔〖jǐng〗察举着一个铁皮喇叭筒,分别用自己的母语对着蹒跚而过的人群反复喊着千篇一律的条令。

    这样的过程,从两个月前的一批欧洲移民到达时就成为了死规矩。

    斯科特中士静静地站在最前沿,曰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一个个如乞丐般的欧洲移民,心里一阵阵叹息。

    “举枪!瞄准!”

    远方的海岸边,一个印第安排的官兵已经举起了步枪,一串串刺耳的枪声不断传来,斯科特脸上的皮肉不禁微微抽搐。

    他知道战友们正在执行一项冷酷的命令,至少在他数来,已经有超过二十名在船上煽动闹事的男子被执行了集体枪决,其中不乏已经病得不省人事的。面对这样的sāo乱参与者,士兵们只是抬到一边,就用步枪顶着脑袋开了火。

    耳边,枪声断断续续,其间还有嘶哑的哭喊哀嚎求饶,但这些都不足以阻止正在进行的行刑。缓慢前进的移民中掀起了一阵涟漪,斯科特等人迅速端起上了刺刀的步枪,然后带着暗示的眼神微微摇着头。男女老少回头看着远方那段血腥的海岸线,都缩回了头,紧了紧自己单薄的外套,如失魂般继续往前走去。

    “嗨!好jīng神啊,老兄!”一声晦涩的波西米亚语从人群里响起,斯科特转头过去,只见一位体格壮硕的欧洲汉子正讨好的对着一名cāo着德意志语的小〖jǐng〗察在打招呼。

    已经在几个月前通过移民审核成为〖jǐng〗察的rì耳曼裔青年冷漠地转过头去,没有搭理对方。

    曾经身为腓特烈五世麾下主力部队成员的马卡洛夫自讨没趣地耷拉下头,又把目光转向了斯科特等军人,眼里露出了火热的目光。身为一名久经战争的雇佣兵,马卡洛夫一下就嗅出了斯科特等人身上传出的血腥气息。

    1621年度的最后一次贸易,除圣玛利亚号在担任亚速尔群岛与里斯本之间的运输任务,其余船只全部返航。船队除了装载了上千吨物资外,好大喜功的亚速尔总领事馆还一次xìng硬塞了700多名欧洲移民,导致每艘船都人满为患。

    一场肠胃流行病、sāo乱、加上险些导致团灭的海难一起,超过200

    人死去,其中被枪决的sāo乱分子就有30人之多。而更严重的是,连同企业号轻巡洋舰在内,几乎所有的船只全部都要入坞修理,没有三个月的时间是不可能再起航的。

    比起其他几艘本就属于国营进出口集团的风帆盖伦船,无论什么程度的修理都自然有人买单不同,刚成立不久的中远国际贸易公司的“雯雯”号以及才买来的“长乐”号,这次大修所要耗费的资金,估计就要占去本次贸易的过半利润。

    不知道远在亚速尔英雄港正在筹备当地制衣工厂的杨雯雯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撕了任长乐。

    圣诞节发生在曼城市外岛区的残酷一幕,对于其他市区的居民来说,即便亲眼所见,似乎也不算什么大事,这个颠沛流离的时代,人命如草芥大概就是如此。

    修建在曼城新区的某座小教堂里,一位来自波西米亚的牧师正满面红光地对着所有前来参加圣诞弥撤的居民们念念有词。人们虔诚地低着头,祈祷上帝的同时,满怀憧憬地期待来年的美好生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uunc毗)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向迷航1642致敬,可爱到爆的马卡诺夫永远属于大家,将继续在新世界1620中友情出演!另外,苏子宁昨天告诉我,国家各方面问题很多,根源在于各种票票少了点……德玛西亚!)

第十二章 财政预算

    几天前,关于陆军司令陈礼文 准将杀伐果断的处理船队移民sāo乱的事,并没有在国会两院引起太大的风波。除了少数众议院议员吵闹着要追究陆军司令部不通过zhèng fǔ内阁国防部授权,就先行处决sāo乱者的责任,基本上连内阁总理齐建军都私下承认了军方的果断措施。

    因为比起国会和zhèng fǔ内阁自己的那一档子破事,这样的小事目前还不值得所有人投入自己的jīng力。

    抛开几部立法的长期争执问题不谈,从11月开始就展开的1622年度zhèng fǔ财政预算案的审计工作,至今都在齐建军领导的zhèng fǔ内阁和众议院之间踢来踢去没有个正式结果。

    数次修改预算方案的齐建军等内阁成员已经心力憔悴到了极点,尤其是退出军职成为国防部长的郑泉,更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众议院那一帮子男女老少的胡搅蛮缠到了何种程度,对那种“鸡蛋里挑骨头”的狂热劲到现在还无法理解。

    鉴于1621年国防事务的支出已经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新的国会众议院几乎一边倒地否决了内阁总理齐建军提出的数个版本的预算案。其中的争议焦点,就是国防开支在他们眼里依然离谱,其次就是为维持移民各项支出做出的预算项目。

    对于八字还没一撇的所谓明朝移民计划,即便当事人严晓松目前正杳无音信地奔走在遥远的东方,众议院的文青吊丝们三天两头满心期待着消息,但包括参议院议长刘老以及总理齐建军在内的几位,都有点心里玄乎乎的,至于制定多少额度的移民预算才算合适,基本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

    即将过去的1621年,国家GDP粗略计算为1150万美元,包括企业税和四大国企上缴红利在内财政收入达到280万美元。财政进项非常极端,几乎全依赖于对欧洲的贸易出口国内人口消费基数小之又小,产生的国内消费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即便前社区经管委负责人史文博和现任财政部长刘鑫未雨绸缪地早在欧洲贸易之初就制定了临时税收制度,但目前的财政收入的主力构成,不可避免地还是以欧洲贸易为纽带组成的生产流通出口链。

    而1621年的支出就极端了。从二月份起正式建立施行的社区委员会财政结算制度算起,军事防务方面的相关支出就达到了70万美元,占全年支出的五成!也就是说,当时总数加起来才一百多人的军事力量,平均每个人头上就用掉了近6000美元!其次就是工农业基础建设的支出达到50万美元,卫生与教育等等全加起来都才20万美元不到。

    当然其中绝大部分军费都成为了军事装备的研发生产投入国家军工生产一开始就是个大坑,姜兆龙和林有德在这方面的狮子大开口一向是人神共愤的。

    而石益格和游启的造船厂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艘企业级的造价结算没有一艘低于15万美元的,这还是大部分初级劳力都是廉价欧莆契约奴技工或印第安人的情况下产生的。

    好吧,即便这个过程中国家也获得了税收,但国企资产股份私有化法案执行后,国库除了几百公斤黄金外,账面资金结余也只剩下了50万美元不到,而且几乎全部投入到国家控股的央行股权,否则央行全被几百个资本家私人掌握也不是个人人都愿意见到的局面。

    由此而来的种种前因后果,导致1622年国家财政预算案显得格外慎重。当头挨棒的首先就是国防预算支出。

    按照郑泉的打算,1622年上半年就要完全完成外籍步兵营的组建,

    陆军投入资金换装最新式的22A型后装步枪:陆军炮兵装备研发也到了最后关键阶段:曼城市外围几个重要地点的基础防御工程必须完成第一期建设:海军方面,四艘企业级轻巡洋舰rì常维护花费必须要保证,如果有可能的话1200吨的企业级扩大版“共和”号、“探索”号以及“西点”三艘轻巡洋舰最迟年底前也要开工,海军官兵招募训练也要带有前瞻xìng,未来的1500吨级“宪法”级机帆轻巡洋舰的预研资金更不能被拖后腿:长岛北部海岸的北湾要塞需要尽快开工,海军基地的建设也迫在眉?

    ,…

    林林总总算下来,1622年的国防预算开支至少在120万美元以上!而1622年的财政总预算支出被告知必须控制在250万美元以内因为谁也不敢保证欧洲出口贸易不会出现一些意外。

    新的全民卫生保障系统还需要投入,首都曼城市区的建设不能停,明朝移民预算要有保证还需加大教育与科研支出的呼声更是导致财政拮据。倘若不是社会福利保障人群目前还极为有限,估计寅吃卯粮的rì子不可避免的会提前到来。

    揉了无数个版本的预算案终于在1621年12月31rì这天不得不有个结果,无论是zhèng fǔ内阁、参议院还是众议院,都对本年度最后一次国会zhèng fǔ预算听证审议会报以最大的期望,就连国家最高吉祥物陈长远总统都到席了。

    国会听证会的临时场所目前还只能在前社区委员会的小礼堂内进行。近百号人都拥挤在一排排小凳上,等候着zhèng fǔ内阁的预算案提交。

    这次轮到内阁总理齐建国杀伐果断了,不等郑泉做出预算解释,就单方面主动减少了1200吨“共和”级轻巡洋舰的建造计划,三艘变两艘:又砍掉了一半的“宪法”号机帆混合动力轻巡洋舰的研发资金,并调整缩水了北湾要塞的修建方案,延长海军基地的施工周期最后,国防预算定在了95万美元。

    首都市政基础建设预算的也进行了缩水,60万美元:卫生与教育科研预算支出,30万美元:移民预算50万美元……

    会议从早上一直开到黄昏,最后,1622年度zhèng fǔ财政预算案的250万美元限额被瓜分一空随着众议院和参议院分别完成最后的审批表决,刘老迫不及待地在激动冲敲飞了他的榔头宣告财政预算案的通过。?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样熬骨油的折腾让以前从没有经历过如此繁琐考究的zhèng fǔ官员和议员们jīng疲力尽,也对所谓的mín zhǔ议程产生了刻骨的体会。

    累是累了点,但年轻的zhèng fǔ官员和众议院议员们中,居然不少人都一副辛劳过后志得意满的表情,对自身参政权力的认可与满足感无以复加。

    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就是国防部部长,从头到尾都忍着情绪没发一言的郑泉在散会后刚一回到办公室就被两位陆海军司令堵在了办公桌后面。

    和16222年度陆军预算基本变动不大相比,海军司令王铁锤准将是年度国防预算最大的受害者拨给海军的年度经费只有58万。不光三艘新舰的建造计划变成了两艘,就连期待的“宪法”号机帆轻巡洋舰的研发也从一年拖为了两年。

    “够了!”郑泉终于发火了,一誊就砸在了办公桌上,然后气呼呼地翻出几页纸,扔到了王铁锤面前。

    “你自己看看!别提共和级,一艘企业级到底要花多少钱,15万美元!一艘企业级的年维护费多少?至少要15000美元吧!一发炮弹多少钱?旧美元!官兵薪资、rì半训练花销、海军基地的修建、哪一样不是流水一样花钱出去!我能帮你们变出钱吗?!”

    郑泉又看住了没事也来凑热闹的陆军司令陈礼文,无力地点了点桌面:“外围陆军防御工程仅仅第一期就被国营建设工程集团和建材公司敲走了10万为了赶在明年三月份投产22A型后装步枪,姜兆龙和林有德那两个老骗子已经让我们陆续砸进去了近10万。一把22a步枪他开价就是80块,第一次开工订单还不能低于1000枝子弹订购5万发起,每发一块钱!”两位军种司令都一愣,纷纷怒出怒容。

    “一块钱一颗子弹?!我干他大爷,他们怎么不去抢!真他妈的把自个儿当资本家了?!”陈礼文终于吼起来了,陆军准将有失风范的形象吓得国防部办公室内还在临时加班的几个欧裔女秘书花容失sè。

    看着两个老部下一副义愤填膺的摸样,郑泉倒是平静了许多半响,冷不丁地冒了句:“不过我听说,二位都在通用工业公司、北方工业公司和造船厂都入了股份的吧……”

    气氛为之一冷,两位军种司令面面相觑,然后双双叹气走出了国防部办公室。

    元旦前夜的曼城南区魅影酒吧里通用工业公司和北方工业公司的一众董事正在一个小包间内开庆祝会。

    通用工业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政官姜兆龙笑眯眯地打开一瓶欧洲进口葡萄酒,给在座的两家公司的几大股东一一倒满。

    “姜总,既然生意这么好不如chūn节的时候给大家发一次红利?”

    商务部和国营进出口集团发出的,出口到葡萄牙、荷兰、西班牙、

    英格兰、丹麦的军火订单几乎排到了1622年8月份以后本国陆军的武器换装计划也**不离十,几大企业的机械工具制造订单更是多得没时间处理。未来的收益已经显而易见,让一众董事们乐开了怀。

    就连之前一直对资本私有化抱怨连连的董久楠,因为明智地入了姜兆龙的股而兴致高昂起来。除了自己负责的国营建设工程集团外,董久楠还同时成为好几家企业的小股东,其中入股最多的就是姜兆龙的通用工业公司。

    “大家是需要回报的,不过我今天想和各位商量一下,我们眼光再看远一点,来年继续扩大规模,争取巩固我们的企业优势。我和林总以前是老同事,现在又紧密合作,可以更加保证大家的利益!”

    姜兆龙端着酒杯,对着林有德微微致礼,但满脑子盘算着怎么把垄断进行到底。

    “万一以后国家又立法禁止垄断呢?”一个股东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这些年不用担心,政策会持续至少两届,到时候就算有什么反垄断法,也动摇不了我们的自然优势地位。”姜兆龙得意地晃着头,似乎成竹在胸“未来国会再怎么换人,底子还在我们自己人手里。”“那狄祖恭前段时间一直在众议院嚷着要出台什么《劳动保障法》,要求剑、时工作制。、,董久楠犹豫了半天,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都是自家兄弟,他一直找我,想在国会得到支持。如果真有这么个法,那姜总你那里许多订单不是很难完成了?”

    “你认为整个国会的人全是他那样的卫道士?哪个议员和当官的不是在各个企业有私人投资,他难道例外?”林有德笑嘻嘻地站起来,看着曾经的建筑队队长“董总啊,你现在也是国营大集团的老总了。

    人在什么高度,就要有相匹配的眼光和思想,否则永远都要落后时代的步伐。苏子宁当初是怎么劝你的?不管这个国家怎么弄,管它国企还是私企,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同心协力利益共享才是大家前进的唯一方式,任何标新立异的念头,只会让他人疏远。”林有德一番话,顿时引起在场的几位点头呼应。

    想起自己曾作为一名普通码头工人的时候,也许是最在意这些劳动保障法规了。虽然曾经的法规大多数时候也只是个表面文章,但董久楠至少认为那是也一种名义上的尊重与保障。

    脑子里又出现那些每rì工作至少12个小时以上的欧裔技工或印第安雇工的身影,董久楠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与工友们。那在烈rì炎炎之下、寒风凌冽之中为了养活自己和家人疲惫不堪地出工,要胆战心惊的面临各种刁难下的工资拖欠,更要承受意想不到的随时而来的工伤事故,然后默默度过自己的黄金年华。

    董久楠呆呆看看桌面,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第十三章 亚速尔制衣厂

    一月的亚速尔群岛,即便是rì历表上的冬季,其气温依然在10度以上。气候宜人的英雄港自然让来自北美的穿越者们过着截然不同的舒适生活。

    从去年六月开始,不断兴旺的海上贸易终于带了比蝴蝶翅膀更大的风波,来自欧洲沿海各国的商船如被鲜花吸引的蜜蜂一样,源源而来。甚至到了去年底,加勒比海、西非沿岸的各殖民地商船也闻风而来,虽然数量不多,但特塞拉岛英雄港显然在这个时代掀起了一阵异乎寻常的商业热cháo,成为了浩瀚大西洋之中一块让人匪夷所思的热点。

    特塞拉岛英雄港西面的美租界,已经和几个月前大变了样,不光面积又有所扩大,甚至从表面上看,已经更像是英雄港新开辟的一片城区。得益于滞留于此的上千名从葡萄牙、荷兰等地转送来难民,在以工代赈的管理措施下,租界行政区、商业贸易区、货栈仓储区、劳工居住区如雨后chūn笋般纷纷出现。

    虽然表面上看一切还是比较简陋,但整个美租界所展现出的蓬勃生机让统治亚速尔群岛已经有近十个年头的葡萄牙总督加西亚都微微有点害臊。

    首先就是味道,一道无形的分界线,让美租界和英雄港其他街区有着既然不同的嗅觉体验。中华美利坚共和国的洁癖国风让每一位进入美租界的欧洲商人或官员都感到诧异。

    其次就是居民收入,似乎美租界总要和英雄港街区比较,有幸进入美租界做工的葡萄牙人,或者是远远运来的难民劳力,他们的月薪资几乎都比整个欧洲的平均水准高得多。就连英雄港街区的许多熟练技工都偷偷摸摸地跑去了美租界。

    更不用说在亚速尔兴起地一阵东方华服时尚,强势的杨雯雯牌衣饰不仅仅在葡萄牙和西班牙贵族阶层内引起了相当规模的追捧。jīng品服饰几乎有价无市,甚至就连亚速尔本地的富贵人家的家眷,都偷偷摸摸地尝试着。假如不是因为怕这种“模仿贵族”的大逆不道行为引来灾祸,恐怕街头巷尾还会见到更多东方服饰打扮的本地女xìng。

    但不管怎么说,英雄港也确实迅速繁荣起来了,除去美租界不算,英雄港的常住人口已经超过2400了,几乎比美国人到来前增加了两成!大量在本土混不下去的葡萄牙平民不知是受了商人的引导还是听信了什么传言,居然携老扶幼在大半年时间离跨海跑来了好几百号人。

    专为美租界提供各种生活便利的商店和作坊纷纷出现,甚至就连jì院都开到了美租界。

    入港税、贸易税、居民人头税等等税收每个月都在增加。而加西亚本人的灰sè月收入也膨胀到了让他终于不再关心的程度。有钱嘛。钱多到一定时候,就是纯粹的数字了。

    美国人的总领事馆又在商量租用更多地皮?没问题,只要亚速尔还在葡萄牙控制下,一切都好商量!

    需要更多的劳工人力?没问题,价钱运费商量好。那些往返欧洲的商人们会尽量在他们的漆黑船舱里塞下尽可能多的人过来。

    需要更高自主管理权?没问题,只要港口旗帜还是葡萄牙的就行!哦,这个不行!

    没有得逞的史文博只是微微一笑,就又划走了紧邻美租界南面的沿海森林坡地。他打算在那里打造一处“亚特兰蒂斯社区”,功能嘛,自然是将来吸引欧洲各国的权贵,后世各种**产业早在史文博的规划之中了。

    .

    美租界的北边,原本是一片灌木和杂草的荒地,如今新建起的一座混木结构的大厂房以及若干劳工宿舍。一条简道直接延伸到租界中心街区。

    大厂房挂着一副门牌,分别用中文和葡萄牙文书写着“华美杨雯雯生活艺术公司(欧洲)服装厂”的企业名片。

    鉴于制衣原料的运输太过麻烦,本土又不可能挪用那么大规模的劳力,杨雯雯只能把自己的量产制衣企业开到了亚速尔群岛。更重要的是,本土加工要采购原料就必须经过国营的进出口集团,杨雯雯是打死不愿意为此多掏出一美分的!

    去年11月中旬到达英雄港时。杨雯雯就带来了三套硕大的、看起来类似某种机床的玩意儿。然后迅速动用领事馆和总督府的力量,在难民区筛选招募了百多位欧洲劳工,其中绝大部分是妇女。

    两个月过去了,她的欧洲服装加工厂终于完成,当成宝贝的家伙也在一批临时雇佣的港口搬运工的哼哧哼哧下弄到了厂房里。

    带着各种内外滑轮、杠杆、滚齿的硕大机器,就是某个文艺青年弄出来的人力缝纫机。

    曾经被产业评审委员会枪毙掉珍妮纺织机方案的青年奋发图强,利用能找到的资料,终于在几个月内“复原”了鼎鼎有名的人力缝纫机。只是怎么看,面前这个几乎比一个衣柜还高还宽的、外形更像是一个平台垂直钻床的家伙都和缝纫机没啥外在关系。

    不管怎么说,姜兆龙的“通用工业公司”的jīng密加工水平也就只能以这种粗放的形式实现了人力缝纫机的物理功能。但是真要运作起来,显然不是那种女人能够踩得动的,不过没关系,专门配备一名脚粗的欧洲壮汉就可以解决了!

    至于设备价格嘛,通用工业公司很“豪爽”地卖出了一套6000美元的“友情价”,并奉送部分易损零部件备件若干,就连牙尖嘴利的杨雯雯都不得不含恨掏钱付账。

    厂区兴建期间,杨雯雯带来的几名前纺织女工身份的技术股东就对这些欧洲妇女们展开了强化培训。大部分欧洲制衣女工只承担裁剪分件的流水量产,关键的缝制阶段,则是在技术股东的督导下,用人力缝纫机完成。

    而当前的第一批订单,就是陆军和海军的各2000套军装,以及最新设计的500套jǐng察制服。因为大灾难废墟里挖掘出的那种军品制服早已经用尽。

    几名欧洲汉子在有节奏的指挥下浑汗如雨地卖力蹬踩,轰隆作响浑身上下都在发抖的人力缝纫机以极快的速度缝合着台面的裁剪分件,大约一刻钟过后,欧洲进口的深灰sè呢料的士兵军装就基本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其他女工进行后续的细节处理和打包封装。

    按照一天14小时工作制来算,三台人力缝纫机可以加工出100套军装制服,每套的军方采购价4美元。虽然如此大动干戈的开办欧洲制衣厂会增加大笔支出,但后期成本得到了有效控制,每套的毛利润也能达到惊人的2美元。

    这批订单一完成,杨雯雯还将马上履行一批总数5000套的各种工人劳保服合同。每套毛利也在1美元以上。仅仅这些利润,就足够让她把这次投资赚回大半!而她开给欧洲制衣女工的工资,也不过每人每月6美元而已。

    长长的加工台两旁是忙碌的欧洲女工,走在三条流水线通道zhōng yāng的杨雯雯,依然是一身漂亮华贵的汉服宫裙,那骄傲的神情让陪伴在他身边的总领事史文博连连打着哈欠。

    “嘿嘿,大姐,今天你特意让我来参观,是不是有什么要求?小弟自然全力以赴!”史文博摸了下身旁的机器,结果马上一手机油,赶紧在一边堆积如山的边角料堆上擦着手,“照您这样的制衣加工速度,恐怕整个里斯本的裁缝们全加起来也不过如此。”

    “那是!我打算下次再从老姜那里进几台设备过来,扩大生产!当然,必须你帮我物sè足够的女工。我知道你挑选女人的验光可是不差的。”杨雯雯笑嘻嘻地从一边取过一件军装上衣的领口件,仔细检查着缝制线头,“我开的工资可比那些女人在欧洲城里做工多了一倍不止,你的魅力加上我的薪水应该可以很容易搞定吧?”

    “看您说的……现在外交部长苏子宁大大在亚速尔坐镇,我就每天搞搞签证什么的就行了。”史文博尴尬地摸着鼻子,四顾左右而言他。

    “嗯,那你什么时候把上一批运送移民的费用给我?我数了的,你可是往我的雯雯号里多塞了84个人,小孩算半个的话,也是76个人。每个人头10美元运费,一共760美元,如果用西班牙银元支付的话多收5%,谢谢,下次继续合作!”杨雯雯突然一转身,笑嘻嘻地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张帐单。

    “喂,大姐,不至于吧,这个你应该找移民部或苏子宁去报账!”史文博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就跳了起来,满脸义愤填膺,“我还不是担心本土人力不够,才多塞了点人,为什么要算我个人头上?”

    “苏子宁当初开给我的运输人员清单,就是100个人而已。”杨雯雯柳眉一竖,脸sè就冷了下来,“怎么?想跟老娘赖账?!”

    “好,你们够狠!”

    史文博一咬牙,伸手抢过账单,愤愤然走出了厂房。厂房车间里不明就里的欧洲女工们,都偷偷看着这两位高高在上的美国人。

第十四章 不同的肮脏

    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驻亚还尔欧洲总领事馆外又是一片熙熙攘攘,不少欧洲商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守在大门前,透过金属栏杆,焦急地打量着宽阔草坪区深处那栋占地数亩、漂亮的两层建筑。

    但除了大门旁几名表情冷漠的总领事馆卫队士兵外,视线里只有几位中年女仆在用花洒浇灌草坪,要么就是几名花匠在打理着总领事馆门前的花鼻。

    “总领事官阁下早安!、,史文博从馆内私人住所慢慢地踱到领事馆办公区,一进大厅,两侧各一排身着浅蓝sè维多利亚风格礼裙的欧洲少女纷纷提裙致礼。从别在胸前的身份名片来看,她们全是中华美利坚国共和国欧洲总领事馆的办事员。

    “姑娘们,早安!今天大家看起来很漂亮!”史文博得意洋洋地挥挥手,对几位今天换了新头饰的少女还特意多看了一眼。

    利用杨受受去年8月返回本土之后留下的部分礼裙,史文博迅速挑选了自己最中意的一款风格,然后花重金雇佣本地裁缝进行了批量复制。虽然少了不少只有杨受受才能把握的艺术细节,还画蛇添足般加上了属于史文博自己的烂口味装饰,但仅从表面上看,已经足以达到视觉统一的show girl华丽阵容了。

    几乎每位少女都用着讪练四月之久的蹙脚华语,而且以引世纪的审美标准来看,个个面容身材都是百里挑一的水准。伊比利亚、法兰西、威尼斯、丹麦、瑞典风情各异之下又着装统一整齐。

    至于这一批欧洲美少女是如何被收集到的,连再次返回亚速尔的杨受受都没有“审问”出来。不过从部分已经和史文博称兄道弟的欧洲商人来看,史文博所花的心思和jīng力显然比人们想象得还要多。

    杨叟受所不知道的是,就在美租界的难民检疫隔离区的某个角落里,专门修建了一处特殊的营地。里面基本都是特意从欧洲各个角落“收容”而来的年轻女子,她们和那些送往本土的卖笑女不同,是史文博专门制定的特殊移民名额将在合适的时机送回本土。

    坐到自己专属的总领事官办公室的华贵红木椅上,一位女雇员即时地奉上了一杯*啡。端着热腾腾的*啡史文博惬意地深深地嗅了一口,表示满意,但直到对方离开房间关上门,史文博都没有流露出任何非分的sè态。

    “米莉亚,今天有什么事需要处理吗?”史文博拿起了桌上的小摇铃,用英格兰语喊着。

    一位打扮更加高档的、唯一别着银胸针的英格兰棕发美女从隔壁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公文板。笑眯眯地翻开了一页,轻启朱唇念道:“收到北方工业公司的米先生从里斯本寄来的私人信件已经在您办公桌抽屉里。葡萄牙波尔多卡里德商会的阿方索先生的贸易凭证已经通过总督府审核,需要您签单确认。法兰西里昂的科特男爵的贸易代理人邀请您参加今天的晚宴。威尼斯的……”“好了等会我就看看米先生的信就可以了。”打断了对方的汇报,史文博终于露出了他往rì的那种笑容,轻轻一抬手,就摸住了私人女秘书的小手,换上了另一种语气“昨天晚上我有要事处理,所以……………”“是安娜侯爵小姐吧?我知道她这次是专门从西班牙过来看你的。”女秘书咂巴着漂亮的大眼睛,露出一丝幽怨,轻轻叹了口气,就坐到了总领事官的腿上。

    “是外交方面的事西班牙的问题让我很头疼。亲爱的,别乱想。”史文博贼兮兮地盯着对方蓬勃的胸部,嘴里瞎掰乱扯着。

    “那应该是很重要的公务,不然您不会一个通宵都在她的房里!我知道,我只是一个从利物浦被人捡来的乡下女……”女秘书粉拳轻轻敲了下身下这个身份尊贵的情人,眼里都快流出水了。

    正在这个时候敲门声传来。

    女秘书米莉亚迅速整理了下衣装站到了一边,恢复了职业般的笑容。门开了,一位身着华服宫装的西班牙贵族少女笑眯眯地站在了门口,一头金发如海浪般柔顺富有弹xìng。

    “哦,尊敬的安娜小姐您休息好了吗?”史文博那蹙脚的西班牙语听起来就如同撕开破布头发出的那种声响。

    “我要单独和您谈谈,总领事官阁下。”高贵的西班牙王国圣克鲁斯侯爵千金看了眼房间里的英格兰裔女秘书,嘴角一抹骄傲的微笑。

    “哦当然,是不是您父亲对您上次回到西班牙后这身打扮有意见?”史文博赶紧使了个眼sè然后亲自站起来为圣克鲁斯侯爵千金挪了张椅子。

    女秘书识趣地退出了办公室,又轻轻为二人关上了房门。

    在二楼,另一间办公室里,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外交部长苏子宁正端坐在办公桌后,身后站着女友兼翻泽袁欣艺,桌对面前则是两位表情孤傲的欧洲贵族。

    左边的枯瘦男子,来自西班牙王国马德里的迪亚兹男爵,据说是西班牙驻里斯本最高政务官费尔南多的亲戚:右边的肥壮男子,则来自更加遥远的神圣罗马帝国维也纳宫廷的霍格曼子爵。

    两人是以秘密特使的身份到达亚速尔群岛英雄港的,他们此次前来的根本目的,就是打算从中华美利坚共和国手里弄到更多数量的军火。而且是那种西班牙军队少量试用过的21B型燧发步枪。

    “部长阁下,我代表西班牙国王陛下,对美国商人私下出售火枪给那些该死的尼德兰人表并愤怒!这违反了您在里斯本和费尔南多子爵大人达成的合作协议!”

    迪亚兹男爵双手握拳,抑制不住情绪般低声咆哮着,那瘦瘦的身板加上当前的激动情绪,让人十分担心他是否会把肺给呛出来。

    苏子宁并没有马上反驳,而是看向了另一位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特使霍格曼子爵。

    “婆!我代表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陛下,对部长阁下表示问候,我国皇帝陛下也希望和贵国达成与西班牙王国同等的合作协议!另外,对于您之前公开发表的关于贵国表示中立的立场,我希望这不仅仅是您一个人的言论。”

    估计米谷这家伙已经成功的两头贩卖军火,结果惹急了西班牙王国和神圣罗马帝国这两个哈布斯堡家族联盟了。苏子宁表面上依然镇定,但内心已经笑开了花。

    和一把17世纪的火绳枪才不到1英榜(折合10美元)的白菜价相比,出口到欧洲的21B型燧发步枪的售价确实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但当前线的西班牙火枪兵如割草一样在100码外放倒一群群波西米亚与德意志新教联军的时候,军官们才知道什么叫物有所值。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来自对手的新教雇佣兵们也拥有着和他们一样的火力,西班牙的将军们毫不犹豫地把火气撤到了后勤官员身上,并要求马德里的国王和贵族官员们将这种最新式火枪的订单数量提高一倍。

    早就看欧洲哈布斯堡家族不顺眼的英格兰、丹麦、瑞典等新教国家,更是通过各种渠道观察波西米亚与德意志地区打得一塌糊涂的战争中的某些变化,他们的使者和商人们已经在到处游走,尤其是频繁造访同为新教联盟的荷兰各个商会。

    没有什么能阻挡荷兰商人的进货渠道,荷兰人已经和美国商人勾搭上显然已经不是什么大秘密。从西班牙王国和神圣罗马帝国的立场来讲,现在及将来的对手可能拥有更多的美国造火枪,将是一个很不好的局面。

    “好吧,我应该再次阑述一下我国zhèng fǔ的态度。对欧洲战争保持中立的立场依然没有改变,我国zhèng fǔ一贯并且一直致力于与欧洲各国的和平贸易交往,我国的法律尊重商业zì yóu和贸易平等,我们支持商人们为欧洲用户提供最好的服务。”

    一位女雇员打开了房门,捧上了来自遥远东方帝国的香润茶水,苏子宁在这一刻停止了说话。

    端庄秀丽婀娜的欧裔美少女雇员对着房间里的几位达官贵人只是甜甜一笑,就礼貌地退出了房间。一笑一颦之中,迪亚兹男爵和霍格曼子爵觉得小心肝都跳了一下,连美国女翻泽说了些什么都没在意。

    “不过,和你们一样,我也极度讨厌某些太过唯利是图的家伙,他们脑子里除了金钱就装不下任何东西!他们应该学会懂得尊重国家的外交政策,并从商业角度和国家政策保持高度一致!尤其是目前,美国zhèng fǔ和西班牙王国有着虽然短暂但却异常深厚的友谊,因为西班牙王国的勇士曾经拯救了我国的外交使团!”

    女雇员走后,苏子宁站了起来,十分郑重地做了个手势,此时此刻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油然面上:“关于迪亚兹男爵说的问题,我会提交本国国会成立专门的调查组,以防止军火走私给国家带来的重大利益损失!”

    两个欧洲贵族彼此看看,又盯住了面前的年轻外交部长。终于,

    西班牙的迪亚兹男爵站了起来,十分礼貌地掏出一张纸:“我很高兴贵国zhèng fǔ了解到西班牙王国的态度,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单独与您签订一份武器交易合同呢?”

    “哦,作为zhèng fǔ外交官员,按照本国法律规定,除外交范畴的贸易协议以外,是没有资格公开参与任何具体商业行为的,不过嘛……”苏子宁故做为难状,在房间里走了好几圈,最后一脸认真地点点头“我和北方工业公司驻欧洲贸易总代表米谷先生有着极深的私人友谊,如果迪亚兹男爵阁下前段时间在里斯本停留过,应该知道他。”

    “嗯,费尔南多子爵大人曾经引见过,而且西班牙王**队现在使用的那批火枪,正是米先生与费尔南多子爵大人达成的交易之一,可惜数量太少。”迪亚兹微微点头。

    “那就好办,我会写一封信好好提醒他谁才是我们在欧洲最可靠的朋友!”说到这儿,苏子宁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指了指桌上的茶杯,做了请的动作。

    接下来就是传统的肮脏内幕时间,苏子宁“谦虚而谨慎”地接受了两个特使的礼物馈赠一盒子的西班牙金币,价值1000西班牙银元。

    两位达到目的的欧洲贵族走了,苏子宁舒服地靠在椅子上,手里的茶水已经凉了,但苏子宁依然一饮而尽。

    也许过不了多久,仓库里的2000枝21B型燧发步枪中的1200枝就会被米谷提走运到欧洲大陆,剩下则会送到荷兰人的船上,然后再辗转到其他更需要的人手里。而最多两个月的时候,又会有更多的军火运到这里。

    “呵呵,给总领事官史文博先生说一下,把这些金币给总督加西亚送去。另外,请在租界里的荷兰朋友今天晚上到领事馆做客,别忘了,从后门进来。”

    看了眼桌上那个盒子,苏子宁对着乖乖站在办公桌前等候差遣的女雇员轻声招呼一声过后,就带着女朋友袁欣艺出了门。

    他打算好好准备一下,因为就在今年,德意志地区普法尔茨领的新教贵族联军将发起一次反击战,虽然历史上的结果依然是惨败,但苏子宁显然不会放过一次让这场战斗更jīng彩的机会。

    再过一年半载,三十年战争第一阶段的波西米亚战事即便没有这批军央,也该走到了结束的时间点,接下来,就是另一场大战了。

    几年之后,以法国、荷兰、英格兰为首的反哈布斯堡家族联盟,将资助北欧新教国家丹麦出兵参战,继续对抗西班牙王国和神圣罗马帝国。

    争取让这场大战提前爆发是必须要做的事,而这里面的庞大战争花费如果不落入中华美利坚共和国的手里,简直就是违反大自然规律。

第十五章 短衬衫与飞云

    1622年1月20rì,周四,农历大寒。

    打去年圣诞节前后的大雪天结束后,进入新一年的气候陡然诡异起来,本应在这个时节肆掠的风雪似乎厌倦了整个宋州地区,居然连续二十多天都没有任何降雪降雨。

    曼城市长岛新区的农业耕地已经提前准备了很久,直属于国营农林渔牧集团的农场已经扩大到5000亩,长岛地区其他几处德拉瓦人村落的农田面积也提前准备了8000多亩,“宋河”(哈得孙河)下游西岸的几家德拉瓦族村落的农业区更是准备了万亩规模。如今都等着开chūn后的大干特干,但现在看来,即便有了冬季翻土作业,chūn播与将来的收获都将受到不小的影响。

    没了让人讨厌的风雪天,大部分不明就里的人还感觉很不错,只有熟知农业生产的参议院议员海惠芬大妈为代表的前农村出身的人们忧心忡忡,都担心今年可能会是一个无雪少雨的旱年。

    每一升雪水的含氮化合物极为丰富,冬季的雪水不仅会免费给大地施上一笔天然的氮肥,还能在土壤层中储蓄水分,雪水的低温更能冻死地表层越冬的害虫。

    瑞雪兆丰年的希望破灭在这里,无情地宣告1622年将要面临的险峻局面,无雪的冬季将导致来年的农田土壤质量下降。

    在海惠芬大妈的提醒下,总理齐建军组织zhèng fǔ内阁进行了一次专门会议。最后通过一项临时zhèng fǔ决议。农业部组织引导德拉瓦部族对当前的所有农场区的水利灌溉基础工程进行一次提前作业准备。以防止可能会面临的干旱年。

    考虑到穿越众加欧洲移民人口已经超过2000人,持续的欧洲移民输入还在进行中,再加上大规模的印第安雇工,加上从德拉瓦族农场的分成,今年的耕地面积预计收益也仅仅只能保证大约两年的粮食安全,这还是不考虑“有可能”到来的明朝移民的情况。如果有必要,zhèng fǔ还将向国营进出口集团发出从欧洲进口粮食的订单,即便如今的欧洲也处于粮食紧张的局面,但粮食安全显然不是现在胆敢用成本去衡量的事。

    .

    就在参议院议员海惠芬在大冬天里连续奔走各个农场区督导工作的同时,位于曼城市长岛新区的北洋船舶公司的船台区。一群衣着光鲜的男子正对着即将下水的两艘硕大的飞剪船指指点点。

    自去年10月初第四艘企业级轻巡洋“德拉瓦”号下水开始舾装后,疯狂的海军造舰计划终于被国会暂时叫停了。新成立的北洋船舶公司上下终于歇了口气,不过仅仅休息了半个月,马上就收到了国营进出口公司的两艘飞剪货运商船的订单。

    完成股份私有化后的北洋船舶公司。这次迅速以截然不同的热情接纳了合同,公司船舶总设计师游启早就准备了两个多月的商船造船方案终于派上了用场。

    船舶xìng能参数和历史上的那艘同名的飞剪商船其实没有半毛钱关系,而不再追求军事作战指标的情况下,短衬衫级飞剪商船得以在许多方面求得平衡。

    标准排水量1000吨、满载1150吨的“短衬衫”级飞剪商船,采用20马力蒸汽机辅助升帆装置,三桅横帆与三角帆布局,长宽比控制在6:1,非顺风时速也可达5节以上,顺风最高航速超过15节,全船cāo控水手只需要不到20人。而最大载货量则达到400吨。

    从满载吨位上看,虽然载货比率比风帆盖伦船低了不少,但其超优势的高航速和单位水手载货量又全盘压倒了风帆盖伦船。跑亚速尔航线平均时速能在10节,这意味着以往需要20天左右的航行时间将迅速缩短到8天以内!

    去年年末返航的几乎所有风帆盖伦船还在继续悲催的缓慢维修中,所以必须赶在今年3月份恢复欧洲贸易航运前完工两艘飞剪货运商船的建造计划,。

    有了丰富造船经验积累的北洋船舶公司,从去年10月中下旬陆续开工的短衬衫号和轻骑兵号的建造进度非常理想,如今两艘船都将在今天下水。

    由于建造时间充沛,技工们在轻松舒适中也更加工作细致,慢工细活地用了三个月完成了下水前的主体建造工程。还能抽出不少时间去修理那一批倒霉的盖伦船,甚至第三个新船台上还有一艘特别设计的200吨级“飞云”号小型飞剪船正在建造。

    接下来一个月时间,将进行船舶的舾装工程,拥有华裔或欧裔中高级技工一百八十多人,印第安初低级雇工两百多人的北洋船舶公司。现在已经能够轻松应付千吨级的风帆船。更高兴的,后续“饕餮”号与“霸下”号两艘飞剪商船的建造合同也在今天签订完毕。即将空出的船台将达到最完美的利用率。

    按照游启的话说,两艘短衬衫级飞剪商船的建造jīng细程度绝对比海军的企业级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时间充沛让华美木业公司提供的造船木料的干燥程度更佳,充足的造船技工在经过了四艘企业级轻巡洋舰建造后,经验也更加丰富,施工质量自然极有保障。由于非军事用途,武装设备全省了,造价也比企业级低了不少,即便需要在舾装阶段加班加点,每艘合同造价也只有12万美元。

    等四艘短衬衫级飞剪商船全部完工后,才会轮到海军的企业级扩大版1200吨级轻巡洋舰“共和”号和“探索”号的开工。

    在没有更长龙骨木料的情况下,共和级轻巡洋的整体长度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宽度增加了些,让船体横摆xìng能略有改善,对炮shè有所帮助,这也是目前一味追求高航速而太过瘦长的企业号比较让人诟病的一点。不过这样一来,共和级轻巡洋的最高航速也略微下降了一节。

    企业级轻巡洋舰当初一切从简从速服役的国防需求,放弃了对船底壳进行包铜的高成本方案,船只主体的建造工艺相对也趋于粗糙化,几乎每次出海返航,都要进行一定程度的维护保养,反而后续维护工时成本较高。东河码头淡水河港停泊时的腐蚀也远较海水快,所以舰只的使用笀命从理论上看,以一年大修一次的频率计算,能坚持到八年以上就不错了。

    所以未雨绸缪地提前jīng工细作建造共和级轻巡洋舰成了海军长期规划之一,按照国防部和海军司令部的计划,到1625年的时候,六艘1200吨级共和级轻巡洋舰将成为主力战舰,800吨级的企业级轻巡洋舰则将逐步淘汰改装为民用商船。

    和下水仪式现场游启那兴奋的表情不同,此时,中远国际贸易公司的总裁任长乐正蹲在不远的船坞边上,一边幽怨地看着自己的“长乐”号正惨兮兮地坐在船坞里修理,一边一脸羡慕嫉妒恨地瞪着两艘准备下水的飞剪货运商船,狠不得自己马上去抢了。

    “嘿嘿,任总,看着眼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北洋船舶公司总裁石益格居然也蹲到了任长乐身边,带着得意的表情拍着对方的肩膀。

    “任总,放心吧,你的长乐号和雯雯号肯定可以保证3月以前修理好!你好歹也是我们公司的投资人嘛,费用我给你打折,15000块全包了,我还给你免费更换一批风帆!”石益格笑呵呵地指了指任长乐的外套口袋,“听说上一次回来,你的货物很抢手啊,那批印度硝石和黄铜怎么就被你从国营进出口公司嘴里抢到手了?”

    “别提了,过半利润这次都进了你的腰包。”不说还好,一说任长乐的脸又烂了不少,不过眼睛盯住了三号船台上的某艘正在建造中的小型风帆飞剪,“那艘还在船台上的飞剪风帆船是谁的,好像吨位不大嘛!多少钱能搞定?”

    “怎么?你也打算订做一艘?”石益格一愣,马上就笑了,“那是外交部的订单,专门量身订做的通信联络船,一切以航速为优先,有蒸汽辅助动力升降风帆,最高航速可以达到理论上顺风18节以上,一周时间到达亚速尔轻轻松松!但载货量就别指望了,而且造价不便宜,35000块。你可以订一艘短衬衫级啊,我给你优惠,11万5000块!等新船台完工,就给你造!”

    掰着手指头算了下,以每个季度往返两次亚速尔群岛的满负荷出航来看,这个价钱,估计中远国际贸易公司还需要跑一年的欧洲贸易才能赚到手,这让任长乐心里腾起的热血又凉了下去。

    “给你透个气儿,央行的民营企业扶持贷款计划就要出来了,你可以去贷款啊!以你的嘴巴,难道还弄不到资金?”

    石益格压低了声音,向对北洋船舶公司也参了上千块股的中远国际贸易公司总裁任长乐透露了一个已经算不上什么保密消息的点子。

    似乎有了啥想法的任长乐赶紧站了起来,居然没有打招呼就朝西面的渡轮码头走去,看样子又打算到处集资或打上未来央行的主意了。

    远处,两艘披红挂鸀的飞剪商船在稀稀拉拉的欢呼声中缓缓滑入水道…

第十六章 何为异端

    欧洲历史上,抛去德意志地区这样一个长期非统一国家的群雄割据不谈,从没有一个国家的内战会如法兰西王国一样频繁而纠葛。

    以宗教改革运动为源点,爆发于16世纪中叶的法国宗教战争,世俗政权与教会势力的斗争达到了一个新的**,代表两个不同阶级利益的新教与天主教贵族联盟展开了惨烈的交锋。

    打了停,停了打,以清除异端为口号的争权夺利,各种血腥屠戮与暗杀,法国差点分崩离析,连续八次的宗教战争让法兰西国王亨利三世都挂掉了,甚至还导致了西班牙王国的趁火打劫,整个国家遭受了空前的破坏。但同时,旧封建贵族dú lì势力也遭到沉重打击,推动了法国zhōng yāng王权的进一步巩固。

    直到1598年亨利四世即位为法兰西国王,开辟波旁王朝,颁布了著名的《南特赦令》,宣布天主教为国教,新教徒在法国全境享有信仰zì yóu,担任国家公职方面也享有同天主教徒同等的权利,这场绵延几十年的内战才宣告结束。

    《南特赦令》的执行程度肯定是大打折扣的,但不得不说,这是一部在欧洲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法令。它不光是基督教欧洲国家实行宗教宽容政策的第一个范例,更是自英格兰脱离罗马教廷后,又一次世俗政权与国家意识高于教会势力的胜利,为解放思想、打破教会一统天下的启蒙运动注入了新的活力。

    《南特赦令》之后的法国经历了一次涅槃,法国社会的工商农业开始迅速恢复并崛起。亨利四世的儿子路易十三,在首相红衣主教黎塞留的辅助下,彻底铲除了封建贵族的dú lì势力,法国迎来了属于他们的黄金年代。

    教皇克莱芒八世曾暴跳如雷地谴责说:“《南特敕令》极其可憎,它居然给予每个人以信仰zì yóu,世间最有害的事情莫过于此!”

    .

    曼城市南区的zhōng yāng大道一侧,一圈低矮木制围栏圈起的区域。就是国会与zhèng fǔ办公区。

    建国后,前社区委员会大楼经过了一次简单的扩建。鉴于更多的基础建设所要花费的人力财力,国会和zhèng fǔ办公的全新建设一切从简。目前都集中在一起。所以从表面看,这里更像是一座环境不错的养老院,而并非掌控一个国家运作的政治中心。

    来自西点镇的布莱斯特是第一次踏上这片曾经只能遥望的土地。在一名华族jǐng官的引导下,来到了行政区最角落的一片绿荫环绕的小木屋前。

    一抬头,房屋门牌用华族文字写着“国家安全部”一行大字,而一边还挂着一个稍小的牌子,牌上的文字也更小了些,写着“宗教事务部”。

    行政人才的稀缺,导致zhèng fǔ内阁许多人其实都身兼数职,比如曾经的城建队建筑工程师周毅,在担任内阁建设部长的同时,还身兼曼城市市长的头衔。

    眼前这个别墅风格的单层办公屋。就是曾经的二把刀私家侦探,国家安全部长兼宗教事务部长刘云的办公区。

    曾经为追踪一个三流平面模特而被卷入大灾难的刘云,终于成功打动了自己曾经的目标。现在,除了女朋友担任自己的女秘书外,这里再没有其他的办公雇员。办公室的陈设也更简单,只有几个档案柜和一张办公桌。

    就在布莱斯特正在考虑是否现在就敲门的时候,别墅的门开了,一位牧师打扮的欧洲老乡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走了出来。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眼,前者就对布莱斯特露出一丝苦笑。

    “布莱斯特牧师是吧?刘部长已经等您很久了!”高挑年轻的女秘书一身华贵的汉服装束走了出来,对着门前发呆的牧师微微点头。

    这是目前杨雯雯在小姐妹们中间掀起的一股时尚。就连刘云的女朋友也忍不住尝试了一下,结果在曼城长岛新区的欧人街区晃悠了几番,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即便这样的昂贵装束在商店里也有少量出售,但总觉得这是上等人特权的欧裔家庭主妇们,生怕引起权贵“老爷们”的反感,根本没敢去尝试。只有少量富裕的船员家庭的女儿们,才在家长的宠溺下花费数十美元购买了这种充满了东方贵族情调的汉服,然后偷偷在家穿。

    短暂的恍惚后,布莱斯特赶紧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就带着讨好的微笑在华族女秘书的带领下走进了办公室。

    面前的华族青年已经在欧裔居民中间有了各种绰号,其中“天使与魔鬼双生子”的名头最响。

    叫他天使,是因为任何欧裔居民如果能收到一封经国家安全部盖章确认、由移民部审核并送达的正式定居权通告信,那就说明这个人得到了国家安全部长的认可与信任,美好的生活就紧随而来。

    叫他魔鬼,是因为之前的那次欧洲移民运输过程中发生的小规模sāo乱,这个国家安全部长几乎是眼睛都不眨地就同军队指挥一起签署了就地枪决的命令。

    “上帝保佑,很高兴能见到您,尊敬的刘部长阁下。”布莱斯特是第一次见到传闻已久的天使恶魔双生子,赶紧抚胸敬礼。

    “嗯,上帝保佑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刘云笑嘻嘻地在办公桌后架起了二郎腿,一边对着自己的女朋友兼女秘书做了个手势,“亲爱的,给我们的牧师先生一杯茶。”

    对着位高权重的男朋友丢了个媚眼,曾经的三流平面女模特摇着款款身姿走进了一侧的房间。

    “好了,今天时间不多。你大概知道,国会通过了《宗教事务管理法》,所有国内的宗教人士都必须经过从业资格审核。不符合要求的,将禁止从事宗教活动!”

    说完,刘云点上了香烟,透过烟雾静静地看着眼前拘谨的西点镇牧师。

    “哦,是的,我是接到通知,前来办理牧师资格证的。”

    宣扬上帝的福音。还需要资格?难道我不是牧师么?布莱斯特其实一路上都在疑惑。

    “嗯,你这样的反应和之前的莱蒙牧师一样,我能理解。所以我不得不再重复一遍之前的内容……”刘云吐出一口烟,表情认真了不少,“牧师先生。你是怎么理解上帝的?他真如你所说的是世间最高贵的神祗吗?”

    “上帝是仁慈的,他关注我们的一切生活,我们保持虔诚的心,我们的罪过将得到他的救赎!”

    上帝如何?毋庸置疑!布莱斯特赶紧在胸前画着十字。

    “嗯,每个人都需要一种jīng神寄托与告诫,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在幸福中昏了头,或者在危险中丧失希望……”刘云微微点头,然后突然表情神秘了不少,“你可知道之前出去的莱蒙先生是天主教徒?”

    啊?!刚才那个莱蒙牧师是天主教徒?身为新教徒的布莱斯特脸sè一变,微微发白。嘴角哆嗦了几句,终于忐忑说道:“哦,我的上帝,他也能得到您和国家的赏识吗?”

    “哈哈,在你们眼里。彼此都是异端?他之前也是你这样的态度。”刘云伸手丢过几页订在一起的纸,然后兴致盎然地双手手指交叉握在一起,身体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这是法律基本条文,你需要好好看看,另外……”

    说着。刘云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布莱斯特面前,伸出一支手,摸向了对方挂在胸前的木雕十字架上。布莱斯特心里一紧,赶紧低下了头。

    “这是个无比宽容、博爱、zì yóu的国度,它的国民拥有着信仰上的zì yóu选择权。它要求每一个人都能全心全意地关爱身边的人,要求每一个人都抱着坚定的生活信念努力工作获得幸福,要求每一个人都内心充满正义……无论是什么样的宗教信仰,它必须是为这些目的而存在的,鼓励人们积极向上,安抚人们的恐惧和不安,引导人心向善。”

    “欧洲的耶稣基督也好,东方的玉皇大帝也罢,他们都是人们表达虔诚和自我约束的神祗,只要他们在世俗的信仰者能够真正遵守他们的美好信念,那这个国家将是这些高贵神祗在世间的最强大的保护者!”

    “倘若一个人打着神圣信仰的名头,企图从jīng神或**上征服他人,去想当然地取悦自己心目中的神祗,毁灭他人的幸福生活,剥夺他人的理想,践踏他人的尊严,那他才是不折不扣的异端邪教徒!是对世上所有高贵神祗的玷污,是人xìng的堕落!”

    “倘若某个宗教和它煽动起的信徒如此作为,那我们会用步枪、刺刀、大炮、战舰,把他们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代替他们的神祗去教训教训这些扭曲了人xìng的败类!”

    断断续续说完这些,刘云做了个手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办公室的女秘书对布莱斯特递上了茶杯。

    之前那一连串的jǐng告般的长篇大论可把布莱斯特吓坏了,茶也没敢喝,就赶紧捏着《宗教事务管理法》退出了这座外观漂亮,但气氛极其恐怖的办公室。

    走在绿荫小道上,布莱斯特艰难地辨识着一行行汉字,看完最后一行,擦了下汗,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美国zhèng fǔ并不反对天主教和新教同时的存在,也尊重这些宗教信仰者,但前提是必须严格遵照宗教事务管理法。每个从事宗教事务的人,必须取得国家的许可证,才能进行宗教活动。但不得在公共场合以任何形式强行宣教,不得干涉他人的宗教信仰zì yóu,不得以任何名义或目的攻击其他教派信徒……

    总而言之,你们就是上帝或谁谁谁的使者,你们就是为这个国家和国民祈祷的,让人们多做好事、少做坏事、积极向上、彼此关爱、感到幸福、感到安全、感到啥啥啥,其他事别管别做别乱来!

    也好,自己以后就可以合法申请扩建西点镇教堂了,而不用担心出事。不过……我好像今天就是来申请审核牧师资格的,怎么光听他说话,把目的全忘了?布莱斯特刚一走出行政区大门,就突然一个激灵,然后就表情苦逼了。

第十七章 实验型步枪

    1622年1月24rì,周一。

    陆续充实了几批移民家庭的西点镇,如今居民总数已经达到350多人,其中拥有正式定居权的欧裔居民人数也超过了五分之一。

    无雪的冬季居然让宋河河谷的西点小镇看起来更像是掩映在深秋树影中的世外桃源。镇内常绿乔木和落叶乔木交错,单层或两层的混木小居民楼以略不规则的方式组合出一片小街区。

    内陆方向,新开辟出的三百多亩农场耕地刚刚完成了一次冬季深耕翻土作业。农场边,一座座葡萄园和苹果园整齐地排列在小道旁,几架蓄力磨坊正悠闲地工作着。

    靠近码头区的小镇外围的小型工业区,几座扩建的建材作坊正热火朝天地运作中。新一年的国家基础设施建设,让各类砖石瓷砖需求达到了一个新高度,雪片般的基础建设砖石建材的订单源源不断地飞到了西点镇,让老少爷们儿们在元旦节之后就忙了个脚不沾地。

    西北方临近河流平原的军方军事要塞已经扩大成一座相当规模的军事基地,两个连的新老正规军官兵长期部署在那里,不仅仅应对西北方摩和克人的威胁,还变相监视着在遭受重创后已经依附美国zhèng fǔ的佩科特印第安人村落。

    这座顶在西北最前线的佩科特人村庄,不断从四方收拢打散的族人,目前人口已经达到了两千人以上,而散布在更远的宋河以东地区的佩科特人村落。已经在美国zhèng fǔ的jǐng告和协调下,与莫希干等小部族达成了和解。

    如今的宋河中游一带,尤其是宋河东岸的广大地区,已经全在国家的势力影响范围之内。每天,都有不同部族的印第安人前来西点镇进行贸易,大量的皮毛交易往来让国会已经开始考虑在西点镇的东北两公里外的河岸对面,那片紧邻山区的平原林地上再兴建一座拓殖小镇。

    据说新镇的名字都有人想好了。就叫银谷镇。因为经过国土资源部长安邵清领导的地质矿产勘探组的探索,那里以北的阿拉巴契亚山脉山谷里不光动植物物产、石材极为丰富,甚至还发现了小规模的铅锌矿和锡矿。

    可以想象。有了西点镇这个站稳脚跟的宋河中游据点在,未来的银谷镇肯定会发展得很顺利。

    在《地方行政法》还没有正式出台前,西点镇这样地位的移民拓殖小镇目前依然沿用了之前的行政管理办法。独腿威廉在新的一年里被拥有正式定居权的居民们继续聘任为代理镇长。西点镇jǐng长关如中和税务官毛建的行政编制则正式纳入国家正规行政管理机构。

    去年十月初。一封来自首都的公函要求西点镇推举一位拥有正式定居权,且通过初级华语考核的人前往首都曼城市,接受司法部为期三个月的强化培训,之后将担任西点镇的临时地方法官。

    对于这个人选,威廉镇长、牧师布莱斯特等一干欧裔居民颇为郑重,在关如中和毛建的建议下,曾经最老的一批西点镇居民之一、现在的西点镇小商店主、已经53岁的苏格兰裔老人罗伯特被选中。

    今天,就是西点镇临时法官罗伯特返回的rì子。许多老镇民都放下手里的活儿守在了码头边,看着越来越近的小火轮,个个脸上都满带笑意。

    虽然还是临时的前缀。但西点镇从今天开始将拥有自己的第一任法官。

    欧洲的君主贵族老爷们不再将他们任意使唤的手脚伸到自己的家里,曾经陌生而惧怕过的华族美国zhèng fǔ似乎在某些方面很宽容。虽然各种税收不一定就比欧洲的老爷们收得少,但这里的生活质量简直就不是欧洲可比的。

    再加上“强大”的军队在西北方对摩和克印第安人的绝对优势压制,让西点镇的居民连续过上了大半年的舒适安定的生活,而现在又将获得一位法官。让居民们心里充满了莫名感动的同时,又多了一份忐忑。

    扩大了几次的码头区,一艘满载砖石建材的小火轮正蹒跚地离开河港,朝南而去,而两外两艘停靠的小火轮,一群莫希干印第安雇工正在往上搬运着铁矿石和煤炭。南面的河道上。又一艘小火轮正缓缓而来。

    .

    就在西点镇居民在码头和新上任的法官叙旧的时候,西点镇西北方河流平原边缘,某座军事基地里正进行一场不寻常的武器试验。

    占地几百亩的军事基地被规划为外围防御工事区、新兵训练区、官兵住宿区、要塞主防御区以及后勤保障区。从去年10月份开始,宋河中游地区军事防御部署逐步加码,让这里的新兵以每个月一个排的速度增加着。

    国家军事重心的北移,让国防部直接把今后的新兵中期训练基地设在了这里,曼城市外岛区的训练场仅仅作为新兵入伍的初期训练营地。现在,除去一个驻守曼城市长岛新区的步兵连,在西点镇军事基地已经超过有两个连的新老官兵在加紧训练着。

    鼓点的引导下,军事基地边缘的某个cāo场上,一个欧印混编连的士兵排成三排横队,跟着军官的口令整齐走过。不少从附近佩科特村落或西点镇前来运送采购补给的印第安雇工,都带着敬畏的表情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军事基地的深处,一处封闭的靶场内,一群军官和几个便装的男子凑了一块儿。

    10名老兵人人拿着一把外形和21B1型燧发步枪外观略有不同的步枪。在旁人看来,这些从通用工业公司车间刚刚完成初步测试的实验型12毫米口径22A型后装步枪,更加接近于近代步枪的外观了。

    采取了线膛枪管。后膛装镇部位是一个拉开后可见一个顶端带凸缘的装弹筒仓。

    子弹是内含雷汞的纸壳整装弹,装填很轻松,只需要塞进装弹筒仓,然后推动枪机复位完成锁膛,最后拉动内部击针装置完成shè击前的准备。内部装弹仓的顶部凸缘刚好与枪膛内壁契合,可以保证十分良好的闭膛效果,shè击不会产生漏气。这算是十分巧妙的一种设计。

    从曼城市长岛新区陆军兵营抽调到这里参与新型步枪实验的斯科特中士,很快就理解了这种新式步枪的威力所在。以后,士兵们可以在上了刺刀的时候也能装弹。而且装弹姿势也从必须站立变成可以蹲下甚至是卧倒状态。

    比21B1型燧发步枪更方便的是,整装纸壳子弹即便在激烈紧张的战斗中也能保证顺利装填,战斗shè速在老兵手里能达到每分钟八发以上。采用的锥形铅弹头比以前的滑膛枪球型铅弹打得更加jīng准。甚至有效shè程达到了惊人的500码!

    唯一有点感觉不好的是,虽然眼前的步枪有效shè程、jīng准度都达到了令人恐怖的程度,威力更是达到21B1型燧发枪不可比拟的程度,但后座力实在是大了些,几枪下去,连强壮的斯科特都感觉肩膀发疼。

    “姜总,林总,虽然是后膛装填的线膛米尼步枪,但全枪重量偏重,后坐力也很大。”

    陆军司令陈礼文准将从一边的士兵手里接过一把刚刚shè击过几次的实验型步枪。拉开后膛枪机,用手一摸,没发现什么残渣,终于露出了微笑,但嘴上还是对某些小缺点表示不可接受。

    看看身边被陈礼文同时请来。担任陆军装备技术顾问的北方工业公司总工林有德,姜兆龙的语气有点不高兴了:“陈兄弟,这已经是不小的技术进步了,xìng能达到甚至超过历史上美国南北战争的水准,而且这种步枪的shè程、jīng度和威力可是有目共睹的,我和林总可是花了不少jīng力啊!”

    “但对士兵的素质要求也更高了点。本质上,还是米尼线膛枪的后膛化,而且雨天作战还是不能完全保障。挂铅现象依然存在,多次shè击后,还是必须清膛。”站在陈礼文身后的何语少校旁若无人地嘀咕着。

    “从去年9月份开始,国防部的研发经费已经投入快10万块了,我们只是希望能用上最好的东西。”陈礼文的笑嘻嘻将步枪丢给了身旁的军官。

    “老姜,林总,你们二位都是高级工程师,我们陆军兵力有限,武器装备必须具有压倒xìng技术优势。现在我们在打印第安人,他们没炮没枪,但以后欧洲人就难说了。”陈礼文叹着气,双手背在身后,“时间不等人,对面的摩和克人天知道会不会再来捣乱。”

    “三月份以前,关于你说的那些小问题,我会解决!林总,可能需要我们一起再优化一下工艺细节了!至于价格,老陈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的生产人员和机床设备的现状,废品率高,子弹也几乎全是人工,很费时间啊!”

    姜兆龙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赶紧打着包票。如今的企业私有化后,姜兆龙和林有德从同事变成了两家公司,这让他一度萌发了吃独食的念头,但眼前来看,和林有德的北方工业公司的军工联合生产在短期内是不可能改变的。

    “嗯,没问题,三月份正式型号可以投产,原料至少目前不缺,只要姜总保证机床设备制造按时完成,加工工艺我可以负责的说没多大问题!不过,为减少后坐力和枪膛磨损,可能会略微降低子弹发shè药量,有效shè程也会降低到400码。挂铅问题,我们可以使用弹头涂抹石蜡的方式一定幅度上降低。”

    林有德笑嘻嘻地偏头看着姜兆龙,对这个老同行给自己分一杯羹表示满足。

    “我也问题不大,只要林总能保证蒸汽机组能顺利和机床接驳,我就能保证进度和质量。”姜兆龙赶紧配合着回答。

    陆军一众军官们彼此悄声交流了一番后,陈礼文正式点头,算是同意了22A型步枪的研发定型。

    北方工业公司显然是在近期解决了枪管挤丝冲工艺的工具钢材料,12毫米后膛单装线膛步枪,采用整装纸弹壳米尼弹头、顶部凹缘装弹筒锁膛和击针装置,就是林有德和姜兆龙推敲实验了几个月的方案。其中明显借鉴了历史上有名的维斯沃斯六角旋膛步枪的装弹仓的部分设计思路之前大半年的军工生产,利用维斯沃斯六角旋膛技术积累经验的华裔或欧裔技工们,已经能够勉强处理更高jīng度的线膛枪管加工工作。这个过程中,为解决游标卡尺等问题,姜兆龙和林有德等人曾经花费了无数的jīng力和财力,大灾难后那极其珍贵的几具游标卡尺,已经进行了艰难复制,jīng度完全复原是不可能的,但目前的水平,已经可以保证今后一系列的机械工具加工。

    分享研发资金,分享武器订单,甚至是分享各自核心的优势技术,就是林有德和姜兆龙在企业私有化分家后达成的默契。姜兆龙更擅长机械工具制造,林有德更擅长金属材料冶炼与加工处理,两者竞争与合作结合起来,才能更有效地促进整个新生国家的技术进步。

    才生产了十多支的实验型步枪就这样当场投入装备适应xìng训练,斯科特中士等老兵将在一周的时间内不断熟悉这种武器,并提交自己的使用体验报告。而从二月份开始,陆军将进行一次全面的军事训练科目大调整,所有的现有作战战术条令都将作废。

    耳边回响着新兵训练场上的排枪声,陈礼文终于在建国那么长一段时间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笑归笑,当林有德告知,正式生产型22A型步枪的制造难度很高,全套生产设备的“制造成本”可能超过5万美元,一次订购低于1000枝的话,单枝售价会上涨到90美元,陈礼文又哑口无言起来。

    不过这些显然已不在成本计较的范围了,即便100美元,他也必须让士兵们丢开那种需要整天提着通条猛戳枪管的古典滑稽动作。

第十八章 东风紧(一)

    1622年2月1rì,农历腊月二十一。

    怎么总结这个即将过去的大明帝国历天启元年呢?换一种说法也许会让人更加惆怅和悼念这段历史:天启元年是充满悲观主义的一年,也是一个继往开来继续悲剧的一年。

    年初,富庶的浙江杭州,就放了一场轰动全国的烟火,几乎半个杭州城都被烧成了瓦砾堆,无家可归者数以万计。

    三月,建州后金酋长努尔哈赤如打了鸡血般一路横冲直撞,把之前还打算主动出击收复清河的辽东经略袁应泰给打懵了。努尔哈赤里应外合之下,沈阳陷落,急援而来的骁勇善战的川浙两部明军在浑河与后金军交战。兵力稀少的川浙两部几千明军明摆着打不过也要啃下你一身肉的觉悟,和努尔哈赤的jīng锐八旗展开了惨烈血战。扬名天下的巴蜀白杆兵与戚继光身后留下的浙江jīng兵,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全员阵亡,努尔哈赤也在这场恶战中损失十几名战将与数千jīng锐。

    六月,福建山洪泛滥,漳浦、龙岩、上杭、连城等县犹如人间地狱,城池、田地、人畜瞬间倾覆在汪洋之中,数十万难民哀嚎遍地。

    八月,准备调往辽东支援前线的四川永宁土司奢崇明,脑子进水般野心勃勃地在chóng qìng半道发起叛乱,自建国号“大梁”顿时川中糜烂,各地明军焦头烂额,掀开了历时七年之久的“奢崇明之乱”。最终这一场内乱把万历皇帝留下的那点点家底彻底耗光了。

    九月,黄河在灵壁、黄铺一带决口,方圆十多县被冲了个一塌糊涂糊涂,百万百姓流离失所。

    十月,真定、顺天、保定、河间四府,以及山东、淮北多地数月不见半滴雨,大旱之下遍地凋零。饥民流落四方,易子相食,惨不忍睹……

    .

    入冬以来。来自北方的灾荒引发的逃荒cháo,沿着漕粮水道直奔淮河,在生死挣扎中失去控制的难民们甚至一度断绝了贯穿淮河南北的漕粮运输。抢夺任何可以看到的运河船只,造成天启年间最恶劣的一次淮河南北漕运危机。无论是官兵镇压还是沿途州府坚壁清野,几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饥饿的难民如蝗虫一样在城间乡野蔓延摧毁一切。

    弯曲的黄土道路印在斑驳荒芜的大地上,朝着东面的海州而去。沿途时不时可见废弃的田庄和破村烂垣,杂草之中甚至还有野狗啃烂的死人枯骨。

    两辆几乎快散架的牛车带着吱吱呀呀地呻吟声压过路面,前面的车上坐着一位带短须的书生摸样打扮的中年人,身后挤着几个妇人和一堆年纪从几岁到十几岁的女娃!后面的车上则装着几堆破烂的家什和半截子散架的书箱。

    “夫君,天已快黑了,海州何时能到?”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中年妇女小心翼翼地在牛车上拉了下驾车的中年书生“这里荒郊野外。怪是吓人的。”

    “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能到了,夫人莫急。”

    中年书生跳下午车,四处张望了片刻,回了家眷一句后,嘴里又以难以听清的声音嘀咕道:“哼哼。因果报应啊,这朱家果然造孽,终究逃不过天怒民怨!可叹先祖呕心沥血,却被那朱重八强夺山河……大周蒙尘,正邪颠倒,我河间张氏之后。如今也落了个池鱼之灾,可恨,可恨呐!”

    神叨叨地一番摇头晃脑后,中年书生带着古怪的表情又回到了牛车上。

    常昆,字伯玉,河间府人,年34岁。按照某个宗族内部非嫡不传的家训,他是元末军阀张士诚的后人。张士诚和他的“大周”被扫进了历史垃圾堆,大明朱元璋问鼎江山,但张氏后人却没有团灭。

    据说张家部分子侄和张士诚某个怀有身孕的小妾逃过了清算,在河间府隐姓埋名定居下来。传到常昆这一代,河间府张家后人已经分为了三支,丁口三千余,基本上已经全是农民。唯有改常姓的一支张氏嫡传后人还继承了微薄的田产家业,还能维持族中子弟读书。

    尴尬的是,常昆从11岁开始获得童生,居然一直读了23年,还没有考上秀才!偏偏还整天忧国忧民般吊着八股书袋子长吁短叹,对曾经的大周保持着神经质般的自恋幻想热血情结。

    更悲剧的恐怕还不是他的jīng神世界,这个身负“大周复兴”大业的男人从17岁开始娶妻纳妾,居然连生了11个女儿,却没一个儿子!除去天折的,如今只剩下了7个女儿,最大的15岁,最小的才两岁,现在还有一个小妾刚刚怀上身孕,让常昆又喜又忧。

    如今天灾**接踵而至,河间府常家庄也被一路的难民cháo席卷劫掠一空,但常昆却狗屎运般带着一家子毫发无伤地逃了出来。一路上躲过那些可怕的乱民土匪,带着两辆牛车的全部家当东躲xī zàng居然走到了海州地界。

    “大周列祖列宗庇佑,若在天有灵,望小梅今年产下嫡男,以续大周血脉,不孝子孙……”一边架着破车继续朝东前进,常昆一边暗暗默念着,脸上表情是悲愤交加。

    还没等最后一句说完,前面数百米远扬起了一串烟尘,隐约可见几骑持刀汉子。

    “夫君,好像是贼人!”

    “爹爹!”

    马车上顿时乱七八糟,妻妾女儿齐齐叫唤,常昆更是吓得全身如筛糠一样哆嗦。

    几个壮硕的武装汉子骑着马奔了过来,吆喝着各种哨子,绕着两辆牛车转了几圈,当头的壮汉这才勒紧胯下战马,用马鞭指向了常昆。

    “你们可是逃难的?!”壮汉偷偷看着一车的女眷,眼睛亮了一下。

    “在下河间府常家庄人氏。如今民情糜烂,乡间百里……”常昆见对方衣衫还算严整,并没有那种匪霸的举止言行,心里稍微安定,这才拱拱手,又开始摇头晃脑。

    “停停停!读书的,我问你们是不是逃难的!”壮汉一愣。赶紧大吼起来。

    “呃,在下一家正打算前往海州以避灾厄。”常昆见对方如此直白无理,也是一愣。忍住怒气偏过了头,嘴里又开始悄悄嘀咕了“粗鄙莽夫。有辱斯文……”

    “老大,一车的女眷,看样子可以卖给颜家。”

    领头汉子还没有继续表态,一侧的一个骑士跟班就悄悄附耳过来。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一家子,领头汉子终于微微点头。

    “嗯,能带着一大家子逃过一路险恶,这书呆子倒也有点本事,一起弄走吧!”

    一时间牛叫人哭,鸡飞狗跳,腾起的烟尘遮掩了黄昏下的官道……

    .

    海州城郊。一片绵延几里的难民窝棚杂乱无章地贴着官道分布着,四周稀疏竖着一颗颗被剥去树皮的垂死树木,远处的海州城门紧闭,城墙上是如临大敌的守备官兵。城头的一个官员打扮的中年男子看着城外那片在寒冬天垂死挣扎的难民,忍不住摇头叹息。然后离开了城头。

    天已经快黑了,高大城门在颤动中缓慢开启,发出了低沉的震动声。衣衫褴褛饥饿难忍的难民如同收到了什么信号,齐齐朝城门涌去。

    几队全副武装的官兵挺枪而出,吆喝抽打着堵在门口的难民,凶神恶煞的样子和手里的棍棒刀枪顿时把人群分开一条通道。

    城门洞里缓缓开出十几辆马车。最前几辆车上装着几缸冒着热气的大罐子,从散发的气息来看,应该是熬的米粥,后面的车上则装着大量的米面粮袋。

    车后是刚才在城头观看难民的中年大明官员,而身旁则多了一位更年轻的衣衫整洁的文弱书生。

    “为难松文兄了,如今朝廷赈济迟迟不到,这海州一地还能保住一方安宁,可见兄之德才仁心啊……”年轻书生笑嘻嘻的对着官员作礼,一边偷偷看着难民人cháo最后面百米远的难民营,似乎在那里有什么熟悉的人在。

    “易平弟莫要如此,真是羞煞为兄了。恩师当年教导吾辈,须为国为民方为好官,可惜吾才疏学浅,上不能解君忧以报皇恩,下有负恩师多年提点教诲……如今却要易平弟相助,我愧对恩师啊!”大明官员赶紧还礼,对面前的青年表现出不同寻常的谦逊态度。

    “若大伯听到松文兄如此肺腑之言,必定欣慰,松文兄也不必自责了!这次奉家父之命,前来海州打理商号。既然淮北父老有难,松文兄呕心沥血,我刘家上下尽点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弟此次南下南京,必将海州与松文兄之事告知他老人家!”

    年轻书生显然也是官宦子弟,说得面前的大明官员连连摆头做谦逊惭愧状,但表情却很兴奋。

    一番你推我让的礼节过后,年轻书生带着车队从官兵分开的通道朝远方的难民营走去。饥饿了一天的难民纷纷带着各种口音拥在车队两侧,喊着各种感激的口号。

    入夜了,一堆堆篝火在难民营里晃动着,勉强盖过了冬夜的寒风,吃喝下滚烫的稀粥和少许麦面窝头的难民们挤在篝火边或缩在窝棚里昏昏yù睡。

    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新年除夕了,但眼前的海州城外的难民却没有任何生活的希望般,在刘耀禹等人的私下赈济中苟延残喘。

    难民营的最外围,一伙强壮的汉子围在刘耀禹的身边,各个毕恭毕敬的表情。

    “禹九哥,这是按照大当家的吩咐从附近聚拢的流民。这里面,徐、淮、山东各地人都有,男女老少一千多口。大当家过几天就会派船来运走,这次全靠您疏通官府了。”

    听完颜思齐下属的汇报,刘耀禹笑眯眯的摆摆手:“哪里话,颜大当家的真把我刘耀禹当外人了?况且弟和严先生也有数面之谊,能帮上颜大当家和严先生的忙,弟求之不得!”

    面前这个有着深厚家族背景的青年如此一说,长年跑海的汉子们都应和着连连夸赞。

    看着东面远方黑漆漆的夜空,刘耀禹的微笑渐渐停在了嘴角,最后微微叹了口气。

    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从山东到闽浙一带,颜思齐正在疯狂地四处圈流民,表面上的理由是带人拓殖南洋避开灾荒,但刘耀禹知道这一切的后背,都是那个高深莫测的严晓松在指挥。

    同胞拓殖海外其实打万历初年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趁着流年灾荒如此大规模的聚拢人力南下,倘若没有个好的照应,颜思齐这样的举动其实和造反差不多了。

    不过颜思齐也很聪明,并没有固定在一地大张旗鼓,而是分散在沿海许多点悄悄进行,如今的海州已算是最大规模了,据说颜思齐甚至在辽东都有人跑这些事。

    动用了家族的脸面关系,刘耀禹才算打通了海州的官府门路,让海州上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颜思齐一伙“海商”四处拉人装船。

    而刘耀禹所要的回报,就是严晓松暗示将来那个什么美利坚国的大明商货数省独家代理权。

    虽然父亲是个大商人,刘耀禹也是独子,但刘耀禹却被从小告之不许经商,而是读考书文,希望有一天借助家族的关系入朝为官。但生xìng潇洒的刘耀禹显然不愿意死读书求那种表面的虚荣功名,反而越发对家族的商号生意感兴趣。

    加之这次无意中遇见了严晓松,更加勾起了刘耀禹内心那点冲动。这一次,刘耀禹就打算自己好好表现一下,以打动自己的父亲。

    算算rì子,此时的严晓松大概已经和颜思齐在澳门再次碰头,根深枝茂的李旦家族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带着这些疑问,刘耀禹走向了自己的马车,打算继续南下南京,去见自己的大伯,南京工部尚书刘殿煦,以及二伯南京礼部侍郎刘殿申,以求得对方的支持,也算是继续加大自己的押宝。

    刘耀禹走远了,身后的海州城外难民营里,某个角落里,大周后裔、童生、难民三位一体的常昆,正极其没有节cāo地抱着妻妾舍不得吃的窝头猛啃着,一边吃,还一边长吁短叹时局人运如何如何,身边一堆女儿都眼巴巴地看着他……(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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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1620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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