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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月之途全文阅读

作者:魔悟空     暗月之途txt下载     暗月之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回:官道口枯井陈尸,襄阳城双星作戏

    月夜,除了明月的四周,整个夜空都感觉如墨般黑得沉重。

    刚熄灭灯火的醉仙楼又起了微微亮光,不过闪出亮光的屋子在两处房舍的夹巷里,不靠着大街,故许多人都看不到。

    屋子里共有两人,则是夏侯雪与白天在府衙中被问话的县令之一。夏侯雪道:“这风声如此紧,你怎还要跑到这里来?岂不惹人怀疑?”

    那县令道:“我听闻那蒲沐是只身前来,未带帮手,且是在你们店里吃饭的吧。”

    “对啊,不知你有何见教?”夏侯雪道。

    那县令道:“这赵知府果真会找地方……要想帮我洗脱嫌疑,就靠你们了。”

    夏侯雪冷笑道:“帮你洗脱了嫌疑,他们就怀疑到我头上了。”

    “如今还分起你我了?”县令道。

    夏侯雪道:“我们何时是一伙的了,你是官,我是民。我可不敢高攀”

    “哈哈……你这张嘴啊。那我这个官于你这个民恩惠的时候你可没跟分得这么清楚啊。我记得,去年八月初十,这秋高水湍急的,尔等的运船出了问题,在大湖上翻了船。若不是我帮你打发了那些船夫的家眷,你吃官司吃到死”县令道。

    夏侯雪道:“可事后你向我们商会要了三千两银子。我等赔了钱,还需向你上供?”

    “如今别扯旧账了……还好你的丈夫在此开店从未有暴露,否则那帮大内统领早就将你等全都抓走了。如今大家都有难,又何必同室操戈呢?赵知府将饭菜订于此处,我等便有了机会翻身,你本身就隐蔽于此,到时候也可全身而退”县令道。

    “全身而退?”夏侯雪疑惑道。

    县令笑道:“你如此精明之人,还需把话说明吗?”

    夏侯雪未有回话,县令便继续道:“赵知府于此为蒲沐订下饭菜,若让蒲沐看出你们店里的端倪,他便会怀疑到赵知府头上,我便可全身而退了。他一人无法顾及两处,在他与赵知府周旋时,你趁机逃出襄阳便是”

    “逃出襄阳?这襄阳城都戒严了,我往何处跑?你快走吧,夜里风大,待会儿回去着凉可就不好了。”夏侯雪打开房门,道:“杨县令,请吧”

    杨县令起身瞪着夏侯雪道:“如此你们是想帮我往外边抛?那你就不怕我将你等供出来?”

    “请便”夏侯雪道。

    杨县令气愤地走出了醉仙楼,醉仙楼便又熄灭了灯火。

    只见杨县令一阵小跑,已到了城门口。城门的守卫认出了他,便道:“小的见过杨县令,不知杨县令怎会深夜出城?”

    “今日本官在官驿的客栈中睡过了头,醒来时想起县衙中还有加急公文要办,只得夜里赶路了”杨县令道。

    守卫道:“杨县令还请恕我等不能放行了,赵知府有令,凡过戌时二刻任何人不得放行,若要放行,需得到府衙中上书予赵知府,赵知府批示后,方得出城。”

    “赵知府此刻还在府衙中?”杨县令问道。

    守卫道:“这几日赵知府已搬到府衙中暂住,杨县令只管去府衙中便是。”

    杨县令点点头,道:“如此多谢几位守卫兄弟了,本官这就去府衙当中请示赵知府。”

    府衙当中,赵知府早客房中刚睡下,便有衙役来报,道:“知府大人,公堂前有中午前来的县令求通行证。”

    赵知府疑惑道:“是哪位县令?怎会这么晚还来求通行证?”

    衙役答道:“那位县令未有报名字,但白天小的见过此人。”

    “好,你先下去值夜,我前去公堂看看”赵知府整理好了衣冠,便出了客房,辗转过了后堂之后便到了前公堂之上。

    “原是杨县令啊,怎会白天未回到县上?”赵知府问道。

    杨县令自然将与守卫所说之话又原样地告诉了赵知府,赵知府道:“原来如此啊……”边说边取了纸笔,开了一张通行的许可。

    “本官今日头有些沉,想是冬夜风寒,头风犯了。杨大人赶夜路可需马匹?若需马匹去马厩自取”赵知府将纸张递给了杨县令。杨县令拜别了赵知府去了马厩中,取了马匹迅速驱马而行。赵知府回到了客房后,思来想去忽觉此事十分蹊跷晚饭时小憩睡过头,为何要急着赶夜路,而不是继续休息养足精神后等到寅时赶路?且杨县令所管辖的县离襄阳城不远,就算有公文需批阅,也不需赶着走赵知府立马出了府衙,召集来了衙役们,道:“快去客栈中找蒲大人前来其余快快去追杨县令,莫让他跑了”

    衙役们回了令,皆打了灯火,取了佩刀悉数出了府衙。

    赵知府在公堂上已毫无睡意,四处游转,焦急等待着,对自己方才的不严谨一直在叹息。少时,蒲沐在一名衙役的引路下到了公堂上。赵知府见状立马上前,与方才发生的事详细与蒲沐说明。

    蒲沐道:“赵知府在公堂中等候,我去将那厮抓来”说罢紧了紧所配的双刀的刀锁,稍整理衣衫后立马出了府衙。

    只说这杨县令驱马奔出城门后,沿着官道一路走,忽觉前方有些响动,还有火把跳动,便弃了马于官道上,自己躲进了路旁的树丛中。只说前方来了一队人马,马上的人为首的则是龙翔天。

    这队人马见官道上有马立着,立即

    停了下来。龙翔天道:“平白无故,怎会有匹马立于此,且辔头、马鞍、马镫都齐备,也不是匹野马。你们俩,下去查探此马”

    左右两人回了令,下马去牵那马匹,只看到此马的马鞍上标有记号,刻有“荆襄马监制”。两人见状立马上前与龙翔天说明。龙翔天听了话后,道:“荆襄马监所养的马匹及马具皆是荆襄地州府衙所订的。若是私人买荆襄马监的马匹,需上报户部官员记录,且荆襄马监的马匹若卖与私人皆价格昂贵,若是私人马匹,怎会将其遗弃此处?”

    有手下道:“会不会是哪位官差夜间出城办事,内急出恭,故将马匹先放于官道上?”

    “不会”龙翔天立马否决了手下的想法,继续道:“一来,我闻讯蒲沐已到了襄阳城中彻查官员,襄阳城中已戒严,官差此时出城不符合时辰;二来,若是内急出恭,那这官差该帮马栓到路边的桩子上,这官道上的木桩就是拴马停车用的,怎能将马匹单独放于官道正中央?这马匹一看便是主人情急之下弃了的,你等下马来,四处搜寻”

    话音刚落,其余人正从马上下来,此时只见前方有一众灯火移动,龙翔天即刻叫住了所有人。少时便又有一队人马到了官道上与其迎面相碰,那帮人则是襄阳城中的衙役们,为首的见了这一帮常服打扮的人以及一匹立于官道中的马,便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为何夜里在官道集会前行?”

    只见龙翔天右边的手下出示了军中的令牌,道:“洞庭军办事这位是大内的龙统领,我等奉旨查案,今夜需入城中……”龙翔天止住了那人的话语,道:“尔等便是襄阳城中府衙的人吧?”

    衙役们道:“正是……正是……拜见龙统领”

    龙翔天示意衙役们免礼,道:“尔等与洞庭军一同搜寻这官道两旁的山林,看能否找出人来”

    众人皆领了命令,下马搜寻。只说这帮人的打起灯笼与火把,四处搜寻山林中的各处,只见山林一处有了声响,道:“这枯井里有人”

    龙翔天听到声响后,立马率众赶到枯井旁,火把集中照到了井口,只见一人趴在了井底,面部朝下。龙翔天道:“此人好似断气了,将其捞上来。”

    手下们立马找来了绳索,手忙脚乱了好长时间,才将那人从枯井中捞上来。只见那人头上的血已经凝固,面庞摔了个模糊,四肢也已僵硬,想来已是咽气了许久。“官服?这面庞摔了个血肉模糊,分不清是谁了。来啊,先抬到襄阳城中,等天亮再做打算”龙翔天道。

    有衙役道:“龙统领,此人想是襄阳府衙正在通缉的杨县令。”

    “杨县令?你与详细说上一说,将事情始末都说清楚”龙翔天道。

    那衙役将杨县令夜中出逃,赵知府差人捉拿之事悉数说清楚,龙翔天点了头,道:“立刻整队,回到襄阳城中,我等奔走了一夜,先于襄阳城中整顿兵马,天亮府衙中议事。”

    兵士们都回了令,龙翔天继续对那群衙役道:“尔等先将这人抬回去,还有,将我等捉拿的涉案人员也一并押回去”龙翔天指向后方在马队中被捆绑着的两人。

    衙役们回了令,扛起那具尸体放到马上,将捆绑着的两人一并押到队伍当中。龙翔天继续道:“尔等回到城中不可向任何人提起我等,此时城门还未开,我等先不进城。天亮后我等会分批进城,我会去府衙中拜会,此事尔等只得与蒲沐提起。”

    衙役们皆回令上马,纷纷驱马而走。龙翔天等人驻马于路边,他抬头看到了已移到西边的月亮,道:“方才的枯井可否作了记号?”

    身旁的手下道:“我等已作了标记。”

    龙翔天点了头,道:“派上几个好手护着这井。还有飞鸽传信与路上的其他兄弟,分批进入襄阳城中。记住,所有人以先前的号令为准。”

    那手下接了令,吩咐了下去。

    天蒙蒙亮,那尸体摆在了府衙的停尸间中。赵知府与蒲沐正在商讨

    “昨夜多亏龙大人了,这人想来就是杨县令了。仵作所记录的卷宗之中,已都详细说出了”赵知府道。

    蒲沐点了头,接过卷宗翻阅,查看了一会儿,道:“这所验的,就是失足跌到枯井里,头着地后,颅腔出了血后失血过多而亡,这还记录了他右腿摔伤,右脚筋也有了轻度的拉伸致伤。”

    “上天有眼,因果轮回。这厮定是弃马逃跑时,天黑右脚绊倒了路旁山林间的荆棘,之后失足摔入井中致死。”赵知府道。

    “只是此人面目全非,此时无法验看出他是否是杨县令。”蒲沐道。

    说话间有衙役来报,说龙翔天已到府衙之中。两人听后立马到了公堂之中,龙翔天见到两人前来,立马上前拜会。

    蒲沐道:“昨夜多谢龙兄,龙兄已于此案中大展身手两次,这实在令蒲某佩服”

    龙翔天道:“蒲兄运筹帷幄,我只不过是跑腿的,蒲兄就不必自谦了。”

    “两位都是大内中少有的好手,此次下官都让下官大开眼界,下官佩服”赵知府道。

    蒲沐道:“对了,龙兄让衙役们押回到府衙中的两个涉案之人,分别是谁啊?”

    “那两人都汨罗江畔的里正,我从那里的乡村路过,暗访到这乡里的渔船类似

    与三帮船行中的运船。在那里我才知晓,这乡里所有人都是三帮中人威胁为其藏身的。而那两个里正则是那三帮中人的帮凶,便是他们俩将那些人引到村里的。那三帮中人倒也没让那乡里的渔民做什么,只是让其予他们房舍住,且让他们一同与乡民打渔。我到时那帮人已不在乡里,与渔民一同去了汨罗江中打渔。可渔船却未全部出了江中,我始终觉得这渔船是疑点,便潜入到那里正家中,发现了这个”龙翔天将一张银票从衣兜中拿出。

    “这银票是……”蒲沐疑惑道。

    龙翔天继续道:“永利票庄的银票。且有一千两整,一个里正月供不过一两半,这一千两银子从何处而来?这永利票庄的银票,船运商会开得最多,这里正定是与三帮中人有关联。果真到了晚上,渔民回来后,有人言这里正的坏话,我才知是这里正得了好处,让三帮中人来此居住。夜里还让渔民们乘这帮人的渔船去汨罗江中的一些江滩中送饭,而白天,这帮人就躲在渔民的渔船里。”

    蒲沐道:“用他们的渔船无异于估量时间,一来他们的渔船他们自己好辨认,且船行多,船的款式繁杂,他们觉得我等恐查不出,若不是龙兄敏锐,恐他们便逃过了;二来,就算夜里官府发现,先扣留的则是村民,他们便有时间做出对策;三来,白日里,他们乔装起来,除了五湖三帮的首脑,我等也认不出几个人。”

    赵知府叹道:“在下官管辖之地竟藏匿如此贼匪,下官失职啊……还请两位大人恕罪”

    “这五湖三帮表面做的都是正当生意,赵知府平日里最讲证据,朝廷律法熟知于心,而这帮人也吃定了大人的性子,就算有了些坏勾当,也早都会销毁证据,且大人所辖县中的县令也有与他们暗地勾结的,大人想查也难啊。”蒲沐道。

    赵知府道:“大人所言极是,可这就是说破天,下官也难辞其咎。”

    “蒲某有些话还需告知赵知府,赵知府平日里有些墨守成规,对付这帮江湖人士,若一直在规矩之中,便难以下手。”蒲沐道。

    赵知府作揖道:“多谢蒲大人提点,下官谨记,下官定会整改为官之道。”

    龙翔天道:“赵知府不必如此,你在此为官多年,谨记朝廷律法,清廉正直。奈何世间无完人,赵知府既已是如此性格,今后稍作注意便是,何需说要整改这样的话语。”

    蒲沐望向龙翔天,道:“对了,龙兄。你手下的兵士可否都进城了?”

    “我让他们分批乔装进城,免得遭疑。这城中想来还有五湖三帮中人啊……”龙翔天道。

    蒲沐未有回话,道:“龙兄远道而来,想也是饥肠辘辘了,不如我请龙兄去醉仙楼一叙,正好我等说一说这几日的案情进展。赵知府,还请你坐镇府衙中,若有异常,及时与我等汇报。”

    赵知府回了令,二人共同出了府衙,上了马后直奔醉仙楼,马上两人的交谈声未减

    “这赵知府,你可与他什么都说了?”龙翔天问道。

    蒲沐道:“此人不用怀疑,乃清廉之士。”

    “你与我共同去的那里,定就是你怀疑有五湖三帮中人的地方吧?”继续问道。

    蒲沐道:“那日我在此用饭时,这饭中有人下了迷药,可迷药的量却只是微量,但晚饭时便没了迷药。”

    龙翔天道:“这饭想来是赵知府订的吧”

    蒲沐点了头,两人下了马。龙翔天在店门前道:“那此人的嫌疑还未排除”说罢,进了店中,便一言不发。

    小二见到蒲沐今日来的时候比昨天要早,且还带有一人,便上前问道:“官人今日来的太早,我等与官人的午饭还未做,这位官人也是赵大人引荐来的?”

    蒲沐掏出一锭银子,道:“小哥,今日是我请我这位兄弟来此吃饭,不吃赵知府所订的午饭。还请小哥让厨房为我等准备一桌好菜,打一壶好酒。”

    “好咧,客官楼上请,还是原处来啊,为客官引路斟茶”那小二道。

    两名跑堂的一同引着蒲沐与龙翔天一同进了房间,跑堂为两人斟了茶水便出门候着。

    门一关,两人便开始谈起天来,小二被掌柜的叫到了楼上。那掌柜的道:“待会儿上菜,按这个上,说话也按这个说”说罢,那掌柜的将一张信纸塞到了那小二的手中。

    小二听到后立马点头下了楼,将信纸放入怀中的衣兜后便继续招呼客人了。

    只说房间里的两人正在交谈,谈的却都是些风花雪月与家长里短。一个跑堂立马上了楼,楼上房间中的人,则是夏侯雪与杨县令昨夜的杨县令竟然没死于枯井之中。

    跑堂的将话告知于两人,夏侯雪道:“来我这里谈这些,想就是让我等放松警惕。你先下去盯着,有情况上来说予我。”

    杨县令道:“我看你高估他们了,昨日我等这‘金蝉脱壳’一使,他们便都中计了。你还说蒲沐会夜探你这醉仙楼,结果呢?本官现在如此安全”

    夏侯雪冷笑道:“若非我铁豹庄的人搭你一把手,你还使得出这‘金蝉脱壳’?”

    两人还在交谈,画面转到二楼,龙翔天使了缠蛇身法趴在了房板上听着二人的话语,蒲沐手指蘸着茶水,在二人写满字的桌子上写着:策中行策。

三十一回:金蝉脱壳逃追捕,策中之策扰奸敌

    门外的跑堂正在听着房中的话语,听到的还是些客套的话语,此时传出了几声响动,屋里传出声音,道:“来人啊”

    两个跑堂这才打开了门,看到龙翔天正从地板上爬起,一旁是倒在身边的椅凳,还有打翻在桌子上的茶壶,茶水洒满了桌子,还在往桌下滴。蒲沐此时已站起身来,道:“龙兄,这酒还未上,你就坐不稳了?”

    龙翔天道:“怪我,一时间没坐稳,想抓住桌子一角,竟又将茶水打翻了。”

    “哈哈哈……没事……还劳烦小哥帮我等打扫完,再添一壶茶水。”蒲沐道,说罢又取两粒碎银子,分别给了那两个跑堂。两人接过银钱后,频频道谢,打扫完后便关上了门。

    原是龙翔天趴于房板上,听了许久,由于楼上声音嘈杂,并未听出细致的内容,只听得似乎那间房中有两个声音,其中一个是女声。蒲沐这才在桌上写了策中行策,龙翔天点头示意后,蒲沐便一脚踢翻了龙翔天的椅凳,龙翔天则施展轻功跃下来后故作跌倒后,蒲沐顺手打翻了茶壶,茶水溢出便将二人方才在桌面上写的字迹全都冲掉。

    此时饭菜已上,酒也备好,那跑堂道:“二位官人慢用,这些都是小店的特色……”

    两人正准备用饭时,小二破门而入,道:“两位官人,我等方才有了过失,还请见谅”说罢让跑堂的将一道白笋炒火腿撤了下去。

    “这个……有何不妥?”蒲沐问道。

    那小二笑道:“今天与您上菇蕈类菜和这类白笋的汁相冲,吃了会头晕嗜睡。这几日小店进了些西域的菇蕈,小店的厨师配菜时忘了食材相冲之事,好在掌柜的想起,这才让我来撤了客官的菜。我等为您换一个菜便好。”

    蒲沐笑道:“如此多谢小哥了。”蒲沐这才想到那日的饭菜中确实有红菌炖的汤,而那日也有一个黄笋炒肉,难道这店中根本没人下迷药?

    “龙兄,我敬你一杯,这几日辛苦了”

    “多谢蒲兄款待了,多日奔波,今日得在此品佳肴美酒,快哉快哉。”

    ……

    如此谈话,都被门外的跑堂听得一清二楚。跑堂时不时上楼汇报于夏侯雪与杨县令楼下两人所说的话,可这般谈话于夏侯雪而言,实在无甚可取的内容。

    “夏侯庄主啊,说你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这都多长时间了,这二人一直在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你还说他会怀疑到你这醉仙楼上,依我看啊,他们根本没怀疑过这醉仙楼。”杨县令道。

    “他们越是如此,我便越发不能动手。”夏侯雪道。

    杨县令变了脸色,道:“你不动手,你下那劳什子的迷药给那蒲沐干什么?”

    夏侯雪道:“那药此刻我已解释给他了呀。且我之后再未放过迷药,原先我打算让他放松警惕后动手,如今只得收手了。”

    “你兜了圈子就是不动手了?”杨县令道。

    “杨魁,如今你已不是官了,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恐有失礼节吧?原先我只闻得是蒲沐独自前来,故想动手杀了他,且我从未想过在店里动手,而是让他放松警惕后与他慢性的毒药,让他出了襄阳城之后再丧命。他死后,大内八统领必还需在他们自己人中乱上一阵子,我便可趁此机会逃走。可眼下龙翔天已来,且他们的行为与那日在船上一模一样。如此,我便不再起杀心了。”夏侯雪道。

    杨魁起身转了几周,道:“好……好,你既如此看高他们,你又何需欲盖弥彰?你上错两道菜他们就会打消疑虑?你就能高枕无忧?”

    夏侯雪道:“这只是一步,之后的事,你就别问了。给你准备了客房,在三楼尽头恰好有一间房屋,你自己在那住着,别到处乱走,惊了他们,你我都没好结果。还有,我等的计划,你就别打听了。”

    杨魁瞪着的夏侯雪,又坐回了座位上,将头撇向一边,一言不发他于眼前这人而言,已丝毫没有了利用之处。这与之前夏侯雪对他的态度大相径庭,可他也知道这个结果,只得忍耐着接受了。

    夏侯雪起身道:“等他们都出门了,你再出去。”说罢,夏侯雪推开房门,掩上面纱,沿着三楼的走廊,走到了左边的第一间后,直接进了房门,便没了动静。

    只说龙翔天与蒲沐下楼出门,小二牵马前来,两人上了马后驱马而走。

    两人于刚才的对话中确实只说了一些家常理短,且也未在饭桌做标记而对话两人吃了饭菜后查觉出未有下药,便将计就计只在说家常。如今两人才继续了方才喝茶时的对话

    “那店小二口中所言你相信吗?”龙翔天问道。

    蒲沐道:“目前我也不知,昨日的晚饭,今日的午饭都未有任何异样,且昨日午饭中确实有菇蕈类的菜与笋类。”

    “食材相冲,此乃自然之理。只是我有些疑虑,为何当时没人来告知?”龙翔天道。

    “这也是我所疑虑之处。”蒲沐道。

    龙翔天道:“还有赵知府,你排除的是否过于果断?”

    蒲沐笑着摇摇头,道:“龙兄你太过多疑了,赵知府的嫌疑已被排除。我等不必再怀疑他了。”

    “为什么?因为他的话语?还是……”龙翔天问道。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府衙,下马后便也没了言语。

    赵知府出门相迎,三人相

    互说了几句话后,便有衙役传信,道:“门外有人求见。”

    “他有何事来访?”赵知府问道。

    “那人有信件要交予赵知府,是个官驿的邮差。”衙役答道。

    赵知府差衙役将信件取到公堂上来,衙役回了令便出门取信,少时信交到了赵知府手中。只见那信封上写到“蒲统领亲启”,赵知府见此信,道:“原是给蒲统领的信件,为何寄到了襄阳府衙中来?”

    蒲沐道:“想来是其他两个统领来的。两位有所不知,陈、李两位统领各领二百五十兵马乔装暗查岳阳、荆州两处的官员与三帮残余势力,我等约定以各地府衙为寄送信件之地。”说话间蒲沐已拆开了信封,看完信中内容后大喜,道:“陈兄于岳阳捉拿了捣毁了三帮聚集之处,抓获三帮所属商会的两名要员。”

    “如此喜讯,可喜可贺啊”赵知府笑道。龙翔天听了后却丝毫没有表情。蒲沐知道,龙翔天还在怀疑醉仙楼,他也未对醉仙楼消除疑虑,可目前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意欲何为。如果贸然派人前去搜寻,定会打草惊蛇。可若一直未有作为,他又担心对方会逃之夭夭。

    龙翔天道:“陈统领倒是有收获,只是我等在此还是颗粒无收,希望这里没有五湖三帮余孽……”说罢,龙翔天从公堂中起身,径直走出了府衙。赵知府觉得龙翔天的话语有些尖锐,觉得是在怪罪这几日未能帮蒲沐查出五湖三帮中人,由此脸色有些难看,蒲沐随即起身,道:“赵知府不要误会,龙统领性子就是如此,想是这几日搜寻无果有些苦恼。今日赵知府不必我等订晚饭,我与龙统领还需议事,赵知府请自便”

    赵知府这才笑道:“下官方才以为是自己为官不得力惹了龙大人生气,经蒲大人一说,赵知府想来错解了龙大人之意。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蒲沐道:“赵知府不必将此事放于心上,我想此地还有五湖三帮之余孽,这几日还劳烦赵知府多费心了,我想我等不日定会捉住余孽。”

    赵知府道:“届时下官定会鼎力相助”

    蒲沐随即拜别了赵知府,出了府衙,只见龙翔天已没了踪迹。蒲沐环顾四周,只见府衙墙壁上刻有一个标记,蒲沐见此标记,立马回到府衙马厩中取马而走。马匹走到了醉仙楼中,一声马嘶过后,醉仙楼的小二出门相迎蒲沐。“官人您来了?今日怎会是独自一人?”

    蒲沐下马,小二立马差人将马牵下安顿。蒲沐一边走一边道:“今日我前来,是想以此地设宴请贵店的掌柜一叙。”

    小二笑问道:“官人今日怎会想到请我家掌柜的?”

    “这一来,我于贵店已吃了三顿饭,贵店的菜色好,为答谢贵店款待,故来此‘借酒献佛’;二来,醉仙楼乃名楼,我一直想结识贵店的掌柜,可前几日公事缠身,如今公事已毕,故想于此请贵店掌柜一叙。”蒲沐道。

    小二引蒲沐到了楼上雅间,还是昨天的房间,道:“多谢官人的美意,可掌柜的出门收账还未归……就怕……”

    楼下有了声响,小二出门看去,原是掌柜的在楼下。小二此时有些不知所措,掌柜的示意小二下来,与小二交流几句后便快步上了楼。

    只见那掌柜的一身锦衣,腰间配有一对汉白玉与一个香囊,帽上也镶嵌了一颗祖母绿宝石。掌柜的长得清瘦,两撇八字胡,看年龄已是而立之年。蒲沐立马起身拜会,道:“想就是掌柜的吧。”

    那掌柜道:“官人有心,凡江湖中,客人于店中说要请掌柜的,那是客官赏脸,岂有掌柜的不出席的道理?”

    “哈哈哈……我想这醉仙楼乃有名的酒楼,想是掌柜的不好请啊”蒲沐笑道。

    掌柜的笑道:“哈哈哈……官人说笑了。来人啊,上好茶与官人”

    “诶,掌柜的,今日你是客,怎能让你来行这些事?来啊小二,将店中最好的茶先上来。”蒲沐道。

    小二回了声,端茶送于房中。蒲沐道:“小二,为我搭配一桌贵店符合你家掌柜的菜肴,还有,打上你店中最贵酒,届时一并上来”

    “好咧”小二道。

    小二关上房门,下楼到了厨房吩咐下去,厨房便开始热火朝天准备起来。此时还未至饭点,故人还不算多,大堂上只有零星两桌客人,二楼雅间除蒲沐两人外,也无任何人。

    雅间里的谈话声起

    “掌柜的贵姓?”

    “免贵姓闫。”

    “我知晓贵店乃扬州之酒楼,后听得小二说闫掌柜乃扬州醉仙楼掌柜的胞弟,想来闫掌柜原先也是扬州人士,不知闫掌柜何时来此地经营?”

    “说来惭愧,说是胞弟,却也不是。”

    “哦?此话怎讲?”

    “家丑不可外扬啊……”

    “我问得有些深了,闫掌柜莫要见怪。”

    “哎,官人是我店中贵客,这说是家丑,但与官人说了,倒也无妨,只是官人还需保密。”

    “男子汉大丈夫怎可行长舌妇所做之事?此事闫掌柜若不想说也无妨……只怪方才我多嘴了。”

    “我与官人说便是,此事也不繁杂:只说家母曾在扬州城嫁人,与那人共开了扬州醉仙楼,而我胞兄也是在那时家母所生的。只是家母总与那人不和睦,母亲性子烈,不许那人再添二房,故吵了多次。那家子也容不得家

    母,平日里总是挑事争吵,家母一时气不过,便叫那人如愿休了她,自己回到了荆襄一代的娘家,此时所遇家父,之后便再嫁予了家父,如此便有了我。我与那胞兄只是一母所生,非同父,故说是也是,说不是便也不是……”

    “原来如此,想来这醉仙楼也是令堂所开了?”

    “官人说得对,只是家母年事已高,故让我经营了,生意还过得去,全仰仗官人这类的贵客啊……”

    “哈哈哈……”

    随着店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厨房的烟火愈发热闹了,七八个跑堂的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傍晚的风已渐寒,虽是南方,可立冬过了也有一段时间,荆襄之地的寒意也逐渐显现。此时店中来了一拨人,那一拨人进了店中,小二道:“几位军爷,您楼上雅间请”

    那拨人为首地道:“不必了,我等还有公务在身,在此大堂中便好。正还剩两个空桌,我兄弟们就坐在此处了。”

    小二此时前来扣门,蒲沐示意其进门,那小二道:“官人,掌柜的,楼下来了一群军爷,小的想是不是掌柜的出去见一下?”

    闫掌柜道:“官人还在此,我恐不便出去。”

    蒲沐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小二道:“两桌人,约莫二十个。”

    蒲沐起身,对小二道:“我等的饭菜好了,就连酒端上来。”随后转身对闫掌柜道:“闫掌柜,可否借你二楼的空雅间一用,他们是洞庭军,来此恐有公务,我想与他们了解些事情。”

    闫掌柜道:“好好……小二,把空雅间开出一间来,与官人和各位军爷说话。”

    说话间,蒲沐已到了楼下这拨人的桌前,道:“你等怎会在此,快上楼,我与尔等有话谈。”

    一行人先后到了楼上雅间,小二关上房门便又下楼招呼客人。

    蒲沐于房中道:“尔等此行可有收获?”

    有人答道:“近日我等汨罗江及洞庭水域附近又抓住了一帮铁豹庄中的人,他们乔装说到山中采香料,可谁知前久落网的铁豹庄其余人已招供,那山则是铁豹庄所辖。”

    “做得好,今日可有收获?”蒲沐问道。

    “今日于襄阳中未发现什么,龙统领有些不快,便率着兄弟们出城去其他州县搜寻了。龙统领让我等在此听候蒲统领差遣,可蒲统领还未回府衙中,我等有些饥饿,便来此点些饭菜吃。”有人答道。

    蒲沐道:“好,我今日来此会客,尔等用完晚饭后便马上回到府衙中,圣上加急,说让我等尽快破获案子,实在不行,只得多调用些人马在此地先挨家挨户搜寻一番了。你等先下楼去吧。”

    门开后,那群兵士皆下了楼,蒲沐回到房中,只见菜肴已上齐,坐下身来,道:“公事缠身……闫掌柜见笑了。”

    闫掌柜端起酒杯,道:“官人能掌兵马,想来定是达官,还未请教官人官居何位,尊姓大名?”

    蒲沐也端起酒杯,喝下一杯酒,道:“在下蒲沐,官居大内统领,来此是翻审案件的。”

    闫掌柜立马喝了酒后,起身行了鞠躬作揖大礼,道:“原是大内统领,真是失敬……蒲大人官居大内,今日竟请草民喝酒,草民不胜惶恐”

    蒲沐立马上前搀起闫掌柜,道:“闫掌柜不必如此今日我是来此酒楼请客的一个客人,闫掌柜也是,我等只见无需这般。”

    闫掌柜这才回到了座位上。蒲沐坐下便叹道:“哎,今日不谈那公事了,我与闫掌柜一醉方休”

    闫掌柜问道:“蒲大人何处此言?”

    蒲沐频频叹气,将酒杯置于一边,道:“皇上今日加急圣旨,为我等查案的下了死命令,若再过四日,还未彻查,这官做不做得都难说了。”

    闫掌柜问道:“蒲大人不是掌了洞庭兵马吗?想来破案也快了不必焦虑。”

    蒲沐道:“洞庭兵马虽是人手众多,可这几日所查出的人还未彻底,虽我知道涉案人员,可又怎能全城闭门搜查?这一来人手不够,二来扰了民生,若是朝中那帮佞臣又与皇上进谗言,恐又生事端啊。”说罢,蒲沐一杯酒又下了肚。

    “朝中之事,草民不敢过问……今日小民先陪蒲大人喝酒,蒲大人今日尽了兴,明日再办案不迟”

    两人如此便又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夜幕已逐渐降临,城门还有一刻便要封了。赶夜路的商队、马车都在此时纷纷出城,检查的守卫很仔细地盘问后才逐一放行。

    一辆马车到了城门口,守卫照例先拦了下来。守卫问道:“车内坐得何人?”

    马车旁的丫鬟道:“我家夫人,今日赶夜路要回娘家。”

    守卫打开车帘,查探了一番车里坐着的人,道:“走吧”

    马车出了城,官道上一路跑,出了城约莫有十里地,便有一处镇子。那镇子的主街与官道接了路,马车一路跑在镇子上的主街,到了一处马店。马车便停了下来,车上的丫鬟下了车。此时正对面奔上来了一队人马,那为首的便是龙翔天。

    “夏侯庄主,我等又见面了?怎么夏侯庄主与人做了丫鬟?”龙翔天道。

    夏侯雪一时间有些诧异。

    龙翔天继续道:“我与蒲沐作戏骗不了你,洞庭军与你作戏你便信了吧?”

三十二回:群魔落法网,急令传杀机

    冬夜的风起,镇子上的住户都已熄了灯火,天亮后他们还需进城做买卖,今夜早些入睡,明日才有精神忙碌一天。

    马车停在马店前,马店内冲出一群大汉,那些大汉皆手持刀械,两路人对立在这镇子的主街上。夏侯雪笑道:“大内统领果然才智过人,想不到我如此谨慎,可最终还是中了你等的圈套。”

    龙翔天道:“既然知道,尔等还想负隅顽抗?”说罢,龙翔天目光扫向与他正对那一行带刀的人。

    那群汉子中有人道:“庄主,我等护你冲出去万不可落入他之手”说罢这群汉子持刀砍向龙翔天等人。

    龙翔天一剑出鞘,剑气直接扫倒了眼前的四五个人,“兄弟们,活捉那丫鬟”龙翔天一声令下,主街上便陷入了一片混战。

    街边的住户们此时大都被惊醒,有的人悄悄往窗外望去,见到如此场景后立马又将头缩了回去。房屋里的小孩好些都被吓得啼哭,可他们的母亲只得悄悄地哄他们,让他们不要害怕,可就连这些母亲,此时也害怕得打抖。

    厮杀声很剧烈,双方都有伤亡,那些刀客们奋力地与洞庭军厮杀,洞庭军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人。夏侯雪一掌又打飞了几个兵士,虽龙翔天被七八个刀客围住,一时间无法与她正面交手,可眼前兵士愈发多,耗了她太多的内力,但此刻的她也只得强撑。

    龙翔天此时刚将眼前的刀客杀退,正准备去擒夏侯雪,哪知又被三柄钢刀拦住,柔剑再碰钢刀又是一阵厮杀。一把钢刀将龙翔天顶出了七、八步,夏侯雪被四、五个大汉与她周围女侍卫一同围住,一步步杀向人群中。

    三个大汉又倒在了龙翔天剑下,看到夏侯雪被围在中间,正欲趁乱逃跑。只见龙翔天腰间抽出雪龙,运足内力,一跃进人群中,拦住了那群人的去路,雪龙直接打向人群。刀客们持刀顶住,直接被雪龙的气力震飞,龙翔天直接伸手去擒夏侯雪,哪知夏侯雪袖子里飞针一出,直接射向龙翔天说时迟那时快,龙翔天将雪龙一横,内力运足到手上,雪龙周围散出一阵气浪直接将飞针震了个粉碎。

    龙翔天此时脱手一棍,雪龙直接旋转出去,一阵旋飞打中了夏侯雪周围的几人,那几人瞬间被打倒,雪龙又飞到了龙翔天手上。龙翔天收了剑,直接持雪龙与夏侯雪争斗起来。两人斗了七、八个回合,夏侯雪便败迹渐漏,夏侯雪施展轻功想上到街边的房顶,哪知又被龙翔天缠住。龙翔天持雪龙再次将夏侯雪逼下房顶,两人又打到了街上,此时洞庭军已将那些汉子统统杀光了,兵士们还剩下了零星几人。夏侯雪此时也抵挡不住龙翔天的攻势,转头就往回跑,哪知镇子上又来了一队人马,那帮人正是今日在醉仙楼的那群兵士,兵士的领头正是蒲沐。

    夏侯雪此时已是插翅难逃,蒲沐道:“夏侯庄主,藏匿于这襄阳城了这么久你总算出逃了。”

    “哈哈哈哈……尔等真是煞费苦心啊……成王败寇,我赌输了,可你们又能得到你们想要的吗?”夏侯雪仰天大笑,她的笑声很人厮杀声刚停,可又传出了这般笑声,街上还躺着些横七竖八的尸体,这一幕让镇子上街边的住户在这寒冷的夜里蜷缩得更紧了。

    蒲沐道:“你赌输了,是你认为你的上峰与之前一般,已在京城为你通了路子,就像尔等前几次一样。且听得我说不得不全城搜捕时,你觉得正是机会,故出城想于此躲下,且你还惧怕你丈夫将你供出,故只躲于此处。”

    “你知道又如何?来绑我便是”夏侯雪道。

    龙翔天示意手下将其押住捆绑。蒲沐对十来个兵士道:“尔等留下来,少时会有府衙的人前来清理尸体,尔等维持好镇上的秩序,安抚百姓,不得有误。”

    兵士们领了命,一众人离开了镇上,直奔襄阳城而走。官道上蒲沐又与龙翔天谈起天来

    蒲沐道:“龙兄已立三项大功,可喜可贺。”

    “若不是蒲兄读懂我所留下的标记,知道我会派人前来,他们又怎会中计?且也是你想到用皇上圣旨来诓住他们的。这功劳,我何德何能一人独揽?”龙翔天道。

    “龙兄想来还有收获,是在等我问询?”蒲沐笑道。

    龙翔天未有回话,一会儿才驻马望向官道旁的山林,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龙翔天道:“你与我下去一看便知”

    两人随即下了马,进了山林,只见山林中有一队守卫在把守。那群守卫自然是昨夜里龙翔天差人在这里把守的洞庭军兵士,龙翔天指向守卫们正在把守的枯井,道:“我所有的把握都在这井边”

    蒲沐靠近井的周围四处查探,嘴角一扬,道:“龙兄真是观察入微啊。”

    龙翔天道:“蒲兄也能发现,就不需恭维我了。”

    原是这枯井边的荆棘丝毫未有动过,且这荆棘的离井边还有一小段距离,井边之有高出的枯草,可枯草弯折的程度根本不似人失足掉入井中方向,那杂草东倒西歪,且不止一丛如此,想来不止是一个人来过此处。龙翔天问过查证过此井的人,由于杂草的势头就是如此,故他们未破坏过那些杂草。白天龙翔天出了府衙后,先是留下记号,那

    标记之意为让蒲沐单独前去醉仙楼,自己随后派人前来。之后,龙翔天便去了枯井旁查探,方才推断出了细节,断定那枯井中的尸体定不是杨魁,而是与杨魁身材相似之人。如此,龙翔天才将人马埋伏在城外的镇子旁伺机而动。

    天明时,府衙中集中了所有捕快。蒲沐在院中点好了所有人后便发令捕快们前往醉仙楼抓人。这襄阳城中的一切也该换副模样了赵知府在公堂上等待着,他又在公堂上团团转,对他而言此时此刻是不该有耐心的。

    少时,捕快们便带来了醉仙楼的闫掌柜与杨县令。赵知府见到杨县令双眼瞪大,道:“两位大人,这……这怎会……”

    蒲沐笑道:“不如先审一番吧?赵知府”

    赵知府回了令,便请龙翔天与蒲沐一同上公堂审案,龙翔天道:“此地为赵知府管辖,我等只负责捉拿涉案人员,审案还是交由赵知府,我等旁听便是”

    赵知府道:“如此……那便升堂”

    闫掌柜与杨县令受审,自然也将事情全都招了。“如此,先将此二人收押”如此衙役将二人押到了牢房之中。

    蒲沐与龙翔天起身,蒲沐道:“多谢赵知府,还请赵知府完善卷宗,我等带着卷宗与那三人一同上路。”

    赵知府回了令,便立马差主簿整理案件始末,并记录于卷宗之上。过了半个时辰,蒲沐与龙翔天收了卷宗,差兵士将夏侯雪、杨魁、闫掌柜一同押上路,一行人一同出了襄阳城。

    洞庭军兵马司中,其他几路人马已聚集于此,范云及其余涉案的官员与商会中的一些商人皆已落网,可唯独不见于掌柜。

    周星宇见到各路统领都回到兵马司,便到前堂来拜会,道:“哈哈哈……各位统领手段高明,涉案人员我看已大都齐全,诸位厉害啊。”

    陈仁海道:“眼下还未见到于掌柜和夏侯雪,只能等龙兄与蒲兄归来了。”

    此时兵马司门口有人传信,道:“龙统领、蒲统领回来了,已抓获三名涉案之人”

    众人皆笑逐颜开,一同到了前院,谁知押送来的人中并无于掌柜,不过好在有夏侯雪。蒲沐差兵士将三人收押。众人相迎,相互拜会后,便一同到了后堂议事厅中议事。

    所有人都将这些日子所有事情分别讲出,蒲沐道:“各位,如今只差于掌柜还未落网,五湖三帮中涉案的商人也未悉数捉拿,就这么班师,恐有诸多不妥吧。”

    陈仁海道:“不过五湖三帮的两个首脑已被抓住,其余的喽也大都被我等歼灭……”

    说话间,兵马司大门已开,原是魏公公到了,“大内众官员接令”

    众人立马去到前院当中,只见魏公公手持一块银龙盘绕的令牌,道:“铁龙旗令到皇上旨意,所有大内人马悉数回宫,所捉拿的五湖三帮余孽及涉案官员一并在此就地正法。”

    这铁龙旗令为军器间打造,是皇上用来调动大内人马的令牌,是皇上与大内人马的特殊“圣旨”。

    听令之后,众人一时不得其解,尽皆懵了神。少时,龙翔天才问道:“敢问魏公公,皇上如何知道我等已抓获了这些涉案人员?”

    魏公公笑道:“龙统领有所不知,前几日白杨、王羽两位统领就已抓获了些许涉案官员,后来陈统领又抓了涉案要员归来。老奴在想,如此多的要员,恐难以全都抓完,故写密信,差人送往宫中启禀皇上,求皇上裁决。故皇上下令特遣信使送到老奴手中。”

    众人听了解释后还未懂得皇上之意,陈仁海上前问道:“还请问公公,我等还未抓到商会的于掌柜及其他涉案商人之事,是否再过问皇上一次,容我等抓到于掌柜等人再做定夺。”

    魏公公道:“哈哈哈……陈统领多虑了。老奴将未有抓获的名单送予皇上了。皇上只说商人之事不足为惧,只是帮派中事需得解决,今有兵马司的人来报予老奴,说龙统领与蒲统领已押回了铁豹庄的庄主,想来三帮首脑已齐全。故我等便放过那商会中的其他人,日后再做打算。”

    郭玉问道:“魏公公恕我冒昧,虽有铁龙旗令传皇上之令于我等,可我还想向魏公公讨要皇上密信,看个真伪”

    魏公公道:“郭统领,我敬你为大内统领,可你也该讲点规矩。皇上密信向来只传督查者,尔等怎可越权查看?”

    段干诡风道:“皇上授我管理大内之权,且我等负有监察六部之责。此案为礼部官员涉案,我等负有全责查探,这是皇上授权予我等的;且于敕封之时皇上与我等说过,凡办涉六部官员之案,我等有权知晓这其中所有原委,我等直属皇上调令,不得受任何官员涉令。”

    魏公公道:“你……”

    其余人也纷纷道:“对,不见书信不听你令”

    魏公公从衣兜中将密信取出,没好气地将信送到了郭玉手上,其余人都凑近来查看,可所有人的神态都于读完信件后出奇的一致。信件上确实是皇上的笔迹,在敕封那日时,皇上将自己的笔迹与八人看过,且大内中人只有他们看过皇上的笔迹。

    信件的内容与魏公公所说的**不离十,且在信件之后

    还有一张纸,那是一份名单,名单中写有要处决的人:三帮首脑、刘巡抚及其余涉案官员。

    蒲沐拿着信件问道:“魏公公,请问三帮首脑,可否包括胡帮主?”

    魏公公没好气地道:“不是说的直属皇上调令吗?你等就按这信件办吧,这是皇上旨意,尔等还想违抗?”

    “可胡帮主已弃暗投明,此事我等未与皇上说明……”白杨道。

    “我已在信件向皇上说明了,可这就是皇上命令,尔等还在找借口违抗?”魏公公道。

    龙翔天道:“杀了胡浩,难以服众。我要亲笔写信于皇上再细说此事一番”说罢,转身就要往后堂走。此时门外又传出一阵声响:“圣旨道大内八统领接旨”

    众人皆跪下,传旨的潘公公打开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诏大内八统领即刻正法朕钦定之涉案人员,随后立刻回宫,不得有误”

    八人跪在地上,一时间全懵了神,两道急令已说明皇上对此事的决心了。

    八人皆不情愿道:“臣接旨”

    潘公公随后道:“诸位统领,皇上发了两道令,还需八位立马执法啊”

    蒲沐道:“蒲某有些困倦,今日执法之事我便不参与了。”

    周星宇与张鹏随后劝说,可蒲沐还是径直走进了房中。其余七人,也未做出任何回应。龙翔天道:“皇上圣旨,我等不可不办。可江湖之义,龙某不得不讲……”

    潘公公道:“龙统领呐,此时不是有这江湖义气之时,皇上这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方给诸位发的令。各位,听老奴一句,执行吧”

    王羽双目一闭,叹道:“司徒将军,立马布置法场,就于洞庭哪座山中行刑便好。”

    司徒锴领了命,正要差人传令下去,魏公公便道:“王统领,就地正法,怎可在无人问津的山中行刑?我朝律法中所言,若要行刑,必须于城中,这是为了让百姓皆知,若在山中,谁人知晓啊?”

    “这是皇上急令,定有其特殊之处。若魏公公要纠缠细节,正法需午时三刻而行,如今早已过了午时,且还需在正法前填写卷宗,验明正身,宣读罪状。如此,还需些时候吧?”李德飞道。

    魏公公道:“好啊,我等就按律法办事,等到明日老奴来洞庭府法场观看行刑,届时还请诸位统领也要到场啊”说罢,魏公公转身拂袖而去。

    潘公公见状觉得事态到如此地步太僵硬了,他也未见过这种事情,可他知道必须将此事达到一个令皇上满意的结局。潘公公叹道:“诸位明晓大义,胡浩弃暗投明,可他依旧是三帮贼首之一,诸位还需权衡利弊。司徒将军,请于城中布置法场,明日您为监斩官,老奴主事。”

    司徒锴道:“遵公公之令”说罢,司徒锴差手下偏将出了门,点了驻兵场的一百兵士,一同前去了洞庭府。

    上弦月已过了有些日子,月又快圆了。

    胡浩知道了此事,只在冷笑,道:“没想到我还是落得个如此下场”留下这句话后,他便自己出了后堂,径直走到前院中。此时只有李德飞跟了过去,道:“胡帮主,你……”

    李德飞不知该向眼前此人解释什么,胡浩转头向李德飞道:“告诉你家皇帝老儿,我不让他杀我。李统领,可否有酒啊?”

    “胡帮主,今日还有时辰……不如……”李德飞欲言又止,摇了摇头便前去后堂拿酒,此时众人一同随着李德飞走了出来。

    “只有茶,没有酒了”李德飞将茶壶递给了胡浩,胡浩道:“好,那我今日以茶代酒”说罢,他直接从衣兜中取出一包药粉放入了茶壶之中,道:“今日没有杯子,一切从简了龙统领,我一敬你仗义出手相救;段干统领、郭统领、周药官、王药官、赵算师,于公子,我二敬你等为我之奇药得以后继;皇子,我三敬你的狠,我等森罗殿再会”如此,三口茶尽皆入了胡浩口中。少时,胡浩嘴角便躺出了黑血,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几人,身体在抽搐,他直接倒地了。

    他的眼睛未有闭上,可却再也没有了喘息之声。蒲沐见状,走到院落当中,望向天上的明月,叹道:“可惜你的弃暗投明了”说罢蒲沐对着周星宇道:“周兄,拿着你等研制解药方子和毒虫的秘方来此,烧了给他”

    周星宇道:“我等还未备份,不如……”

    “烧了给他”蒲沐吼道。

    陈仁海立马上前,道:“蒲兄……”

    蒲沐未有回话,径直又走回了后堂。龙翔天也离开了前院,临走时顺脚直接踢垮了堂内的一张座椅。郭玉、白杨、李德飞三人也离开院内,陈仁海叹道:“烧给他吧,这是他的……”

    赵梓成也道:“我等还记得多少是我等的事,而这些方子,却是他弃暗投明才有的。如今他没被我等接纳,我等与他留个尊严,别带走了他的命,还把他的东西再带走。”

    于镜道:“周兄,交出来吧”说罢,于镜将解毒方子自己的那一份放在胡浩尸体的旁边。

    周星宇等人照办了,纸在胡浩尸体旁燃成了灰烬。

三十三回:洞庭法场贼首落,夜市江河孤母亡

    冬日的正午,洞庭府东南闹市主街的尽头。

    上一个夜晚对很多人而言,是难以入眠的。法场已于昨夜布置完毕,老百姓们尽皆拥簇着,哪怕法场外的兵士们都在极力阻拦,可他们为了看得清楚些,都在那使劲够头望向法场内那跪着的几个人。

    “听说中间那个要被处死的就是刘巡抚啊”

    “还有五湖三帮的商人,哎……横行霸道的,早该死了。”

    “我以前就说了,这些商会肆意抬价,肯定有人撑腰,这不,贪了那么多钱。”

    “那些钱礼部的,说是为了科举漏题,说到底,也是那些贪得无厌之人惹出来的”

    “还不是那刘巡抚,说来这洞庭湖都快变成他自家的了……”

    几声清脆的锣响起,喧闹声才缓缓停下。司徒锴站到了案桌前,宣读了罪状,验明了囚犯正身后便在等时辰的到来。喧闹声又慢慢地从四面八方响起。

    魏公公也坐在一旁,望了望对面坐着的人,道:“为何只来了王统领、龙统领、段干统领?其余几位统领怎不见了?”

    段干诡风道:“昨夜陈兄未有入眠,直到破晓前才有睡意,早晨陈兄告知我要补觉,故就不来了。”

    魏公公笑道:“那还有其他四位统领呢?都也失眠了?”

    王羽道:“魏公公,这几日他们都累了,我等也是拖着身子来的,且监斩官为司徒将军,主事为潘公公。我等是否能到此,恐也非举足轻重吧。”

    “可皇上圣旨是说让各位统领执法的,统领们也太偷懒了吧”魏公公的眼睛望着他的茶杯中的茶叶,指尖在茶水面上挑了一下,一把倒出去,对他身旁的小太监道:“这茶怎么生虫了,怎么沏的茶?自己掌嘴”

    那小太监吓得自己打了耳光后,立马接了茶壶退了下去。龙翔天一拍桌子,法场上坐着的人都望他那边。“魏公公,我等如何行事不需你个内侍官来多嘴你方才指桑骂槐地说些什么我等会将事情与皇上说清,就算我等行事有不妥,也有皇上定夺制裁,不需你在此阴阳怪气。”

    潘公公立马起身,道:“尔等不要争执。魏公公,龙统领他们这几日奔波破案确实劳累,你就勿要多言了;龙统领,魏公公也是为各位统领着想,龙统领还请见谅。”

    段干诡风道:“潘公公所言极是……我等还是耐心等下时辰到来便好。”

    司徒锴也道:“时辰快到了,各位稍安勿躁”

    午时三刻终于到了,司徒锴当即抄起令牌一扔,道:“行刑”

    时间很快,刽子手们的刀眨眼间已让这些囚犯身首异处。司徒锴见状起身,宣读了后事的流程。

    龙翔天还未等其宣读完,便起身离开了法场,潘公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望着龙翔天的背影,眼神中透露着些焦虑。

    洞庭府外镇上一家客栈的客房中,一群人哭得死去活来,这群人身旁则是陈仁海原来陈仁海将其关押几日后,便要去其他地州查案,想来府衙中没主事,又觉得刘巡抚家眷若单独在牢中恐会有人于其不利,故让狱卒将其放出,交予自己处置。

    陈仁海将他们秘密放于洞庭府外的镇子上,又将刘巡抚带回了兵马司交予司徒锴,未告知魏公公其他事宜,只说自己捉拿了刘巡抚于此。他始终觉得刘巡抚能让他们找到幕后主使,但他又怕宫中有人阻断他们的计划,果不其然,一切发生了,好在他保住了无辜人的性命。

    陈仁海道:“如今,尔等也没了地方去,有什么打算吗?”

    刘夫人道:“陈大人,拙夫的尸首……”

    “尔等还未完全脱困,于掌柜未有落网,我等又要立马回宫中复命,你要你夫君的尸首想来不好办。我会想法子将他葬在城外的坟岗上,碑上只立其殁了的日子且在旁标注一个坎字,尔等届时去祭拜就好。”陈仁海道。

    刘巡抚的岳丈道:“如今我等一家,只能前去外府投奔亲戚,我手里还有些钱,到时做个买卖维持生计……在此多谢陈统领了,对我等罪人一家竟如此宽待”说罢,他便携着一家老小跪下行礼,陈仁海立马搀起他,道:“你等未与他去做这些勾当的。虽你等享用了他所贪来的钱财,可如今也付出丧夫之痛、丧父之痛、丧婿之痛的代价;尔等的罪过算尝清了,无需谢我了”说罢,陈仁海拜别了众人,从客栈中出来直奔洞庭兵马司而去。

    洞庭兵马司中,众人都坐着一言不发,陈仁海回来后,在厅堂中也找了位置坐下。于镜到了厅堂中,道:“于某在此拜别诸位,他日有缘江湖再会”

    蒲沐问道:“于公子你日后有何打算?”

    于镜道:“当个游方的江湖郎中吧,眼下我的父母也不知身在何方,且他们于我而言,太过狠心了,我便不寻他们了吧。”

    众人未有回话,于镜拜别了所有人走出了兵马司,坐了渡船不知往何处而走。少时,潘公公等人便回到了兵马司中。

    魏公公到了厅堂便开口,道:“诸位统领想是休息够了?”

    郭玉道:“多谢魏公公好意,我等休息够了。”

    “方才走了的人,可否是于公子啊?”魏公公道。

    “怎么了?魏公公还要将其也就地正法?皇上的

    密令中好似未说要处决于公子吧?”龙翔天道。

    “龙统领,老奴今日出言有失,在此向您赔不是了。还请龙统领见谅,原谅老奴,不必再以如此话语对待老奴了。”魏公公道。

    龙翔天起身,道:“潘公公,是否今夜我等就离开洞庭府了?”

    潘公公思索了一会儿,道:“眼下还有这几人的尸首未得出处理,老奴想交予诸位统领,不知诸位统领有何高见?”

    白杨望向前院摆放的几口棺材,道:“不就这么几口棺材嘛,随便找个山林坟岗的,埋了便是。”

    陈仁海站起身来,道:“让我去处理便好,司徒将军,还请几个兵士与我同去。趁着下午,我速速将这些尸首入土,也让他们在阴司有个好归宿。”

    “对对对……这要太阳落了山,就麻烦多了,我们还得替他们停灵。司徒将军,快快与陈统领派些兵士一同去埋了。”魏公公道。

    司徒锴回了令,差人吩咐下去,少时,兵士们皆到了前院,陈仁海拜别了众人带领着兵士们一同出了兵马司。魏公公道:“如今所有事皆毕,潘公公,我等今夜出发还是……”

    潘公公道:“诸位统领劳累多日,且今日我等刚刚执法,不如先在此休整一夜,明日卯时二刻出发上路回京。”

    “如此甚好”龙翔天留下这句话后便出了兵马司的大门,众人望着他的关上了大门,那声关门的响动很大。魏公公此时也忍耐不住了,骂道:“潘公公你可看到了,老奴进了门便向他低头认错,他如今还在埋怨老奴?罢了罢了,老奴不该来督案,老奴去向皇上请罪,总之得罪这几位大人,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段干诡风笑道:“魏公公,有任何话语,今后我等不妨直说,如此话语谁听了都会不适的,想来我等大都混迹江湖中,得了圣上皇恩,才能执掌大内。可能我等的江湖气公公不适应,而公公的话语,想来我等也未适应。今后,任何话语放到台面上说,恐怕会更好。”

    郭玉道:“段干兄所言极是,将来还需共事,我等莫要在此事上伤了和气,这于你我,于朝野都无甚益处。”

    潘公公道:“郭统领所言极是。人心齐,泰山移;今后我等还需共事,若就因此事出了间隙,今后还怎么共事?”

    “不如在司中设宴,一来,共庆今日彻查疑案之盛事;二来,各位也就此宴让魏公公与诸位统领会冰释前嫌。潘公公意下如何?”司徒锴道。

    “好吩咐厨房,今日设宴,摆酒庆功”潘公公道。

    傍晚的霞光染透了洞庭水域的湖面,商船、渔船还在江河水路中,五湖三帮覆灭了,可这些船行还在开着。没有了这些帮派,许多船行轻松了许多,而那些与五湖三帮相关的船运码头生意,虽有影响,可也大都在跑着水路这些商会知道首脑们已伏法,自然知道案子已被彻查,他们也安全了他们知道,这帮会里的杀手们大都在与官府的厮杀中丧了命,眼下自己周围虽有些能打的好手,但也不会再涉及到那些不正的勾当了。当然,没了那些个官员,他们也不能再做些那些事了。

    洞庭府街边的饭馆中,陈仁海单独在酌酒,安葬完了那些丧了命的人不久,他便告知那些兵士全都回到兵马司中,自己在此祭奠一下这些人。他自然是将在之前与刘夫人等人所说的话兑现了刘巡抚的墓碑上刻了该有的字,其余的墓碑上只刻了下葬的时辰。

    之后,陈仁海便回到洞庭府的闹市当中,找到了刘夫人前几日所在的客栈,但店里的伙计说,他们已离开了店里。陈仁海让店里的伙计给自己打了一壶酒,炖了一只母鸡,炒了两个小菜,自己便在店中喝起了酒。

    霞光落下,今夜的月已圆,可与两个月前的中秋不同,此时的陈仁海已历经了完全不同与他前些年的人生两个月前的中秋,他虽知道今后他恐会陷入些让他矛盾的沉思中,可他从没想到短短两个月他竟然就有了如此多的矛盾。大内选人时被逐出宫廷里的阿头司、那些与他们拼死一搏的囚犯以及今日这个不了了之的案件和那日唐调官与他与蒲沐、李德飞所说的话语。

    他想将事情全都想个明朗,可如今他是愈发的糊涂,究竟该如何?江湖与朝廷,真的能够相融吗?酒入愁肠,他想起了从陈家堡出来的前几日和弟弟一同在自家小院里的那番话。愁酒易醉,今日他只喝了一斤烧酒,锅里的炖鸡还未吃完,盘子里的菜剩得也多,可他的头却有些沉了。

    冬夜吹起了凉风,店里的客人陆续走了,可陈仁海还在店里,伙计们都在等着他吃完离店,他却又向小二说了再上半斤酒。小二道:“客官看似已要醉了,这……”

    陈仁海将银钱扔在桌上,道:“再上半斤酒,若有酱羊肉,再切一盘子来”

    小二还想回话,掌柜的却止住了小二,对小二道:“快去与客官取来酒菜”小二听完后只得照做。

    掌柜的坐到陈仁海的桌上,道:“客官今日有愁事?”

    陈仁海抬头看到那掌柜的,是个较为年迈的老妇,道:“掌柜的,你家的酒好啊,喝了这么些,就有人让人受不住了。”

    掌柜的道:“我店里的酒若卖给惆怅之人,便会有十分足的后劲。”

    陈仁海笑道:“那这真是奇酒

    ,我今日便喝个痛快”说罢,小二已将酒菜上来,撤下了原先的菜盘。

    掌柜的道:“可官人若喝醉了,又该怎么回去?”

    “哈哈哈……掌柜的说得在理,今日说实话我已不想回去,可我怎会如此多的无可奈何?我不得不走了”说罢,扛起那小坛酒,道:“把这羊肉与我打包,我需走了。”

    小二立马将羊肉打包,陈仁海抓起了那包肉,扛起酒晃了晃脑袋,便出了客栈的房门。那掌柜的望着陈仁海所离开的背影,自己转过了头,道:“将饭桌打扫了,关门吧”

    说罢,掌柜的背过身去,擦拭了自己的眼角。

    街上只剩了寒风,陈仁海一口酒,一口肉,边在街上摇摇晃晃地走着,边吃着手上的酒肉。寒风当中的街市上,宵夜小吃的摊点还有那么零星的几个,陈仁海走在那些摆着小吃摊的街道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凑近去细看,原是在那宵夜摊点上的龙翔天。

    陈仁海道:“没想到龙兄也在这街市当中?”

    龙翔天见状擦了擦嘴,将一些铜钱放于摊点的桌上,起身道:“陈兄,你要回去了?”

    “不回去还能怎样?还有别的地方可去?”说罢,陈仁海便沿着这条街走了。龙翔天随即跟了上去,道:“你为何没回兵马司中与他们一聚?”

    陈仁海回头问道:“那龙兄为何也不在兵马司中用晚饭,而是在这这街边的宵夜摊吃了些小吃?”

    龙翔天道:“我知道他们要在兵马司中摆宴,便来到洞庭府中走走,心情不悦,且我不想与那阉人同桌吃饭。”

    两人在街上走着,已穿过那些零星摆摊的地方,直奔码头而去。陈仁海道:“你说得是魏公公?”

    “对,今后在宫中,我定与那厮势不两立”龙翔天道。

    “他能传皇上密令,定是皇上身边得势的内侍官,你与他势不两立?”陈仁海道。

    龙翔天道:“陈兄是觉得我不敢,还是觉得我不能?”

    “哈哈哈……”陈仁海将酒递给了龙翔天,龙翔天接过酒坛,将剩下的酒全都喝完后,道:“陈兄笑什么?”

    “龙兄难道真的是因为那内侍官的几句不开明的话吗?”陈仁海道。

    龙翔天笑了,说话间两人来到了码头上。船行早已关了门,陈仁海道:“没了船,我等怎么过去?”

    此时有人来了,脚步声很轻。龙翔天转头一看,是个老妇,陈仁海似醉非醉,自然没注意,见到龙翔天转头,才回头一看,原是那家店的掌柜的。

    陈仁海道:“掌柜的,是我的酒钱没给够?”

    那掌柜的道:“客官,老身想了许久,今日有些话想与两位说,两位还未找到过河的船只,老身来与两位做次渡江的人。两位前边走,下一家码头我为两位撑船。”

    陈仁海道:“走吧,龙兄。”

    三人一前一后一起到了下一处码头。那里的船行虽然关了,可水边还有一艘船,那掌柜的道:“请吧,两位”

    龙翔天道:“如此,多谢掌柜的了”

    说罢,三人上了船,船只离开了水面,缓缓滑向湖心,过了湖心的水路走了约有四里,便走到一处河道中,那河道显然不是去往兵马司的水路。船上的灯火跃动着,龙翔天望着摊坐在一旁的陈仁海方才船的划动,让陈仁海有些不适吐在湖中。龙翔天道:“掌柜的,有何话在此说便好。我也知道,你除了要与我等说话,恐还要与我等动手吧?”

    那掌柜的道:“老身姓闫,扬州人士。”

    “哈哈哈哈……醉仙楼闫掌柜的母亲,想来是报丧子之仇的吧?”龙翔天道。

    陈仁海看着两人在说话,道:“又是寻仇的,掌柜的,你算光明磊落,未与我下药”

    闫掌柜道:“儿是娘的心头肉,想来两位都知晓吧?”

    “当然,如果我娘还在世,我也不必这个年纪就与尔等在此刀剑相碰。”龙翔天道。

    “掌柜的说得对,我好久未见到我娘亲了。”陈仁海摊靠在船的一侧道。

    “你只是好久未见到你娘,可老身却永远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闫掌柜道。

    陈仁海道:“他在洞庭府北边的坟岗上,若您想祭奠您的儿子,我可以带您去”

    “老身求你等一件事,若过一会儿我死在尔等手下,还求你将我与儿子葬在一处。当然,若尔等都死于老身之手,老身之后祭奠儿子时,也会为各位上一炷香。”闫掌柜道。

    “江湖若有您这般人多一些,我想我等会少很多事端。”龙翔天道。

    “出招吧”

    圆月缓缓移动已到了西边。云梦大泽很安静,安静到任何一条河道都已听不出动静,整个洞庭府睡着了。

    杯盘狼藉的兵马司晚宴桌,人散了,今日这里很热闹,至少场面上很热闹。

    天亮了,统领与两个内侍官都在整顿,船只已在码头上停住,他们即将走水路离开洞庭府,再转马车进到京城当中。

    “龙统领和陈统领还未来,且他们昨夜一日未归”守门的兵士道。

    潘公公叹道:“这该如何是好,哎……”

    门开了,龙翔天与陈仁海回来了。

三十四回:龙统领读信忆母,落影妖勇表真情

    冬日江上的冷雾还未散开,一艘战船已离开了洞庭兵马司。

    龙翔天与陈仁海回到兵马司之后,众人也未问他们昨日去了哪里,潘公公只与两人寒暄几句,随后便带着众人拜别了洞庭军将士们,之后便离开了洞庭军驻兵之处。

    船在水路上行驶着,这艘战船的船舱分成了很多间,除了主舱中坐着潘、魏两位公公和段干诡风、郭玉、王羽三位统领以及周星宇、张鹏、赵梓成三名大内官,其余房间当中坐着剩余的几位统领。潘公公道:“几位大人,这洞庭山水绮丽动人,可各位这几日办案时却无法细细的欣赏,今日我等借着回京之机,三位统领不如将其余几位统领一同邀约出来,我等一同到舱外看看山水美景?”

    王羽道:“潘公公有雅兴,可其余兄弟们恐没此心啊,他们还需时间才能忘记这几日在洞庭府发生的一切。就怕看到这山水,他们又想起些令他们不快的往事。”

    潘公公道:“老奴知道,诸位觉得处死那胡帮主损了各位所遵从的江湖道义,可这事也未必要不快到今日吧?”

    王羽道:“这只是其中一件事……”

    “那……那老奴也不过问了,总之昨日各位与魏公公已握手言和了,今后之事……哎,老奴在皇上身边伺候皇上,各位统领在皇上身边替皇上办事……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潘公公道。

    段干诡风出了船舱中,望着渐行渐远的群山群岛,他知道王羽的话,他们懊悔的不止有胡浩的死,于掌柜的不了了之,而是他们败了这个结果他们自然知道,绝不会是皇上单独的想法,定有人左右了其想法。那个人恐就是他们已在宫中查了一个月可都未有结果的幕后指使。

    船上又想起了乐曲,似唢呐声可又有陶笛响动,原是李德飞在船尾吹啸叶,那声音的灵动可又透着满满地悲怆,不知他从哪来的木叶在这个时节南方的树叶还未全都落下树木上,想来他是在那些树木上所采的,亦或是在其他刚刚落了叶子的树木旁捡的。

    上次他吹着这个曲子的时候是在宫中那次血腥的厮杀后,看来这次办案而归后,他的心情与那次一般,而上次是宫中御花园内游湖,而这次则是云梦大泽归京;一切都如此相似。

    龙翔天在房间中的桌案上趴着睡着了,听到了这乐曲后坐直了身子活动了自己的筋骨,他思索了一晌,好似想起了什么事。只见他从衣兜中掏出一张信纸,将信纸打开,四处环顾后,便盯着那信纸看了起来那信纸便是昨夜闫掌柜给他们的。在与他们一决生死前,闫掌柜还将一封信交予了龙翔天,与他说若他们杀了自己,这封信必须保密,只得他们八位统领看,而若自己杀了他们,这封信便会烧予他们。

    昨夜龙翔天的剑很快,比他平时与人拼杀时还要快,不到五十回合,闫掌柜就命丧他的剑下在被龙翔天的剑穿腹而过后,闫掌柜使足内力将剑震出,随后落入了水中,龙翔天未抓住她,望向水面只剩了一些波澜。

    这信上写道:诸位统领,老身闫凤,扬州人士,膝下独子闫景亮,为汝之大敌。说来独子,却也不是,老身年二八时嫁予扬州商人,育有一子,奈何夫家刻薄,老身不忍受丈夫之责,公婆之辱,故“休夫”回荆襄娘家再嫁而育有犬子。

    虽为家丑,可统领皆为江湖豪杰、朝廷贵人,故老身愿以告之。三帮之患,始于官家监管不严,江湖行帮入商;盛于官商勾结。老身于洞庭府开酒楼以作生计,犬子愚钝,不善仕途经济之学问,却也勤奋踏实,为人正直,可继承家业营生。老身之儿媳,为犬子弱冠之时所娶过门,原也贤惠善良,孝敬公婆。老身一家原幸福美满,可事与愿违,老身之儿媳,乃五湖三帮铁豹庄庄主之女。儿媳原不过问江湖之事,奈何亲家公身亡,膝下两子皆于江湖乱战中早折,儿媳无奈只得继承家业。

    自儿媳涉铁豹庄之事三年有余,夫妻虽睦,可家道已变;醉仙楼虽为酒楼,却已涉江湖与官场。儿媳妇道难守,整日与官家要员把酒嬉戏,犬子只随儿媳而不听母言,犯窝藏涉事江湖黑手之罪久矣。

    官商勾结,只手遮天。自此洞庭船运已为商会、行帮所控,官家所护。船行水运之价肆意加升,官家货物只为三帮商会所竞。猖狂之极,必有祸端,南方礼部贪污事发,朝廷彻查,奈何三帮势力颇大,未得清除祸害。

    今有大内中人至此,大显神威。老身于洞庭百姓,感恩诸位还洞庭青天;于人母,憎恨诸位害吾儿与儿媳之命。儿为娘之连心肉,其父早亡,老身教管不严,故让犬子闯此大祸。儿为娘之连心肉,纵儿为虎作伥却也顺母,纵儿媳作恶百般却也孝婆,而今与两人阴阳相隔,老身于尘世已无牵挂,故想奋力与诸位一搏,若报得犬子之仇,便往府衙自首;若不得报,便一同与儿长眠地下。

    老身问诸位统领,巡抚之权,确有遮天之能?若天外有天,则洞庭虽得以见青天,天下之大,未有他地受此之害?

    闫凤顿首。

    读完信后,龙翔天将信纸

    一折,点起火折子,一把火燎起了信纸,瞬间烧成了灰烬于他而言,这封信无疑是一个母亲最无奈的独白,恐她已无法与任何人说,只得写于信纸上。且她也知道不再会有人与她因这封信而回话了。

    龙翔天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好似与那闫掌柜之身世有些类似父亲于他而言太过模糊,他记事起便没了父亲。母亲却也很少回家,他知道母亲在宫中,可他不能去那个地方。每当他等到母亲之时,母亲虽一身疲倦,可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他比常人懂事得早,这些事情他都知道,可也藏在心中不说。

    直到他八岁之时,母亲再也没有回到家中。而过了一段时间,便有宫中的太监将他接到了伏龙寺,自此他明白他自己今后无论做任何事,都只是一个人了。

    乐声停了,许多人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中。

    走了约有三日水路,众人到了大江北岸的州县,转马车连夜走官道近有四日便到了京城。

    一行人到了宫外,青龙门的守卫宣读了圣旨,众人皆下跪接了令圣旨中言周星宇等大内官先回到各自司府内,之后听令领赏;内侍官们先到法政殿待令,之后听令领赏;大内八统领到勤政殿中面圣回令,于殿中受赏。

    如此众人分了几路进宫。此时正午还未到,宫里的各大主道中宫女太监来去匆匆,后宫前殿都是如此,听闻此案已了,后宫中各殿都有不少人在议论此事许多人皆称赞大内统领们的本事大,首战告捷;当然也有些流言蜚语,不过这也实属正常。

    只说大内八统领出了勤政殿,便回到了月龙阁中。方才在勤政殿中,皇上过问了案件的许多细节,蒲沐将卷宗悉数呈上,陈仁海将案件始末口述清楚。皇上看完了卷宗,听完了陈仁海所言,连连点头称赞,赏了八人黄金一千两。此后,皇上让八人推举出功劳最大的一人,再赏黄金五百两。众人相望小声聊了几句后,众人都做了推举,其中蒲沐被推举最多,而蒲沐却说龙翔天连立三功,当属特行嘉奖。皇上大喜,觉得八人间相处融洽,日后定会得大利。皇上思索之后,特行嘉奖了蒲沐。

    除了嘉奖外,众人在离开前还将案件的疑点问了皇上,且过问了皇上为何不继续追究商会的其余人员。皇上只说是与内阁大臣商议之后,自己深思熟虑后所决定的。皇上还言若悉数处置洞庭船运商人,那定会加大对洞庭水路之运营。帮会、涉案官于朝野中危害最大,故让他们立马处决这些人以安民心。

    月龙阁中,有太监传来御膳房的午饭,说是皇上御赐之宴,让八人共同享用。此时巡宫的侍卫还未回月龙阁中,来换班的侍卫已到。众人觉得在此用宴有些不妥,可太监却说此乃皇上之意,众人也只能在四龙壁下摆宴而用饭。

    午宴之中,众人吃得还算愉快,只是许多人心中又有了疑虑,难道是内阁中的要臣们左右了皇上的想法?

    八人还需保密,便只是小声交谈,其中几人欲去打探,八人一拍即合,午宴过后,八人便按计划而走。

    冬阳刚化开了京城的第一场雪,雪后寒,大雪的时节刚过。京城今年大雪前只降了一场雪,就在他们回宫的几天,这是较为奇怪的一年。不过人们都喜欢这样的暖冬,若在此时就是暴雪隆冬,在之后时令中,恐日子会过得很难了。

    而到了夜里,京城却又飘起了雪,在月龙阁中值守的龙翔天看着门外飘起的雪花,又想起了他儿时的时光他天生不怕寒冷,每逢这样的冬日,当母亲出了门后,他就会把袄皮脱下,每次母亲回来见到他如此,便会使藤条打他,但打完后,又拉着他的手去穿衣,可母亲每次都诧异他的手如此冰冷,脑门有些发烫,却很少发烧。

    巡宫的侍卫回来了,侍卫长樊云豹见到龙翔天在门口观雪,便没有上前拜会,只悄悄地让侍卫们进到月龙阁中做交接。龙翔天这才回过神来,跟着侍卫们一同回到月龙阁中,交待了侍卫们冬夜中巡宫的事宜。

    定南王府中,那小园已被雪覆盖,小筑里的方桌上,陈仁海与定南王、王妃及颜蘼各坐一方。

    “陈统领,你等果然不负众望,案子彻查,可喜可贺啊”定南王道。

    “多谢王爷款待与称赞,多日未见,下官故来拜会王爷,与王爷说些家常,王爷也知道的,在这大内之中,想说些话,是有些难的。”陈仁海道。

    定南王笑道:“你的江湖气确实收敛了许多,但本王也知道,陈统领之言,是道义所趋。哈哈哈……陈统领是已拿本王当交心的兄弟了”

    陈仁海立马作揖下拜道:“王爷……下官怎敢与王爷兄弟相称?王爷勿要误会”

    定南王搀起陈仁海,道:“哈哈……陈统领与本王交心,本王是高兴不已,何来误会一说?不过今日,本王确实有事与你说,爱妃,想来此事还是你来说……”

    陈仁海一时不知所措,自己今日前来为探案,可定南王却还有事与他说,这让他有些不解。王妃道:“陈统领,本妃还有一事相求……”王妃的话语

    有些吞吐,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陈仁海笑道:“王妃有事不妨直说。”

    王妃道:“陈统领曾也是江湖人士,定是直爽之人,本妃便挑明直说了。本妃想与自己的妹妹做一桩媒。”说罢,王妃手紧了紧手里的暖手炉,继续道:“我这妹妹现今已是家父的义女,且年纪已到了婚嫁,我想让陈统领将蒲统领与我这妹妹做个媒,不知陈统领意下如何?”

    陈仁海未有直接回话,他有些诧异和不解他虽知道颜蘼对蒲沐有情愫,可以颜蘼这人之前所做的事情来看,她怎会与王妃说出自己的想法?

    “哈哈哈……颜姑娘想是看上我那蒲沐兄弟了我那兄弟少年俊朗,文武双全。颜姑娘仰慕,也实属常情。王爷意下如何?”陈仁海道。

    定南王看了一眼王妃与低着头的颜蘼,道:“颜姑娘既已是本王爱妃之妹,本王自然也拿他当亲人看待,且颜姑娘才色双佳,说这年纪也到出嫁之时。若论民间的叫法,我已是其姐夫,怎能不关心自己亲人的终身大事?再说蒲统领前途光明,少年才俊,与颜姑娘是郎才女貌,我想这桩婚事是做得的。”

    陈仁海道:“既然王爷王妃都有此意,我定会问过蒲兄,可否我等约个时候将此事细细说上一说?”

    “嗯……蒲统领无父无母,颜姑娘有我岳丈做义父;可蒲统领如今需个什么做主来衡量此事呢?”定南王道。

    “王爷说得在理,这桩媒要做我等就需做得仔细,无论最终如何,我等需将礼数都做到了。”王妃道。

    陈仁海道:“可蒲统领确实孤身一人,没有长辈,我听闻他到京时是少林的大师所引荐来的。再说蒲统领原先本是被少林僧人游方时洛阳所抚养的,后来上少林学艺,因其不愿受戒,故未学得少林绝学,可这些年东拼西凑的也将武功练到了些品级,就连少林三十六房许多高手都不及他。这样看来,他本是漂泊江湖的,又没什么长辈,我等总不能让少林的方丈为其说媒吧?”

    王妃道:“对了,是我糊涂蒲统领为左相所引荐的英豪,此事可让左相去说啊”

    陈仁海明白左相知道颜蘼的事情,若让左相做其长辈洽谈,恐会有不妥,可定南王却道:“本王竟也忘了,爱妃说得在理。本王会与左相说明,陈统领还请先与蒲统领一说,问问蒲统领的想法。之后我等再行安排”

    王妃听得陈仁海与定南王之言,喜笑颜开,道:“如此多谢王爷与陈统领了……夜色已晚,我与妹妹先下去了,王爷与陈统领在细聊些朝中之事吧……”

    说罢,王妃与颜蘼便出了小筑,披上了皮袄,在两个丫鬟随行下出了小园,回到了各自房中。

    “王爷?此事……”陈仁海将要与定南王所说之事先放在脑后,想先问问此事的始末。

    定南王道:“哎……本王知道,陈统领是在乎颜姑娘之前所做之事,可颜姑娘弃暗投明已久,且为了我等彻查宫中之事还遭了些难。从这些日子来看,她与我一家相处得融洽,且我岳丈已把她当作了义女,我等若还以原先眼光看人,恐不合适,且本王想,这两人原先都是江湖儿女,想来性格恐会相投,故本王答应了王妃请求……哦,此事为颜姑娘与王妃谈天时,王妃问了颜姑娘心中所想,颜姑娘与王妃说出,故王妃来询问本王的想法。”

    陈仁海道:“原是如此,好……下官会为颜姑娘去与蒲统领说清此事的。”

    雪下得很大,京城冬季的初雪才于白天化开,今夜又降下了如此繁多的雪花。月龙阁的大门打开,龙翔天提着夜宵回到了阁楼内,此时巡夜的侍卫还未归。蒲沐等人已在议事厅说事。

    龙翔天轻身上了楼,方才巡宫回了阁的侍卫在营房中睡着了。议事厅中的几人也是在小声议论。

    “龙兄,你方才去了哪?”郭玉问道。

    龙翔天道:“宫外买夜宵去了,蛋炒饭,诸位想吃吗?”

    “龙兄,你见我回到阁楼中,说你有事出去,没承想是去买了个炒饭?晚饭未吃饱?”白杨道。

    “到了这个下雪之时,我便饿得快,从小就这般,不过也有好多年未有吃过了。”龙翔天道。说罢,他从厨房中拿来了饭碗,在议事厅中直接吃上了饭。

    “对了,你等可否探出了些线索。”龙翔天问道。

    蒲沐道:“我问了左相,左相所言,原先定南王爷与几位大学士都倾向让我等将那帮人全都捉拿,可皇上再之后又单独过问过几个皇子,之后皇上便有了让我等回京的想法。”

    龙翔天咽下了一口饭,道:“皇上怎会被几个皇子蛊惑?”

    白杨道:“想来是皇上的计策,看几位皇子后续行为。如此来看,皇上并未忘记上次三皇子侍卫行刺之事。”

    蒲沐点了点头,道:“只要皇上将此事放于心中,我等心中疑虑就有能揭开的机会。”

    说话间门已开,陈仁海进了门,拍了拍肩上的雪,轻身上了楼。“蒲兄,有件喜事与你说。”

三十五回:月龙阁乾星阅书,永宁宫太后说理

    雪花还在夜里飘洒,只是势头未有一个时辰前那么猛了。

    陈仁海意识到方才的话语恐影响到了正在休息的侍卫,便止住了话语,轻声到的议事厅中。

    蒲沐笑道:“刚回京一日不到,外边还尽是风雪。陈兄顶着风雪而归,竟就迫不及待告知蒲某有喜事。这喜从何来?”

    “想是定南王爷听得我等办案而归,王爷闻皇上特赏了蒲兄,故再赏蒲兄些钱财?”郭玉道。

    段干诡风道:“看陈兄所言,恐不仅仅是赏钱,想是哪家王公大臣的千金看上了蒲兄,故托陈兄来先作个媒人?”

    “段干兄想是自己想娶亲了吧?说说,看上了哪家女子?”龙翔天道。

    蒲沐道:“诸位还是先听陈兄所言……陈兄有何喜事告知蒲某?”

    陈仁海欲言又止,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刑部宇文尚书的义女仰慕蒲兄,不日便会托人来说媒了。”

    蒲沐道:“陈兄不先与我说上一说这位宇文千金?”

    “此事我与蒲兄说恐不合适,总之会有人来与你说媒的。”陈仁海道。

    段干诡风道:“看来蒲兄有意想见这位千金?”

    “蒲某无父母长辈,自幼被少林的大师们抚养,说媒?宇文尚书总不能将庙里的师傅们请来为我做主吧?”蒲沐道。

    其余人皆没有回话。

    龙翔天收拾好了碗筷,回到了营房中休息。郭玉道:“李兄与王兄怎还未归来?今日我等三人夜值月龙阁,此二人怎还未归?”

    白杨起身道:“蒲兄,日后此事若成了。今后还想请兄弟们喝喜酒啊”说罢,白杨便回到了营房之中。

    此时巡夜的第一班侍卫回到了月龙阁,郭玉正好遇到,营房里休息的侍卫起床接班,一众人到了大厅上。郭玉正与侍卫领队询问着这几日巡夜的情况,楼上还剩陈仁海、蒲沐、段干诡风在议事厅中。

    陈仁海道:“蒲兄,宇文尚书的义女不是别人,正是前久你等搭救的‘落影妖’颜蘼。”

    其余两人皆吃了一惊,段干诡风一时间没了话语,蒲沐疑问道:“颜蘼怎会成了宇文尚书的义女?这究竟怎么回事?”

    陈仁海将事情始末说予了两人,蒲沐思索了半晌才道:“哎……此事……真是难办啊”

    “怎会是难事呢?若蒲兄中意意便就同意,若不中意,便也就罢了。”陈仁海道。

    “这颜蘼想来已适应了京城,她的命自那夜在天香苑后便起了转折。遇到王妃这般好人,才有了她如今。只是她曾做的事情,说实话我等都知道……”蒲沐苦笑着摇了摇头。

    陈仁海起身道:“此事还需蒲兄细细思索……”陈仁海的话语没说完,便起身回了营房当中。

    段干诡风叹道:“蒲兄,此事你还需三思。我救治过颜蘼,她……她已……”

    蒲沐止住了段干诡风的话语,道:“我懂段干兄之意了,此事容我想想”

    风雪很大,皇宫很安静。今夜有些寒冷,巡宫的侍卫走得都有些打抖,即使他们披着足够厚的皮袄,也运足了内力暖身,可还是未完全驱散寒意。

    雪到了四更便停住了,各宫守卫的侍卫都送了口气,雪停了寒意便没那么重了,至少在他们的意识里如此。

    宫里还是与往日一般,月龙阁中的统领们回来不久后,侍卫们的巡察又变了方式。

    这日蒲沐正在志史居中查阅江湖典籍,白日里纠察司的金闻、聂阳送来了礼部贪污案整理后的卷宗,以及五湖三帮中记录的要案案子破解后皇上新提拔的巡抚为襄阳的赵知府。赵巡抚上任后将五湖三帮的涉及商会依律惩处,将五湖三帮所行之事做了记录,便派人传到刑部,刑部审阅后将其再做整理备份后发到了大内纠察司,纠察司审核备份后便才交到了月龙阁中。

    看着此事有赵知府善后,蒲沐心中大喜,可还是未有于掌柜的踪迹,这让蒲沐又有些疑虑,不过好在三帮之事已了,他还是喜过于忧。

    段干诡风从外而归,到了志史居中,道:“我今日去了灵药司,要来了几服药。”说罢,他将几包药放于了桌案上。蒲沐望着段干诡风疑惑道:“这是何种药?放于药楼便是,何故拿来与我看?”

    “此药是予你的,听说左相昨日找过你,与你说过颜蘼之事。你模棱两可,未做回答,只说你想与颜姑娘见上一面,此药是可诊治她病症的药,若你等真成了一家,此药……”

    蒲沐笑道:“段干兄想得周到,药我留下。无论如何,我都会将送到颜姑娘手上的。”

    段干诡风去了药楼,道:“今日放晴,我去将药楼里的一些药材晒上一晒,有些药还需见点阳光,否则药效会减,若用到时便会效果不佳。”

    蒲沐点头,道:“段干兄请自便”说罢,他便又开始阅读关于三帮的卷宗。

    巡宫的侍卫回来,与接班的侍卫正在交接。陈仁海此时也进了门,与侍卫长交待了两句后便直上志史居中,蒲沐见到陈仁海来了道:“陈兄方才去了何处?”

    陈仁海取出一封信交予了蒲沐

    ,道:“蒲兄,颜姑娘托我予你的信”

    蒲沐拿起了信封,见那信封上写到“蒲统领亲启”,信封上还有些淡雅的清香,“是颜姑娘私下给陈兄的?还是托人予陈兄的?”

    “是她亲自送到我手上的,其实我早已知道颜姑娘对蒲兄有倾慕之情,想来是那夜在天香苑中蒲兄及时搭救有关。”陈仁海道。

    蒲沐道:“搭救……那怎能说是倾慕,该说是感激才对。”说罢,蒲沐将卷宗书本尽皆合上,将那信拿起,道:“我想我还是找个地方将此信看上一看吧。”

    陈仁海道:“蒲兄自便,我在此当值便好。”

    如此,蒲沐便回到营房当中,营房当中未有侍卫白日里营房内不住侍卫,侍卫只在当夜巡宫时来此休息的,平时都住在其他地方,当然,大部分侍卫都还需在宫里值守巡逻,只有一到两个侍卫班队可休息。

    营房当中没有人,蒲沐打开了信封,只见那信中写道:

    蒲沐统领,见信如晤。

    龙壁关相遇已三月有余,初见统领之时因各事其主故设计陷统领于危难之中,在此颜蘼深表歉意。天香苑重围之下,统领不计前嫌冒死救予出水火之中,此举乃以德报怨,颜蘼深感统领之大义,故在此再行谢过。

    予行江湖整十载,命途多舛:未及金钗之年,便涉江湖之事,初以诚待人,奈何人心难测,因行事被欺,陷于烟花之地久矣。江湖险恶,故予只奉旁门之信,以恶对万物,以妖艳容颜诱人,以自修皮影行骗,如此周而复始,不知度春秋几许。

    物极必反,人以其度量立天地。予之度于龙壁关触底,故不知所措欲倒戈。统领为江湖俊杰,朝廷新贵,颜蘼虽已倾心统领,奈何曾为烟花女子,且昔日与统领为敌;今日以信表真情,若统领有意,于明日申时城隍庙处一见。

    颜蘼顿首。

    蒲沐看完了信,知晓了此信为颜蘼为自己所言过去,是些推心置腹之言。蒲沐对颜蘼确实已无太多印象,只是还记得龙壁关中逃出其包围,之后于天香苑中救出了颜蘼。他承认在天香苑之中,见到颜蘼受伤时确实有些着急,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否为情愫。

    颜蘼这样的人,怕的不是冷若冰霜,而是春风暖面。因为她的心一直都处数九隆冬之中,她早已适应在这样的冰冷的地方生活,不是说她喜欢,只是她已经适应了,因为习惯了隆冬,故将暖春憧憬得高不可攀。她不是没有试图走出这般的境遇,只是从未找到出路,直到龙壁关那夜申烈的话语,让她自此发生了质变,强行走出了一条路,这条路未必会到暖春之中,最坏的结局无异是她于自己环境之中身亡。

    所以她对蒲沐的情愫从天香苑那夜便开始了,蒲沐没有让她落到最坏的结局当中。而定南王一家对她的厚待,尤其是王妃的纯真让她觉得她的暖春该到了。她没想到她能因祸得福,故开始憧憬她从未有憧憬过的东西她曾觉得自己已不能再去涉及情愫之事,可如今她觉得她与常人一般,也该有机会了。

    蒲沐自然不知道这些,他从未不善情场之事,他的年龄与曾经所在的地方,都让他不懂这些的。他只觉诧异,自己被人倾慕了,为何如此?他试图想清楚,可他不知道,他对这两个月来的许多事情都还未想明白,又怎会能想得清楚眼前这一封信的涵义。

    他出了营房,陈仁海正在厅堂下看着轮值图。见到蒲沐已下了楼,陈仁海道:“蒲兄读完了信,可有什么想法?”

    “此事当我再三思。”蒲沐道。

    “蒲兄,王爷之意很明朗,他已将颜姑娘当作自家亲人,王妃则更是。左相既已你说,想来他也接受了此事,。你知道的,左相也知道颜姑娘之事。”陈仁海道。

    蒲沐道:“陈兄此话何意?”

    “我想说,既是王爷之意,蒲兄又为大内统领,想若要成婚,恐王爷会过问皇上之意。若到时皇上赐婚,蒲兄恐想了也是白想啊……”陈仁海道。

    “即便如此,一些该想明白的事还需想明白,否则即便成了婚,这日子也是过得糊涂。”蒲沐道。

    此时月龙阁外又来了一群太监,为首的内侍官则是张公公,张公公道:“传太后口谕,请蒲统领到永宁宫问话。”

    蒲沐回了话,道:“多谢公公传话,敢问公公太后诏蒲某往后宫是有何事要讲?”

    张公公道:“此事老奴也不知,蒲统领到了便知。”

    “好,还请公公稍等,蒲某还需更换官服”蒲沐道。

    张公公道:“好好……蒲统领请便。”

    少时,蒲沐着了绣金丝狻猊的官服,换上了镶金边的墨黑腰带,便随着公公们一同前往永宁宫。

    进了内门后,辗转了近一刻钟,穿过了一座石桥,石桥下有一处陷水口,水流较为湍急,水边还有些未化开的积雪。

    蒲沐望了石桥下一眼,看着有些奇怪,张公公道:“蒲统领……永宁宫就在前面了”

    “哦,好。张公公前面带路”蒲沐道。

    张公公一行人随即带着蒲沐穿过了石桥,走进一处院落当中,左

    边矗立着的宫殿便是永宁宫了。

    “蒲统领还请稍等,太后近日里有些风寒,还在床榻上休息。老奴还需前去与太后通报。”张公公道。

    蒲沐道:“劳烦张公公了”

    张公公进了宫中,少时便出门道:“蒲统领请进。”之后,张公公转头对门外的太监们道:“尔等在此候着,若有人来此,便说太后不见客”

    那些太监回了话,便在门口守着。张公公引着蒲沐进了永宁宫。

    太后穿得厚重,手里的汤媪温热刚好,堂中的火碳燃得也恰到好处,此时厅堂里很暖。蒲沐见太后便行礼跪拜,太后示意免礼,随后请蒲沐坐到了客椅之上。太后道:“蒲统领,哀家听闻你们初出宫中办案,便大显身手功成回京,哀家欣慰蒲统领与其他诸位统领能为朝廷如此效力,还请蒲统领将哀家之祝贺告知与各位统领。之后,哀家还会赏赐诸位。”

    蒲沐道:“微臣代所有大内统领多谢太后夸奖。不知太后今日诏微臣前来,是有何事吩咐?”

    “咳咳……咳……”太后咳嗽了几声,手放到了额头前,身旁的宫女立马上前为太后抚了抚胸膛,又为太后按摩了头顶、脖颈,少时,太后才又回过了精神。

    太后示意宫女们退下,道:“哎……老身子骨啊……这冬日太寒……哀家最怕这冬日,身子骨愈发差了,想来……”

    “太后洪福齐天,身子只会愈发硬朗,精神只会愈发矍铄……”蒲沐道。

    太后笑道:“蒲统领不需奉承哀家,你们江湖中人哀家是知道的,哀家与你便开门见山吧。今日诏蒲统领来,确实有事。一来,则是告知蒲统领,前路虽有艰难,可蒲统领既已做出选择,就不需再有任何顾忌。想来也有人与你说过,在宫中做事需得收敛,恐也与你们江湖之道有些隔阂,可朝廷江湖本身就是相容相斥的,这点哀家还需蒲统领谨记。哀家还是皇后之时,这大内中便有人就因江湖道义命丧江湖恶魔之毒手,此事伤的不仅是他们自己,更伤及其子嗣后人,大内没了人,宫里还可再招;可这人殁了,今后他的子女该是如何?故有时尔等还真的需狠一点。那日考核之事,蒲统领放了人,这是道义所趋,可这只是在宫中的考验。哀家也知,诸位于洞庭办案时与宫中内侍官发生了些争执,此事也是因诸位道义所趋而起。这里于哀家个人,十分佩服诸位统领的气节,可蒲统领需知,尔等是为朝廷办事,为皇上当差,这其中最该有的不是道义,而是听令。”

    蒲沐道:“多谢太后教诲,微臣定当谨记太后所言。”说罢,蒲沐便下跪行礼。太后道:“不必如此,今日哀家是与蒲统领说事,这些个礼节的,先免了。”

    太后继续道:“这二来啊,近日定南王到宫中与哀家请安,为刑部宇文尚书的义女千金,求了桩婚事。那女子倾慕蒲统领,这男的提亲事哀家是见过的,可女子家向男子提亲事,倒也罕见。不过蒲统领才智过人,相貌堂堂且文武双全,有官家的千金看上也实属常事。哀家诏蒲统领前来,就是想以此事问问蒲统领的看法。”

    “微臣还不知晓此千金,还想再考虑考虑。”蒲沐道。

    太后道:“原说这婚姻之事,乃是长辈的做主。蒲统领为朝廷新贵,且曾游历江湖,哀家故才问蒲统领之想法。哀家知道尔等江湖人恐不喜这类媒妁之言,不过这配婚过日子,恐不如尔等在江湖中这般神仙眷侣。当时有大内女将便是追寻这类情,虽找了如意郎君,可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只留了个孤儿于家中啊,哀家这般言语,是哀家这双眼所历的。这婚配啊,只为了过日子,之后的情感想来是可以养出来的。”

    蒲沐未有回话,太后继续道:“咳……咳……蒲统领,若想见一见那姑娘,哀家为尔等安排。”

    蒲沐道:“如此……多谢太后了。”

    太后道:“今日与蒲统领所说的就是这两件事,对了,还有蒲统领还需知道,宫中之人的好坏不是如此容易判断的。今后蒲统领在这宫中行事还需多辨多思”

    “多谢太后告知,微臣就此告退。”蒲沐道。

    太后准备起身,道:“蒲统领去忙这大内的事务吧……”宫女们在里屋闻得太后叫人,便立马到了堂中将太后搀进了里屋,伺候太后躺下。

    蒲沐在张公公引路下出了永宁宫门,走到了主街上,张公公与蒲沐道:“蒲统领,今日太后所言你可要万般谨记啊。”

    “多谢公公提醒。”蒲沐道。

    “老奴当日统领所说可绝非玩笑话,宁妃娘娘还未忘记尔等之事,宁妃娘娘这几日又有了身孕,怀了龙胎。太后与皇上更是当宝了……”张公公道。

    蒲沐道:“公公所言蒲某都会记于心中。只是私放宁妃娘娘点的囚犯之事,蒲某已然做了,若要挽回,也无法了。”

    张公公未有回话,他在宫中这么多年来,见到形形色色的人中,只有这一人听到这样的话语后,会是这般回答他明白了,眼前此人不会做出改变,哪怕今日太后已诏他来说了这么多,他只会在矛盾中斗争,要么逃避,要么……

三十六回:城隍庙男女问情,万花殿龙颜大怒

    又过了一夜,这夜又飘了些小雪。

    冬日就是这般。天亮之时,京城的积雪还未消退。巡夜的侍卫回到月龙阁中准备交替,值夜的侍卫们此时也正在换班。宫中此时已在准备着除夕、初一等春节的事宜,虽说还离春节一月有余,可宫中内务各部已在筹备。

    月龙阁内,几队侍卫们正在交替班次,李德飞正在交待这几日值守的事宜,道:“宫中此时已开始筹备春节之事,故这几日宫中各处必须严加防范,原先暗哨需全都换了,新的口令我已告知赵艾钦、尉迟宗龙、白晓峰三位领队,暗哨就为三位领队所辖侍卫队布置;其余领队还如原先一般进行巡宫与值守。”

    众领队回了令后,便带着队伍出了月龙阁之中,分了几队各司职巡宫、值守、布暗哨之责去了。

    李德飞有些困倦,昨夜值夜有些冷,今日他好似有些伤风。此时营房的门打开,郭玉起床下了楼,早晨的他精神抖擞下楼来见到李德飞道:“李兄今早身体有恙?”

    “想是着凉受了风寒,不碍事。你已来值守,我先去药楼拿些药吃了,好好睡上一觉,祈求今日宫里没别的事了。”李德飞边说边往楼上走。

    郭玉道:“李兄尽管休息,我在此值守便是。”

    少时有内侍官携一众太监前来传话,说皇上有事诏蒲沐进勤政殿相商。郭玉回了令,道:“诸位公公还请稍等,蒲统领在营房当中休息……”

    说话间蒲沐便下了楼,道:“诸位公公,前方带路。”

    太监们回了令,一行人引着路带蒲沐出了月龙阁前往勤政殿。郭玉望着众人离开,心想皇上是否有秘事要单独说予蒲沐,昨日其余几位统领便听闻太后诏了蒲沐,今日又是皇上独诏,难道宫中出了什么事?

    郭玉没再细想,上了志史居,想去查阅这几日新增的江湖事与礼部贪污案的卷宗。

    只说此时其余几位统领陆续下了楼,段干诡风道:“怎不见李兄、王兄与龙兄?”

    陈仁海道:“王兄昨日未归,想是在将军府过的夜。龙兄行事素来神秘,哪日早晨你见到过他?”

    说话间龙翔天进了门,道:“陈兄何时也会背后议论人了?”

    陈仁海笑道:“哈哈哈……那就请龙兄见谅”

    “今早我去了万花殿,重新布置了守卫。也不知为何,皇上十分重视。今日出门采气练功时就有内侍官与我说又要重新加派人手值守万花殿。万花殿中的妃子今日不在,想是皇上诏了去。”龙翔天道。

    郭玉道:“原来如此,龙兄每日晨练功法,想来不日功力便会大增,可喜可贺。那万花殿既是皇上精心重视之地,我等多费点心便是。龙兄还请与我说一说万花殿的布置,我好在今日值守时于这轮值图上记录下来。”

    龙翔天道:“那好,郭兄,这边请”说罢,郭、龙二人便走到轮值图边,谈论当中在图上标记起来。

    其余几位统领此时便在月龙阁下练起功来。他们还需更精进自己的武学,初涉江湖办案他们已看出这江湖中恐还有很多人的武功在他们之上,至少三帮当中范云的内力比他们要强,于掌柜的武功好似也不在他们之下。若非有神器红龙在手,王羽拿下范云绝非易事;若非有雪龙助阵,龙翔天在那夜的厮杀中也很难抓住夏侯雪,虽然夏侯雪的武功比不上龙翔天,但是那些护住夏侯雪的汉子,持着刀械发了疯也非他一人能将其全都诛杀。

    龙翔天刚晨练完便没有继续在厅堂上练功,与郭玉在轮值图上说清楚万花殿的侍卫布置后直奔楼上的厨房找些饭食填饱肚子。可厨房里没有什么食物了,御膳房的食材今日还未送来,龙翔天找了一圈见到无食物可用,便出了月龙阁,不知去了哪里。

    约莫一个时辰,众人停下了练功。蒲沐则恰好回到月龙阁中,陈仁海见状问道:“蒲兄,皇上诏见可否什么事?”

    蒲沐笑道:“无什么大事,只让我等留意一下这几日宫中值守与巡逻。春节将近,宫中内务正在忙春节准备的物件,进出宫中的车马会比前两个月要频繁,皇上让我等加强防范。”

    郭玉听到此话后,道:“宫中的暗哨我已都换了,各侍卫队的布置也已换新。”

    蒲沐道:“如此便好。今日我不练功了,若宫中有急事就有劳各位了。”说罢便上了楼换了一身常服,出了月龙阁。

    段干诡风笑道:“看来蒲兄是去相会佳人了。”

    其余几人相视一笑,陈仁海想到方才皇上的诏见与昨日太后的诏见恐多少有些相似之处。定南王那日的对此事的看法他已知晓,想来恐已将此事告知于皇上与太后了。

    城隍庙外的香火没有京城其余的寺庙旺,还未到逢年过节之时,这里的人不算太多。蒲沐在京城中走了许久才到了此处,庙外没有人,庙内只有零星几人在上香。

    蒲沐的眼光自然不差,望向庙内,便见到有一女子从庙宇中出来,那女子自然就是颜蘼。

    “蒲统领……”颜蘼道。

    蒲沐方才只是偷看了一眼便背过身去,颜蘼故出了门后只看见了蒲沐的背影。“颜姑娘……来得早啊……”蒲沐道。

    颜蘼道:“我想着到此上香祈福……为王妃求支好签。”

    “颜姑娘是独自前来?”蒲沐问道。

    颜蘼笑道:“今日皇后相邀各宫嫔妃与各王妃一同

    去京郊的皇家园林中赏雪谈天,说是大寒时节来临前皇后相邀皇族女眷一聚。王爷进宫探望太后去了,故我今日便有了空闲。”

    蒲沐道:“没想到皇后竟能有赏雪的雅兴,这天寒地冻的,出行都不便,竟还邀约如此多的人去京郊的园子里赏雪,想来那里别有风景吧。”

    颜蘼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她也不知蒲沐此话是何意。蒲沐道:“这里在京城中算得清静,颜姑娘所写之信蒲某看了……姑娘的心意我明白……太后也告知于蒲某了。”

    “我知道此事于统领而言过于急促了……且女子先表心意确实有反常态……”颜蘼轻声道。

    蒲沐道:“先秦之时,男女皆可表心意,《诗经》中也不乏此类典故的。你我都是江湖儿女,一些陈规其实也并非全都要守的。”

    两人在沿着这庙走着,不知不觉到了庙后的一处亭子,此时天上又下起了雪。蒲沐道:“我等先到此亭中坐一会儿,也可看看这雪。”

    说罢,两人并肩一同到了亭子中,蒲沐在亭子上坐下,颜蘼坐得离他不远。颜蘼道:“蒲统领,我知道曾经……曾经我是个烟花女子……”

    蒲沐道:“颜姑娘不必说这个的,这婚嫁世俗之中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你我原先都涉江湖中,当然知道这些世俗套路你我不太适应。但是如今,你作了尚书义女,我作了大内统领,江湖这套似乎于你我生分了。江湖之中,有不少有情眷侣,而在这朝野当中,又有多少这般的神仙眷侣?”

    颜蘼明白了蒲沐的想法,道:“蒲统领想来是不愿意接受媒妁之言了。”

    蒲沐笑道:“若不是姑娘看上我,或我根本未有出现,但姑娘已在王府当中,那若哪家公子看上了姑娘,姑娘可否会同意?”

    颜蘼知道了蒲沐之意,道:“我知蒲统领之意……蒲统领恐还怀念江湖之中,但这江湖是个染缸,有的人爱他染出之色彩,但有的人只因他被染成了令人厌烦之物。蒲统领羡慕江湖之中的神仙眷侣,我却真的不敢再去想那江湖中事,自我被王妃认作妹妹时,我便不再去想那江湖的任何一丝事。除了你,蒲统领。”

    蒲沐道:“其实皇上也将此事与我说了,皇上说我还未及弱冠,故对王爷说希望半年后我弱冠之时再做打算。”

    “我明白蒲统领之心……这半年之内……我会与蒲统领知道的……”颜蘼道。

    蒲沐笑道:“天色有些晚了,今日王妃会回府吗?”

    “皇后说要在园中过一夜,故今日不会回府的。”颜蘼道。

    蒲沐起身,道:“那今日我请姑娘吃饭,京城的酒楼任姑娘挑。”

    颜蘼笑道:“此事由统领定便好”

    冬日的白昼很短,圆月已过,月相再变。

    月龙阁之中,侍卫们还在照常交替着班次。龙翔天今日值夜,冬夜里他饿得很快他晚饭历来吃得不多,到了这天寒之时,便饿得快了。这在他幼时便会如此,可冬夜里他母亲很少回来,故他很早便学会了些厨房的手艺,会为自己做些吃的。

    不知是否是那封信,让他看了后便时不时会有些这些思绪。陈仁海进了门,道:“外面风雪好大,蒲兄怎还未归?”

    龙翔天道:“听说是去见那女子了,有佳人相伴,怎会早归?”

    陈仁海笑道:“龙兄竟也会说笑了?”

    “陈兄来了便好,你先在此值守,我还需出去一趟。”龙翔天道。

    陈仁海道:“龙兄若是要去宫外买些宵夜,陈某还是劝龙兄收敛些”

    “陈兄这是何意?”龙翔天道。

    陈仁海起身到了门口,道:“龙兄,你可知道有太监已向皇上说过你夜里经常到宫外去买夜宵有违宫里的大体。”

    “御膳房能与我做宵夜吗?每次我等向御膳房要食材时那里的人是怎样待我等的?明里都答应得爽快,可哪次不是我等加催了几次才将饭食送来,若没有皇上的御赐,他们哪次勤快地为我等送饭了?这御膳房,说到底是为后宫的主子们做饭的,我等……既别人无意如此,不如自己找些吃的”龙翔天道,说罢,便径直走出了月龙阁。

    陈仁海看着龙翔天远走,叹了口气。他看到周围的人尽是满满的这宫中的一切若无事之时,他们便都是如此的生活,布置侍卫巡宫、值守,自己练功,查看卷宗典籍……

    此时蒲沐回到了月龙阁之中,道:“外边的风雪如此大,龙兄怎还往宫外走?”

    陈仁海道:“想是去宫外买些饭食当夜宵吧。蒲兄今日是否去会佳人了?”

    蒲沐笑着摇了摇头,道:“陈兄也寻我开心?颜姑娘之意我自然知晓,可我对她还未有情愫,怎能就谈婚嫁?且皇上也说等我到弱冠之时再做打算。”

    陈仁海道:“蒲兄,这婚嫁之事,我想一来为双方之情有个归宿,二来为家族传宗接代。”

    “陈兄乃名门之后,我一介江湖散人。传宗接代?我却未有想过啊……”蒲沐笑道。

    “无论你我之前是何种人,如今都是大内统领了。蒲兄恪守的准则我明白,今日你如此晚归,想来与颜姑娘聊了许多事吧?”陈仁海道。

    蒲沐道:“我与颜姑娘说明了我之心,婚嫁之事想来我是难做主了,只是我还需有些情来对此婚嫁吧……颜姑娘确实生得好容貌,且已弃暗投明

    ,那些过去说来我却也不介意,且她也曾为江湖中人,若是真的娶过门,想来也比那些个大家闺秀要好相处些。”

    陈仁海笑了笑,道:“今日蒲兄不必值守了,先回营房中歇息,今夜有我便好。”

    蒲沐听后谢过了陈仁海便上了楼,陈仁海四处观望了一会儿,便回到轮值图下的书案下坐下。

    今日风雪在二更便停了,龙翔天还未归来,陈仁海在书案上写着家书,忽听得大门打开,原是一帮太监匆匆来此。只见内侍官跑得呼呼大喘,衣袍还有沾上些雪且有些脏,想来是赶来的途中摔倒了。

    “公公有何急事?喘匀了再说不迟”陈仁海起身相迎道。

    内侍官道:“容妃娘娘……娘娘……小产了皇上传令,各位统领调足侍卫守在万花殿口不得任何人进入,八位统领都需来皇上已到万花殿等着各位”

    陈仁海回了令,道:“公公还请歇息一会儿,待我诏他们前来。”说罢陈仁海便立马敲了轮值图旁边的金锣,几声锣响后营房中的侍卫都已集结完毕,统领中段干诡风、蒲沐、白杨、李德飞、郭玉都已着了官服,取了兵器聚集在厅堂中,陈仁海换了官服取了兵器,少时便也到了厅堂之中。

    “还有两位统领呢?”内侍官问道。

    “王统领去了将军府还未归。”郭玉道。

    “龙统领宫外买夜宵去了。”陈仁海道。

    内侍官一跺脚,叹了口气,道:“身为大内统领怎能随意出宫呢?哎……皇上还在等着诸位呢,老奴也不能在此耗着,各位先去”随后,那内侍官对随行的两个小太监道:“龙统领回来后,让他速去万花殿”

    “诸位统领是否能传令于王统领?”内侍官急匆匆地问道,虽是冬日,但他此刻额头上的汗珠却已将其帽沿浸湿了。

    蒲沐道:“段干兄,将信鸽传令到虎贲将军府”

    段干诡风立马到药楼中取来了信鸽,速速写了纸条,将信纸攒成卷放于信鸽上,便放飞信鸽于将军府。

    “如此,各位统领还请快快随老奴前来”内侍官此时的话语都因急促而有些不清楚。

    路上蒲沐有些不解,为何皇后都已邀了各宫嫔妃去园林赏雪,皇上还在宫中?难道是皇上闻得容妃小产火速回的宫?

    月又落到了西边,一个不眠之夜就快结束了。宫中闻得有妃嫔小产自然是会有不少妃嫔到此,皇后等一众嫔妃自然也从京郊回到了宫中,可所有人都被八人挡在了宫外。所有太医院的人都需同灵药司的官一同进入,且都需搜身说起宫中妃嫔小产自也不是少数,可这般阵势却从未见过。

    这一夜,于谁都不好过。天快破晓了,四位统领正往月龙阁中赶,那四人分别是龙翔天、蒲沐、陈仁海、王羽皇上见到姗姗来迟的龙翔天与王羽脸色近乎铁青,没好气地让两人好生守候着。直到太医为容妃开了药后,皇上才将八位统领叫到万花殿的偏殿旁,怒斥了八位统领所布置的侍卫玩忽职守,没尽早将消息传出,除此,容妃小产好似为食物引起,故皇上又斥责了侍卫未及时检验。之后,皇上让八位统领自行惩处手下的侍卫,又罚了龙翔天与王羽让两人各自轮流来万花殿值守一个月,且再罚二人三个月的俸禄。

    皇上之后留下了四个统领,让龙翔天等人去御膳房彻查此事。只说四人到了月龙阁内,陈仁海道:“龙兄,如今你可是遭了大殃,今后一个月恐都不能买宵夜了。”

    龙翔天道:“真是见鬼,平日我都在店里打包回到宫中再吃,可今日听得陈兄所言宫中有人与皇上说我到宫外买夜宵,故想着吃完再回,谁承想会遇到这般事情。王兄,今后你我恐是要‘风雨同舟’了。”

    “哎……我那义父非为我张罗什么婚事……偏要让我见兵部刘侍郎。义父在酒桌上喝醉了,才将其送回房中歇息,飞鸽一到我便知晓恐今夜又有急事了。不就是轮值万花殿一月,我做便是。”说罢,王羽便上志史居拿了专职记录的本子,人手发了一本。

    一行人如此出了月龙阁直奔御膳房而走。

    万花殿外四统领把守得密不透风,御膳房中四统领也在尽全力彻查着当日所送的任何饭食点心。

    忙碌时的他们比闲暇时更像统领,闲暇时的月龙阁除了那些平日里按部就班的事外,他们所做的则更像是江湖门派整日讲文习武,练功比试,与如今的他们显得格格不入。

    一行人从御膳房回到了月龙阁中,龙翔天道:“这些膳食都为养胎食材,怎会引得小产?且这几日容妃的食谱都是由皇上亲自过目的,我等查了一遍,真是一无所获。”

    陈仁海道:“这些膳食都是养胎之时吃的,确实不能引发小产。太医诊治后却说是膳食引发小产,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太医院未见过食谱,只说是服用饭食引起的。我想食谱还是送予太医院查看,看太医们如何说。”王羽道。

    陈仁海差侍卫先将食谱送往太医院,道:“食谱虽是如此,可饭食却未必如此。”

    “可那御膳房中人听得此消息后都慌得与丢了魂似的,我等怎查证是谁做得手脚?想来还得多费些心思”龙翔天道。

    蒲沐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奔往月龙阁外,道:“我先到宫外查证,你等细细盘问御膳房中人”

三十七回:佛偈胜邪音,群声论奇案

    午饭刚过不久,定南王府中有些宁静。昨日王妃赏雪夜归,到了中午便有了些困意回房休息。定南王在书房中闻得王妃在房中歇息故让所有下人行动时尽皆轻巧些。

    定南王在看着些史书志史,下人刚为其泡好茶退下后,前院便有人来传话,说蒲沐前来拜访。

    “快快有请”定南王道。说罢,定南王整理好了衣帽,差人到了会客室摆好茶点,自己随后到了会客室中等待。少时便有小厮引蒲沐前来,蒲沐上前拜会行礼,定南王示意免礼,道:“蒲统领来到府上,是有何事要与本王说?还请先坐下,慢慢说予本王”

    蒲沐坐下后,便将昨夜之事告知了定南王。定南王道:“容妃乃皇兄最宠之嫔妃,如今小产,皇兄如此不快想来是能知晓的。皇兄让尔等彻查想来是有些急促,可后宫之事,尤其是妃嫔小产……蒲统领有所不知,其实许多妃嫔也有过小产,可皇上从未如此重视过。蒲统领从宫中赶来,想来不只是与本王说这个吧?”

    蒲沐道:“微臣今日前来是想问询王妃的。听闻昨日皇后相邀众嫔妃及各王妃一同去了京郊园林外赏雪,而昨夜容妃小产之后皇后及妃嫔们都回到宫中......”

    定南王打断了蒲沐的话语,道:“哈哈哈……昨日王妃的确与皇后及众妃嫔一同去京郊甫园赏雪,可本王昨日从宫里出来便受王将军之邀,一同去吃了酒。晚宴散时,本王回到府中,王妃也刚回来。想来昨日蒲统领是见过颜姑娘了?否则怎能知道王妃去了京郊赏雪?”

    “王爷见笑,昨日微臣与颜姑娘确有相约,可回到宫中便遇上了此事。如此忙碌了一夜,先是皇上差我等封锁了万花殿,再有便是我等中有几人一同查阅了御膳房的膳食谱。可都一无所获,故来此询问王妃昨日赏雪的事宜。”蒲沐道。

    定南王思索半晌后,道:“昨日王妃归来之时,告知本王说是宫中有事,皇后与众妃嫔急需回宫,王妃除此之外并不知任何事,为何蒲统领想过问王妃?”

    蒲沐道:“今早我等彻查了御膳房,可完全无所获。昨日送膳的太监今日都被暂且收监审问。我想若太医诊治为膳食引发小产,恐要从昨日送膳的人中查起,但蒲某所想事态绝非如此简单。予容妃养胎的膳食已历多日,所有食谱皇上都过目审查方可烹饪,且送到万花殿时贴身宫女也会检验,为何到今日才有小产?我想无论是涉此事的宫女、太监、厨子如此繁多,送膳致小产……不会如此蹊跷的。”

    定南王有些不解,问道:“蒲统领所想乃是后宫之争所致?”

    蒲沐点了头,定南王道:“就算如此,过问王妃,似乎无用啊……王妃昨日只与众嫔妃赏雪,又有什么线索可寻?”

    “昨日众妃嫔赏雪谈天,想来谈天之时恐也会谈及这几日宫中的事,平日宫里的许多事情,赏雪之时恐或多或少都有涉及。微臣想问询王妃昨日皇后及众妃嫔都聊了些什么。”蒲沐道。

    定南王点了头,道:“想来宫中已有统领们从太监与宫女查起,蒲统领便另辟蹊径从上峰查起。蒲统领果真高明,不过王妃此时还在午睡,不如蒲统领先与本王到后花园的小筑中下棋饮茶。少时王妃醒后本王差人唤王妃前来。”

    冬日里最温暖的时候便是正午过后的半个时辰,在这时段中若天放晴,午睡的人会特别舒适。

    王府门开了,日头已经偏西,冬日的白昼当然如此。天已经有些昏暗,蒲沐出了王府的门,思索着走在街上王妃所说的情况于自己而言,皆是无用的话语。昨日皇后及众妃嫔根本未有提到容妃,除了聊起宫中有两位妃子怀有身孕外,根本未说起是何人。

    蒲沐陷入沉思,王妃对昨日赏雪谈天好似没太细的记忆,这样的线索毫无价值。难道王妃有意隐瞒?或者昨日的赏雪根本未有线索可寻?但蒲沐心中就是肯定,此次赏雪定有蹊跷:太后受了风寒,皇后怎会单独邀约一众妃子前去赏雪?他想去询问太后是否皇家后宫有这般的赏雪的喜好,可太后那日与他所说的话语让他明白若是去询问了,太后定知他要做什么事。依太后那日的话语,若告知了 太后,他们肯定难以彻查此案。如今他只能期盼宫中的人能查出线索了。

    街上的灯火渐渐点起,冬日的快入夜的闹市果然少了很多人。蒲沐穿过闹市后,一直沿着主街走向白虎门,离皇宫越近,街上的人愈发少。昏暗的天此时又被厚云层盖住,天黑了。

    蒲沐听到身后有人,他的脚步声让他明白身后此人会武功,在京城当中若遇到有武功的人,且在这条通往白虎门的街上,定不是什么好事。蒲沐止住了脚步,没回头,身后的脚步也停了,蒲沐道:“在闹市时没发现你,如今都露了马脚还敢跟着?”

    “蒲统领果然高明,不过在下本身不想藏匿跟踪蒲统领,只是想探探蒲统领何时能发现。”那人道。

    蒲沐转过头来,这里的街边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虽在刚入夜都点起了灯,可这映出房屋的灯火照在街上根本看不清对方是谁。蒲沐不知此人是敌是友,道:“阁下跟了我那么久,就是想查探我的反应?京城当中根本无帮派武行,你怎会一身的武

    功,且这条路通往宫中,且街上的住户就那么零星几户。你怎会跟我到此?你知晓我之姓名,想来不用猜也知道,阁下就是宫中皇子的手下。”

    那人道:“蒲统领果然机敏过人,可我今日前来不是为难蒲统领的。”

    “为难我?你的武功虽不低,可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单枪匹马,何来为难一说?想来是来告知我什么事的吧。”蒲沐道。

    那人笑道:“哈哈哈……蒲统领,我原以为你儒雅谦和,可没承想你也有些自大。话语中都带着刺啊”

    “与君子说礼,与小人,恐就不必了吧。有事快说”蒲沐道。

    “我家主子托我告诉大内统领们几句话:一来,不要白费心机了,你们从洞庭府的官驿查信件很高明,可找不到线索的;二来,主子今后不为难你等了,你等也不要再查了,否则届时鱼死网破于你等都不好;再有,今日宫中之事,就是膳食的事,尔等不用再追查了。”那人道。

    蒲沐道:“原是你家主人让你来示威了,回去转告你家主人,进京阻拦,私通官吏我等大内统领定会彻查到底。与他为伍一个官吏我等查一个官吏,再奸诈的狐狸也未必不会漏出尾巴,到时被我等抓住了证据,想做王储便就做不成了。还有在此奉劝阁下,勿要再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了。否则届时如你所说,‘鱼死网破’之时,你等恐就是鱼了。”

    “哈哈哈……”那人笑道,笑声持续了一会儿,才道:“蒲统领啊蒲统领,亏你那么明事理,却要娶个青楼女子……堂堂大内统领,要娶这么个女子?哈哈……你好好看看这个”说罢,那人从衣兜扯出一个小包,直接扔到了蒲沐身前。

    “落影妖确实妖艳,这腰身够细的,今后蒲统领若真的与之成婚,想来定是逍遥快活啊”那人道,边说边笑起来。

    蒲沐自然不想看他身前那不堪入目的东西,那肚兜听得眼前此人所言想来就是颜蘼的了。蒲沐攥紧了拳头,骂道:“你这厮真够卑鄙无耻,颜姑娘已弃暗投明,你却还在此用这种卑鄙手段侮辱她今日原想放过你,可你这下流言语让我忍无可忍看打”

    蒲沐举起拳头后,身子却被定住。脑海中全是颜蘼的于青楼中的画面,不时间耳边好似又有颜蘼的哭声,声音愈发嘈杂,好似还有统领们的劝说声,王爷、太后的命令。他一时间觉得自己被操控住内力无法运转,就连迈开脚步都困难。但眼前此人也无法向他靠近。他只觉得声响愈发嘈杂快速,脑海中的画面渐渐暗下,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可却又想到了什么,立马闭住双目。

    那人忽觉有些怪异,蒲沐似乎未听进他以内力所造的声音了。此时他却被定住了身形,好似耳边响起了声响。佛经阵阵于其耳边响个不停,这种佛经声于善人乃天籁,而于恶人则是金刚降魔之声。

    声音一停,那人还未回过神来,蒲沐已冲到眼前一拳打过,其胸膛被蒲沐一拳击中,直接退出了好几步。那人立马使轻功逃跑,蒲沐欲追击,可又想到穷寇莫追,便止住了脚步。

    “修罗音……此人莫不就是颜姑娘口中所提到的邱平刀,没了踪影这么些时日,竟然又来了。”蒲沐自言自语道,此时他的心跳还未平复,方才若不是想起金刚伏魔经,他必定会被这修罗音所伤只说这修罗音乃西域邪术之一,此音专入被外界事所扰之人的耳中,通过内力操控人的心智,世上有几人能完全不被外界事所扰?故这修罗音一旦入耳后极少有人能脱离。若不是蒲沐想起金刚伏魔经能清除邪音入耳,想来此刻已是生死难料。

    方才蒲沐心中默念起金刚伏魔经之时,调动了内力将修罗音所注的体内的内力逼出,如此才清除了邪音。蒲沐抓起地上的物件,看着这物件有些发呆方才自己欲念起才会被修罗音所侵袭,若不是邱平刀以此来激他,他不会如此的。难道他已对颜蘼有了些情愫?可看着这个东西,他心中又满不是滋味虽他知道颜蘼之前为烟花女子,想来该发生之事也避免不了。可他为何想起这些事态又有些惆怅?

    若对一人没有任何情愫,这些事都是无关的。但他到如今也不知道自己是对颜蘼遭遇的怜悯,还是自己已对颜蘼生了情愫。

    他抓起那个肚兜,掏出火折子,起火烧了那肚兜。见那肚兜燃成灰烬方才离开,街道的尽头便是白虎门。

    守卫自然知道他是谁,没有过问便放了行。他有些失落,不知为什么,他自己一次次问自己为什么会如此?

    月龙阁内,陈仁海与白杨在看着太医院送来的食谱记录太医院与灵药司一同查验了这几日御膳房所购的食材,皆没有任何异常。

    “段干兄去了太医院与灵药司,召集太医院中得力的太医与灵药司所有灵药官一同议事。这……太医院刘太医诊治出了是膳食动了胎气,冲撞了气血,这才小产的。段干兄召集他们议事又是为何?”白杨不解道。

    陈仁海道:“段干兄善医药星卜,想来是想与太医院与灵药司中人论证是否真的为膳食所为。”

    白杨道:“陈兄,我在想恐不是膳食之事,想来是有人下药,方会如此。虽说有宫女检验,可世上

    奇药千千万,她们怎会知晓?且宫女方才郭兄已悉数审问,只有六人检验过三餐,四人检验过茶点。其余人我想可以放回了吧?”

    陈仁海将记录的簿子放下,道:“白兄所说有理,可皇上已震怒,让我等若查证不出为何,不可放出任何人,如今想向皇上请命将其他人放出恐是不妥。”

    白杨道:“如此多的人收监,只会人心惶惶,怎利于查案?”

    龙翔天此时出了营房,走下楼来,见两人正在谈话,也没有与两人言语,只是取了佩剑,整理了官服便出了门。

    少时王羽便回到了月龙阁内,见两人正在商讨案件,便参与其中,道:“今日值守如此长的时间,这万花殿前有些异样。”

    “异样?”陈仁海疑问道。

    王羽道:“陈兄不知,今日我细细查探了万花殿四周。万花殿与后宫嫔妃所住之处相离甚远,宫中各处取水的水井都聚集于几处。唯独万花殿内独设有一口水井。”

    “这水井只为日常洗衣、沐浴所用,怎谈是异常?凡是饮用、泡茶、做饭的水,皆要从御膳房运来……”陈仁海道。

    王羽打断了陈仁海话语,继续道:“我问过万花殿特设的内侍官,那太监言此井的水不是从香额湖所引的,而宫中所有水井的水皆是从香额湖引的。那井中的水是宫外的河道中引的。木辛成,不,赵梓成与我说过,小产乃是孕妇腹中有了冲撞胎儿之气,孕妇腹中的气血不顺,胎儿不得气可养,故就夭了。刘太医之诊断是从容妃的脉像所得,其肠胃处之气有异,故得出容妃小产为饮食所致。可既是小产,胎一动而牵全身,小产过后,肠胃处有些气动也非奇异之事……”

    陈仁海道:“赵梓成果真才智过人,王兄能记得如此清楚也实属不易。”

    王羽道:“我已让梓成去宫外查水源,赵梓成言既膳食已难查出,不如另辟蹊径从宫外查起。”

    陈仁海思索半晌,道:“这也不失为好路子,总之目前疑点太多,多路齐下,线索才能更多。”

    此时蒲沐也回到月龙阁当中,拜会了三人后,便道:“诸位兄弟可否有了些眉目。”

    陈仁海将方才三人所言告知了蒲沐,蒲沐道:“我也去了王爷府上,询问过王妃昨日赏雪之事,可王妃所言中未看出有任何妃嫔有嫉妒之言,似乎不能发现嫌疑之处。”

    “都要得手了,为何要表露出来?若真是后宫妃子所为,此时此刻定是不会发声的,否则只会招来怀疑。”白杨道。

    蒲沐道:“白兄所言有理,当时我也是想此处有疑点,故才会去查证,无果也绝非意料之外。”

    郭玉与段干诡风同时回到了月龙阁,众人相互拜会后,段干诡风道:“此事我还想与皇上细说,请求皇上让我与容妃再诊断。方才我与灵药司的兄弟及太医院的太医议论过,若需证实为膳食影响肠胃,必须再诊断三日。”

    蒲沐问道:“如何诊治?”

    段干诡风欲言又止,陈仁海道:“在此的都是大内的兄弟,何故不敢说?”

    段干诡风道:“此事……此事需得个偏方才可验证……此方子为晏景所供,刘太医等人查遍了医书典籍,虽知道有此方法,但却极力反对,故我才有些犹豫若要判断真为膳食所致,需去其衣,赤身以针灸其胃肠经所涉之穴道,且还需在双腿间以银针封住其运转气脉,同时还需在其手上绑丝线,找把脉准的太医悬丝诊脉,每隔一时辰记录其气脉跳动,还需要宫女们观察针的律动……”

    “此事我想不可,皇上此时怒气未消,我等若与皇上说此法子,皇上定不答应,且若有奸人进谗言,我等恐还有麻烦。”王羽道。

    郭玉道:“我方才审问了涉检验饭食的宫女与送饭食的太监,好似没什么异常”

    说罢,郭玉将一堆纸张放于轮值图前的书案上,道:“这是我将他们隔离开后,让他们写出的细节,都是**不离十。还有审问的口供,也未有异常……”

    “说来这万花殿的宫女、太监都为皇上特派的。都是内务的官去新招的,皇上过审后方才送到万花殿的,且这些宫女太监只涉万花殿之事,万花殿于后宫各处如此远,他们恐难会被其余妃嫔所用来暗害容妃。”王羽道。

    “如此,我等便先查查那水源……”蒲沐思索道。

    今日云层特别厚,地上的积雪也是如此。万花殿的院内,龙翔天站立着,他身后便是万花殿,这一夜他便要在此度过了。他只着了一身官袍,未有披皮袄,这么冷的天,他身边的侍卫与领队都恨不得将自己裹成粽子,他却如此轻松的衣着,一旁的侍卫们都有些吃惊。

    方才他进去过殿内,原是容妃请求他们不要为难那些宫女与太监,将他们都放回来。龙翔天听后只得回令为皇上之令,他们只能执行不得有误。他未看到容妃的容颜,隔着里屋的屏风听得容妃声音有些憔悴,只说了句让容妃好好休养,他们定会彻查此事。容妃没言其他话语,只让他退下,他便出了殿中到了院落内。

    今夜未有下雪,四周很安静,故院内的那口井有些异动,龙翔天便很快察觉到了。

三十八回:探案受阻,灵光引路

    没有月的夜空,今夜的云层连星斗都未放出。

    井里的响动愈发明显了,“戒备”龙翔天道,所有侍卫都围住了此井。响动虽有,但却只有响动。

    龙翔天差人前去井边查看。领队古乾、令狐城领着几名侍卫一同望向井中,原是水刚刚结了层薄冰,似被一群活物给冲破了。令狐城命手下将火把投到井口内下查看,火把探照井边众人方才看清,原是一群蛙在井水面探着头喘着气息方才原是这些响动。

    “龙统领,是群水蛙于此井水之中。不知它们从何处而来,方才正是它们冲破了水面的薄冰探头喘息时发出的声响。”令狐城道。

    龙翔天道:“如此时节,天寒地冻。蛙类早已冬眠,怎会还有蛙类在此……”说话间龙翔天走到井边借着火光望到井水中,随后道:“将这些活物尽皆打捞上来这些活物能在时节于水中,恐有奇毒,尔等打捞时还需小心。”

    此时容妃已入眠,闻得门外有些响动,故差宫女出门问询。那宫女刚出了门,便见到院落中侍卫们从井中以大网捞上来一群活物,那宫女大吃一惊,小声问道:“龙统领……这是……何物?”

    龙翔天道:“我等见这井中异样,故查探后捞出这些活物。如今这井我等需将其封了,查验这些活物的来历。劳烦姑娘回殿中告知容妃娘娘勿要担心,我等会全心守护万花殿。”

    那宫女回了话,便回到殿中后便将门窗锁好。

    龙翔天看着这网中密密麻麻的水蛙,道:“送往灵药司查验。”

    古乾领了命后便差人将此网捆扎好,正往万花殿外走,便与来的赵梓成及几位侍卫碰上,赵梓成进了院中,道:“龙统领,这些水蛙是我所放的”

    “你放的?”龙翔天一头雾水道。

    赵梓成将自己的猜想告知了龙翔天,龙翔天思索了半晌今日御膳房查验无果,太医院的记录也无异常,难道容妃非膳食所引起的小产?

    “你这水蛙有何用处?”龙翔天问道。

    赵梓成道:“龙统领有所不知,此物非普通的水蛙,其生长于大洋之外,乃番邦之物。此物善辩溶于水中之药,可自寻药所投之源,且凡游过带药之水,身子便能沾上散于水中的药粉。我喂食了它们炙火的丹药,已保它们不会因寒冷而亡,故将他们放于此井所引的源头,让它们自寻投药之源,故寻来此处。”

    龙翔天道:“此蛙可有名?不知赵算师从何而得?”

    “此蛙为灵药司的兄弟于西粤所寻得,好似百越之地也有,在原先的典籍志史中只有大洋外的番邦才有,称‘流蛙’。如今也能在我朝疆域中寻得。就在统领们办案之时,灵药司的兄弟从西粤将此物带回,后又于宫中培育,故繁殖了许多。”赵梓成道。

    龙翔天点头,道:“灵药司能有此奇物,将来定有利我等查办案子。此物还需多多培育繁殖,若能大幅生产,或找到其源地,今后可下发于刑部。你等快去验药”

    赵梓成回了令,差人将那网搬运出了万花殿。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东方破晓,王羽才到了万花殿前与龙翔天交替班次,龙翔天告知王羽井中发生之事。王羽自然知晓便回话说是赵梓成所想,自己派赵梓成去查证的。除此之外,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相互交待了案件进展后,龙翔天便离开了万花殿。

    月龙阁内的书案上其余六人皆在趴着小憩,龙翔天回到月龙阁中,轻声关上门后,一跃到营房中,进了房中休息。

    今日的天如昨日一般,云层依旧未将天放晴,这个时节的积雪很难消融了。月龙阁内此时最为安静,小憩的六人此时似乎已是沉睡昨夜他们商讨了许多,蒲沐与陈仁海又复审了涉事的宫女与太监,可依旧与郭玉所盘问的无二。除此,六人又商讨了段干诡风所提出的验病之法。当然,虽段干诡风说服了白杨与郭玉,可陈仁海、蒲沐、李德飞三人还是反对段干诡风的想法。六人如此继续商讨了许久,将探案流程定下之后,已过了四更。六人等待着赵梓成验药,故只在书案旁等待小憩,可已连续一夜未有休息,昨夜又是不眠之夜,六人撑不住疲惫,故就于书案上睡着了。

    整片天都已透亮,可阴云还未散去。今日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月龙阁的门又开了,赵梓成揉了揉通红的双目,将一摞纸递到了书案上。当然,这个动静打破书案上趴着的六人的睡梦。

    六人相继醒来,还来不及梳洗,便看到了书案的纸张。赵梓成道:“忙了一夜,从那些‘流蛙’的表皮上刮下的皮屑看出,掺杂在水井中的药粉有许多味。灵药司的兄弟们花了近一个时辰才将药一一分出来,又花了半个时辰才将其整理成册,送往了太医院与月龙阁。”

    段干诡风道:“灵药司的灵药官们不能辨别这些药吗?为何要送往太医院?”

    赵梓成道:“他们虽识得这些药,也知道此些药物的特性,可无人知晓这些药于孕妇之效,故送往了太医院。”

    蒲沐道:“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有为后宫妃嫔们保胎养胎,想来对这些药物在行。”蒲沐翻看了那摞纸张,又将纸张送予了其他统领传阅。

    龙翔天此时从营房中出来,晃了晃脑袋,走下了楼梯,边走边道:“想来是有了进展,这一夜没白忙。”

    说话间龙翔天到了厅堂,郭玉将纸张递给了龙翔天,龙翔天细细翻阅记录后,将纸放到书案上道:“‘流蛙’已测出药源在此井中,如今该查是如何投的药了。”

    蒲沐翻开昨日六人记录的纸张,道:“昨日我等探讨了若为井水下药致,是如何投药的。”说罢,蒲沐开始翻阅册子,翻到了那页放在书案上。龙翔天凑过来看着,少时便道:“如此,诸位认为是何种方式所致?”

    郭玉道:“昨夜我等已审了两遍涉事宫女与太监,所有人皆说取水之后,无论饮用、清洁还是沐浴,皆要检验。若有人投药,岂不被发现?”

    “他们所言就是真的?”龙翔天道。

    郭玉将昨日审问的稿件掏出放在书案上,道:“昨日我等二审宫女太监,所记录的问答都在此,他们的神态语态我等也有记录,龙兄请细看”

    龙翔天看了稿件,又将其放回书案上,道:“这里所问的都是膳食之事,至于井水,你等只问了井水的用途。他们所答的话语却多了这一句,是何意?”

    蒲沐等人陷入了思索,龙翔天继续道:“说这句话的宫女‘杏儿’,依我看,有很大嫌疑。”

    “龙兄所言不无道理,但这也只是推测,若无确实证据,不可论断。”陈仁海道。

    “如此,我先去牢中提审这个宫女,若有收获再与诸位细说”说罢,龙翔天提了佩剑,整理官服,出了月龙阁中。

    此时月龙阁外有侍卫传信,侍卫来报,道:“蒲统领,王爷密信。”

    蒲沐收下了信,闻到信上有熟悉的清香便知晓了。众人看到蒲沐将信件放入衣兜后似乎都已明白这封信是从何而来的。段干诡风道:“蒲兄如今为宫中之事焦头烂额,连佳人情书都没空阅读了。”

    白杨道:“段干兄,你这话说得不妥啊。就算蒲兄要看,也不能在此拆信吧……”

    众人的眼光中都看出些笑意,蒲沐道:“诸位先别说笑,眼下还需将此案给做个了结。”

    陈仁海道:“说来这太医院为何办事如此之慢,都快到正午了,为何还未有人来与我等说个明白?”

    段干诡风起身道:“太医院的人昨日信誓旦旦说为饮食所致,若不是灵药司同我与他们议事,且与他们据理力争,他们恐还不承认是自己诊治不当。说来自从有了灵药司,他们便有诸多不快。一来,灵药司属我大内之部,每月俸禄都优于他们;二来,灵药司近来找来世间许多稀有药材,同时出了许多解毒的方子,这让太医院原本所具有的解毒之职于宫中大打折扣,皇上特赏了许多银钱与灵药司的兄弟们,如此他们还会与大内有好脸?”

    蒲沐道:“此话不妥,太医院向来都诊治之责,灵药司不过只拿解毒寻药这一块,他们又怎会生嫉妒之心?且此事皇上震怒,他们若消极怠工,就不怕我等告知皇上?”

    说话间太医院的太医进了月龙阁之中,为首的方太医道:“诸位统领久等了,侍卫们送药前来之时,太医院值夜的太医一人无法辨别这些个药材之能,故又遣人召我等前到太医院中。这些药材组成复杂,我等翻了医书,查验论证,一致所得,这些药物若有混合,外用的话,药材浸入皮肤之中,会引起身体虚弱,除此之外,别无任何反应。若是因此断定引起容妃娘娘小产,恐有诸多不妥。”

    所有人听到此话后大失所望,收下了太医院的记录书稿后便又陷入了沉思。方太医等人走后,陈仁海道:“即使此药不会直接引起小产,流蛙已探出此井水为药之源头,平白无故,这里怎会有药?”

    蒲沐点头道:“对,如此多的药类混在井水中仍然有蹊跷,想来是谁在欲盖弥彰?”

    说话间御膳房的宫女送来了饭食,道:“诸位统领该用午饭了。”

    众人示意将饭食送到厨房之中,六人又回到了书案旁商讨。御膳房的人离开了月龙阁之中,众人便回到厨房之中边吃边商讨。

    李德飞道:“眼下事态变得复杂了,井水中的药无此作用,下药方式也未确定。就算找到了原因,又该如何?此药不可引发小产……若以此去告知皇上,定有诸多不妥。”

    说罢,李德飞吃好了饭,将碗筷收拾好后,继续道:“我的风寒愈发重了,这中午若无皇上急诏,我便不出营房了。”

    蒲沐看着李德飞只吃下了一些饭食,便知晓了他今日有些不适,道:“李兄放心歇息,查案有我等便好。”

    正午的寒冷还未消退,众人吃完了饭,留给了龙翔天自己的部分后,便收拾了饭桌。少时,龙翔天才到了月龙阁中,看到众人都在厨房,边上楼边道:“各位,我审查了那叫杏儿的宫女,她说她从未打井水,只负责检验井水,昨日的井水色与味都与往常无异。我有些不信,又提审了其余的宫女与太监,他们都说杏儿确实只负责检验井水,很少靠近井边。”

    说罢,便去到柜子中取出碗筷,将食盒提到归置好桌子的一角吃起饭来。“稿件在书案上,尔等去看看,看有无异常。”

    蒲沐等人听到后便走到厅堂上,取了稿件传阅,少时又将稿件放于书案上。看着满书案的稿件与记录,蒲沐叹道:“如此繁多的纸张,却只查出了井中下了药,之后便没了下文。目前线索又断,不是沐浴时引发小产,那又该是如

    何?”

    “此事绝不简单,我想先将目前线索都告知皇上,让皇上得知后,分析是否为后宫所为啊。”郭玉道。

    “如今……还是先告知皇上吧。皇上想来此刻在勤政殿,不如郭兄与段干兄同去?”蒲沐道。

    白杨道:“如此甚好,我还是先休息一会儿,这一夜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说罢,白杨便使轻功跃上了楼,进了营房当中。

    “这……”段干诡风指着楼上,蒲沐笑道:“段干兄,白兄觉浅,想来昨夜他确实也不适。我等多担待吧……”

    陈仁海道:“不如我去与皇上说,诸位在此休息”

    “诶,这是最好不过了,陈兄口才好,就怕我去与皇上说,皇上听得一头雾水,到头来恐还给我来个罪加一等”说罢,段干诡风也施展轻功一把跃到阁楼上的营房外,打开了门后便进了门中。

    “陈兄,我与你一同去吧。届时若有遗漏,我等也可相互补充。”郭玉道。

    陈仁海同意后,两人便一同出了月龙阁。

    此时,陈、郭二人去了勤政殿,巡宫值守的侍卫到了月龙阁中做交替,蒲沐交待了众侍卫及领队后,队伍便交替巡宫与值守。

    蒲沐来到了书案下,方才的稿件与记录皆被陈、郭二人取了去面呈皇上。他这才想起了那封信,便从衣兜中取出信来,拆了信封,取出信纸,阅读起来。

    少时,蒲沐眼前一亮,将信纸胡乱塞进了衣兜中,直奔月龙阁外。厨房里的龙翔天看到蒲沐跑出了月龙阁,便立马收拾好了碗筷,归置好后,便立马出了厨房下楼到了厅堂之中。

    厅堂之下不能缺人,龙翔天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蒲沐知道自己在厨房中吃饭,便没唤醒营房中的几位统领。

    于他们而言,许多事情需相互信任,也需有相互的默契方能办好。洞庭府之案,他们之间默契还已初露锋芒,故归来之后,他们的默契自然不会减退。

    说来蒲沐看到了此信果然为颜蘼所写。信中说到了引产与流产的几个法子,还把一些能配合膳食引发流产的药材列出。蒲沐见到了此信中所提起的药材,与太医院送来的记录当中吻合。蒲沐便立马想去太医院求证真假他知道原先颜蘼为烟花女子,想来在青楼之时,见到那些女子是如何将不小心怀上的胎儿打了的。因那些女子从事的营生,身子骨还需保养,故将胎儿打了的法子都是些偏方土方,许多法子伤身小,又安全。故蒲沐觉得这些药材是与膳食结合之后令容妃小产。

    天昏暗得早,申时一过,阴云便要将天变得昏暗。龙翔天又到了万花殿之中看守,容妃这两日几乎都在躺着,且心情很差,龙翔天命所有侍卫必须轻声,不得有任何惊动容妃之举。

    又飘起了小雪,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到院中,侍卫们没有被影响继续于此值守。这个时节天空中除了雪不会有其他的物件了一只乌鸦落在了院子里的树杈上,龙翔天望到了这乌鸦。“去,把这老鸹赶走”龙翔天对旁边的侍卫道。侍卫立马上前哄走了这只乌鸦,可怜的乌鸦刚落下了脚,却又被赶到了空中当然,龙翔天等人明白,乌鸦是不适在此的,它向来不是受欢迎的鸟。可在这寒冬中,它们是留在这片土地上的少有的鸟了。那些受人推崇的鸟大都到了南方,它们不会随时陪着这里的人。

    严冬的宫中,没有多少鸟来的。龙翔天望着盘旋在空中的乌鸦,灵机一动,对侍卫领队独孤诺道:“快,派人查证宫中各处鸟庐”

    说罢,龙翔天轻声敲了殿门,少时宫女便来开了门,轻声问道:“龙统领有何事?”

    “还请姑娘为我取一副纸笔,我需在此写些东西。”龙翔天道。

    宫女领了令,将门轻轻掩上。少时宫女开了门,道:“娘娘让龙统领进殿里写。”

    龙翔天有些诧异,道:“这……恐有不妥啊……”

    宫女道:“娘娘说外边天寒地冻,龙统领要纸笔定是有要事要传到大内或皇上处,外边天冷没有书案不好书写,龙统领来殿内写便是”

    龙翔天这才在宫女引领下进了殿中。外屋当中,燃着火炭,容妃正坐在外屋的厅堂上,手里捂着的汤媪,披着寒衣,打扮得朴素。龙翔天见到容妃便作揖鞠躬行礼,道:“微臣拜见容妃娘娘,来此借纸笔实属唐突,还请娘娘恕罪”

    容妃开口道:“龙统领为万花殿值守,还受皇上之命为本宫之事调查,如今来借纸笔,谈不上什么见谅的。来啊,将书案布置好与龙统领。”

    龙翔天抬头才望见了容妃的容颜,顿时感到眼前此人竟是如此标致,难怪皇上会如此宠幸眼前的这位妃子。而那妃子的言语也温柔如水,令人动容。龙翔天回了令,拿起的笔都有些不适应。

    “龙统领?”容妃问道。

    “微臣想是手冻得有些寒了,娘娘恕罪”龙翔天道。

    容妃笑道:“龙统领不必如此,书写便好。”

    龙翔天飞快写好后,等待墨干时,容妃道:“龙统领,那井里有何异样?”

    沉默了半晌,墨干了,龙翔天才开口将事情吞吐地告知与容妃。

    纸张折叠好后,龙翔天拜别容妃出了万花殿。立马出了门,将纸张交予侍卫,让其送到月龙阁中。

三十九回:水落石出真凶替,雪天放晴众归一

    月龙阁此刻很安静。白杨、李德飞、段干诡风三人还在营房中休息。王羽在书案旁端坐值守,他从万花殿刚回来,距晚饭还有些时间。书案上的稿件皆被陈仁海与郭玉拿走面圣了,书案现在很干净。

    礼部的贪污案子刚了,还未足半个月,他们则又有了案子要查,而宫中的案子比地方看起来虽小,可他们都知道事态远比上次复杂。营房的门相继打开,李德飞等三人陆续到了厅堂上,王羽道:“尔等竟能在此睡了足足一个时辰。”

    段干诡风道:“不止呢,想来还多了二刻。”

    王羽未有回话,厅堂里此时很安静。只见一名侍卫跑到了月龙阁当中,立马呈递了龙翔天所写的纸条。王羽接过纸条,其余三人也聚过来。

    “龙兄怀疑为飞鸟下药?”李德飞疑问道。

    “这个时节,宫中哪有飞鸟。他在这写的,是遇到一只老鸹后所想到的。”王羽道。说罢,王羽将纸张放下,白杨又将纸张拿起,细细看着纸张上所写的字。陈仁海与郭玉此时也回到月龙阁中。郭玉将一摞稿件放下,道:“皇上虽消了火气,可对我等的查证仍不满啊……”

    陈仁海道:“皇上言我等既查出井水为下药之处,也算一件功劳,但功不可抵过。王兄,你与龙兄还需在万花殿值守。皇上之意明确,我等必需找出是何人所为。”

    少时蒲沐也进了月龙阁,蒲沐边走边道:“陈兄快打开御膳房记录的簿子”

    陈仁海觉得蒲沐定是有所进展,立马将稿件一一挪开,找寻着御膳房的记录。少时翻出了御膳房的稿件,交予蒲沐,蒲沐匆匆翻阅,激动的手掩饰不住他此刻的喜悦想来他已知晓了什么。

    蒲沐将翻阅到那页放在书案上,道:“正是午间的糕点,昨日午间糕点的食材中有玫瑰,那几味药材外用后浸入皮肤,会与花所冲,腹中气冲胎儿,这才会小产”

    “蒲兄是如何知晓的?”白杨问道。

    蒲沐道:“这井水中的药定不会平白无故投放,我想到太医们初诊为膳食所致,便想到是否为药与食材犯冲?我去太医院问询过太医这类药材可否会与食材犯冲,太医只说这些药混合后不得与花混用。如此,我便想起了膳食中好似有花。这才赶忙回来查探,果然不出所料。”

    段干诡风称赞道:“蒲兄果真才智过人,亏我进京时还卖过避孕药膳与些青楼女子换钱财,怎没想到是药与食材对冲”

    “这两日我等如此忙碌,想来忘了此条线索也实属正常。”蒲沐道他自然不会将信中颜蘼所提之事公之于众,这些人当中只有段干诡风与陈仁海才知颜蘼之事,他不想再将颜蘼的过去告知于多余的一人了。

    “对了,蒲兄,这是龙兄差侍卫送来的纸条”白杨将纸张递给了蒲沐,陈仁海、郭玉两人也一同来看。

    蒲沐疑惑道:“飞鸟投药?这手法虽可循,可飞鸟难控,且这时节有何鸟会在此?”

    陈仁海道:“宫中可否有养鸟之处?”

    “听我义父所言,宫中内务各处的太监中就有养鸟的,他们所养的鸟皆供给后宫各妃嫔或公主、皇子把玩。可这个时节鸟庐当中的鸟皆是不能离开的:一来,天寒地冻的,鸟都无法出鸟庐之中;二来,冬日一过便入春了,春季鸟恐会带瘟疫,需得养鸟的太监验鸟之后才得将鸟供给后宫。如此说来,此时宫中除了鸟庐外没有地方会有听人令鸟,可这些鸟又无法飞出鸟庐,这飞鸟投药想来是说不通的。”王羽道。

    说话间,又有侍卫来送信还是龙翔天所写。

    蒲沐接过纸张,其余统领皆围了上来。众人看了纸张上所写的事宜,都不禁双目放大原是龙翔天已派人去查过所有鸟庐,各鸟庐当中鸟虽俱全,可却有御花园处的鸟庐当中遗留着些药材,管事的太监已被侍卫们暂时扣押。

    “药材?鸟庐中怎会有药材?”李德飞疑问道。

    “那太监是否囤积药材为春季时验鸟疫?”白杨道。

    陈仁海道:“那为何只有那处有药材?且龙兄信中所言,侍卫们已送药材至灵药司查验了。想来少时便有结果。”

    蒲沐道:“龙兄此举果断,恐能为此案推进结果。”

    灵药司的人来了,冷决拜会了几位统领,道:“诸位统领,那些药材与井中的药材所对无误。”

    段干诡风大喜,道:“好抓获了此太监,恐破此案便会快了。”

    “不如先将此事告知皇上,让皇上密审此太监”郭玉道。

    蒲沐点头,道:“只是快到用晚饭之时了,皇上想来不在勤政殿用膳。若此时皇上去了后宫,我等若去面圣,消息便容易走进后宫之中。不如这样,我等分为两路,一路人到勤政殿中,若皇上还在,便告知皇上;若皇上不在,我等便只差侍卫请皇上来殿中,说有要事相报。另一路人到大内监牢中看守,好在龙兄信上说这鸟庐隔后宫较远,那里只留守着一个太监,如此消息还不会走漏得太快。若有

    一路人在牢中看守,便可确保万无一失。”

    王羽道:“此时我需去万花殿值守,届时我让龙兄直接去监牢中看守。”

    “好我、陈兄、郭兄前去勤政殿;李兄、段干兄前去监牢;白兄留守月龙阁,各位意下如何?”蒲沐道。

    众人皆没有疑议,故两队人出了月龙阁兵分两路各自走向了一方。天色已暗下来,今日的天还未放晴,小雪刚刚停下。想来入了夜,月与星斗都也难出来了。

    宫中各处点起了灯火,众人都在忙碌中,后宫当中自然也是如此。蒲沐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哪怕传令的侍卫只是一句大内统领有要事与皇上相商便可让猜测传便后宫各处。这两日宫里有妃子小产,且是皇上最宠的妃子,后宫中的人当然不难猜出事情就是关于小产缘由及幕后主使的。

    小雪零星飘着,宫中的侍卫开始集结,想来是有个结果了。忙碌了两日,事情总算水落石出了。

    月龙阁中回来了几人,李德飞、郭玉、段干诡风都回到月龙阁中。白杨见三人回来,便道:“事情有结果了?方才铁龙旗令都来了,营房的侍卫全被调走了。”

    郭玉道:“那太监招供了。他乃宁妃手下,是奉宁妃之命去宫外买来的乌鸦,自己每夜在宫中夜训,其余几个人便买了些药来,和好后攒成小丸。因内务各处协理之权有部分在宁妃手上,故在外采买及各宫的御膳食谱宁妃都知晓些。如此,宁妃才有了那小产的方子。”

    “心思够缜密的,飞鸟投药,药膳结合小产;若小产之人非皇上宠幸的娘娘,想来此刻只能自认倒霉了。”白杨道。

    段干诡风道:“只是这宁妃也有了身孕,此事……恐不易处理。”

    “后宫之事我不知晓,可无论是谁做了亏心事,都该付出代价。”李德飞道。

    郭玉道:“此事还未有论断,想来很是复杂。不过我等已将疑案彻查,宫中想来也该太平些了吧。”

    王羽此刻刚回到月龙阁当中,见到众人在议论,便上前问道:“是否已水落石出了?”

    段干诡风将事情说予了王羽,王羽道:“听我义父所言,宁妃之父为兵部侍郎,容妃为西南和亲远嫁过来的女子,这二人身世相差甚远。虽皇上更宠爱容妃,但宁妃的父亲为当朝要员,又怀了龙胎,如今就算真是宁妃所为,又能如何呢?替死鬼定是手下的几个太监宫女罢了。且容妃此事还会在宫中树敌……”

    说话间月龙阁中又来了人,蒲沐、陈仁海回来了。二人没有言语,面庞很是平淡和憔悴。两人到了众人中,陈仁海只淡淡地道:“已经结案了,此案不需有记录。我等不可将此案告知太学中的人,除此大内各部我等也只可说是宁妃手下太监作祟,缘由则是那太监与容妃手下太监有争执,怀恨在心。”

    蒲沐无精打采,坐在书案之上,道:“连熬了两夜,累了,今日我早些歇息了,各位有精神的还请在此值守。”说罢起身上了楼中营房。

    陈仁海望着蒲沐进房的背影,门关上了。陈仁海叹道:“如此结果,蒲兄自然不能接受了。宁妃自圆其说的本领真的不低,除此之外,又哭又闹,说自己怀着龙胎,受不得如此冤枉,还说哪个杀千刀的奴才这般害人……之后便又是寻死觅活的,太后、皇后其余的妃嫔都来了。事态还能如何?皇上只得惩处了那个涉事太监,丝毫未有过问如此多的药材,没有内务的总令如何进得了宫。”

    王羽道:“冬雪纷纷,快至新春了。宫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皇上此次做得有些急促,只是此举非但给不了容妃个公道,反而让容妃在宫中树敌更多。”

    段干诡风道:“王兄之意我明白,可容妃寝宫都已远离后宫,想来容妃也是少涉后宫之事的,可就算如此还有人不快。树敌,想来那万花殿建起之时就已树敌了吧。”

    白杨起身道:“值守了许久,各位谁来值夜?”

    “诸位,我值夜便好。各位近来都累了,不如早些歇息吧。”郭玉道。

    “如此多谢郭兄了”白杨说罢施展轻功到了楼上,他都是这般不走楼梯的。段干诡风笑道:“郭兄不必了,今夜我来值守便好。李兄感了风寒,王兄今日值守了万花殿,陈兄面圣办案,郭兄也如此,白兄也值守到此时。只有我无恙却睡了许久,夜里想来也睡不着了。如此我来便好诸位切勿复言。”

    郭玉笑道:“如此多谢段干兄了。”

    少时,众人相继上了楼。段干诡风转过头看着轮值图,侍卫们过了一会儿来到月龙阁中,准备交接班次。

    段干诡风上前与领队交待了巡夜与值守的事宜后,侍卫们便又退出了月龙阁。侍卫们走了,月龙阁中只剩了段干诡风的一声叹息。他在想为何都是如此熟悉的结局?都是如此的不了了之?

    月龙阁外又飘起了雪,雪下得不算小。段干诡风只得把门关上,回到书案旁坐下,望着那些稿件,他也只剩下了摇头。

    他对着门外的风雪道:“雪积得有些厚了

    ,这宫中也该扫扫雪,除除冰了……”

    风雪很大,今夜轮值的侍卫们会很辛苦,好在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这些严寒想来也能强撑过去。

    龙翔天自然也知道了此事的结果,他站院外的风雪当中,望着雪花洒向宫里的地砖上这里的积雪确实多了,这个时节,雪是无法轻易消融的,可若一直如此,走路的人便会滑倒。并没有人来告知龙翔天,可若真的抓到了元凶,宫中又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在监牢时皇上闻得那太监是宁妃手下之时的神态让他知道,皇上定不会严厉处置此事的。

    可他的目光与蒲沐不同蒲沐到了月龙阁之中只剩下了憔悴与无奈,那种怒火似乎藏得很深,若不是细心的人便不可探出蒲沐的怒火;而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龙翔天心中的怒火,他的怒火全都聚集在那双眼睛上了,他望向夜空,似乎眼中的火光都要将那些雪花全都融掉。

    快要破晓了,雪才停住。

    今日放晴了,大内各部自然也恢复了常态。宫中各处已在扫雪,太监宫女们都在忙碌。蒲沐很早就出了营房,打开门后便见到了太监与宫女们正在扫雪。在门外看了几眼后,便又回到了厅堂当中。段干诡风道:“蒲兄起得早啊”

    蒲沐道:“段干兄值夜辛苦,昨夜的雪下得很大……不过今日好似放晴了……宫女太监们都在扫雪,宫里今日恐需忙碌上许久了。”

    段干诡风也到了门外看了看,便又回到厅堂当中,边走边道:“昨夜雪下得长,前一个时辰雪下得大,之后雪便小了,到了快及破晓之时才止住。”

    王羽梳洗好后,取了兵器下楼与两人寒暄两句后便径直出了门。少时,其余几人相继起床梳洗后出了营房。

    白杨道:“今日放晴了?巡宫与值守的侍卫快来换班了,段干兄值夜辛苦,我等此时都已到了厅堂……”

    段干诡风打断了白杨的话语,道:“想来白兄是让我去休息了,哈哈哈……诸位在此值守,我先休息了”说罢,他便施展轻功跃到楼上,关上营房门后便没了声音。

    蒲沐思索半晌,道:“新春快至,宫中该太平些了。今日我出宫一趟,若有急事,立马飞鸽传信于定南王府便好”

    众人相视一笑,郭玉道:“龙兄两日前才因外出被罚,蒲兄是否……”

    “宫中急事不会如此多吧,就算有急事而被罚,也不必惧怕”说罢,蒲沐走出了月龙阁中。

    陈仁海道:“今日放晴,我想到阁楼外练功,各位有何打算?”

    “风寒好多了,今日练功正好”李德飞道。

    其余几人也应了声,便一同到了月龙阁外的空地上练起功来他们又回归了他们的常态,将月龙阁变作了修武之地。来往的扫雪除冰宫女太监都不禁会看向月龙阁前的几人:只见他们都未穿官服,一身常服,练拳踢脚,打坐练气。似乎他们此刻不像大内统领,而是像一些江湖武夫。

    定南王府厨房正在忙碌,冬日的寒冷使得这里很暖。前院有人来传话,说有大内统领前来作客,今日厨房饭食务必细心准备。厨房中人回了话,便继续忙碌起来。

    蒲沐与定南王正在谈天,昨日宫中案子的了结蒲沐已告知了定南王,定南王道:“蒲统领想来心中还有不快?”

    “王爷想来也知晓区区一个太监不能有如此缜密心思吧,就算他有此心,如此繁多的药材,对于他而言的根本无法碰及的御膳房食谱,这些……”蒲沐道。

    定南王打断了蒲沐所言,提手示意其停住话语。定南王道:“这些事情,蒲统领日后兴许还能遇到。后宫之事,不是像断案如此简单的。今日蒲统领前来,本王设宴款待蒲统领勿要愁恼,午宴过后,再与本王去后园小筑喝茶下棋,我等只谈诗词歌赋、江湖轶事,不议朝廷政事。如何?”

    蒲沐道:“多谢王爷,能否让颜姑娘一同参宴?”

    定南王抚掌大笑道:“哈哈哈……想来蒲统领是找颜姑娘的,哈哈哈……好好……颜姑娘自然会与我等同桌吃饭,午宴一毕,后园的小筑便让你二人谈天喝茶,本王就不打扰了”

    蒲沐一时不知怎么回话,少时才道:“如此……多谢王爷了”

    今日的天很晴朗,午宴后的小筑,蒲沐与颜蘼在阁楼上对弈。走廊上的对着小筑偷看,定南王笑道:“爱妃”

    王妃笑道:“王爷,看来蒲统领是中意妹妹了。”

    定南王道:“哈哈……蒲统领是江湖中人,想来对媒妁之言有些反感,故想多与颜姑娘谈谈。”

    “颜姑娘还会下棋,看棋力似乎不差。”蒲沐道。

    “当年被逼着学的,那些地方,不少有些喜欢写文弄棋的书生,看似读书,实则也喜欢这些事。”颜蘼道。

    “姑娘说得对,这人从不能只看外表的……”蒲沐道,说罢,手里的棋子便果断落下。

    颜蘼笑道:“这局棋,我输了。”

第四十回:密宦官冷言后宫,陈统领夜写家书

    放晴的天,冬阳在这几日终于出了天空。王府后园的积雪有些消融的势头,当然整个京城的积雪是不易短短几日就消融的。百姓们自然盼着这样的晴天能多一些。

    “想来今日蒲统领有些不快……”颜蘼道。

    蒲沐道:“颜姑娘心真细……我心中确实有不快……我与你曾经都是江湖儿女,你上次与我说,你不想回忆起江湖中事,可我却为何这么怀念。”

    颜蘼为蒲沐斟满了茶,道:“宫里的事,王妃与我说过,小产乃妃子常态。只是说来也怪,民间的人家好生保个胎也未必会小产。在宫中这般养着的妃子竟也会小产,闻得王妃所言,去年就有两位妃子小产……”

    蒲沐喝下了茶,没有继续落子,道:“那是一条命啊……怎就会有人这般狠心若是本人无可奈何保不住却也不说,但却被人这般……”说罢,他狠狠盖上了茶杯,长叹了一口气。

    颜蘼道:“看你这般,我却有点后悔当时给你的信了。”

    “何出此言?”蒲沐道。

    “原以为你有了线索破获了案子后会开心,可不知是这般……”颜蘼道。

    蒲沐道:“这不是你的信所致,若真的破了案,我自会心情舒畅,可如今案子还是向以前一般没有结果。”

    颜蘼没有回话,只是好好看着蒲沐的面庞。蒲沐没有回话,抬头看到颜蘼的双眸,那双眼睛没了在龙壁关时的魅惑,只剩下了清澈。蒲沐看到了其面庞后便又将头转向一方,颜蘼也觉得有些不适,便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颜蘼道:“蒲统领……有的事,还需看开一些,毕竟这已不是江湖之中了。不过我知道,如此的劝说于蒲统领而言恐是徒劳的。”

    蒲沐笑道:“不说这个了,复盘,再下一局”

    日头落下,月龙阁之中也与往日一样,除了来往的侍卫队外,只有值守修武的统领。蒲沐回到了月龙阁之中,值守的郭玉道:“方才太后来人诏蒲兄去永宁宫,我与内侍官说蒲兄去御花园当中查暗哨,让他们先回宫中,少时蒲兄到月龙阁中我再让蒲兄去永宁宫。”

    “如此多谢郭兄了”说罢,蒲沐火速上了营房,着了官服便又匆匆出了月龙阁。

    蒲沐知晓永宁宫的路便自己徒步走去。虽入了夜,可宫中各处皆有灯火,走廊当中五步便有一盏油灯,油灯为琉璃所罩,谨防走水。蒲沐边走边觉此事有些蹊跷:内侍官张公公为人负责,怎会郭玉一席话后就能让其出了月龙阁?蒲沐止住了脚步。走廊里此时只有他一人,他暗暗地怪自己为何不做思索就出了门从王府回来之后他的心情舒畅了许多,他也不知为何与颜蘼交谈会如此轻松愉快。只是如此回来后听闻太后诏见自然有些急促,故没有细问来传太后懿旨的内侍官是谁。

    冷风一吹,走廊外未有下雪,可寒意也已足够让人打抖。蒲沐陷入沉思:入了夜,若大内中人贸然进后宫,恐有不妥;可若真是太后诏见,自己在此拖沓,恐又遭太后怪罪。

    蒲沐思索之后,继续提起步子往永宁宫走,穿过了走廊,是一处露天的大道,前边的河在薄冰上流淌,只要穿过石桥,便可到永宁宫中。

    远远望去,永宁宫的灯火似乎已熄灭了,这个时候太后怎会诏见呢?蒲沐止住了脚步,后面似乎有动静蒲沐转过身望见一个黑影从走廊的檐上跃走,这不是暗哨所布之处,他们不会是大内侍卫蒲沐立马起了口令,方圆的侍卫都来了。

    领队杨员前来问道:“蒲统领有何事吩咐?”

    蒲沐道:“宫中想来有异样,立马吩咐宫中暗哨,严加把守。尔等速速把守好各自的区域,留下一队人马于附近四处搜寻”

    杨员领了命,差人开始搜寻。蒲沐知道自己上当了,可还好未有完全陷入对方的圈套当中。

    搜寻之后,所有侍卫皆复了命,皆言未发现异常。蒲沐知晓此刻定不能在宫中大肆搜寻,如此只会打草惊蛇。“通知各处巡宫及值守的侍卫打起精神,暗哨不可懈怠。”蒲沐道。

    说罢,蒲沐便径直走回月龙阁。夜里的风很寒,虽天已放晴,可月又回到缺势。今日的月光有些惨淡,本月再过到了下月底便是春节了。

    一个黑影蹿到了走廊的园中,蒲沐跃到园中,见到了那个黑影,是个中等身材的黑衣人。“阁下的轻功不错,方才便是你在顶檐之上吧。”蒲沐道。

    那黑衣人道:“与蒲统领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想来假传太后懿旨之人便是阁下了吧。”蒲沐道。

    黑衣人道:“蒲统领聪慧,可有时却愚昧得紧。昨日的案子,你办的真是糊涂。”

    “糊涂?还请阁下明示我是如何糊涂办案的?”蒲沐道。

    黑衣人道:“昨日你该禀明皇上,你已抓到元凶;而非让皇上带着几队侍卫去绮秀宫兴师问罪。如此一来,宁妃娘娘丝毫未被惩处,尔等还在宫树了大敌。”

    蒲沐笑道:“哈哈哈……没想到绮秀宫的太监还有些武学,只是马脚都藏不住,穿上黑衣蒙面又有何用?”

    那黑衣人愣了一下,才开口道:“既然蒲统领已知晓我身份,我就与蒲统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确实为绮秀宫人,今日娘娘让我来告知蒲统领。今后娘娘行事你等大内中人少管,后宫之事不如江湖一般,尔等不要干涉的好。当然,若尔等执意要保那容妃,绮秀宫可就要与诸位为敌了。”

    蒲沐的鼻腔中哼出一股气息,那股蔑视的气息在这寒夜当中所发出的声响已被寒风覆盖。“看来宁妃娘娘未忘记蒲某私放其点的犯人,如今蒲某等人又将其阴谋拆穿。依宁妃娘娘的气度,我等早已被其划成了敌人,又何故来此说这番话?我大内之责在保护皇家安稳,维持江湖稳定,监察六部行事,这是皇上御赐。容妃未有过错,宠爱哪位妃子,乃皇上的意愿,于容妃何干?”蒲沐道。

    那黑衣人道:“皇上的意愿,娘娘自然不敢干涉。可这后宫之事又怎说得清楚,储君只有一个,未来的太后最多只可有两人。蒲统领,这宫那么大,尔等只保护了后宫群、御花园及其余几处的前宫正殿;可否去过西北角?那里有更多的事让蒲统领知晓。”

    “西北角?那里只有一些库房、洗刷厂,还有什么?”蒲沐问道。

    那黑衣人跃到了走廊里,道:“西北角中,除了这些,也有一些宫殿,可蒲统领想来也不知那些寝宫中都是谁吧。”

    蒲沐道:“还请阁下赐教”

    黑衣人道:“寝宫住着的都是先帝的妃子,她们都在那里过着清冷的日子。她们有的还好,读佛经,敲木鱼,青灯古佛伴着度此残生;有的可就不好了,终年恍惚度日,甚至疯疯癫癫。想想她们进宫之时有的人还不及碧玉之年,可先帝薨了之后,该如何呢?未有封号,大好年华,却永远等不来恩宠。宫中得恩宠的,天上的月亮都可揽,不得宠的,甚至连那几位得宠妃子宫中的侍婢都不如。可她们该得谁的恩宠呢?蒲统领乃聪慧之人,我所说之话是何意蒲统领总该知晓吧。”

    蒲沐道:“先帝薨了,余下妃子可晋封太妃,太妃们皆有分例可拿,那些分例以太妃之位,逐级递升。就算是刚进宫的女子也有分例可拿。那些分例用来度日完全可过得风光,若不是有人借故克扣,亦或肆意贪污,又怎会让她们过得连尔等这些奴才都不如?”

    那人未有回话,蒲沐继续道:“后宫之事当然说不清,因为不知有多少协理六宫之人让内务各处克扣分例,亦或者那些内务中的阉人为讨好那些受宠的妃子故自己克扣了她们的分例,西北冷宫各处才会如此。”

    那黑衣人被问住,道:“蒲统领既看得如此明朗,那今后的路便不好走了。告辞”说罢,那黑衣人施展轻功跃到了房檐上,避过守夜侍卫的耳目从另一处脱下黑衣与面纱,一身内侍官服从另一条露天小径走回了绮秀宫。

    蒲沐往月龙阁中走去,今夜晴朗,自然未有飘雪,只是寒风凛冽,刺骨的寒意还是充斥着皇宫的每一处。

    龙翔天在月龙阁内泡好了茶,他刚从万花殿回来,歇脚一会儿便就要回营房休息在夜里喝了茶不会拖延他的睡意,但今日他的疲惫未向前几日一样,他在回忆着那日万花殿内他的失态。他叹了口气,想清除那些杂念,可却很难做到。

    蒲沐回到了月龙阁中,见龙翔天在书案上坐着便问道:“龙兄有值守万花殿之责,怎会还在此值夜?”

    龙翔天道:“今日是陈兄值夜,只是陈兄沐浴去了,少时他便会来。今日浴汤烧得多,我等都已沐浴且换洗了官服,蒲兄不如也烧点浴汤祛点乏?”

    蒲沐笑道:“多谢龙兄关心,龙兄明日还需值守,不如先回营房歇息,我在此值守,等陈兄回来时我再去沐浴便好。”

    “我的茶刚泡好,喝完再歇息。”龙翔天道。

    “这么晚了,龙兄喝茶,岂不难以入眠?”蒲沐道。

    龙翔天喝了一口茶,道:“这茶不会让我难眠的。蒲兄是否要品品这夜茶?”

    蒲沐摇摇手示意,道:“我夜里不喝茶的,龙兄还请见谅”

    说话间陈仁海已出了营房,边下楼边道:“蒲兄来了?太后与你说了什么?”

    “还是一些客套话,除了说我等断案如神,又让我等听皇上之令切勿逞江湖之勇……这些都与上次无二。”蒲沐道。

    龙翔天道:“好茶,好茶尔等先慢聊,我回房休息了”说罢,龙翔天端起了茶具走到厨房中清洗,之后便进了营房之中歇息。

    “蒲兄今日要沐浴吗?”陈仁海问道。

    蒲沐坐在书案上抻了上身,道:“这几日确实疲惫了些,我还需去烧些浴汤……”说罢,蒲沐便起身欲上楼。陈仁海道:“不必了,营房水室之中还剩了一整壶烧开的水,其余的水还有些温热,兑出水温正好。”

    “如此谢过陈兄了”说罢,蒲沐上了楼,进了营房他未有将长廊上遇到绮秀宫的太监一事告知龙翔天与陈仁海,他明白这些事情人知晓得越少越好。快过年了,他明白此时若再主动掀起争端,恐于任何人不利,他不怕宁妃的手段他知晓是那次私放死囚之时让宁妃对自己有了

    介怀,而这次皇上到了绮秀宫时又有他在皇上左右,这让宁妃对他更加仇视了。宁妃对他仇视,必定不会只针对他一人,绮秀宫时她那撒泼的言语,已含沙射影地针对他们八人。自己的仇恨,永远不能让别人卷进来,这是他为人处世的法则这几个月来,他的法则已被打破了一些,他不想连这个底线都守不住。

    陈仁海掏出近来的三封家书,一一都拆开了第一封是他前去武当吊唁时寄来的;第二封则是班师回京之时寄来的;第三封则是前几日寄来的。从武当吊唁到洞庭翻案再到回宫之时彻查小产。近来宫中与江湖的事宜都围着他的脑海在旋转,这些信件他自然未得空闲下来细看。

    离家已快有半年,那日敕封时皇上说春节之时会让他有一个月的探亲假。想来他也快到归家之时了。

    他觉得是时候该看一下这些信件了,他看了第一封信为母亲所写。母亲的言语很温柔,问得很细宫里的饭菜是否合口味,与诸位统领交往时可否有隔阂,与手下交待事宜时话语是否太过生硬……除此,母亲还在信中表露了担心,江湖刀光剑影,宫中勾心斗角,母亲信中让陈仁海在与人交手时一定要小心,宫中之事,尤其后宫还需糊涂一些……陈仁海对着母亲的信在发笑娘生儿连心肉,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对他的担忧一直未有变,虽平日里对他似乎未有如此细致的关心,可一旦他要出远门,母亲便会像信中一样叮嘱自己许多。

    第二封信为其弟所写,信中的语气便随意了许多,兄弟之间许多话不需藏着陈仁嵩说了家里父母亲的身体与家里的生意,还说了上个月大伯与小叔带来了新的人手,父亲在考虑扩大陈家堡的势力范围,正与太行西边的商会讨论共盟的事宜。除此,陈仁嵩还说了妹妹的事:妹妹把家里的先生气走两个了,虽是聪明,可也该读些诗书的好。陈仁嵩同时也对他所说,若得闲暇之时便回书一封,最好把近日悟出的武学之道告知于他。

    第三封信则为其妹所写妹妹信中的字还有幼稚,想来学读书写字近半年也有些收获了,虽然陈仁嵩的信中说到她的功课与调皮令先生头疼,可这封信让他看着也温暖不已。信中说天气寒冷,让他注意加上寒衣不要着凉,除此妹妹还说了自己会背太白的诗文了,想让他回家听自己背诵;信的结尾,妹妹还交待了让他不要忘了带些宫廷的糕点回来予自己。

    三封家书都已读完,陈仁海将书信整理进了信封,好生叠好放在桌子的一角。陈仁海盯着四龙壁旁边的琉璃灯,又看着桌子旁的油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只让眼泪留在眼眶上不要流出来。

    近半年未回家,三封信读完自然让他思绪万千。他不仅想起了家里的父母亲人,还想起一路上所遇到的人:出手相助的卫连貂、笑里藏刀的申烈、暗藏杀机的邱平刀以及已弃暗投明的颜蘼。不知卫连貂去了哪里,金蝶庄之事难道又是不了了之?

    安静时的人最怕回忆,书案旁的纸张空着许多,只是未有笔。此时巡宫值守的侍卫悉数出了营房,他与领队交待了些事宜后便让他们前去交替班次,一阵骚动过后,月龙阁又回复了平静。陈仁海施展轻功跃上楼去,轻声到了志史居当中取来笔墨,到厅堂上的书案上磨好墨后,着笔写上了家书:

    父母亲朋,见信如晤。

    近来已至大寒,京城积雪久矣。鲁东济南府积雪几何?风雪严寒,父母亲还需保重身体,切勿感染风寒。

    仁海入大内掌一方已三月有余,仁海得皇上器重,官拜坎位统领。官位虽未及要臣,却也可不负祖宗之名。大内中人,皆为江湖豪杰与朝廷贵人,未有案时,吾等讲文修武;负有案时,吾等共赴查案,通力配合,同心同德。京城六部官员皆守律**,故吾等监察却也轻松。

    洞庭一案,仁海未辱家族名声,全力彻查,终与大内同仁翻审疑案,捉拿贪官、惩处恶商。

    弟仁嵩近来可否细心习武?弟于信中问兄之武学感悟,兄惭愧,近来未悟得更高深武学告知于弟。弟还需细心修练家中武功,好生侍奉父母叔伯。

    妹仁玲问兄京城之繁华,京城广阔,奈何兄一直处宫中,未得细细赏玩京城闹市。妹之信语令兄愉悦,想妹之读书写字已初见成效。听兄一言,妹不可淘气,需静心读书,令父母开心。

    祖母近来身体可好,冬日还切勿多走动,房屋炭火需适度,饭菜需细嚼慢咽,孙未得归来,不可于祖母膝下尽孝,与祖母说笑话开心,还请祖母见谅。

    家中众兄弟还需恪守家业:行帮之中需遵江湖规矩、朝廷法纪,不可作奸犯科;商场之中需诚意待人,不可偷奸耍滑,坑害乡亲。仁海未与众兄弟共事,众兄弟还需守堡主之令,不得顶嘴无礼。

    隆冬重重,春节将至。圣上恩准,仁海于春节之间得一月空闲回家探亲,届时再与父母亲朋细言。

    陈仁海顿首。

    收尾之时一滴泪落在了信纸的一角,陈仁海将笔放在一旁,抹了眼角的泪痕,手指轻轻擦拭纸角。

    墨快干了,阁楼外的寒风停了,春节快来了。

四十一回:除夕夜众户团聚,小画册袭扰安宁

    除夕夜,鲁东济南府。街上的烟火很是绚烂,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

    一年当中最愉快的几日已至,陈家堡上下其乐融融。饭堂之上,鲜果糕点,珍馐美酒,应有尽有。家宴之上,陈家老小都已聚齐,除了陈义群及家眷,远在晋南的陈义颇、晋中的陈义硕也携其妻小共聚陈家堡,这二人皆为陈义群的堂兄弟,只是父母早亡,故每逢年过节时都会来陈家堡中与家族中最年长者陈母请安并与之一同过节。

    除此,陈家堡中的要员:浙南神驹镖局的掌柜林季、浔阳张家票号的掌柜张昶都携妻小与陈家人共贺新春这两人都是幼时被陈家老堡主即陈义群之父陈忠寿所收养,因其父母与陈忠寿为江湖好友,却在江湖之争中亡故,故陈忠寿收二人为义子。二人逢年过节之时自然就到陈家堡之中拜会。

    陈仁嵩在酒桌上一一为长辈们敬酒,长辈们也称赞陈仁嵩年少有为,自然也盛赞陈义群虎父无犬子,膝下二子皆是栋梁之才。老夫人想起几日前收到的家书,道:“这仁海信中所言,春节皇上是准假的……也不知是几日能会到家中……”陈义群夫人杨氏,道:“想来也快吧,除夕过年时,宫中事宜想来也多,恐得初一之后皇上才能准假。”

    酒桌的气氛迟钝了一会儿,陈仁玲带着亲朋中年龄小的孩子从院子里跑到饭堂之中,抓了些糖果,对陈义群道:“父亲,我想放烟花”

    陈义群道:“这烟花不好放,掌握不好会烧伤手的。”

    陈仁玲撅起嘴,道:“叔叔伯伯,你们可要评评理,这除夕有哪家是不放烟花的?往年我都是看别人放的,今年都长大了,还不能自己放吗?那白长大了”

    众人皆大笑,杨氏道:“你父亲不让你放,你就让叔叔伯伯们做主?”

    陈仁玲道:“若是叔叔伯伯只顾着笑,我便求老祖宗去”说罢跑到陈母身旁依偎在陈母旁。

    陈义颇道:“仁玲是真机灵,哥,不如找两个小厮陪同,去后院的街上放上一会儿?”

    陈母将陈仁玲揽入怀里,道:“不可不可,逾是这般热闹的时节,街上逾是繁杂,说不定会有些牙子,这些牙子最喜在此时拐卖小孩。”

    陈仁玲一时之间也无话了,只在嘟着嘴。陈仁嵩见状道:“祖母,不如我陪妹妹携其他叔伯的孩子一同去后院放烟花,除夕之时长辈们在此谈天,我们小辈 也需有我们的玩法不是?”

    陈母听后便点头,道:“有仁嵩陪着,自然是相安无事。可仁嵩,还有你们这些大的孩子,可不得由着他们小的性子胡来”

    陈仁嵩道:“孙儿谨记”

    说罢,陈仁嵩邀约着眼前的孩子一同出了饭堂,几个小厮随后跟着,一行人出了后门。

    饭堂上的交谈之声又起,一个嬷嬷跑进饭堂,满面欢喜道:“老爷太太们,老祖宗......少爷……回来了”

    众人皆大喜,少时一个小厮引着陈仁海到了饭堂。陈仁海立马跪地道:“父亲、母亲、祖母、叔叔伯伯,婶婶伯母。陈仁海给诸位请安了”

    其母立马扶起了他,杨氏与陈母的泪如泉涌,陈仁海立马道:“母亲、祖母……今日仁海归家与长辈们共聚天伦,吃一餐年夜饭,还请母亲、祖母勿要啼哭了。”说罢,陈仁海分别安抚来了两人。

    陈义群道:“仁海,你于家书之中不是说圣上准你在春节时回家探亲,怎会除夕夜你便到了家中?”

    陈仁海落座到席间,道:“皇上年前特诏孩儿,说宫中春节大内各部事宜由七位同僚负责,让孩儿提前四日归家,又赏孩儿御马一匹,让孩儿得以四日之内便可归家过年。不过皇上让孩儿十五之后便需启程回京。”

    林季道:“想来皇上是为了仁海能归家过个好年,用心良苦啊……”

    家宴上的谈天声再起,众人纷纷询问陈仁海京城中的趣事与大内中的事宜。陈仁海自然将大体的事情都告知了在座的长辈亲戚们,只不过都是报喜而不报忧陈仁海自然明白那些不了了之的事情定然不能与陈家的任何一人说。有的事情只能自己在心里消化,就算消化不了,也不可再将它告知其他人。

    街道的烟花很绚烂,陈仁嵩带领着这些小孩子们点燃了引线,孩子们看着焰火欢笑。后门打开了,陈仁海望着眼前的一切,靠着墙微笑起来。陈仁嵩转头见到了他,立马放下了即将去点的烟花。陈仁玲看到陈仁海,立马跑过去抓着陈仁海的袖口笑道:“大哥回来了”

    孩子们皆围了过来,他们每年都来此,自然知晓陈仁海。一群人簇拥着陈仁海让他放最大的爆竹。陈仁海笑着摇摇头,陈仁玲便只缠着他让他放,道:“大哥都是大内统领了,怎么还这么胆小?”

    陈仁海笑着捏了她的脸蛋,道:“好好好大哥放给大家看”

    欢笑声,鞭炮声;红灯笼,白烟火。这繁华的街市,热闹的家宴,一切都是除夕夜该有的样子。守岁的习俗自然有不少人遵从,除了陈母上了年纪不能熬夜外,陈家堡中的长辈们皆还在会客室中喝茶谈天。小辈们在陈仁嵩所住的房当中玩乐:陈仁嵩与林家的二子轮流下棋;陈义颇的小儿子陈仁清、陈义硕的长子陈仁勇

    ,二女儿陈仁庭与陈仁海围坐在一起谈天;陈仁玲则与张昶的大女儿张霖、小儿子张泉闹得满屋子跑。

    陈仁清道:“大哥这去了宫中当了大官,今后父母亲恐又是拿大哥来敦促我等了,大哥你这让我今后在父亲面前更难堪了”

    “哈哈哈…...兄弟说笑了,仁清大好前程,何故望我之去路?且人各有路走,祖宗们有涉官场之中的贵人,也有涉江湖之中的豪杰,可他们都是我陈家堡历代铭记的英雄。”陈仁海道。

    “大哥所言极是,小弟你还需谨记呢”陈仁庭道。

    陈仁清道:“二姐教训得是,不过二姐,小弟想问:山西那个江家的二公子是否过了年就要来提亲了?”

    几人听到后相视一笑,陈仁庭道:“你个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江家二公子,山西江家确实不错啊。叔叔为你寻得人家可是山西好多大酒楼的掌柜,十足的财主啊,不知二公子容貌如何?可否配得上我妹妹的花容月貌?”陈仁海道。

    陈仁庭在一桌人的笑声中红了脸,道:“大哥,怎连你也笑话我”

    笑声很大,陈仁嵩等人也围了过来。陈仁海道:“好了好了不说笑了,对了仁清,大姐今年可否回家?”

    陈仁清道:“初二便回,大姐远嫁松江府多年因路途遥远过年少来家中,不过今年夫家回到金陵祖家过春节,除夕吃了年夜饭后,夫家便许大姐回娘家,大姐信中说预计初二可到陈家堡。”

    “想来初一早上才可启程,初二恐难到家中。”陈仁嵩道。

    陈仁勇道:“说了那么多,大哥,何时带回家个嫂子与我等一看?”

    陈仁庭抓住机会,道:“是啊,大哥年纪最长,想来该是娶妻的年纪了。”

    “大哥为大内统领,想来就算娶公主也是可以。我们未来的嫂子想必会是王公贵族了。”陈仁嵩应和道。

    陈仁海笑道:“你们啊……”他不善于应对这类谈天的内容。

    “大哥”陈仁玲蹿到了人群中,道:“大哥,我要你与大家讲故事?”

    陈仁海一头雾水地看着陈仁玲道:“你要我与大家讲什么故事?”

    陈仁玲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了陈仁海,道:“方才放鞭炮时我在街角那里捡的”

    “你怎会随意去捡街上的东西?”陈仁嵩揪了揪陈仁玲的辫子。陈仁玲一把拍掉了陈仁嵩的手,道:“册子里面的是好看的图画,兴许是哪个画师掉的呢,等明日我去府衙中交了便是。”

    陈仁海打开册子,道:“小妹这么说倒好,我看看这图画怎么样”

    说罢,陈仁海打开了册子,那册子当中果然画着些图:只见册子的每一页都画着一个奇物,奇物旁都注有些小字。

    只见第一页画着一只赤色大虎,虎着一身银甲,上边写着赤虎甲,旁标注一行小字道:赤焰燃神虎,烧尽东南吏。第二页画着一头黄牙老象,象也着一身铠甲,旁也标注一行小字道:黄沙染象牙,牙挑甘凉军。如此每页皆画有些奇怪动物:黑身犀牛、银白蟒蛇、紫色蜘蛛、靛蓝蝎子、碧绿蜥蜴;而其所对应的话语则是:

    黑水过铜兕,盛世换苍天;银装裹灵蛇,大地换新貌;紫液入奇蛛,人心皆变换;蓝粉饰魔蝎,君心可涣散;绿萝藏秘蜥,鸿蒙藏真手。

    大点的孩子都知道这几句为不吉祥的言语,虽说这些怪物画得传神,可旁边的文字所表露之意皆是大逆不道之言。

    陈仁海道:“小妹,你所捡的地方离家里的后门有多远?”

    “不知,只见一本册子在街角,故我就去拿了。大哥可以讲故事了吗?”陈仁玲道。

    “这图画的尽是鬼怪,若说了它们的故事它们便会来找你的”陈仁海道。

    陈仁玲和几个年龄尚小的孩子都被陈仁海唬住了,皆不吵嚷着听故事了。此时丫鬟来传话,说子时已到,门前鞭炮响了,老爷与夫人们让他们这些小辈去会客室吃夜宵。

    陈仁海道:“那……仁嵩,你带着他们先去,我随后便来”

    陈仁嵩回了话,便领着其余人出了房门。陈仁海见人都离开了房屋内,便打开那册子的最后一页,那一页的密密麻麻小字在他看到最后一个怪物之时他便见到后一页映出些小字,之后便说出一番话唬住了几个小孩。其余几个小辈也知道这册子定不是哪位正经的画师所著,能写出那些小字的人想来不简单。

    那册子的最后一页果真写满了字,道:

    庙堂鬼怪作祟多,殿陛小人话谗言。昏君无道已久矣,天命失势成定局。自古君权神来授,天怒人怨谓何权?只顾万里阔疆域,不管百姓生死路。八卦之道得大内,爪牙再利江湖危。七甲出世,昭彰天理,吾宗得天机,领万民求正道。何为正道?替天行道。

    陈仁海看着那页一时间觉得想来不久后这江湖与朝廷恐又不得安宁了,不过他明白此事定不能全都告知守岁的父母亲朋。此时小厮又来传话,道:“少爷,老爷催你快去会客室吃夜宵。”

    “好走吧。”陈仁海道,说罢将那小册子藏进衣衫中,一同随着小厮去了会客室。

    嘈杂喧闹的学士府,

    今夜的京城当然更加繁华。

    李大学士的家今日也热闹非凡,军事间主事开七、郭玉、白杨都在。李大学士的老来独子及其两个还快出阁女儿还在后堂的楼上看院子里小厮们燃放的烟火,李大学士自然也在,不过他未与家眷们谈天,而是与开七、郭玉、白杨三人闲聊。

    “今日的家宴可口吗?诸位大人?”李大学士道。

    郭玉道:“今日皇上准我等假,不过只许我等在京城当中,幸得李大学士邀请,否则,都不知去哪过这个新春。”

    “贵府的年夜饭真的可口,少时的宵夜,白某就不吃了……”白杨道。

    开七道:“白统领……今日过年,不必在乎这些个武学修为,这守岁不吃夜宵怎守得住?”

    白杨道:“终日在月龙阁值夜,今日好在有蒲兄值守,我恐得早点睡。再过一刻,白某便告辞了”

    李大学士道:“哈哈哈……白统领要是走了,家里上下恐都觉得我等是招待不周了。”

    “对啊,白兄。今日宫中各处的值守与巡夜早已安排妥当,且皇上与各宫妃嫔及太后都在御花园设宴赏玩,其他各处都恐都有些冷清。且今日蒲兄让几个侍卫出宫了。”郭玉道。

    白杨听懂了郭玉的言语,便道:“想来此时回去还有诸多不妥,哈哈……李大学士,何时上饺子?”

    李大学士笑道:“吃了晚饭后,戏班的唱了两折戏后,厨房才开始筹备宵夜,宵夜还需现煮方可新鲜,老夫府上可不止有饺子……少时宵夜便来,白统领稍安勿躁”

    看着独子对着焰火笑得开怀,笑声让三人望向另一桌,李大学士叹道:“都有十岁了,还喜欢这个,各位见笑了”

    郭玉道:“这烟火绚烂,缤纷非凡,确实好看”

    白杨也随声附和,道:“这烟火只有这几日方才频繁,百姓也都喜欢,李公子喜爱,自也是人之常情。”

    李大学士道:“诸位不用这般为他辩护,他是老夫的独子,全家都对其寄予众望。可到如今,诗词古文,孔孟之著,皆是一窍不通,连篇齐整的文章都不能流利背诵,一到读书时便装病瞌睡;若说斗蟋蟀、玩蹴鞠,比谁都厉害。今日尔等都来了,好好……老夫让他在诸位面前开开眼宽儿”

    那孩子听得李大学士之言,有些惊诧,一步步地走到了正桌前。“宽儿,这几位都是朝中的大人,这位为军器间主事开七,这两位分别是大内的两位统领:白杨、郭玉。快,给诸位大人一一请安”李大学士道。

    那孩子为其一一请了安,他说出的那些话语确实令人捧腹,似一个五岁孩子的言语而非十岁的孩童。

    “今日已至新春,来,给诸位大人诵一首新春的诗词”李大学士道。

    那孩子吞吞吐吐,只挤出了两句王介甫的《元日》,还不能将整首诗背完,结巴了半晌,便没了声音。李大学士摇了摇头,道:“下去吧”那孩子一转身,袖子里便掉出一本册子,只见其慌忙捡了起来。李大学士见状喝道:“这是何物,快呈上来”

    孩子抖着的手将册子递给了李大学士。李大学士翻开了册子首页,又接连翻了几页,脸色立马变了,道:“这册子你从何而来?”

    孩子道:“早晨在街上玩时,街边捡的。”

    “街上的物件你也捡?为父教你的,先生教你的,都忘了?快快退下”李大学士道。

    李大学士望着周围的孩子与妻妾,见他们又在相互谈天无异后,才将那书页翻开:七页书中,七个奇状的动物,每个动物旁边有标注的小字:银甲赤虎旁写赤虎甲,下标注一行小字道:赤焰燃神虎,烧尽东南吏。黄牙老象旁书黄象甲,下标注一行小字道:黄沙染象牙,牙挑甘凉军。黑身犀牛旁书黑犀甲,下标注一行小字道:黑水过铜兕,盛世换苍天。银白蟒蛇旁书银蛇甲,下标注一行小字道:银装裹灵蛇,大地换新貌。紫色蜘蛛旁书紫蛛甲,下标注一行小字道:紫液入奇蛛,人心皆变换。靛蓝蝎子旁书蓝蝎甲,下标注一行小字道:蓝粉饰魔蝎,君心可涣散。碧绿蜥蜴旁书绿虫甲,下标注一行小字道:绿萝藏秘蜥,鸿蒙藏真手。

    而那册子的最后一页,则书:庙堂鬼怪作祟多,殿陛小人话谗言。昏君无道已久矣,天命失势成定局。自古君权神来授,天怒人怨谓何权?只顾万里阔疆域,不管百姓生死路。八卦之道得大内,爪牙再利江湖危。七甲出世,昭彰天理,吾宗得天机,领万民求正道。何为正道?替天行道。

    几人都沉默了,这册子之言他们定能知晓,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语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开七道:“兴许就是个无能小辈,在此胡乱画的。”

    郭玉道:“可这画得栩栩如生,传神三分。无能小辈怎能作出这般画来?”

    “郭兄所言极是,如此小的册子,画得如此传神,定不是普通画师……”白杨道。

    说话间,前院传话来,说皇上犒赏来了。众人立马出了后院,直奔前院前去听令。

    除夕夜的烟火中怎会于相隔如此远的两地传出如此一致的画册?而这画册仅仅只是被两位不知事的孩子捡起来了?

四十二回:蓄谋伺机变天地,甘凉异事露凶心

    元宵过后的几日,残灯末庙,新春已过。初春到了,十五前便过了立春。宫中一切又回复了平常。

    圆月又变缺,今夜陈仁海在月龙阁值守。他又翻起了那本小册子,回宫后的几日,官场与江湖都未有异常,可他又想到除夕夜的妹妹捡到的那本册子,他的想法与京城中过除夕夜的郭玉等人一般:如此小的册子,却怎会有那么精致作画?想来不可能是有人无聊所做。

    龙翔天回到了月龙阁中自从回归常态不去万花殿值守后,他的话语便比以前更少,除了交待了侍卫巡宫值守事宜,他近乎很少与其余七人交流。他未与陈仁海言语,只看了一眼陈仁海,见其收进怀里一本小册子,便转头上了楼上的营房。

    少时蒲沐也回到了阁中,道:“陈兄,这几日你怎会心事忡忡的?这愁容全写于你脸上了,是刚回宫中又想家了?”

    陈仁海笑道:“蒲兄误会了,前几日车马劳顿,到宫中又值守了两夜,身子有些不适罢了。”

    “哈哈……原是如此,想来同感,春节一过,我也有些不适。”蒲沐道。

    陈仁海道:“是佳人不得随意进宫了吧。”

    蒲沐道:“恐又是段干兄与你胡说的吧?等他布置好暗哨归来后我定要与他算账”

    门外传出了声音,“谁要与我算账?”段干诡风到了月龙阁中,身后还跟着郭玉与李德飞。

    蒲沐道:“想来是你与陈兄胡说八道的。”

    段干诡风笑道:“蒲兄心思缜密,竟会随意怀疑我?这大内统领做得真是糊涂”

    郭玉道:“蒲兄,婚事可定下了?”

    “此事若有眉目,还需请示皇上,想来皇上要赐婚才行,蒲兄怎私下就订下婚嫁?”段干诡风道。

    “诸位勿拿我开心了,暗哨的口令还请段干兄告知”蒲沐道。

    众人皆在言语时,王羽归来。

    “王兄,你又来晚了”段干诡风道。

    王羽道:“义父又帮我物色个女子,不得不去啊……且义父还与皇上说是时候与我说门亲事了。听说皇上还十分在意此事……”

    段干诡风笑道:“如此,我等想来快能喝到两处喜酒了”

    众人皆相视一笑,王羽道:“诸位,先勿言此事。方才在将军府中,有人在门口放了一本册子,我出门回宫时捡起,可这里面却是另有乾坤”

    说罢,王羽将册子放在书案上打开,郭玉与陈仁海看到这册子不禁瞳孔放大这与他们所见到册子上所画所写的无二。

    众人翻阅完这册子,陈仁海将怀里中的册子掏出,郭玉亦是如此。三本册子皆放到了书案上,一模一样这自然不会是巧合。

    陈仁海将此事说出后,郭玉也将事情道出。众人皆陷入思索,蒲沐拿起这三本册子,细细比对,却觉得三本册子皆一模一样,册子上的图画也完全相同,似乎连画的笔迹也找不出差异“此画师绝对不简单,想来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蒲沐道。

    李德飞拿起册子看了一番后,道:“说来奇怪,陈兄与郭兄的这本册子都是孩童在街道捡来,王兄的却是在将军府门口?”

    王羽道:“是出了门后,下了台阶上的路上,说来也是街道上。”

    “如此散发,想来巡捕房的人恐会知晓。不如请刑部的人这几日查证一下?”陈仁海道。

    蒲沐道:“我想明日我等先上表皇上此事,听取皇上旨意后再议。”

    “诶,这最好不过了。若是皇上将此事全权交给刑部办,我等没有此麻烦事了。”段干诡风道。

    蒲沐笑道:“若刑部无法解决,且还涉及朝廷官员,我等还不是要通力彻查,借段干兄吉言,让我等清闲个几日。”

    谈话声持续了一会儿,除了值夜的陈仁海,其余人皆上楼休息了。

    入春后积雪化得很快,宫女太监近来又有些忙碌。天刚亮,就有许多太监宫女与宫中各处清理融雪。

    蒲沐与陈仁海从勤政殿中离开,直奔月龙阁而去。龙翔天在月龙阁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看着阁外的宫殿群体内门的宫殿,最大的是法政殿,而其他的宫殿隔着那么远,是难以看到的。

    蒲沐到了月龙阁,见龙翔天这般坐着,便道:“龙兄清早练功已毕,为何不去阁中坐着?”

    陈仁海道:“春寒料峭,外边还有些冷,不如……”

    “少时我便回去了,练完功体内气热,来这凉快一会儿”龙翔天道。说罢,龙翔天便没有再言语。

    两人微笑着点了头,便回到了月龙阁中。书案旁坐着白杨,白杨在看着那三本册子,见到两人来到书案前便问道:“此事王兄已告知我,这三本册子果真奇特,你二人已启禀了皇上,不知皇上如何决断?”

    蒲沐道:“皇上先将此事下达刑部查验。先在京中与各府州搜寻是否还有这类册子,之后再行打算。”

    “三本册子,两本出自京城,一本出自鲁东,且都是街道上所见……”白杨未说完便陷入思索。

    “我等也可关注此案,少时让测算师们从御卫班房中到月龙阁,我等好好商讨此事。”陈仁海道。

    “何必来班房中请,我等自己来了”门

    外声音传来,原是赵梓成、钱竞、吴雄三人来了。赵梓成道:“王羽今日已将事情与我说了,我等便来了”

    蒲沐起身道:“如此甚好啊”说罢引赵梓成等人一同在书案旁坐下。赵梓成看到书案上的三本册子便立马拿起翻阅。

    “这‘烧尽东南吏’与‘牙挑甘凉军’为何与后面话语如此不搭?”吴雄道。

    蒲沐被吴雄的话语点醒,道:“对,其余几句都未有明确提及朝廷官员。这东南吏与甘凉军,都为朝廷所属,与后面几句有所不符啊。”

    “东南吏,难道是指礼部的案子?”陈仁海道。

    说话间龙翔天走进了月龙阁中,道:“洞庭位于我朝疆域中南方,与东南相距甚远;甘凉军为西北疆域的戍边军,平叛西北才过半年有余,这帮人中,依我看,有西北叛军中人”

    其余人皆没有回话,半晌白杨才道:“据镇北王爷所言,西北叛军已流窜出关,难道又要卷土重来?”

    “可王爷说,此役一过,西北的城关便已悉数锁关,外来客商皆不可入关。西北叛军又怎能踏入中土?”陈仁海道。

    龙翔天道:“有一处可入中土”

    众人皆将目光移至龙翔天身上,龙翔天继续道:“原汉朝西域都护府的旧址,那里有条旧官道,从楼兰古道可绕到官道的尽头,官道的尽头有中土的镇子。通过那个镇子上官道便直接可往中原走,那里未有甘凉军所设疆域城关。”

    蒲沐道:“龙统领是如何知晓的?”

    龙翔天未直接回答,只道:“我从楼兰古道学艺而归时走过这条路,那里还有不少胡商在朝廷与西北叛军开战之时便是从那里走到中土做买卖的。”

    白杨道:“龙统领这是何时之事?”

    “半年有余了。”龙翔天道。

    蒲沐道:“龙兄到京城已是大内重选之时,这离那时行走古道已有一段时间。如今朝廷得胜,甘凉军是否会扫清边境,加固关卡?”

    龙翔天道:“这条古道不知甘凉军是否能寻到,可龙某知道的只有这些了。供几位测算师好好分析”

    “如今除了这几本册子外还未有其他线索,图画中只提到西北与东南两个方向的朝廷中人。东南吏……”赵梓成说着便又陷入了思索。

    蒲沐脑门一拍,道:“钱竞,去吏部找吴尚书,将东南两府的官员花名册尽皆要来,还要官员的细目。”

    钱竞回了令,跑出了月龙阁,出宫寻户部吴尚书。赵梓成道:“东南有浙闽两府,共计大小二十余处州县,那么的官吏,不知这册子中提到的是谁。如此大海捞针绝非上策。”

    “赵算师有何高见?”龙翔天道。

    赵梓成道:“目前没有,但只能等待。”

    “等待?”陈仁海疑惑道。

    “他们发出这些册子,早已万事具备,我等只能在事发后再去补救了。好比人之病痛,此册子一出,就似有了身体之疼痛,而脏腑之中的病症早已蓄势,病来便如山倒。东南的官吏想来未必会全遭殃,只是不知会以何法受到这飞来横祸。”赵梓成道。

    “纠察司中近来也未送来刑部官员所整合的涉地方官员之案,难道真的会一发不可收拾?”郭玉道。

    陈仁海道:“各州县皆有巡捕院与驻兵处,难道不可防范?”

    “故我说要等待。”赵梓成道。

    蒲沐道:“我们需赶在他们的前面”说罢,蒲沐起身对赵梓成道:“赵兄与我一同前去勤政殿面圣,请求皇上发兵部予急令,让东南各州县的兵马加强戒备。”

    赵梓成起身后道:“不能只是东南各州县,还需告知各府都要严加防范”

    众人均点头,蒲、赵二人快步出了月龙阁直奔勤政殿而去。

    龙翔天见无事可商讨,便起身前往门口,望了望主街宫墙后的宫殿群。之后,他又上了楼,道:“午饭我不吃了,各位不必予我留了。”说罢,便进了营房之中。

    白杨道:“这几日龙兄茶不思饭不想的,不知为何如此。虽然平时龙兄话语很少,可如今却变得更少,像今日这般的说辞,都属罕见了。”

    段干诡风、郭玉、王羽三人从太学中归来,三人带着侍卫们将太学近来所撰的江湖记录悉数搬到月龙阁志史居内。

    段干诡风边下楼边道:“近来江湖很是太平,各帮会皆未与朝廷有摩擦,就连他们之间也未有隔阂。不知这画册到底是何用意”

    郭玉道:“段干兄稍安勿躁,此时想来只能以静待动了。”

    此时有宫女传来午饭,众人皆让其将饭食放于厨房。之后,宫女便纷纷退出了月龙阁。

    夜幕再次降临,龙翔天在书案上泡好了茶,他有喝夜茶的习惯。蒲沐与赵梓成去勤政殿禀明众统领所商讨之策。皇上自然采纳蒲沐等人的提议,诏了兵部尚书后,便让两人退下。

    龙翔天也翻起那三本画册,也陷入了思索。他觉得赵梓成所言有理,他们此刻已然被动了,对方已在暗中布置好了一切,他们除了加大防范,想来便只有在事发后去缉拿真凶了。这样神秘且有预谋的事宜,他自然也知道若是发生,仅凭地方的官员想来是难以料理的。志史居中的这几日的江湖记录他

    刚翻阅完,看似平静的江湖背后,肯定还隐藏着事情。

    春寒料峭,龙翔天把月龙阁的门掩上后,添了点灯油,便又坐回了书案旁。门开了,原是刑部的皮侍郎。只见皮侍郎匆匆到了月龙阁中,身后跟着两名大内侍卫,大内侍卫手中各拿着一摞册子。

    皮侍郎拜会了龙翔天后,便道:“龙统领,这些是巡捕房在街道上所搜来的册子”

    龙翔天道:“与这三本册子上所画的可有异同?”

    皮侍郎翻阅了三本册子中的一本,惊道:“都与这些册子中所画的无二”

    “这些是从百姓手中取来的,还是从街道上捡的?”龙翔天问道。

    皮侍郎道:“有的是在街上捡的,有的是在街上饭馆、小吃摊、棋社、茶馆、客栈中桌上,还有客房当中取得的。”

    “那些店铺是否暂时锁了?”龙翔天道。

    皮侍郎道:“巡捕房的捕快们都已将店铺暂时封了,伙计和掌柜也都到了府衙当中一一做了口供。”

    “办得好,这些册子都放于宫中,我等会禀明皇上,再做决断。”龙翔天道。

    皮侍郎回了令后,便退出了月龙阁。

    龙翔天看着这一摞小册子,他自然明白,不久江湖上定然会发生些事情了。

    天亮了,倒春寒的早晨还有些许寒意,营房当中的统领悉数梳洗后便也下了楼来。龙翔天与其余人告知了昨晚刑部来人将册子送到月龙阁的事情后,自己便又回了营房当中休息。

    蒲沐道:“如今除了等待,好似真的没有办法应对了。”说罢,他便自己摇了摇头。

    “诸位,我有一言:想来此时驻军若有防范,想来这帮人未必有机可乘啊。”段干诡风道。

    王羽道:“对,朝廷各部联系紧密,兵部已发急令,想来不日便会做好部署,若在这帮人动作之前我等已有防范,恐就不会有事端了。”

    陈仁海道:“希望如此吧。”

    如此过了几日,却也太平。只说这一日晚饭过后,便有内侍官来月龙阁传令皇上诏八位统领前去勤政殿议事。

    夜幕未有冬日来得快了,可初春的夜晚来得也不算慢。直到戌时,八人才从勤政殿回到了月龙阁中。想来他们的期盼被打破了,他们的愁容带来的定不是好消息。

    蒲沐道:“皇上命龙兄、白兄、李兄、陈兄四人前去甘凉府督查御马失踪案。段干兄,想来你的愿望还是美好了些。”

    段干诡风道:“皇上让你等四人可带大内各部的官员一同前往,想来皇上这次定也知晓什么是防不胜防啊……故让大内带足人手,显我朝之神威了。”

    陈仁海道:“皇上命我等即日出发。龙兄、白兄、李兄,我等还是快自行整理后前去各部点官出发吧。”

    三人应了声,随即上了营房中取了兵器,整理好官服,挂了腰牌之后,拜别了四人便出了月龙阁。

    京城中一行人马快速出了城。众人马不停蹄,不到十日大内一众人马便到了甘凉府中。一众人先后下了马,为首的是龙翔天、陈仁海、白杨、李德飞,身后跟着宇文枫、冷决、任超贤、梅锦四位大内官员与一个小班队的侍卫。

    龙翔天叩了甘凉府衙的门。府衙的衙役开了门,见这一众人立在门口,还未开口问缘由,龙翔天便亮出了腰牌,道:“大内督案快引我去见你家巡抚”

    那衙役见到了这腰牌,看到龙翔天身上所着镶银丝白泽的官服,便知晓此人定为大内统领,立马打开府衙大门,频频道:“诸位大人里面请小心台阶”

    众人一同进了府衙当中,这府衙盖得宽阔,公堂就在大门的正对面。一行人进到公堂之中,甘凉巡抚马钏立马起身行礼,道:“下官甘凉巡抚马钏扣见诸位督案大人”

    陈仁海示意其免礼,道:“马巡抚,我等奉旨前来督查破获近日御马失踪案。还请马巡抚为我等提供案子的卷宗,与我等细细查探。”

    马巡抚立刻招来主簿,让其将案子卷宗呈交给了陈仁海。龙翔天对冷决等人道:“任超贤、梅锦,你二人随我等到后堂查阅卷宗,冷决、宇文枫,你等先率领众侍卫在此守候。”众人皆回了令。

    白杨道:“还请马巡抚为他们安排落脚之处。”马巡抚立马回令,差衙役将冷决等人引出公堂,随后马巡抚便引龙翔天等人一同到了后堂当中。

    甘凉的春风似乎与寒冬中无二,这里的树木还未发出任何的新叶,整片天地都还有些灰尘。

    后堂当中,六人阅毕了卷宗,陈仁海问道:“马巡抚,御马从二月初二便从马商手里发出,按理来说,二月初十便可到甘凉府。为何二月十四尔等才去查证?”

    马巡抚道:“诸位统领有所不知,御马是从回部的州县发来,二月初三时甘凉大漠有流沙与风暴,故下官猜想是因此耽误了时日,可初四斥候便来报风沙已停,故我等到十四才去查证。”

    说话间宇文枫来到了后堂,龙翔天见状问道:“宇文枫,有何事要说?”

    宇文枫道:“龙统领,方才我出府衙门口在街道上见到了这个”

    龙翔天见到了宇文枫手中的册子,立马接过打开,还是出奇的一致。

四十四回:大漠遇奇风,药官解疑毒

    甘凉春夜的寒风还有些刺骨,这里的春需延后许久才会有些暖意。

    周将军刚睁开眼,便见到周围有三人立着。他只见这三人都着官服,两人的 官服中一人以银丝镶嵌白泽,一人以金丝镶嵌重明,另一人的官服上虽不镶着瑞兽,但看那官服的样式,也该为六品的官员。

    “诸位大人,可是朝廷派来的……”周将军欲起身,被白杨止住,道:“周将军快快躺下,你体内的毒还未得解,大夫们只能暂时将你体内的毒压制,此刻将军勿要活动。”

    “多谢诸位大人搭救,不知三位大人来此是皇上有何命令,调我甘凉军出使何地?”周将军道。

    白杨道:“周将军误会了,我等是奉皇上之命来督查甘凉御马失踪一案,今日闻得将军军营当中遭袭,想起近来一些预兆,故来军营当中查探。”

    “原来如此,不知诸位大人贵姓,如何称呼?”周将军道。

    白杨道:“在下白杨,为大内震位统领;这位是龙翔天,为大内坤位统领;这位是任超贤,为大内测算师。”

    “原都是大内高官,请原谅末将行动不便,不能行礼。”周将军道。

    “周将军勿出此言,还请好好休息。”白杨道。

    周将军叹道:“诸位大人,末将有罪,竟在练兵时被一阵风沙袭击……”

    “此事不怪将军,我闻未在场院中众兵士言,将军在风沙袭击时已奋力营救了诸多兵士,如此将军才中毒最深。”白杨道。

    龙翔天阅完书信后,道:“西路军在信中言,他们已收到兵部急令,做好了防范,如此西路军恐不会遭袭了。”说罢,龙翔天将信递给了白杨让两人传阅。

    周将军有些疑惑,问道:“兵部急令?”

    龙翔天将事情缘由告知了周将军,周将军道:“原来如此,我等甘凉军竟被一股不知名的江湖势力盯上。”

    “不仅你甘凉军,想来整个朝廷都被他们觊觎了。”龙翔天道。

    白杨点点头,道:“甘凉军只不过是这帮人造出势头,江山社稷恐才是他们的目的。”

    “不知陈统领他们可否从各州县官那里查出什么端倪。”任超贤道。

    飞鸽又落于了院中,巡逻的兵士取了信鸽上的纸条送到房中。龙翔天打开纸条,上下查阅了纸条所写内容,道:“府衙上的州县官先后到了一些,皆言巡捕房查到了一些册子,许多州县的老百姓都有此册子,据有的百姓所言,他们不是从街上捡到的,就是有人发到手里的。”

    “发到手里?”白杨道。

    任超贤道:“不知是何州县的百姓被发放了此册子。”

    “想来,我等还需快回到府衙当中商讨对策。”龙翔天道。

    白杨道:“那我与龙兄谁留下把守军营?”

    “我对付过那风沙,还是我留下较好。你与任超贤速回府衙,与其余人一同商讨对策。”龙翔天道。

    随即白杨与任超贤拜别了龙翔天与周将军,出了军营往府衙上赶去。

    府衙上的灯火一直通明,直到四更时才熄灭。西北的黑夜来得晚,去得也不早。

    似乎未过多久,天空上还有着些星斗,府衙中便走出了一队人马,细看这些人正是陈仁海、白杨、李德飞以及他们所带来官员、侍卫与一名验马官,只见他们上了马,驱马离开了甘凉府。

    原是众人昨夜于府衙商讨:马巡抚坐镇府衙上,一一审问那些被发放了册子的百姓,先到的各州县官员负责将这些百姓护送上府衙;陈仁海等人沿着送马商的道路先去追查御马之事;冷决、宇文枫留在府衙上与府衙上的大夫一同查证沙粒中藏有何种毒。

    马匹跑得很快,官道很快到了尽头,路上的城郭、绿洲也随着官道的延伸而愈发地少。眼前就是甘凉大漠了,陈仁海问身旁的验马官,道:“请问武兄,沿这甘凉大漠如何去得凉州城?”

    那人名武隆,为甘凉府的验马官之一,此行被陈仁海等人一同带来,查询失踪御马。武隆道:“陈大人,小的只知晓官道如何走到,这与追查御马好似无关啊……”

    陈仁海笑道:“怪我问得不当。武兄乃识马之伯乐,可否知晓马匹若于大漠之中如何择路而走?”

    武隆道:“凡马匹过大漠,都喜顺风而行,若逆风不免会受风沙所扰;且若是运马于大漠中,最佳赶路的时辰是在巳时以后,申时以前;因春季风多于巳时前,申时后由甘凉府方向刮向回部与天驼。故赶马上路的多会在巳时至申时赶路,之后视路途而定是否要冒沙赶路。”

    李德飞道:“如此说来,凉州城位于大漠南方,何时顺风?”

    武隆道:“若要运马进凉州城便不需如此,离凉州城不足十里处有一集镇,那里便有西北马会的分舵,那分舵直接向凉州城供马。不过御马不由分舵供售,只有总舵可拱售御马,且只有我甘凉府有验御马的官,其他州县皆没有。若是平常马匹售卖未有如此多的数额,故也谈不上这些讲究。”

    陈仁海立马道:“昨夜马巡抚让你们来得太晚

    了,致使如此重要消息我等竟到此刻才知。”

    武隆听到此话后一时不知如何言语,他不明白此刻陈仁海心中所想。白杨道:“陈兄是想查探凉州城与那西北马会的分舵?”

    梅锦道:“若此分舵离凉州城如此近,倒是嫌疑颇大。陈统领想得对,我等去那里恐有些斩获。”

    武隆道:“我知道凉州城如何从这大漠去,诸位大人,不妨我来带路”

    如此群马便踏上了大漠,果然大漠的此刻的风沙就从后背吹来,春日的风沙还有些凉,可愈发到了大漠深处,风便是刺骨的凉。此刻大漠的边缘好似有些白光,想来天快亮了。

    已经有了一个时辰,离凉州城已不远,只要过了眼前的做沙漠的高峰,便可到达凉州城。天已亮了,马蹄踏在黄沙上,前面带路的武隆越走越觉得有异样,便立刻止住了队伍。

    陈仁海道:“武兄,有何异常?”

    武隆有些惊恐,胯下的马在他之前便是一阵嘶吼,他立马转过头对陈仁海等人道:“快调转马头,流沙来了”说罢,他胯下的马四足陷下沙子里,武隆一纵跃下了马只见似乎前方黄沙在流动,还滚动着风暴而来,陈仁海见状一把抓起了武隆将其放到马背上,众马立刻调头而行,后边的风暴一直滚来,就在其后,只见落后的一名侍卫连人带马陷入了沙里。

    陈仁海回头望见那流沙的速度奇快,似乎觉得这流沙有些奇怪,可情急之中,他也未来得及细想。风暴追击了他们一阵后便止住了,方才一阵狂奔,马匹已跑得乱了方向,此刻他们已不知到了何处。

    所有的马匹都在喘着粗气,方才它们跑过了一场死难,此刻也没了多余的力气。任超贤道:“凉州城中有人想来是在欲盖弥彰了。”

    梅锦道:“这风暴不似自然而起,似有人为啊”

    武隆有些不解,抿了抿方才已干的嘴唇,道:“两位大人是发现了何种异样?小的只觉得方才前方沙粒缓缓流动,便觉得此地又来了流沙,故才让诸位大人快快调转马头,哪知立马在大漠中起了风暴……”

    陈仁海道:“我等去凉州城中是出了甘凉府中才决定的,就算凉州城的人有戒备,又为何在离凉州城还有如此近的地方埋伏我等,且风沙如何操控?难道如昨日白兄在东路军军营中一般?”

    说话间四周似乎又响起了象鸣之声,伴随着爆裂声,风沙再起陈仁海道:“马上服下御毒丹药,以内力抗毒”

    众人皆服下了丹药,可武隆未习过武功,只得靠白杨与李德飞的内力输进体内,才可将丹药化入体内。风沙渐渐包围住了众人,陈仁海定睛一看便见到了风沙中走出了一头象与昨夜袭击军营中的那头风沙所塑的象一模一样,白杨道:“又是这头黄牙老象”

    李德飞抽出埙,凝神定气,乐曲一起,众人周围的沙粒也渐渐刮起,在周围卷起一层气浪,夹带着沙子,埙曲一毕,气浪四面八方冲出,周围的风沙被悉数冲散。李德飞口中涌出一口血,捂着胸口双目紧闭,头也有些晕,想是刚才内力相碰,气血奔腾所致。

    “李兄”陈仁海道。

    李德飞缓缓喘了一会儿,才道:“方才我被这风沙中的内力震到了体内,气血翻腾,才会如此,想来已是受了内伤……”

    白杨道:“这御沙之人竟有如此强内力,连李兄都招架不住,来者不善啊……”

    李德飞道:“这风沙不是一人所御的……”此时他正运功调节,便未继续言语。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方才我以音御气带沙与这群风沙相碰之时,体内似乎被四到五股气力冲撞到,这些内力定不是出自一人的……”

    任超贤道:“难道是沙溪帮的人?只有他们在这甘凉地界精通这御沙之术。”

    “就算为沙溪帮所为,他们是如何知道我等会去凉州城呢?”陈仁海疑问道。

    “难道这沙漠当中有人在监视我等?可这沙漠当中根本无可隐蔽之处,若有人要监事,似乎无处可藏啊。”梅锦道。

    “未必,想我等今早来时走了许久都是处在破晓之前,那时大漠中要藏下个监视的人想来也不难。且大漠风沙嘈杂,沙地中行走时轻功所发出的声响本就比地砖要轻,再加之风沙呼啸。就算有人跟踪我等,我等也难听到其脚步声。”陈仁海道。

    任超贤道:“那如今我等该如何应对?我等不知跑到了何处,茫茫大漠,也不知凉州城在何处,甘凉府又往何处走?”

    梅锦到:“若是于丛林当中,我尚可以山林树木作参照,分清南北之路。可这茫茫大漠,我也是第一次走,根本不知如何判别南北,这可如何是好?”

    陈仁海抬头望着天空,今日算是晴朗,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他抬头望着日头,又望向天的另一角,抬起手在对着天似乎画了画,道:“返程,回甘凉府”

    随后,陈仁海领着众人一同向着某一方向驱马而走只说陈仁海这本事并非自己在陈家堡所练,此本领为定南王自幼所练出的本事,可看天定方向时辰:若于晴日

    ,可以日头做标杆,天的四角作棋盘,以棋盘中的特有的落子规律测算出方向;若为阴雨天,可以雨向作标杆,阴云浓厚度作为各方向棋盘,推出大致方向;若为阴天,则以风向作标杆,阴云动向作为棋盘,推出大致方向;除此,晴天之时,此法子还可测出大致时刻。

    正午已过,快至申时。府衙当中又来了一批州县的官员,正在公堂上依次与马巡抚交谈。马巡抚的主簿记录得繁多,砚台上的墨已换了多次。州县的官员此时集聚在公堂之上,他们都已交了卷宗,交待了这几日自己所辖地的异常。他们当中也有人此刻正在公堂交谈

    “几位大人,你等所辖县中也有此册子?”

    “有,还不少呢,不知为何,街道上掉着,老百姓手里拿着。还好许多老百姓不知此画册之意,只觉得画画得好,否则,这整个县恐都是人心惶惶。”

    “听说此事大内都有人来了。”

    “怎么没见到大内的官员来此,难道是悄悄到各州县查案了。”

    “什么案子,是御马失踪之案?这案子与画册出现及甘凉军有关?”

    “无论如何,我等管好自己所辖的民众便是。”

    说话间府衙的大门打开,陈仁海一行人进了门中。马巡抚闻讯立马从后堂中走出,与各官员一同上前相迎。只见李德飞体力虚浮,陈仁海等人皆也是灰头土脸。众人皆拜会了陈仁海等人,各州县官员皆行了礼,陈仁海示意其免礼。随后便道:“马巡抚,冷决与宇文枫何在?”

    马巡抚道:“冷大人与宇文大人都去了东路军营之中,昨日他们忙了一夜,已辨出是何种毒药,天亮后便出了府衙,去了东路军营为兵士与周将军解毒。”

    “如此甚好,今日在大漠当中我等遇到流沙与风暴,故打道回府了。”陈仁海道。

    马巡抚诧异道:“怎会到了二月底,怎会还有风暴?”

    陈仁海道:“我等也不知,快扶李统领下去休息,李统领昨日就有不适,今日奔波,便累着了,等李统领休息好后,我等再商讨对策。”

    马巡抚立马差衙役扶李德飞去了客房,陈仁海随后道:“诸位官员若已交了卷宗,告知了近来的情况,便请立马回到州县当中,严加防范”

    官员们回了令后,便稍作整理后,出了府衙,上马出了甘凉府。

    “马巡抚,各州县官员的卷宗可否整理好了?”陈仁海道。

    马巡抚道:“主簿正在整理,已有了一部分,都在后堂当中,请陈大人在后堂当中过目。”

    随后陈仁海与梅锦、任超贤三人一同去了后堂,其余侍卫皆回到了府衙练兵场客房休息。

    陈仁海自然明白,李德飞受伤一事不可与这些人说,他还交待了验马管武隆,让其不要走漏风声。凉州城一事,为陈仁海与李德飞秘密商议的,除了两人无人知晓,他们怎会在大漠当中遭伏?一来,陈仁海怀疑为黑夜时敌人在沙漠中监视着来往马匹的举动,知道其往凉州城走时便伏击他们;二来,陈仁海怀疑是府衙当中有人向对方报了信,让对方防范,故让其吃了亏。

    东路军营当中,龙翔天在场院中与冷决、宇文枫谈天。大夫已配好了解药,正在一一为中毒的兵士们与周将军解毒。

    望着冷决与宇文枫通红的双眼,龙翔天道:“二位辛苦了,若非尔等彻夜查验,此毒便无法解了。”

    “龙统领何出此言,若不是龙统领昨夜让各位大夫携沙回府衙当中,我等便查不出毒从何而来。”冷决道。

    宇文枫道:“说来此毒也怪,三成的蝰蛇毒,四成的蝮蛇毒;还加了三成的孔雀胆;这些毒药若无法测出其成分,只按一种法子解毒,便只会更加深毒性,严重时恐还会危机生命。”

    “这种配毒的法子,江湖中少有人会配。因为江湖各用毒的门派,都只会精于一到两种毒,如此三种毒的配置,却少有门派能做到。”宇文枫道。

    “三种毒药的配置就会如此难吗?”龙翔天问道。

    冷决道:“龙统领有所不知,蝰蛇毒江湖中为粤南的帮派擅长,蝮蛇毒江湖中为湘西、苗疆的帮派擅长;这些毒都少配孔雀胆的。若需再配一味孔雀胆,需**试药,且这些炼毒的人,还需人来试毒。”

    “试毒?”龙翔天道。

    冷决道:“对,炼毒的帮派,大都会去买些大户人家的下人或者些穷苦人家养不起的孩子前来试药。”

    “**试药,怎会如此残忍?”龙翔天道。

    冷决道:“有的人在世上活着,生来便是没有尊严的,这也非他们所愿。且只有活人试了毒,才知毒性:有的毒,若配得不当,毒性便会消失;若毒性还在,死后那些炼毒的帮派可剖其尸体,查毒之厉害,也可看其断气之后的模样,得出此毒的烈性。”

    龙翔天没有回话,他不知晓这些江湖中事的,冷决以前为军器间做事时经常于江湖各处跑,故才会知晓这些事的细节。

    说话间,有人来了。

    传旨的内侍官来了。

四十五回:驻兵处众论疑城,敲山计引蛇出洞

    那内侍官则又是魏公公。

    只见魏公公取出了圣旨,宣读道:“大内中人接旨”

    龙翔天等人立马跪下接旨,魏公公继续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来西北御马失踪一案疑点颇多,又逢浙府三州官员意外身亡;两案并发,朝野震惊。为稳朝野之心,揭案之谜题,朕命:龙翔天、陈仁海、白杨、李德飞为西北督案主事,主管西北案件一切事务,可调用甘凉军兵马一万,甘凉府所有官员、巡捕辅助查案;命:蒲沐、段干诡风、王羽、郭玉为东南督案主事,主使东南案件一切事务,可调浙闽军兵马一万,浙府所有官员、巡捕辅助查案。两队侍卫需秉公办理,严惩涉案人员,不可徇私枉法。待案件水落石出,真凶伏法,朕必有重赏。钦此”

    龙翔天接了旨,魏公公笑道:“听闻龙统领在此,故老奴再从甘凉府中前来与统领传旨。”

    “如此,魏公公辛苦了。”龙翔天道。

    魏公公道:“前次与龙统领共事,与龙统领有些不快,今日皇上再命老奴前来,已不授老奴督案之责,此案由龙统领等人全权处理,老奴绝不多嘴。老奴只管将诸位办案情况每日一报,送到宫中与皇上过目。”

    “如此说来,魏公公虽无督案之责,却有督案之实。我等一切行踪也需报予你吧?”龙翔天道。

    魏公公道:“这也是让诸位可更直接投身与办案之中,不必受每日写文书卷宗之琐事而困。此为皇上的旨意,老奴深知,龙统领肯定不满……”

    龙翔天打断了魏公公的言语,道:“魏公公不必如此说话,龙某不敢有违君命,更不敢不满皇上决断。只求魏公公秉公写文,勿以个人喜厌而误了断案之大事。”

    魏公公面庞多了些愠色,龙翔天继续道:“近来军营当中事务颇多:中毒兵士们都在恢复,周将军刚服下了解药,行动也多有不便。未中毒的兵士还需严加防范军营,照顾伤员。想来军中不好找人与公公倒茶看座,公公还是请回府衙当中为好。”

    龙翔天话语毕后,便转头回了周将军房中。宇文枫与冷决随后跟上,未与魏公公言语。身旁的太监欲开口言语,被魏公公止住了,“我们走”魏公公留下的话语有些生硬,明眼人都知道魏公公生气了。

    长夜过得也不算慢,这夜陈仁海又没怎么睡,从出了宫后,他好久未睡过安生觉了这一夜他看了卷宗,一旁的主簿直到二更才将卷宗全都整理完毕,之后他才又将剩下的卷宗阅完。马巡抚提审了那些接过册子的老百姓,之后又将提审之事告知了陈仁海,陈仁海自己记录了后又细细阅了一遍。

    所有州县的卷宗当中都记录着当地出现过画册,从巡捕房的捕快们沿街所收上的画册中看,凉州城的最多如此来说,凉州城中又多了许多疑点:为何凉州城官员来时未有遭伏,自己如此秘密前去凉州城却被别人伏击了?这该作何解释?若敌人真潜伏于凉州城,收到了风声,怎会跑到大漠当中伏击自己而不去伏击凉州城的官员?凉州城的官员早自己一日到了甘凉府中,为何他们却如此顺利?

    是官员有异,还是敌人的反间之计?

    天亮了,府上养的鸡叫了。陈仁海没回房睡觉,只趴在书案上小憩,马巡抚进入后堂当中,见陈仁海还趴在书案上,又悄悄退回公堂当中。李德飞、白杨都在公堂之上,昨夜李德飞与陈仁海说过凉州城的官员恐有嫌疑,白杨也有此想法,不过陈仁海让李德飞先回房休息,白杨去复审那些百姓百姓们还未出甘凉府,都在官驿下的客栈休息。

    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府衙上下只有这三人知晓。

    只说白杨昨夜复审了百姓,百姓们的言语都与马巡抚提审的无二。有的百姓们言语中提到:画册是些小贩所给的。他们上街买菜,小贩们以卖菜为由赠给了他们这本画册。这些百姓来自凉州、陇北、高台、安西等城池。这些州城都隔得较远,甘凉府的各城池都是如此。

    陈仁海醒了,晃了晃脑袋,府衙里的下属闻得其醒来后,立马进门送了一杯淡茶与些糕点,那下属与他言语说为马巡抚吩咐的,陈仁海知晓后让那人退出了后堂。

    白杨与李德飞随后进了后堂,陈仁海见状问道:“李兄,今日内伤可有些好转?”

    李德飞道:“我已恢复了七、八成的内功。陈兄看了这些卷宗,可否找出些端倪?”

    陈仁海道:“卷宗所写的,除了记录了各州县所记录的画册数额以及百姓口供外,也无其余有用的记录。只有一条,画册数额最多的为凉州城。”

    白杨道:“昨日复审,百姓所言与卷宗上记录的也无误。想来,凉州城是疑点颇多了。”

    李德飞道:“陈兄,昨日让凉州城的官员走了,想来不是上策。”

    “凉州城……”陈仁海重复了几句,随后道:“甘凉军东路军所驻兵之处,除了甘凉府之中,还有哪些驻兵之地?他们为何没有遭袭?”

    白杨道:“东路军营中有士兵所言,除了甘凉府当中,还有陇西一处。陇西离西路军所驻的城关最近,甘凉府所驻的兵马,为东路军

    之精锐,故只有少部分于此。周将军手下还有两位副将,都在陇西驻兵,到了调兵换守边关之时,由西路军飞鸽于此,东路军便出动。”

    “离西路军较近……李兄,你留守此处,我与白兄去军营当中找龙兄商议。你在此与梅兄与任兄一同把守府衙,我等商议之事不可与马巡抚说起,那武隆这几日也将他唤来府衙之中,不可让他随处走动,等案子破了之后,再放其自由。”陈仁海道。

    如此,李德飞留守了府衙,让任超贤去寻武隆。陈仁海与白杨一同出了府衙直奔东路军营而去。

    东路军营当中,龙翔天正与周将军议事,龙翔天细细了解这几日的事宜军营离城较远,故兵士都未收到小画册。至于沙溪帮之事,周将军只说自己戍边之时有沙溪帮的人从关外运珠宝而来,适逢战事结束,军队刚刚封锁了城关。那帮人说是战乱时越过边境前去淘来的财宝,周将军扣留了其许久。上书兵部后,兵部命周将军将其放归中土,但珠宝为番邦之物,故不得带入境内。

    龙翔天听闻此事后想起了白杨的推测此事难道真的为沙溪帮报复?可画册当中所言的不止单独的一件事,且东南两府也发生如画册之中的事,如此一来,沙溪帮似乎不能将画册上的事悉数完成。难道沙溪帮受到了另一方势力的蛊惑,故才在西北生出事端?若是如此,御马失踪是沙溪帮所为?

    此时陈仁海等人进了军营中,龙翔天闻讯与周将军一同出门相迎,四人一同来到周将军房中。周将军复诵了与龙翔天所说的话,陈仁海问道:“龙兄有何想法?”

    龙翔天道:“如此沙溪帮的嫌疑便是最大的了,御沙为其绝技,报复为其动机。可这画册所说却不止一事……”

    陈仁海也将昨日甘凉大漠遭伏,查阅卷宗与复审百姓之事都说予了龙翔天与周将军,龙翔天道:“这凉州城恐是内藏乾坤啊,这凉州城官员……”

    龙翔天还在思索之中,陈仁海便道:“周将军,皇上与我等调兵之权,可调用甘凉军一万,不知将军手下有多少兵马?”

    周将军道:“驻兵营之中,有一千余兵士,除那日被袭击丧命的几十人及中了毒的二百余人外,都可调用。”

    陈仁海道:“此军营中都是精兵,周将军先差五百兵马与我等,之后请将军飞鸽传书于陇西驻军,让其拨兵马三千,往凉州城中去。”

    周将军有些迟疑,半晌说出口,道:“陇西的驻军,若见不到兵符,是无法调用的,末将在甘凉府,知晓各位有皇上所赐之权,可陇西的军士们却是不知啊。”

    陈仁海取出了兵符看了看,道:“这兵符不能离身,难道我等调兵,还需去到陇西?”

    周将军见到兵符后立马道:“若有兵符便可,末将可差人将兵符拓下,飞鸽传书便好。”

    如此陈仁海道:“此事交予周将军来办,兵符先拿下去”

    周将军立马取了兵符差人下去拓出印记。

    “凉州城必须去,这风沙也必须破了。”龙翔天道。

    “龙兄知晓这风沙如何破了?”白杨问道。

    龙翔天道:“李兄言大漠风沙中是多股内力相聚。原先我怀疑恐是于掌柜逃至此处借此来嫁祸沙溪帮,只因他的御镖阵与御沙有相似之处,可若是有多股内力所致。就算不是整个沙溪帮所为,恐也有沙溪帮的成员参与,如此先去沙溪帮中查访,恐可破风沙之谜。”

    陈仁海点了点头,可也陷入了迟疑龙翔天所言虽有理,但沙溪帮此刻还会在金城旧址当中?李德飞怀疑恐有官员参与此事当中,若此事真的有官员参与,去了沙溪帮所落之地便会扑空,恐还会陷入危险之中。龙、李二人的策略有先后之分,自己则想调兵前往凉州城,如今他们四人,有一人还需留守府衙,一人需留守军中,剩余两人若只身前往凉州城与沙溪帮之处,如此便没人照应,若是遭伏危险太大,他对此有些不放心。可若分先后,恐又耽误时日,且如此敌人还可有应对之策。

    “陈兄”白杨喊道,陈仁海一直在沉思,便未有回话与龙翔天。

    陈仁海这才回过神来,道:“诸位兄弟见谅,方才陈某在思索此案:可惜我等四人不够分头查案……”

    龙翔天道:“何故不能,我等四人可去四处查案,且还能调用一万兵马,均分下来,一人可用两千五百兵马,且府衙当中所有捕快、衙役、守卫皆可归我等调用,人手充足,不知陈兄有何顾虑?”

    陈仁海将自己的顾虑悉数说出,众人一时间没了话语。龙翔天本想说话,周将军却在他之前道:“末将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周将军有何事不妨直说”陈仁海道。

    周将军道:“这凉州城中的胡知府,曾自己私自经商,且与沙溪帮**过事。末将扣留沙溪帮中人时,有沙溪帮中人与末将说过他们与胡知府有私交,不知可否为真事。”

    “我等分开行事未有不妥,我带领着大内的侍卫们一同去访沙溪帮,陈兄与白兄一再去凉州城,不过不要告知任何人。周将军,差你的手下组成一个小队,与陈兄、

    白兄到天黑之时出城,陈兄、白兄乔装为小兵一同出城,若是守卫问起,就说大内统领有令前往凉州城中。”龙翔天道。

    其余人不知龙翔天为何这般,既不告知任何人,为何要在城门前告知守卫说为大内统领之令?陈仁海道:“若乔装出门,怎还告知是我等之令?”

    “如今敌在明,我在暗。陇西驻军往凉州城开,此消息只有我等知晓,且陇西离凉州城较远,茫茫大漠,恐敌人不会监视至此。我等再出一路军队,但无大内统领带路,若敌人在大漠中还有监事,肯定轻视此路兵士,不会以高手御沙,此时两位兄台便有机会破了这风沙,且这御沙之术人定不会在得太远,那日陈兄等人未有准备故才遭伏,此次做足防备,想来不会自乱阵脚了。”龙翔天道。

    陈仁海点了头,白杨也如此。周将军立马道:“末将这就与两位统领准备人手”

    今日大漠的落日很快,天已黑。所有人照计划而走,军士们夜出甘凉府,走上了官道。大漠的风沙今夜也不小,且到了夜晚的大漠,比白日冷了许多,甚至比冬日时还要冷。

    早穿棉袄午穿纱,夜抱炉火吃西瓜。在这里的地界,不知多少年前就流传着这句俗话。大漠中的寒风果然刺骨,马匹走得很慢,连战马好似都受不了这凛冽的风。这一群人前方所点的灯火摇曳得快,他们已重点了多次,可这火苗还是受不了这里的风。有的人的脚在马镫上打抖,此时异样还是发生了

    不知又从何地刮起了风沙,这风沙很大,比上次还烈。众人立马掉转了马头拼命奔跑,风沙如上次一般。

    夜里的驻兵场,周将军刚磨好墨,准备书写什么,烛火燃得很快,身后龙翔天的剑已搭在了其肩上。

    “周将军,信可稍候在写。如今,可将事情始末说予龙某听了吧。”龙翔天冷冷地道。

    周将军有些不解,道:“末将不知龙统领……此话何意?”

    “不知何意?想来此刻大漠中又起风沙,周将军已在暗喜,两位统领又深陷重围了吧。”龙翔天道。

    周将军一时没话说,刚想说话却又止住,龙翔天道:“你既知胡知府有异常,为何当时不与我说,要等到陈仁海说出统领当中有人怀疑有官员所为时,你才说出那句‘当讲不当讲之事’?那时我还不敢肯定,可你听到我之言后,便要立马为我等准备人手,听上去倒是无异常,可你面庞的暗喜却出卖了你还有,甘凉府与凉州城有一处官道可走,我等要去大漠当中,你却未阻止?”

    “龙统领,你这是冤枉了末将啊,末将喜笑是为诸位大人想到破案之策而高兴的,且大人们要去大漠中查探敌情,末将怎敢阻止……”周将军说得很快,那把寒光闪闪的剑就在他脖颈右侧,剑身时不时碰到他的皮肤,夜中,那剑身冰冷非凡。

    “陈仁海要调兵时,你还做过阻拦,那时你说是要看兵符,实则是在赌兵符不在我等身上,让我等派人先去取兵符,之后容你再想策略应对,可你不知兵符在陈仁海身上,故让人下去拓兵符,为你自己想法子争取时间。此刻,你的军令还未发出吧?且你也没想过要发将令吧。”龙翔天道。

    周将军此时闭住了双眼,额头的汗珠往下冒个不停,龙翔天继续道:“当时你与现在一般,额头上出了些细汗。还有,陈仁海等人于沙漠中遭伏时,想来也有你的人在身边吧?”

    说话间,陈仁海与白杨一同进了房中,周将军看到两人一阵诧异,想动时龙翔天的剑又帖到了他皮上,道:“别动”

    “你……你……你们……”周将军说话有些吞吐。

    “说实话,冷决为你解毒之时我便起了疑心,听闻你中毒颇深,是为救兵士而染。冷决为你压制毒性时,你苏醒得却如此之慢,我想恐你早就醒了,在听我等的动向”龙翔天道。

    “不是我未……未有苏醒我真是为了救兵士才中毒颇深的,你等不可如此冤枉我”周将军喊道。

    陈仁海道:“那你却没有中毒颇深的迹象据那兵士所说,中毒了的兵士都吐了白沫,可你却只是倒地昏迷,面色发青,那些兵士用的药量与你无二,可你却比他们醒来得晚,这都是冷决与宇文枫与我等说的。”

    “你该认识武隆吧,你也该知道,他此刻已没了命吧。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若你不杀武隆,我等恐还没十足证据断定你为此案的内鬼。”白杨道。

    周将军不再有任何话语,陈仁海道:“武隆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在大漠时都已骗过了我等,可你却画蛇添足,惧怕武隆泄露秘密,将其杀害。”

    “各位统领果然机敏过人,哪怕我说的每一句话都逃不过尔等,哪怕只是面色,尔等都可拿来做文章啊。”周将军道,“今日剑已架在我脖颈上,但我只知晓什么说什么,御马确实在凉州城中。但此刻已化整为零,发向中原。此事只有沙溪帮中部分人参与此案。但此案之后的势力我确实不知,龙统领所提到的于掌柜于青也在此列。只是我不知,两位统领怎么逃出的风沙?”

    “天助。”陈仁海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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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月之途介绍:
天上的星斗很多,可月只有一个。
月虽然只有一个,可月相却千变万化。
江湖与朝廷,不可分割,大内与江湖,必定都存在波澜。
奇异事件,太平盛世下的危机。
所有人都逃不过月夜,他们像星斗一般耀眼,也像月相一般变化无常。
他们逃避、重生、更多是纠葛。
暗月之途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暗月之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暗月之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