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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月之途全文阅读

作者:魔悟空     暗月之途txt下载     暗月之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十六回:收内鬼坎星生疑,入凉州坤星问案

    西北再次入夜了,这次的夜晚于这片土地而言,凝重非凡。

    周将军沉默了许久,他已把他能说的全都说了,虽然他还不知陈仁海口中的“天助”是何意,可此刻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呢?旁边的剑依旧寒气逼人,他已明白自己的性命已握在了别人手里,再多的话语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陈仁海道:“周将军确实爽快,可周将军所知道的只有这些?”

    “那陈统领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出来,末将知无不答。”周将军道,他说得很风轻云淡。

    “周将军是受何人所托,配合沙溪帮的人将御马盗走的?还有,若周将军不知其背后的势力,那为何又参与到此事中来?为的什么?”陈仁海道。

    周将军道:“陈统领问的很细,容末将细细想想该如何应答陈统领所问之事……沙溪帮的人,末将不认识。只是有人送了末将一笔钱财,让末将不要让来查案的人去到凉州城中,还有,他们还让我嫁祸于胡知府。这胡知府本身就是酸文人当官,与我甘凉军多有不合,且还上书过圣上,说甘凉军军风不正,为主将所致。军风不正?主将所致?我早已看他不快”

    白杨道:“他们就用了一笔钱,便让你背叛了朝廷?胡知府与你不合,你便就与这帮人为伍。”

    “随尔等怎么言语,我不知这股势力是何门何派,更不知其来自何方。不过,看他们的谈话的做派,有点像商人。”周将军道。

    陈仁海继续问道:“周将军所说的只有这些了?”

    “没有了,就这些了……”周将军叹道。

    其余人没有继续言语,随后陈仁海掏出了兵符,道:“圣上兵符,诸兵士听令”一声言语过后,门外的兵士们涌进来,陈仁海道:“将周将军押入甘凉府衙大牢之中”说罢,兵士们说了一句“得罪了周将军。”随后,便抓住了周将军,将其押出军营当中。

    暮春已至,可西北的暖意依旧很吝啬。龙翔天收了剑,道:“那人所言尔等都信了?”

    陈仁海道:“他还有隐瞒,可目前我等已套不出他的话了。”

    白杨道:“陈兄所言何意?”

    “我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了些东西。那声叹息,以及他说‘知无不答’时与‘只知晓这么多’的语气,都表露出他所明白的事情远不仅只有这些。”陈仁海道。

    “陈兄不追问而是将其暂时收押,是心中已有对策了吧。”龙翔天道。

    陈仁海苦笑道:“龙兄真是高看我了,如今我已是焦头烂额,何来什么对策?若无龙兄提前告知我等,想来我还会被此人蒙在鼓里。如今将其收押也是不得以而为之,他的言语中虽是满口不认识那股神秘势力,但我想他只是认识不全那群人,且他恐还有把柄在他们手中。”

    “将他收押,想来还可暂时保住他。这群人与其作戏袭击军营伤了许多兵将,首先便让我等排除了对其的怀疑,之后又让其嫁祸于胡知府……他们为何要嫁祸胡知府?胡知府所供的卷宗中……陈兄,你可否发现什么端倪?”白杨道。

    陈仁海道:“凉州的卷宗,除了记录百姓所收的画册较多外,与别的州县相比,并无异常。对了,凉州的卷宗中所记的那些被发放了画册的百姓比别的州县多了许多。可巡捕查证了之后的集市,却并无发现那些发放册子的小贩。其他州县也是如此。”

    “各州县已戒了严,不知他们可否还在城中?”白杨疑惑道。

    “他们就流窜于这甘凉一代,在城中与不在城中有何异同?”龙翔天道。

    白杨道:“依我看来,不如先出一份安民告示,安抚民心。”

    陈仁海点了点头,道:“这份安民告示还需出的快些,这画册一出,又有黄沙袭击军营,想来受审了的百姓恐又会回去胡说,我等还需将告示尽快拟好发放。”

    龙翔天不解,道:“这东路军营在甘凉府城郊,这里并无几户人家。审问之时马巡抚泄漏了此事?”

    “这倒没有,可事情难保绝密,尤其那么多百姓受审,就算他们不知军营遭袭,恐也知晓此刻官府查觉了异样,才会提审他们。若有人传了谣言,且越扩越大,便正中了敌人的下怀。”白杨道。

    龙翔天未有回话,陈仁海点头,道:“如此便吩咐下去吧”

    说罢,白杨出了房中唤主簿前来,主簿写了书信,便又差了兵士送书信予府衙当中的李德飞。

    过了许久,龙翔天才道:“现如今凉州城还需去,想来周将军并未将令发出,陇西的东路军还未出发。各位,有何高见?”

    陈仁海笑道:“如今我也不知该如何办?虽抓到了周将军,但也不知我等去凉州城路上是否受到风沙袭击……”

    龙翔天想起方才陈仁海对周将军的言语,立刻问道:“陈兄,尔等于大漠当中所说的‘天助’是何意?”

    陈仁海一拍脑门,笑道:“哎,想来这些时日我确实有些迟钝了,竟差点将如此重要的事情抛在脑后:白日里李兄告知我等武隆已死,随后龙兄将计策以纸条暗中告知我等,我与白兄便进了大漠当中,且格外小心。到了大漠中,风沙果然降临,我等转头跑时,风沙周围起了一阵声音。”

    龙翔天有些诧异,问道:“一阵声音?”

    陈仁海道:“这阵声音不知从何而言,我等只听到‘大漠本无风,何故邪念起?’还有……对了,还有一句‘风沙退散’,之后风沙便散开了

    。”

    白杨继续道:“我等开口问是何人,声音便又起,只说我等这里有他要帮的人,可仅一次。”

    龙翔天的双瞳阔得有些大,方才紧绷的面庞有些放松,半晌,才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小太乙齐名的四圣中的一人。”

    白杨道:“‘佛入少林,仙归武当,妖居塞外,魔隐江湖’,佛圣久居少林,就连蒲兄曾经于少林学艺也未有见过其真容,如此想来不会是妙禅法师,小太乙真人才殡天,那就只剩妖、魔二圣了。妖居塞外……助我等的人则就是妖圣了?”

    龙翔天点了点头,道:“这妖圣有一绝技,便是百里音。这百里音一出,则可传音于方圆百里,那些人听到此声知晓周围有人,恐才退了。且若他们不退,妖圣恐会以百里音将其悉数杀死于大漠中。”

    陈仁海疑惑,道:“武林四圣之中,妖魔二圣行踪最为隐秘,且不爱涉朝廷之事,当年朝廷剿灭镇魔塔中关押的魔头时,这二圣皆未出马,此时又怎会助我等一臂之力?”

    龙翔天道:“既这妖圣行事隐秘,想来我等也不必再议其行事了。此时还需再发一令,责陇西东路军即刻出营,封锁凉州城。我等率领一百军士与我等手下侍卫一同去。”

    “叫上冷决,让其带上解毒的药,以防万一。”陈仁海道。

    黑夜如此便过去了,这一夜的东路军营中,兵士们睡得很沉,可这三人却很晚才入睡。

    蒙蒙亮的天,人马再出甘凉府,此行他们是沿官道而行,上次提出走大漠之时,陈仁海是想沿大漠去找御马踪迹,第二次是为了引蛇出洞。从周将军口中得知御马踪迹,便不会从大漠中走。

    马匹在官道跑得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凉州城便已在眼前,一路上来未有异样。几名斥候已在城外迎接。龙翔天正欲差人上前问话,便有斥候上前道:“诸位大人,东路军还有三刻才可到凉州城中,我等已到了城中,告知胡知府此事。此刻胡知府已将凉州城戒严,且让我等来此恭候各位大人。”

    陈仁海道:“此处风沙有些大,我等进城再言语,你等守在城门,等东路军到城外时速来通报。”

    斥候领了命,便让出路来,陈仁海等人由此便进到城中。

    府衙外,胡知府已在守候,见陈仁海等人到了后,便立马差人上前牵马,自己则相迎刚下马的几人,道:“今日东路军斥候来报,言诸位大人要到凉州城中查案,故下官已差人封锁了城池,下官定会全力辅助各位大人查个水落石出。诸位大人可否用过午饭,府衙上已备好了酒菜,不如……”

    龙翔天止住了胡知府的言语,道:“我等手下有一百余人,先将其安顿下。”

    胡知府道:“府衙中的客房想来容不下这么多人,贡院处还有些房舍,先委屈各位军士,让他们到贡院暂住如何?”

    陈仁海对身旁的梅锦道:“先让其兵士长带兵士与兄弟们前去贡院住下。”

    梅锦随后去到队伍中与带头的兵士长言语了几句,陈仁海道:“还请胡知府差人带路。”

    胡知府听后立马差人前去引路。街道这才空了出来,陈仁海、白杨、龙翔天、梅锦与冷决在胡知府等官员的引路下进了府衙当中。午饭毕,龙翔天便开口,道:“胡知府可否知晓城外西北马会的分舵?他们近来可有从此地运马而走?”

    胡知府道:“回龙大人的话,下官知晓这个分舵,可他们已许久未有送马的生意了。”

    这样的话语倒是让来查案的众人未有想到,西北马会的分舵未有送马,那这批御马想来不是他们送出城的,难道周将军在说谎?或是有其他马会的人送马来?

    “那这几日可否有其他马商运马于此?”龙翔天问道。

    胡知府自己摇了头,问了其余手下的官员,那些个主簿、总捕头、司务等都说未见过马商经过凉州城。

    凉州的杨总捕头道:“诸位大人,下官这几日收到甘凉府上诸位大人之令,一直在府衙之上为胡知府整理卷宗,巡捕房所巡街的事宜也都记录在卷宗之中,确实未发现商人运马。”

    陈仁海陷入思考周将军所言的化整为零,难道指的不是商人分批运马?而是马匹已装备好,被人一一骑出了城中?

    “胡知府,近来凉州城中来往的马匹可否比以前多了?”陈仁海问道。

    胡知府道:“暮春时,往来的马匹确实多,有的人大都是去中原经商,也有的人去中原找些活路去做,这甘凉府比朝廷其他府州都要贫穷,许多人在此都找不到生路,可冬日又太冷不便出行,故春日之时便有人大幅出门,这些马匹都是他们的脚力。故暮春时每日都有大量马匹出城,可当大人们来查案之后,下官闻讯便将城门口布了众多守卫每日严加把关,加之城中画册频出,百姓们人心惶惶,故进出城的马匹与人都少了许多。”

    “胡知府,二月初三前后,凉州城来往马匹的数额都未有增减?”龙翔天问道。

    “这个……”胡知府看样子确实无法估计出来。

    杨捕头道:“各位大人问的二月初三,是否此时为大人们所推断出二月初三为御马所失踪的时间?”

    众人皆未回话,胡知府有些不适,道:“杨捕头,这为朝廷机密,你怎可胡乱打听”

    杨捕头道:“诸位大人恕罪,下官只是猜想……”

    龙翔天打断了杨捕头的话语,道:“杨捕头误会了,我等也不敢断

    定为二月初三丢的御马,只是二月初三时甘凉大漠逢流沙与风暴,故我等猜测有人浑水摸鱼劫走了御马。”

    “原来如此,杨捕头,于二月初三前后你可有其他情况与诸位大人讲的?”胡知府道。

    杨捕头道:“那几日来往客商与往年一般,若是有贼匪劫了马匹往这里运,定是批量所来,就算化整为零,我等也未见过有商人运送少量的马匹。若是贼匪乔装,他们也需有地方落脚之后再行打算,这一切似乎都无理可寻……”

    陈仁海道:“杨捕头所言有理。”说罢,他便又没了话语,难道之前的推断都错了,凉州城只是敌人所放的迷雾?可他们于大漠去凉州城的路上已被伏击两次,敌人这么做似乎太费周章,有了周将军嫁祸便行,为何还要多这两次的伏击?

    陈仁海细细想他们两次遭到的伏击:一次为武隆带路让他们误入包围,一次则是作戏与周将军好引蛇出洞。敌人真的是在故作迷局引其推理错了方向?可若敌人故作迷局,那周将军所言则就不实,周将军已落网,说谎于他并无益处,且在此之前他们已熟悉了甘凉地界的领域,凉州城为最佳运马的城池,敌人费力将御马运去远处,又让人在大漠中伏击,还让周将军……

    后堂上已没人言语,白杨与龙翔天也未有说话,梅锦与冷决也在思索。他们没了声响,其余的官员自然也不敢发声一来这些官员对此案细节知之甚少,无法为其再提供线索,二来,官员们不敢打扰他们的思绪。

    白杨道:“目前我等也不知从何下手,但这份安民告示,尔等还请速速贴出去”

    胡知府接过了告示,道:“下官遵命”说罢,胡知府立马差主簿下去将告示复写,随后张贴在城中各处大街小巷之中。

    龙翔天道:“胡知府,明日我等要出城查案,你等不需戒严,恢复正常值守便是。”

    胡知府立马回了令,少时便有斥候入府来报,东路军已到。众人皆起了身,陈仁海道:“让领兵的将士都驻兵于贡院之中,剩余的兵士,胡知府,可还有其他地方可让其住?”

    “城中已无多余的地方,不如让其扎营于城外?”胡知府道。

    白杨道:“好,传令下去,让领兵将士自行分配。胡知府还请派人引兵入住。”

    胡知府回了令后,龙翔天起身道:“还请问胡知府,西北马会分舵如何走?”

    “在城北外十里集镇里便可寻到他们,不如我派……”胡知府道。

    龙翔天立马起身,还未等胡知府说完话便道:“快传令于贡院中的大内侍卫,与我一同出城去西北马会分舵查探。”

    陈仁海道:“好,我等在此等待龙兄的佳音。”

    城内张贴了告示,可百姓们看到军队与大内中人入城,又看到了安民告示,上书:

    凉州城百姓:

    奇画册出甘凉地已历多时,其画中皆为邪物,言语皆为谋逆。画册惑众之事,已有甘凉府彻查,甘凉官府及朝廷定会使案件水落石出,还甘凉府太平青天。以此告知凉州城众百姓,不可轻信谣言,亦不可胡乱传谣,只得安心度日,案件不日便会侦破。

    百姓们看了安民告示,有的自然安了心,而有的人看到甘凉军入城及大内官员驾临,则更不安心了。对于那些人而言,这样的局势只会让他们更加惊慌。

    只说龙翔天带领一队侍卫出了城中,不到三刻钟便到了那集镇,集镇中果然有一处马场,龙翔天差人下马扣门,有人开门后侍卫自报了身份,龙翔天亮了腰牌,那小厮便立马引龙翔天与侍卫们进了门中。

    眼前是一处房舍,房舍中出来一大腹便便的男子相迎,那男子道:“不知朝廷的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多有冒犯,还请大人恕罪。”

    龙翔天道:“阁下不必如此,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等今日前来是想向掌柜的了解案情。”

    那男子道:“原来如此,大人还请房舍中叙话。”

    龙翔天转头对所有侍卫言语,道:“诸位在此守候”

    侍卫听令后全都矗立,龙翔天随即与那掌柜的一同进了房舍中。

    那男子名徐剑,为西北马会分舵舵主,负责近几处州县的供售马。龙翔天说明来意与事情缘由后,徐剑的说辞与胡知府等官员所说的无二

    “不瞒大人,这几日确实有些奇怪,许多训马师都自己辞了位子,不知去了哪,故我等虽寻得马,可训出马匹的数量大幅减少。这次御马送出之前,我等已许久未有生意,可这御马不知何方劫匪劫走了。帮主找了沙溪帮的人,可沙溪帮帮主也是一头雾水,近来甘凉军封了边关,沙溪帮没了珠宝生意源头,故又回金城旧镇做起牛羊生意了,沙溪帮帮主一直都在那。”徐剑道。

    龙翔天道:“可大漠中伏击我朝官员的人,确实是会使御沙之术的人,这甘凉一代,除了沙溪帮,却也未有别人了吧。”

    徐剑笑道:“大人还请恕罪,此事小人确实不知了。御沙虽是沙溪帮的看家本领,但是否其他人会,小人就不知了。”

    龙翔天点了点头,道:“嗯……对了,徐舵主,可否告知我如何辨别好马,徐舵主若能辨别御马且若不难说出口,也可告知于我。”

    徐剑道:“大人为办案子,小人怎敢有所隐藏,小人确实知晓。不如我等一同去马棚之中,我告知于大人。”

    说罢,两人起身从房舍后去了马棚。

四十七回:分舵识马匹,总会迎新机

    申时过了一刻有余,暮色再次降临凉州城,恐要到夏季时,这里的白昼才能长些。分舵马棚当中只有零星的马匹,若细细数来恐还到不了二十匹马。看来徐剑所说不假,他们的马棚里训好的马匹只有这些了。

    “看来近几日徐舵主的生意真的不好做,就剩这么几匹马了。”龙翔天道。

    徐剑苦笑道:“不怕大人笑话,自开春以来,舵里一笔生意都还没有呢,目前小人这里可是人心骚动啊。再加之凉州城近日画册的谣言,分舵中已有人在暗地里跑了。”

    龙翔天道:“徐舵主不派人将其追回?”

    徐剑道:“跟着人一起混江湖,若都无钱可拿,又有多少人会讲义气?聚义起誓的话,越是底层的人,是越不能相信的,且与小人的真兄弟们都未跑。至于驯马师,是由帮中分配的,驯马师没了,我还需向帮中讨要,那些做杂活的,跑了无非是让我等多干些活路罢了。”

    “不说这些了,徐舵主。快说予我看马之法吧”龙翔天道。

    徐剑笑道:“哈哈哈……小人该死,竟将苦水往大人这里倒了。小人这就与大人说一说。”

    说罢,徐剑令人从马厩中赶出三匹马于场院之中,道:“大人请看,这匹雪花骢虽为上等马所配出的马种,可其腿且较为细瘦,肤色虽白却有些浊气,身宽也未达骏马之标,能日行一百五十到二百里,寻常百姓大都会买此马。这匹黑骠马,体形高大,肤色透亮,腿较方才的马要粗,可日行四百到五百里,这类马大都拱售予军中轻骑兵。这匹棕马,与黑骠身材无二,只是上腿会粗一些,可日行七百到八百里,可售予斥候与驿官或是邮差。至于御马,这马棚之中没有。不过……御马会比这匹棕马要稍高一寸,且体形要俊美,皮肤还需光亮,腿还需在粗小半圈,御马需得良种匹配亦或去天山、昆仑及原蒙古地界去寻来野马。”

    龙翔天看了看这三匹马,道:“这几匹马需得多少钱?”

    “雪花骢一两银子,黑骠二两银子,棕马二两半。”徐剑道。

    “如此算来,御马一匹恐也花不了多少银子了。”龙翔天道。

    徐剑笑道:“一匹御马的价钱恐能买下三匹马还有余了,一匹御马恐要十两到二十两银子不等。”

    龙翔天不解道:“怎会贵出如此多的价钱?”

    徐剑道:“大人有所不知,我这马棚中马的品级有限,最好的就是如此。这御马配种,着实困难,我等一年也难配出两百匹。等到马可送入京城前,也需些时日喂养草料、马夫我等都需找最好的伺候着,说最差的御马卖到十两银子有时帮中还觉得有些亏了。”

    “原来如此,隔行如隔山。龙某不知这贩马之事,问出外行话了,徐舵主勿要笑话啊。”龙翔天道。

    徐剑道:“小人岂敢取笑大人。”

    龙翔天走近马棚细细打量了槽枥后的马匹,道:“此次拱售御马,尔等向朝廷送了多少?”

    “帮主与簿子中记下的数额大概有一百二十余匹,二十两的上等御马二十匹,其余数额小人便记不清了。”徐剑道。

    龙翔天点了点头,随后沉默了这样一算,少说也有一千四百两银子,这笔钱足够至少支撑半年帮派各处开支了,哪怕帮中其余路数的生意有亏损,御马这一路生意是绝不会亏损的。训马师离帮,致使其训出马匹数量锐减,故折了不少生意,如今御马被劫,定是给西北马会的一次重创。龙翔天推测,驯马师辞了帮中事务与御马被劫定不会是两件毫不相关的事,随即便问道:“徐舵主,你们帮中有多少驯马师离开了?”

    徐剑道:“大人随我来”说罢,他便引龙翔天又到了房舍中,到了厅堂一旁的一间书房中,取出一本簿子与龙翔天,道:“分舵中自己辞了位的训马师的名字都在此簿上,若对大人查案有用,还请拿去。”

    龙翔天接过簿子,道:“此时已快到晚饭时,打扰徐舵主多时,还请见谅。我等这就回府衙了。”

    徐剑道:“大人言重了,何来打扰。这几日甘凉一代怪事频出,我帮会之中又流失了多人,如今御马又遭劫,帮中上下无不是人心惶惶。朝廷出大内统领彻查案子,定不是小事,我等定然倾力相助朝廷。西北马会总舵位于陇西之外的回部小镇中,若大人还想知晓马会更多事宜,可去总舵之中问帮主。”

    龙翔天随即拜别了徐剑,带着手下侍卫们一同回了城中。

    没有阴云的天空,天色一暗,月又升起。

    府衙的后堂上,大内与当地的官员又聚在一起议事。杨捕头翻阅着龙翔天取回的簿子,少时翻阅完后,便道:“龙大人,这簿子中的人下官恐只认识一人,就是这个白皮子。”

    “杨捕头,还请细细说来”白杨道。

    杨捕头道:“这白皮子只是他诨名,他好似没个姓名的。这厮原先是这凉州城中的一个滥赌混子,曾因还赌债而偷过百姓家的马贩卖当赌本被人告到官府当中,我巡捕房羁押他后,本想送到府衙中审理。哪知西

    北马会葛会长来此地,恰好与我巡捕房售了几匹新马,之后聊到此人,葛会长觉得此人有训马之才能,便让我等放了这贼人,葛会长愿签保书并赔偿一匹更好的马与丢了马的住户。这样,我等才放了那厮,此事,胡大人也知晓。”

    “确有其事,此事已过了有一年半载了吧。葛会长与下官的保书还收录着,这人之后确实也未再作奸犯科之事,听说就是做了西北马会的训马师,每月的银钱还不少,只是不知他那滥赌毛病改了没有,若没改,这些月钱月也不够他花的。”胡知府道。

    陈仁海道:“赌坊?胡知府,朝廷有律法言一城赌坊每日不得开赌过一个时辰,且申时过后便不得再开,开设时辰需在辰时以后。且朝廷对金额也有限定,赌注最大不得超过五两银子,赌坊所设赔银不可超过二十两……这凉州城中的赌坊可有违律?”

    “凉州城只有三家赌坊,且都按律而行。”胡知府道。

    “可有暗坊违律行事?”陈仁海问道。

    胡知府思索后,道:“这……这个下官不知啊,巡捕房中每日巡夜后都报了夜街市之事,所设的宵禁日与平常日子都未查到有赌坊在夜间开起的。”

    龙翔天道:“这葛会长想来是引狼入室了,他的生意恐要毁于这厮之手了。”

    陈仁海问道:“龙兄此言是说,这白皮子与御马失踪有关?”

    “驯马师离帮,御马遭劫。这两件事绝不会是不相干的两件事,而是预谋好的。”龙翔天道。

    “龙兄是推断,有人离间了驯马师们与西北马会,又伙同沙溪帮部分徒众,一同劫了御马,且还袭击了东路军营。”陈仁海道。

    “没错,我等需找到这个白皮子,如此便可推进案情。”龙翔天站起身来,点了点书页上这个名字。

    白杨道:“那徐舵主所言是否属实?若他在说谎,亦或是他伪装出生意难做,可暗中又把马匹运出,来嫁祸给他人,故意将我等往错误之路上引,这又该如何是好?”

    陈仁海道:“徐舵主说谎……胡知府曾说他们许久未有做马匹生意了……”

    龙翔天的话语打断了还在思索中的陈仁海,“想来不会,今日我与他交谈时,他的言语很放松,丝毫未有紧张之感。我借看马之机探他虚实,他也将马匹之事悉数告知我,丝毫未有掩藏,若他撒了谎,定会与我有防备,言语之上便不会与我说如此多关乎马匹之事。除此,我等回府衙时在集镇中已沿街过问了近来这里可否有过马匹进出,百姓们皆言开春时这个分舵便没了动静,只见走的人,不见走的马。”

    陈仁海听到龙翔天言语后点点头,他相信龙翔天的判断。随即道:“杨捕头,明日尔等搜寻最近的赌坊,捉拿这个白皮子。”

    白杨道:“梅兄,还请书信飞鸽与甘凉府中,让李兄从甘凉府中拟出海捕文书速发放于各州县,捉拿这白皮子。”

    龙翔天道:“还有,让李兄差人前去回部西北马会中再探御马之事。我等立马拨兵马一千开往回部,先走官道前往甘凉府上与李兄汇合。”

    白杨道:“府衙中还需有人坐镇,任超贤与宇文枫还是不要跟去的好。”

    陈仁海道:“李兄伤还未好全,不可单独带兵前往,若有危险,他一人恐难应付。”

    龙翔天道:“我带兵连夜赶去甘凉府中会和李兄,你等在此再细细查探,若有这白皮子消息飞鸽联络。”

    夜过得依旧慢。如此过了约有三日,回部的小镇中还未破晓便有军队赶来昨夜龙翔天等人赶到陇西时已是四更,陇西离回部西北马会所驻的小镇只有不到二刻时间的路程,故龙翔天等人未有歇马,军马直奔回部小镇。路上李德飞与龙翔天说了巡捕房的人在周将军房中搜寻到了许多封未有寄出的家书,且日期都是连着的,直到昨日才止住。这让龙翔天又思索了一番,那夜里他写的难道也是家书?只可惜李德飞未记住家书的内容,因为龙翔天来得急,李德飞未将家书带上,还将其交予任超贤管理着。

    小镇之中涌入大批军队,镇子的宁静被打破了。街上的犬吠了几声,便也识相的躲开。房舍里的住户知道军队来此,便也明白镇子上多半是出了事端龙翔天虽留了九百人在镇外暂时驻扎,自己与李德飞共领一百兵马去镇中,可如此多的兵马,老百姓们还是惧怕。这宁静的镇子中,老百姓都过着自己该有的生活,曾经西北的战火已将他们吓怕了,虽然边关离他们还有些远,可当时战争的恐怖谣言已让他们觉得,但凡有军队来,必定是要出事了。

    西北马会很是显眼,这里的镇子只有一处稍显气派的地方。那府宅上的牌匾上书“万马奔腾”。台阶下立着两头石狮子,龙翔天与李德飞一同到了宅门口,手下的兵士下马前去扣门。

    大门一开,小厮们见到眼前都是些着了铠甲的兵士,小厮道:“各位军爷,不知驾临府上有何事?”

    龙翔天道:“小哥,大内查案,我等需与你家掌柜的叙话。”

    小厮见龙翔天话语一毕,又亮了腰

    牌,立马答道:“大人稍等,小的马上去通报。”

    少时,大门打开,葛会长上前对龙、李二人作揖行礼,道:“两位大人来府上查案,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李德飞下马上前搀起葛会长,道:“帮主不必如此,我等只是来了解案情的。”

    葛会长道:“好,好……两位大人里面请”

    龙翔天转头对所有兵士道:“尔等在这里守候”说罢,所有马匹及军士皆矗立站好。

    厅堂之上,龙翔天将那日去分舵中之事告知于葛会长,葛会长听后便道:“徐舵主说得不假,其实不止他这里,好多分舵也没生意可做了许久。不知多少驯马师辞了位,这甘凉一代,我一时之间上何处去聘用新的驯马师?说来也怪,驯马师们都不惜一切代价离开马会,哪怕我告知他们离开必须将本月未训完的马训好,可他们宁可赔上马钱也要离开。”

    龙翔天问道:“如此异常,帮主可知他们为何而走?”

    “他们一心要走,问再多也无异,且问了,恐他们也不会实话实说。我原先以为是别的马会将其挖走,可我已派人打听,他们也未聘我手下的驯马师。驯马师走了恐有一半,有的分舵甚至一人都不剩了。如此,帮中集会后作了调整,便到了运送御马之时,若御马送到甘凉府中,我等便有两千两银子入账,取出一千五百两我等便可去请新的驯马师或从帮中再培养些新驯马师,可这御马……”葛会长道。

    “看来这股反朝廷的势力是拿尔等开了刀啊……由此看来,敌人不简单啊。他既知帮中生意周转,在尔等训马季时以重钱挖走了你许多训马师,让尔等供应马匹不及,丧失顾客,又劫了尔等马匹。可这究竟为何?只为了让我等前来?若是想映证谣言,袭击东路军营便是,费尽心力劫了御马,究竟是为何?”李德飞疑问道。

    龙翔天也陷入沉思,少时便问道:“帮主,近来江湖当中你等可否得罪过其他门派?”

    葛会长思索了一会儿,道:“我等马会只做生意,没有冲撞到这西北其余帮派的利益,更说不上开罪一事。”

    “沙溪帮与尔等也没有瓜葛?”龙翔天问道。

    葛会长道:“沙溪帮只做牛羊与珠宝贩卖生意,与我等贩马商人无太大交集。除了年初买了我等一众马匹外,也没有什么,就只有十来匹马,且买的大都是下等马。除了此事外,便也没有了。”

    “与他们做这笔生意的人,是谁?”龙翔天问道。

    葛会长道:“是在下的下属所做,他此刻也在帮里。是陇北分舵的舵主,近日来帮上交账,各位大人可否有事想问他?”

    龙翔天点了头,道:“让其上厅堂来,我等要与他问话。”

    葛会长立马差人到后院之中去请那人,少时,那人便到了厅堂之中,见到了葛会长与龙、李二人,便立马上前拜会。葛会长道:“张舵主,今日朝廷的大人前来帮中查案,想与你问话,知道什么便与两位大人说什么,你可知晓了?”

    张舵主道:“两位大人有何事要问?”

    龙翔天道:“与沙溪帮做生意时,是他们的人来谈的,还是他们托人前来的?”

    “年初之时,好像大年初四,便有沙溪帮中人来与我等洽谈买马事宜,这也是年初到目前我等做得最大一笔生意了。除了沙溪帮中人,却也有些商人。”张舵主道。

    “商人?可有一个姓于的?”龙翔天问道。

    “姓于的商人,好像没有。只有两个马商,是从中原来的。”张舵主道。

    李德飞明白龙翔天之意,龙翔天依旧怀疑于掌柜来到了此地,并与沙溪帮袭击了他们两次。李德飞继续问道:“张舵主可否记得这两人的样貌?”

    张舵主将两人的相貌照着自己的想法凭着自己的记忆悉数说出,可这些样貌确实大都是平常之人可见的,且于掌柜本身样貌也无特点,除了所说的年龄与于掌柜相仿,其余的好似不可断定。

    随后,龙翔天便让张舵主回到后院之中,那两个马商定有嫌疑,一个姓王,一个姓张,若能抓到此二人,此案兴许还可推进。

    李德飞道:“不如我等先拜别葛帮主,出了帮会后,我等先去陇西歇马,再议此案吧。”

    龙翔天点头后便起了身,两人随即拜别了葛会长,一同出了大门。兵马随即离开了镇子。快到陇西城中时,一只信鸽盘旋于队伍上空,龙翔天立马差斥候上前接了信鸽,只见信鸽上写道:“沙溪帮内斗,帮主受伤,已被救下。陈仁海。”

    李德飞见状道:“沙溪帮出事了?这……”

    “定是有人挑唆的,我等此刻去陇西城中带足水和干粮,先回到甘凉府中。共议此事”

    天还未黑,一千军马出了陇西城中。一个时辰后,伴随着寒意,天已全黑。夜里风沙还在,虽未有遭伏时那么剧烈,可马匹跑得快,这风刮到脸上就如刀割一般。

    沙漠中不知何处又起了风暴,爆裂声又起,象鸣之声也随之而来。

四十八回:两着险棋心中起,敲山震虎摸谜底

    风暴渐渐围向官道,龙翔天立马道:“传令军队列阵,喝下方才发放的水”斥候立马出列向后传信。风暴愈发近了,四面八方都有风沙,很快便要逼近队伍了。

    队伍列出了阵型,似太极状立马围住了龙、李二人。龙翔天道:“诸位,携手御沙”言语已毕,三层士兵便立马携手,风沙吹过,带着寒意与刀割吹过所有人的面庞。兵士们都忍着疼痛,骑兵边挥手赶沙,都在稳住马匹。龙翔天与李德飞也在挥手赶沙。

    只说龙翔天在陇西城中将御毒的丹药化在水里,分发给了众军士,已防在被风沙袭击。

    可丹药需有些内力才可抵挡,兵士们虽都习过武,可内功都有高低,如此急的风沙,有的兵士早已撑不住了龙翔天想等对方内力不足而逼退风沙,可他也知道许多兵士的内力恐怕撑不住,可若加紧行军,后方队伍陷入风沙中定会全军覆没。此时聚士兵与此,尚可相互扶持,伤亡恐会小一些。

    这是龙翔天的一着险棋,接到陈仁海的传书他便推测敌人恐要对他们下手了,城外驻扎的兵士已将他们的决心暴露这几日他之所以一会儿让军队封锁,一会儿让知府恢复城中值守,就是想逼出敌人的意图,敌人不知他用何计策,才会慌乱,才会主动出击,他们才能看出更多线索,目前他们手中的线索实在太少,除了周将军外他们没有更多有用的线索了,可周将军更多线索目前他们还未挖出。这一步险棋是龙翔天赌的,他的计策大都有些冒险上次陈仁海等人进入大漠中,也是一招险棋,好在那次他赌对了。

    两三个兵士已口吐白沫,好在他们周围的兵士还未中毒,阵型还未散开,可随后又倒下了几名兵士。李德飞好似想到了什么,立马通知周围的兵士一会儿随着乐曲声层层大喊,兵士们传出消息后,李德飞的埙曲又响。音浪配合着兵士们的喊声,层层冲出气浪,风沙被冲击了几次,最终便散开。龙翔天望见大漠中月光好似照出了几个身影。这么多时日,终于发现这风沙背后的人。

    李德飞喘了几口粗气,龙翔天道:“快快将伤员驮到马上,返回陇西”

    军队立马换了阵型,向陇西城走去。

    天明时的陇西城东路军驻兵处,伤兵们都已安置好,丧了命的兵士也都将他们厚葬。军营当中,龙翔天道:“昨夜我见到了这些身影,他们便是沙溪帮的叛徒。”

    李德飞道:“龙兄,你可看仔细了?”

    “夜里月光下的身影逃到了大漠中,我看得清楚,只是队伍那时有伤亡,我不得不调转兵马回到城中。”龙翔天道。

    李德飞道:“我等的行踪似乎都暴露在敌人眼前,大漠中我等已遭伏三次,且这次直接在官道上便来伏击,究竟是怎么回事?”

    龙翔天道:“甘凉一代还有内鬼,敲山震虎一计出来,这内鬼还是西北马会中的人。”

    李德飞疑惑道:“西北马会中的谁?葛会长?还是张舵主?”

    “此时还不敢肯定,葛会长的嫌疑较张舵主的大。”龙翔天道。

    李德飞道:“龙兄是因其对训马师离帮的看法而怀疑的?”

    “对,若是走了零星几个驯马师,他不想过问也实属常情。可走的训马师愈发多,他却还是这般,且话语中只有无奈,未有着急。如此风轻云淡,确实有些令人生疑。”龙翔天道。

    说话间有副将来军帐中报,言有凉州城与甘凉府的飞鸽传书来此。李德飞立马让其呈上,随后副将便退出了军帐。

    两人拆开了信条,少时阅毕。龙翔天道:“甘凉府中任超贤审问了武隆的家小,说武隆在我等出城那夜曾出过家门,回家后为其带来了一笔银钱,且说自己要出趟远门,让他们拿了钱离开甘凉府,到陇北去等他。你那信条上写着什么?”

    李德飞道:“陈兄他们救下沙溪帮帮主后,帮主道是帮中的叛逆私自进大漠被他察觉,随后便召集那些人到帮中议事,帮中那批人说要离开帮派去奔个好前程,之后支持帮主的兄弟便与之争吵,之后便火并了一番。陈兄他们赶到时正好赶上帮主负伤,可活着的叛逆却逃窜,未抓获一人。”

    “他们还是藏不住了。”龙翔天点头道。

    “那我等该如何做?”李德飞道。

    龙翔天道:“再赌一次。”

    傍晚黄昏又起寒风,今日风已无昨日那么凛冽。西北马会总舵里,葛会长在书写着什么,一人进了房中。

    “来了。”葛会长道。

    那人丢下了一个袋子,道:“这是替你赚来的钱。”

    葛会长道:“袋子装银票,可真有你的啊。”

    “没办法,赚得多。”那人道。

    葛会长打开了袋子,数了数,道:“只有这么点?”

    “五千两还不够?”那人道。

    “你说能替我卖到八千两的。”葛会长道。

    “我拿了三千两。本来要说对半开的,看你折了不少人,故让你多了一千两。”那人道。

    葛会长笑道:“如此我还需感谢你了?”

    那人道:“这倒不必,替你除了那些‘不忠’的训马师,如今你便可以生意不景气为由,让你剩下忠诚的训

    马师加大幅度训马,维持你的生意,虽你给他们提了酬劳,可你私底下却赚了那么多钱。其实方才我所说的‘不忠’却也不对,他们近来觉得你赚得多了,想与你说涨些月钱,或是让他们一日少训几匹马,你就来了这么个欲擒故纵。还让朝廷怀疑到了别人的头上,至少你目前是被洗脱嫌疑了。”

    葛会长未有回话,将方才写好字的纸张轻轻撕碎,又揉成一团,放到纸篓当中,道:“若不是你出现,恐我还不知可用这法子做出这等事来。”

    那人道:“此事是我家掌柜的所做,我拿了三千两银子,他还不知道。”

    “你就不怕我说予你家掌柜的?”葛会长道。

    那人随后出了门,道:“说了也无妨,你们今后找不到我了。钱真是好东西,有的人果真能为了钱丢弃一些宝贵的东西,可说破大天,也是人心变了,这与钱恐也无太大关联。”

    随后他将那些银票从衣兜中丢出,道:“把这二千两银钱交予王掌柜,与他说我要走了。留下一千两,我去做点生意,我会记住他在我落魄时送我的一碗面,也记得他与我说的话,只是面好吃,话难听。”

    葛会长上前想多说一句,可那人径直出了大门。

    那人到了街道上,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便立马藏到了路旁的房舍后。

    庄上又来了一批人,这批人约莫有八个,随后进了门中。

    今夜的月色没有那么明朗,虽然风未有前几日这般,也许今日便是夏要来临的前奏,恐怕今后的风会渐渐恢复一些常态的,至少这里的百姓是这般想的。

    葛会长道:“这是什么日子,才来了一人,又来了一拨。”

    “来的人是谁?”为首的人道。

    “王掌柜,那人便是你的手下。他拿走了你的一千两银子,给你留了两千两”葛会长将银票递给了他。

    王掌柜道:“哎……他始终是不想来我处,无缘便算了吧。我等这条船不是任何人都能上来的。张掌柜,你说是吧?”

    那张掌柜道:“那是自然,若无王掌柜收留,我想我便做不成掌柜了。原先与官府赚钱,差点把命都赔进去,自己的主子虽说保住了我,可事后怕我泄密,竟让人来要我的命。好在有王掌柜的人搭救,不然恐我便没了性命啊。”

    “哈哈哈……我是看重张掌柜的才能,你看,你一出马,我黄象甲便重创了甘凉军,且弄得甘凉一代人心惶惶,如此我‘天道’才能大展身手。我定会向宗主表你之功。”王掌柜道。

    少时门外又有了响动,有小厮前来通报,道:“是那两位朝廷的大人来了”

    众人有些慌乱了,葛会长道:“先去后堂躲着”

    说罢自己整理了衣帽,便出门相迎。少时,便引龙翔天等人一同到了厅堂当中,龙翔天道:“葛帮主,我等昨日回去商讨后,觉得此案有颇多蹊跷,故想来再问上葛帮主一番。”

    葛会长笑道:“两位大人夜访,定是有急事,两位大人有何事便问吧,小人定是知无不答。”

    说罢,几人分宾主落座于厅堂上,下人们上了茶。

    李德飞问道:“还请问帮主,可否向我等说一说帮中原有的驯马师白皮子?”

    葛会长道:“哎,此人虽有训马之才,可是贪得无厌,来了没多久,便与我说要涨月钱。他来此还未满两年,便要拿一等训马师的钱,虽说他训得马比同等训马师多,却与我提出这般的要求,真是无理啊。”

    “那此次他是否是第一个向帮主提出辞位的?”龙翔天问道。

    葛会长道:“不是,但他确实辞得也早。”

    李德飞道:“方才凉州城外的镇子上,一家客店里,有官员发现了他的一封书信。”

    “哦……那这书信中写了……”葛会长问道。

    李德飞打开了书信,念道:“若我死于非命,杀我者葛斌也。”

    葛会长听后立马慌乱起来,道:“两位大人,这……这是离间之计啊,大人们明查啊”说罢,他便立马跪倒在地。龙翔天道:“我等还未看出其中端倪,且这白皮子还未有踪迹,仅凭一封书信是无法断定的,帮主还请放心。不过近来帮主就只能帮中,不可随处去了,且帮中各大小生意也不可再做了。少时我等会让兵士来将其暂时封锁,到案件侦破之时我等再将守卫撤掉,随后帮中生意再行恢复吧。”

    “如此……也好,可各分舵都距总舵较远,各分舵还需找人通报,此事……两位大人看该如何处理?”葛会长道。

    李德飞道:“我看不如这样,少时等我军到了后,我让斥候送信于帮中各处便是。”

    葛会长点了头,道:“不知大人之师何时能到?”

    龙翔天道:“我等方才先来的,恐再有一刻钟便有四百兵马到了。”

    “如此甚好,不过此时天色已晚,若等到兵马来时,两位大人该去哪里歇息?不如就留在帮中过一夜吧。”葛会长道。

    李德飞道:“我等还需赶回甘凉府上,如今案情愈发曲折离奇,我等还需连夜回甘凉府中商议案情,陇西一代由我等调用甘凉军看守。”

    “原来如此。”葛会长道。

    龙翔天起身,道:“此事我等只是告知于葛帮主,葛帮主不可外传。等到兵士来时,我等便回甘凉府中。此为公事,还请帮主见谅。”

    葛会长点了头,道:“此为朝中办案,小人是何等草民,怎敢怪罪?”

    龙翔天稍稍在厅堂走动了几步,随后便又坐回了座位当中。葛会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少时有小厮来报,一阵耳语后,葛会长起身道:“家中俗事,两位大人,小人失陪一会儿,还请恕罪”

    李德飞道:“家中之事重千斤,葛会长在此请便,我等在此便是。”

    葛会长起身拜别两人后便到了后堂之中。后堂之中的其他人已等得不耐烦了,葛会长见状立马上前,道:“这该如何是好,他们怀疑到我头上了。”

    王掌柜道:“老张,这该如何应对?”

    张掌柜道:“敌不动,我不动。兵士就算封住了这里,可却没接到搜查之令,我等根本不用惧怕,在此等上段时间,等他们的疑虑消了,我们再走不迟啊。”

    “可那白皮子不知死了没有,他的书信可是个不利的东西,这个人,竟能逃得不知所踪,慢了一步,未有将他做掉。如今我等被封住了,消息一时之间发不去,且沙溪帮才内斗过,尔等恐不好调令了。”葛会长道。

    王掌柜道:“不用着急,沙溪帮的两位高手还在此地,不如听听他们的高见:乐子进,陆强,你二人有何看法?”

    乐子进道:“只有这他们两人在此?”

    葛会长道:“前院小厮来报只有他们二人来此,军队还需两刻钟,如今过了不到半刻,想来还有一刻半才能来到此地。”

    陆强点点头,道:“若等兵马都到封锁了此处,恐就不好办了。且各舵主也不知葛帮主之前所为吧?”

    葛会长道:“此事不是王掌柜单独与我做的生意吗?借着训马师与我之隔阂这一道东风刮起了漫天大火啊:瓦解沙溪帮,收其残余徒众;袭击东路军,散布谣言,之后各位还想做什么?”

    “听葛帮主之言,是想在此刻弃我等这条船了?”王掌柜道。

    葛会长道:“倒也不是,只是尔等行事甚密,不知尔等究竟为何?为财?为仇?还是其他的什么?”

    王掌柜道:“此事葛帮主还是不要打听的好,沙溪帮一毁,我等需立马撤走了。这里离陇西很近,只要过了回部,穿过边关,他们无法追踪我等。等风平浪静之时我等再回中原继续我等之事。葛帮主帮我等度过难关,我这两千两银子也归你。”

    “那我该如何帮各位?”葛会长道。

    陆强道:“召集你帮中能手,与我等一同杀了这两人”

    葛会长双眼瞪大,问道:“要在此杀人?杀不了怎么办?若杀了,人死于此地,官府定会找到我帮上?你等就想拿这两千两银子让我舍了整个帮派?”

    “葛会长再犹豫一会儿,军士一到可就不好办了。此时他们还未有想法说要搜尔等帮中,若到时他们想起要搜查,恐就不好办了。我等在此,你该如何与他们说?”乐子进道。

    “他们从未见过你等,有何可怕的?”葛会长道。

    张掌柜道:“他们见过我,原先在洞庭府办案时便见过我,故若他们搜查我等都会暴露。”

    葛会长有些怒火,道:“仅凭你一人,你就想让我帮中兄弟为你卖命?你还想断我的后路?”

    张掌柜便是半年前在洞庭府中逃出的于青。从他言语中看出,此人此时已在为王掌柜做事,不再与宫中皇子卖命了,从他话语中可知,那宫中皇子好似还对他下了杀手,如此他定也不会为其卖命了。而他加入的这股势力,想来就是为了反抗朝廷,否则这些画册便就说不通了。

    这股势力还在东南之中,恐还在朝野各处。恐今后朝野看似太平,也会掀起阵阵波澜了。

    “葛会长可会作戏?这里的兄弟没了还能再招,钱财可招来兄弟的”说罢,于青又掏出三张银票:三千两银子。“这些银子,够买你帮上的兄弟了吧?”于青道。

    夜很深了,厅堂安静得出奇。龙翔天的手指轻轻地点着桌面,盯着房梁,李德飞闭目静养,他们好似也在等着什么。

    后院乱了,声响传出,两人丝毫没有动静。少时,陆强与乐子进一同杀出,龙翔天双眼一睁,柔剑出鞘接过了乐子进的长刀,两人交起手来。李德飞跃起与陆强交起手来,陆强的短刀很快,可李德飞的拳也毫不示弱与之正面交起手来。

    手下们与陆、乐二人,围住了两人,厮杀声愈演愈烈。龙翔天的剑式扫到了其他几个手下,一剑架住了乐子进的长刀后,其余刀客的刀又杀来,龙翔天缠蛇身法转过,几个刀客的刀扑了个空,直接砸裂了厅堂的地板。李德飞此时被围住,陆强虽不是他的对手,可加上如此多的刀客,李德飞一时已落了下风。

    龙翔天缠蛇身法跳出包围圈,一把抓起李德飞跃到书桌前,两人合力将书桌推到众人面前,内力一爆撞开了所有人。埙曲一起,众人忽觉胸闷头晕,陆、乐二人运足内力抵挡,两人趁乱冲出了房舍中。

    两人一并跑到小镇街道上,趁着夜色跑没了总踪影。

四十九回:黄象首死里逃生,众官员布网捉贼

    夜色中龙翔天与李德飞一同跑到了官道之上,方才那一幕被刚才出了总舵的那人全都看到了。总舵的庄上此刻没了动静,街对面的百姓在房舍中虽听到了此响动,可这些都是在庄上的厅堂发出,他们自然不会出门来看。故那人的踪迹未有暴露。

    那人走到了街上,沿着与两人相反的方向出了小镇。小镇的官道上,龙、李二人驻足回头望向这个镇子。龙翔天道:“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了,这西北马会果真没那么太平。”

    李德飞道:“是葛帮主派人来刺杀我等,还是与沙溪帮一样的内斗?”

    “方才的声响确实很大,可为何他与我等说的是家中的事?若他们帮派真的有内斗,为何要隐瞒?朝廷有人在此,若他知晓帮中有人会对他有不测,他定会让我等先走且求助我等带兵或捕快来此,这才对他有利可图,而不是让我等留于此地。这不过是敌人与他的金蝉脱壳之计罢了。”龙翔天道。

    李德飞点了点头,道:“西北马会其余分舵此刻定还不知他们的帮主与外人勾结贪了许多财。这总舵中的许多手下想来也该是被他用钱给卖了。龙兄此刻是否还怀疑这帮幕后人中有于掌柜?”

    龙翔天道:“两个商人,可与我等交手的那两个领头的人看模样不像商人,他们所用的武功似乎是一派的。”

    李德飞点头道:“对,这二人的内功呼吸一致,练得是同一派的内功:这种内功法门非道非佛,是混杂而成的内功,但二人确实是同一路数。”

    “沙溪帮。”龙翔天道。

    李德飞疑惑问道:“那日冲撞到我的内力好似有些不同。好似有两种不同的内力,如此来看这里真有于掌柜?”

    龙翔天道:“此时还不敢全然断定,可这西北马会定有问题,葛帮主此刻想来准备让其留在总舵中,直到案子不了了之了,再将其送走。他们在等着我等的军队到此。若他一直等不到,想来就会另谋他策了。”

    李德飞道:“对,葛帮主想来只是贪财,未想与他们谋反朝廷的。可如今他想置身事外,恐也难了。这些人不会让他们轻易逃脱的。”

    “如今我等的军士都在镇外驻扎,他们还一直认为我等军队在路上,故想在军队来刺杀我等,随后伪造帮派内斗,我二人死于非命的局面。此刻就算我等逃了,葛帮主也可与军队中人说,帮中发生了内斗,我等助他们平叛,已与叛徒打了出去亦或是其他的谎话,只要让军中疏于防备,那几人便可逃出,至于他自己,完全可与我二人再重复帮中内斗的说辞。若我二人已于此刻毙命,他们便更好应对了。”龙翔天道。

    李德飞道:“龙兄好计策,此时他们正在想对策,我等该如何?”

    “此刻他们想着等不到军士,定会走两条路,两条路皆有风险,可此时他们中了我等的计谋,我等已有主动,无论他们走哪条路,我等都可有应对之策了。”龙翔天道。

    “两条路无非是:识破我等敲山震虎之计,乔装混出镇子;继续潜在总舵里。可这两条路我等也未必好破。”李德飞道。

    龙翔天道:“此时发令让军队入镇,抓了他们”

    李德飞说罢,拿了号令旗,发出信号,烟火一展。少时,马蹄阵阵冲到了镇上,两人此刻也到了西北马会的大门旁。军队立刻破门而入,只见里面聚集了一群人正在商议着什么事宜。

    龙翔天道:“拿下这群乱党”

    说罢军士们一同与这帮人厮杀起来,入夜的街道寂静无比,而总舵之中却杀得昏天黑地

    龙翔天一剑架住于青的大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龙统领果真才智过人”于青道。

    龙翔天道:“只怪你藏得不深,被我给挖出来了。不过说来你也不差,竟能从洞庭府逃至此地”说罢,龙翔天一剑扛开了于青的刀。

    李德飞此时已率众杀退了许多徒众,乐子进与陆强两人合力才将李德飞的招式压制住,此时李德飞有军士们相助,也不落下风。周围的徒众已在厮杀中身亡了许多,于青见战况不佳,立马让所有人边打边撤回了后院当中。军士们层层压制,也将其逼到了后院当中,于青等人从后门中跑出,街道军队的包围,又陷入了一战。

    “一间房一间房地搜”李德飞道。话音刚落院子里便都是兵士们的身影,除了搜出了身受重伤的被绑住葛会长外就是其他的一些银票。只说于青使出御镖阵一路杀出一条道来,巷子里的厮杀中,有兵士砍伤了乐子进,陆强抓起乐子进一路跟随这于青,王掌柜被其余几个刀客护住,众人一路冲出包围圈,受伤惨重龙翔天率领着军士在后边赶,他的剑已击杀了七八个刀客,陆强的肩窝也被他刺中了一剑。

    几人奔逃到了马场,抢了马匹准备逃跑,又被军士们围住龙翔天道:“快快束手就擒”

    于青道:“起阵法”说罢,乐子进将一包药粉撒出,马场的地上有沙,乐子进、陆强与于青三人运足了内力沙子果然流动

    起来,一时间便造起了风沙,风沙与药粉混在一起直奔包围的军士们而来。

    龙翔天方才未让军士们服下御毒的水,自己身上也未带御毒丹药,便立马对周围军士道:“快撤”

    说罢,所有兵士皆撤出了马棚,慢了的人被风沙侵袭后,便直接倒下此时的药量很大,故许多兵士完全抵御不了这样的毒。

    好在大部分兵士撤到了总舵的院落当中,李德飞见状问道:“龙兄所遇何事,为何所有人如此慌张地撤回来?”

    龙翔天叹道:“万万没想到,他们还能在此御沙哎,功亏一篑”

    李德飞看了看重伤了的葛会长,道:“好在我等还有所斩获,且敌人已露了相,我等再行追踪便是。”

    “葛帮主,此刻快快醒来,将功补过,还有生路一条。”龙翔天道。

    葛会长看上去确实受了伤外边被打得皮开肉绽,衣衫也破了许多,这都是很明显的鞭子印痕迹,龙翔天为何会这么说?

    李德飞道:“看他气息微弱,且有明显外伤,而且伤口还渗着血痕,你怎会说他是装的?”

    “方才的响动声音过得很快,之后便有人来到前厅了,如此快的时间内斗,能将他打成这样?”龙翔天道。

    葛会长依旧未有动静,李德飞此时静下来想到方才搀扶葛会长时其手肘上的脉搏,立马感到了些异样,便点了其身上的三处穴道,葛会长的手肘跳动了一下。李德飞立马道:“他这三处穴道被人暂封住,故气才会如此弱。”

    葛会长此时才醒来,道:“这都没有瞒过你等,不过龙大人,我是真的受伤了,这点,想来是你错了。”

    龙翔天道:“我从未说过你受伤是假,我只说你被打得皮开肉绽与贵帮所造的‘内斗’有些矛盾。”

    葛会长点了点头,道:“两位大人果真厉害,葛某服了,如今被尔等抓到,想来是难逃一死了吧。我知道两位大人一直想明白这股在西北的幕后势力,说来连我自己都不知。他们口中所说黄象甲究竟是何门何派,那本画册我看了,可我还是不知,这太平盛世的,怎会有人要反朝廷?”

    望着葛会长的苦笑,龙翔天道:“我也想不明白,为何那么生意如此兴隆的商会,其会长能为了几千两白银,陪着一些见了几面的陌生人作出背离兄弟,背离帮会,背离朝廷的勾当?”

    “这世上之事谁又能想明白多少,人和人啊,都是这般,你不懂我,我不懂你的”葛会长道。

    龙翔天道:“那便是如此了,你不知他们为何反朝廷,我不知你如何贪财,但我知你二人都犯了我朝律法,这便足够了。此时你若弃暗投明,按律我等可饶你不死。”

    葛会长起身,身子稍稍颤抖了一下,看来方才的伤确实有些疼痛,他道:“那王掌柜便是黄象甲的统领,他们隶属天道这股势力,可这股势力有多少人,分多少派别,如何计划反朝廷,我便不知了。只是他们先给了我钱,买了我训马师的命,随后又离间了沙溪帮,以其与黄象甲的人一同劫了御马,将御马售走后便随后袭击了东路军营,想来是拿此事映证画册中的话吧。”

    龙翔天道:“如今我等只能将帮主暂时押回甘凉府当中,随后等到案件侦破时,再行定罪,不过帮主请放心,我等会向皇上请旨免你一死。”

    “我听那张掌柜说,上次在洞庭府,你等还未来得及请旨,杀人的令便到了。黑狼帮帮主虽帮助尔等,可还是被摆在处死之列,如今我能免于一死?能免则免,若不能免我的死罪,还请两位大人照顾我妻小,将这几千两银子交予他母子,这几千两银子便是他们与我的,想来也无什么用处了,就留给家人吧。他们在陇西城中,等斩首告示一出后,他们定是知道的。”葛会长道。

    李德飞道:“你所托之事我等会去料理,可你还需将你所之事悉数告知我等,否则我等也无法帮你料理家事。”

    葛会长道:“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黄象甲只用了钱便将我收买了,我脱身未遂……”

    龙翔天的厉声打破了葛会长的支吾声,道:“那御马去了何处?”

    “御马是他们售卖的,我完全不知晓”葛会长道。

    说话间又有信鸽落到军中斥候手里,斥候接了信鸽后便拆下纸条送到了龙翔天与李德飞处,李德飞接过了信纸,打开阅毕后道:“陈兄说案情已有推进,周将军招供了细节,白皮子已抓获,陈兄让我等来西北马会中查证。”

    龙翔天道:“书信一封到甘凉府中,说我等已有斩获,立马前去甘凉府与之会和议案。”

    斥候听言后立马退下写信。李德飞对兵士长道:“立马拔营,进发甘凉府”

    夜里偶尔吹了几丝凉风,可这样的凉风已无前几日那么严寒。

    天明时的甘凉府衙上,白杨又拿着那画册看着。这几日他们抓获白皮子后,又回到了甘凉府,白皮子的招供让他们有些不解:白皮子只说自己想让葛会长加月钱,葛会长便一

    直推辞,不正面回应,且还与他吵过一架,让他先把马匹训好服了帮中之众再与自己说此事。随后,白皮子听闻有驯马师辞了位,自己也便提出辞位,随后自己拿了银钱便离开了西北马会。可他感觉自己好似被别人盯上了,他觉得有人会对自己不利,便藏在运石料的马车中逃到甘凉府中逃脱跟踪。可惜自己嗜赌,便在甘凉府中一处暗毒坊中玩了两日,随后海捕文书一发,他便知自己被官府盯上,再想故技重施逃出甘凉府时便被抓住。

    这份口供显然易懂,白皮子未受任何挑唆,是自己离开的,故陈仁海才在书信当中让龙翔天等人到西北马会当中再查证此事周将军的家书被陈仁海解出了端倪,只说这周将军的家书内容都很一致,如最开始二月初三的那封中提到“二月初三,倍思吾妻儿。”,再如“二月十五,妻儿不归家,甚思。”都是这些短短的内容,却都是重复的,若是妻儿探家,怎会如此?且在之后的书信当中,周将军还提到了“哀哉”这般的话语。

    陈仁海随后到牢中又审了周将军,之后周将军嚎啕大哭道是有人绑了自己的妻小,逼他嫁祸官员,故意引歪朝中官员的断案。他一直不说,是觉得对方无处不在,害怕走了风声。且自己当时甘凉府中,家小在陇西,那群人书信予他后,告知他若报了案,他们便让周将军永远见不到自己的妻小。心中有着自己妻子的簪子与孩子的一缕头发。对方也不向自己索要银钱只让自己做这件事,如此便有风沙袭击军营及他嫁祸胡知府一事。

    陈仁海答应其会将其妻小救出,可如今自己也没办法应对,对方果然是难缠的对手龙翔天等人未将其抓住,也是只抓到葛会长这样受了蛊惑的人,而黄象甲的要员,他一无所获;陈仁海只抓到了白皮子,却觉得此人也与案子似乎无太大的关联。

    少时,后堂有马巡抚前来传话,说一千甘凉军马已在城外驻扎,龙翔天与李德飞已进城中。陈仁海与白杨一同出了后堂,在院落中迎到了二人,众人相互拜会后,一同进了后堂中议事。

    正午还未到,这几日的天已有些回暖。

    “如此说来,于青在黄象甲之中,沙溪帮中还有两名要员在此之中。”陈仁海道。

    龙翔天道:“只可惜,让其跑了,从那个小镇中不知能跑到哪里去?”

    陈仁海思索了一会儿,对着墙壁上甘凉的地图上看着,道:“龙兄、李兄去了西北马会后,我等就让所有州县戒严了,我等有令,凡见受刀剑伤之人或有包扎伤口之人进城,立马扣下送入当地府衙询问,若无异后再放出。他们此刻都受了伤,进城定会捉到,且兵部已接管了所有州县府衙,他们恐难进到城中。”

    梅锦道:“只是不知他们的爪牙此刻在何处,之前我想是那些菜贩子,但龙统领与之交战他们未有动用自己的人,而是用的西北马会中人,他们的人到底在何处?难道就地消失了?他们流窜于各州县中,想来会接应到他们。”

    陈仁海道:“原先未有戒严,他们流窜倒是易事,可如今戒严,若无府衙批的通行证,他们是不可出城的。想来要出城,也不是容易的。”

    “可是城外的那些乡镇?该如何?”龙翔天问道,他想到西北马会就在回部的一个小镇当中,这是很难查探到的。

    陈仁海道:“小镇大都在得分散,且要过官道才行,官道上都设了路卡,想来不好通过。若要走大漠,他们只有零星几人,且逃得如此仓促,未带够水和干粮,此时他们已是穷寇,我等已将甘凉架上了天罗地网,想来他们是难逃这天网了。”

    任超贤道:“但我等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属下觉得,此时陇西、陇北、回部、凉州、甘凉四座城池及下属县城,除了严加看管外,每日需一巡一报,一为安民,二为探敌。且周边的乡镇不仅要在官道设立官道,也要每日巡逻,谨防敌人有机可乘。”

    “如此甚好,龙兄所带回的兵马稍作整顿后,便留一部分在城中巡逻,一部分沿周边乡镇与城关搜寻。”白杨道。

    龙翔天点了点头,随后魏公公等人便又进了府衙中,未等侍卫通报,便进了后堂,见到众人在此议事,道:“今日龙统领又抓获一人,想来案子又推进了许多,几位大人可否与老奴说上一说,以方便老奴告知皇上”

    陈仁海起身道:“魏公公,我等如今只又抓了西北马会的葛会长,他也只是敌人的棋子罢了,真正的敌人还未抓获,且由龙兄所言我等已知,御马是追不回来了。”

    魏公公点了点头,道:“这御马未能追回,皇上五月要游园可该怎么办?御马每年都要供到宫中,诸位大人是知道的,皇上赏官员御马是常事,诸位大人于京中的坐骑都是御马,且出来办案骑的也是御马……这御马流走得是最快的,若找不到了,少了这一百来匹马,该如何是好?”

    众人听了这话浑身不适,都没有发言。魏公公身后的马巡抚也知魏公公此言有些中伤几人之意,但此时的他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第五十回:甘凉画坊现奇尸,梅任二师献妙策

    此时已临近正午,府衙的厨房已开始筹备午饭,今日府衙的人又恢复了前几日的繁多,故厨房需多筹备些饭食了。

    龙翔天将头转到一边,他的眼神此刻有些不快,他自然明白魏公公的弦外之音。陈仁海道:“魏公公,这御马一案,牵扯出的不仅只有御马丢失背后的响马,还有一股反朝廷的势力已在这江湖之中扩散开来。如此来看,御马丢失事小,朝廷安危事大。且若我等只要能抓住这伙贼人,御马恐也能追回。还请公公与皇上书信之时将此事细说。”

    魏公公思索了一会儿,道:“那老奴知晓了,老奴在信中便说众统领打算将谋逆贼人抓到后再追回御马,将抓获贼人放在首位,御马之事随后。请皇上推迟或罢了御马游园之事。众位大人意下如何?”

    龙翔天起身时椅凳伴随着断裂之声,他一言不发出了后堂,直奔前院公堂当中。魏公公有些诧异,道:“这……龙大人这是何意?”

    李德飞起身道:“魏公公要这般写,李某无话可说。不过李某要告知魏公公的是,若不抓贼人,恐今后丢失的就不仅只有御马了,魏公公也知晓那画册中事,如今甘凉军东路军营被劫,魏公公也该知晓东南官员毙命之事,这画册上所画的事已有两件事应验,想来随后还会有怪事发生。此时不是在此指桑骂槐,冷嘲热讽的时机,而我等该是同仇敌忾,揪出真凶。”

    魏公公道:“诸位大人误会了,这是老奴实话实说,诸位大人确实是想抓出盗御马,出画册的贼人,之后再行查找御马之事?这是否属实?还请诸位大人赐教?”

    陈仁海点了点头,笑道:“魏公公放心写,我等专注办案。入了京城后我等还会与皇上细说案件,这些‘事实’都魏公公都可写,这是魏公公之职,万万不可失职啊。”

    说话间,龙翔天又进了后院,道:“方才城中捕快来报,城北的画坊发了命案。陈兄,我等还需速去查证”

    陈仁海听后立马道:“魏公公在此专心书写,我等前去查案了。”

    说罢,大内中人皆出了后院,到前院上了马匹,一路直奔城北事发之地。画坊已被捕快与兵士们封锁。一行人到了后,立马进了画坊当中。只见书案上有一人趴着,背后插着一把刀。

    陈仁海道:“冷决、宇文枫,将尸体验看验看”

    两人着了鹿皮手套,轻手将那尸体扶起来,只见那尸体面色已发白,掀开手臂,前臂已有了尸斑。冷决手指轻轻拨开了那人的眼皮,又稍稍打开了其口,查看了一下他的舌头。宇文枫用银针刺了其人中一下,沾了些血,冷决掌了灯火之后,宇文枫便将针头放到了灯火上烤,有了一股小小白烟。

    “有毒?”陈仁海问道。

    冷决道:“对,但不是服毒而死。”

    宇文枫绕道那人身后,撕开了那人背后的衣衫,只见那刀伤之处与普通刀伤倒也无异常,便道:“陈统领,我等还需细细验尸,此地非验尸之地,不如我等先将这尸体运回府衙当中,细细验过之后,再将验尸结果告知各位统领。”

    陈仁海道:“如此甚好,你等先与侍卫们回到府衙当中,我等在此再搜寻一会儿,这里想来不仅仅有这么一具尸体的。”

    如此这般,冷决等人收拾了尸体抬出了画坊,街上的人都围过来看。这几日的百姓们惶恐不安想来又要加一层了:画册出现、甘凉军遭袭、城池戒严、又到如今的画坊尸体出现。他们都很容易将画册出现与这些接二连三的怪异事件联系在一起。虽然官府都已发了安民告示,可如今的作用又能有多少呢?

    信的人自然相信官府,而不信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他们甚至可以想到画册中的事都会一一实现,然后这里改换天地,哪怕他们当中有人连画册中的字都认不全,可他们依旧相信事情要发生了。他们口中出现最多的话语便是那句“我听人言……”或者是“你竟然还相信安民告示”这类的话语,以显示他们的远见。他们当中有的人还说朝廷怕了,才会派如此多的要员前来查案。

    朝廷怕了?对,有的人怕了,可龙翔天等人不会怕,前往东南两府查案的蒲沐等人也不会怕,他们在担心百姓会惧怕,故才出了安民告示,可他们却不知道有人会说是因为他们怕了才帖出告示来。

    陈仁海在画坊中查探着,这画坊的后堂是一间卧房,有楼下的一间与楼上的一间。白杨与李德飞率人在楼下查探,陈仁海与任超贤、梅锦等人则上楼查看。

    龙翔天在画坊中问见到尸体的捕快,道:“前几日这画坊没有异样?”

    那捕快道:“前几日这画坊一直是关着的,听街坊邻居说,这画坊的主人除夕前便回家过年了,一直未有回来。昨夜画坊的二层卧房才点起的油灯,这上街巡逻的兄弟们也都是看到的。今晨巡街的兄弟也未见有异样,在那时画坊还是关着的。只是方才换班之后,画坊开了张,我等巡到此处,见画坊已开,可却闻到一股腥味,到了画坊中才见到此人闭目,可脸色有些怪异。进了画坊之后,有人只是这轻轻一碰他的衣肩,他便垂直倒下,如此我等才见

    到有一把刀插在其背后,我等不敢再有妄动,故上报到府衙之中。”

    龙翔天点了点头,道:“尔等出去把守,勿要让人来此。”

    看着这书案,龙翔天觉得有些怪异,为何案上会有细细的灰尘?这灰尘很微细,可方才却显出了些印记。龙翔天好似想到了什么,跑到了楼上。

    陈仁海在楼上的房间上看到了一个打开了的箱子,除此之外,床榻整洁,桌案所摆放的东西都很齐全,砚台上还剩了些墨,桌案上摆放着燃了的油灯。且这房中似乎还飘散着些油彩味。房间有两户窗子,一户窗子对着画坊的主街,一户窗子对着一条小巷,那小巷两边皆是住户林立,陈仁海手搭在靠着小巷的窗沿上,又退后细细看了两处窗沿。

    龙翔天此时上了楼,陈仁海望着龙翔天,道:“龙兄可否有发现?”

    “有些疑点,想上楼来证实一下。”龙翔天道。说罢,龙翔天便用踏了几下的地板,稍稍摩擦了一下,道:“木板上有些细沙,画坊上的书案上也有细沙。我听捕快所言,昨夜这里点了灯火,且这画坊已许久未有人来,昨夜点起了灯……”

    陈仁海打断了龙翔天的话语,道:“龙兄是说,若是画坊主人归家,书案上的灰尘定是扫了的,这楼房为其主卧,想来也该是扫尘了的,就算没有扫尘,这书桌上也不该是这般”说罢,陈仁海一个弹指,一些粉尘从书桌中荡起。

    “沙溪帮的人来过此地。杀人灭口”龙翔天道。

    陈仁海问道:“可昨夜有灯火,他们不会在此时动手……对了”说罢,陈仁海立马跑到那靠着小巷的窗户旁,看到了窗沿上的一些划痕。他用手指在此点了点,道:“这倒划痕,定有蹊跷”

    “画师……”龙翔天自言自语道,正在思索着,任超贤道:“画师不是在夜里死的,是在白日里便被人杀害了,且他恐为这西北一代作画册的人之一。”

    梅锦似乎懂得了任超贤之意,便道:“任兄所言有理,龙统领所说楼下画坊下书案上所显的印记,可否是没有沙尘的,周围布了些细细的沙尘。这细沙想来是那人身上抖落下来的,但这沙腾起的灰未有太大,或捕快们只觉得此画坊一直未有人来,故灰尘是书案上腾起的。沙尘是在其身上的,这痕迹,想来也能解释得通:是每日与他送饭的吊篮,与他所送的画稿有关”

    任超贤道:“对,马巡抚曾说过,这画册恐只会从此地发出。想来那毙命了的人便是在此地作此画册的画师。”

    龙翔天有些不解,道:“那他如何作画的,只在白天作画,夜晚不点灯,随后每日的饭食由有人从此巷子中供应,若是入了夜,他从巷子里将饭食吊到楼中来吃,倒也实属易事,可白日里,该怎么办?”

    梅锦盯着这窗户看到,随后道:“这窗结过绳索,看那窗角……”

    说话间,李德飞与白杨也到了楼上,道:“在楼下床靠着的墙根下挖出的”随后,李德飞将几摞纸张放在桌案上,道:“图画的底板,这就是最初所画出的样子”

    李德飞所说的便是那画出七个怪异动物的图案。白杨随即又将一袋东西放到了桌案上,道:“还有这些金条,想来也是他藏着不让别人看到的,若是这里迟迟未有人来,这些物件该作何解释?”

    陈仁海拿起这几幅画,看着这些金条,道:“这是他死之前为我等留下最为有分量的证据了,我等暂时将此地封住。先回府衙中看验尸结果后再证实此事”

    府衙的公堂上,宇文枫已将刀拔出,那刀中的血有些暗,他将刀将放在一盆中浸泡着,随后拿出来。又将一包药粉放到盆中,少时盆中的淡红的水竟翻起了白色的泡沫,且泡沫聚起后便未有散开,看似还有些粘稠。

    冷决取来了短刀,已将尸体的胸膛剖开,以银针在探着什么,那尸体的面庞上扎着银针,少时又有血从闭着双目中流出。

    此时的公堂,除了打下手的衙役,已无人敢来看,马巡抚本来想让他们去义庄验尸原府衙之中若有涉命案牵扯验尸,仵作便要去义庄验尸,可眼下这帮人到了公堂便与之说要验尸,方便统领们回来查探,故马巡抚便不敢作声,只能任由他们在公堂上‘大刀阔斧’地施展着神通。

    魏公公时不时探头向公堂望去,见到这一副场景又吓得缩回了头,直在堂内道:“这究竟还要查到何时啊?一点进展没有,抓到的都是无关紧要之辈,如今又来个死人,他们又能在此死人身上寻点什么线索?”

    马巡抚知晓魏公公的抱怨,今日他已看出魏公公与这几人不是一路上的,他虽不知这他们有何仇怨,可他们不能相容自己是肯定知晓的。为官那么多年,他当然也知晓此时该如何只要不犯最糊涂的举动:为哪一方说上一句话。如此,便可度过难关。

    就这般,他陪着笑脸与魏公公又聊起其他的事情,直到那几人赶到了公堂当中,两人才起身出门相迎。可到了公堂又看到如此恐怖的一幕,魏公公吓得小小叫了一声。龙翔天抬头看其举动,便嗤笑了一声后便问道:“冷决、宇文枫,尔等可

    查验出些细节来?”

    冷决将沾满血的鹿皮手套脱下,放在尸体身旁,随后,道:“刀中未有带毒,是口鼻入的毒,可毒只到肺部便止住了扩散之势。背部中刀在脊骨处凝结了很大的血团,是内功所致,出刀的力太大,便止住了血脉之中血的迸发,淤积于伤口处。我等初步可验出,其是先被毒迷了口鼻,随后背部中刀而死的。若不细细验看其五官,以针灸之法探得口鼻吸入过毒粉,便会被验成中刀而死”

    李德飞望下那地上刀,看到刀柄上的牛角好似想到了什么那夜陆强与乐子进的兵器上也刻着这牛角,便道:“这是沙溪帮的武器。是沙溪帮中人所为”

    “又是沙溪帮,那沙子……风沙袭击,随后一刀毙命”白杨道。

    龙翔天道:“沙溪帮才刚经历过内斗,且各城已戒了严,他们怎还会流窜到此?若是作案,那该如何下手?”

    梅锦道:“还是窗户上的结绳口,小巷当中可否有人巡逻?”

    马巡抚道:“那小巷为百姓所住的巷子,不为城里的主街,每日辰时会有队伍巡逻,那里都是些老住户,巷子里很安静,巡了这几日都未有异常。”

    “这小巷可否会有住户挂晾衣绳?”梅锦问道。

    马巡抚点头道:“是有的……这小巷周围的住户皆无自家小院,有时床单被褥,衣裤鞋袜不太好晾晒,故每户之间,有的商议好后,就在两户间搭上晾衣绳。”

    梅锦道:“有人趁着夜色溜到了这画师的屋中。”

    魏公公听后立马道:“梅大人,眼前此人……你等怎知他是画师的?”

    陈仁海道:“我等在他的房中搜出了画册图案的底板,且楼上的屋子里有油彩遗留之味,除此之外,他的无名指处有些淡了的墨痕,房间当中还有未用完的墨,那种墨不是平日里书写时用的浓墨,而是调得有些淡且加了鸡蛋清用来作画的画墨。魏公公还有什么想问?”

    龙翔天道:“我等有时不言语,不是忘了探案之细节,而是信任对方已查出了这些细节。”

    魏公公听后虽有不快,但也只能赔着笑脸,道:“诸位大人所言极是,老奴不多嘴了,还请梅大人继续……”

    梅锦看了魏公公一眼后,又对着尸体道:“那对面的住户,正是沙溪帮于甘凉府的落脚之处,晾衣绳便是他们白日里向那间送饭食的渠道,也是他们潜进屋子里杀人灭口的唯一通道。”

    马巡抚有些不解,道:“送饭食,大人此意是说,此人其实一直未有归家,而是隐藏在了自家的画坊当中?”

    梅锦点了点头,道:“白日里其不点灯,作好画的底板后,再自行描摹。描摹的画后再由晾衣绳于夜里送到对面的房屋当中,房屋再将酬金送到。这夜里的吊篮,想来是吊送饭食或黄金的,这两条运送的道,便是与外界所交互的通道。想来是他知晓了自己快要丧命的消息,便将图画底板与金条藏于一楼房屋当中,好在白统领与李统领已将其挖出。”

    龙翔天道:“想来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或是他想隐瞒什么?”龙翔天望着这几幅图。

    陈仁海将图画递给了龙翔天,他知道此刻龙翔天想要查证些什么。龙翔天看着图画的底板,道:“若这画师知道鸟尽弓藏,又怎会一开始就卖命呢?”

    “不会是与周将军一般,被人绑了妻小吧?那楼下的床榻……”白杨道,他也不敢断定,故言语了一会儿便又止住了。

    李德飞思索了一会儿,道:“想来不会,一来,那床榻是新买来的,若有妻小,怎会新买了床榻?那新买的床榻,想来就是为了在挡住他藏匿于墙根的物件;二来,楼上陈兄已搜遍,从未发现其余的物件,若有妻小,怎会一样关于妻小的物件都未曾有?若此人有家小,今日我等归来时或是冷兄等人抬出尸体时,老百姓口中多少会提到,冷兄、宇文兄可否听到过?”

    冷决与宇文枫皆言未有听闻到。

    陈仁海想到了那打开的箱子,便道:“那……楼上打开的箱子又该作何解释?凶手从那拿走了什么?画师留下了底板与金钱,他们要拿的究竟又是什么?”

    龙翔天看着这图画,喃喃道:“留下的……拿走的。”他的手在捻着画纸的一角,忽觉得有些异样。便立马道:“快去打一盆水来”

    马巡抚立马差衙役下去打水,“这纸张的材质与普通画纸不同”龙翔天道。

    陈仁海问道:“有何不同?”

    “画纸中间虽与平常画纸无异,可画纸的四角却有弹性。这纸张定有乾坤在军器间时我等会找一种‘弹纸’做柔性的兵器,我那柔剑中便有这类弹纸的材质。这是江湖中特有的几位画师所做画用的一种特有纸张,是用来浸墨调色,将其四角灌入彩墨,墨便会显出不同层的色带,画师们蘸着这样色彩更多彩墨便可作出更多彩的画。”龙翔天道。

    说话间水已打好,龙翔天手指沾了些水,从纸张的四角分别滴下,那图画被水沿四角浸入了当中。画渐渐模糊,似乎分层的色带形成了几个字。

五十一回:恶鬼奸计寻脱身,统领奇策巧捉贼

    此刻的画坊当中有些寂静,众人盯着那模糊的图画。那色带中显出了四个字:清源画师。

    “清源画师?江南圣手之一?”李德飞道。

    “那人是清源画师,柳南冬?江南贡院原先的仕子,随后自己不考功名去作画。随后名声大振,在江南一代颇负盛名,苏杭的书画字行都有他的真迹,可此人向来只在江南。有时于苏杭,有时于金陵,怎会在甘凉府?”白杨道。

    龙翔天道:“快将剩余的画纸一并如此法浸水,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字?”

    其余人如法炮制,果然剩下的画纸图也溶得模糊,色带之中也显出了一些字,其余纸张当中写着:“名利双收”、“天道出财”、“画师出力”、“落第举子”、“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纸张摆在公堂的大桌案上,这几个字显而易懂龙翔天道:“看来此人对自己落第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可他明知‘鸟尽弓藏’,却为何还要做此事?若没个说法,他怎会作出这般事情?”

    众人皆陷入了沉思,没有任何声响谁又能懂谁多少?人心最难懂,故人需要遵守一些必须遵守的法规。

    陈仁海道:“想来此人原先并不知自己有危险,随后他不知如何知晓了自己的大难降临,故将图画底板又画了一份,凶手拿走想来会是图画底板他知晓天道中黄象甲要对其不利,故在死之前为我等留下了线索。”

    “可这几个字,算得上线索?”白杨道。

    龙翔天道:“知晓此人是清源画师,知晓他与天道有勾结,可我等还是抓不到天道中人,只知晓与天道有关的周将军、葛帮主还有,这个柳南冬。如今只有搜捕,巡查一法了。”

    梅锦道:“不知龙统领可否再赌一次?”

    “你想赌一次?”龙翔天问道。

    梅锦点了点头,道:“令人去画坊楼对面的小屋上抓人”

    马巡抚立马差衙役传密令,陈仁海道:“两位兄台是赌天道有人在‘大隐隐于世?’”

    “如今只有此法了,戒严了城池乡镇,整日巡逻,可如今还是未有收获,想来他们还隐藏在甘凉一代,未有远走,博上一次,总比在这里等着每日巡逻的报告要强。”白杨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任何人想瞒天过海,最后都难免是百密一疏。我等在西北马会已破获了他们的阴谋,且我等已重伤了他们,想来他们还是会露出狐狸尾巴的。”李德飞道。

    陈仁海叹道:“但愿如此吧……”

    这声叹息,是对案件推进缓慢的无奈抽丝剥茧多日,敌人的阴谋才渐渐知晓了几分,东南两府那边,也不知进展的如何?抓到的人不少,可有利的涉案要员,黄象甲中的人,一个未有抓到。就算皇上不怪罪,陈仁海此时也对自己这段日子的作为有些不满,对手隐蔽得太可怕,目前只有赌这一条路了,其实推断本身也是赌,只是几率的大小,可这案件于他们来说是不容有失的,若总是走险棋,最终未必能破获案件。

    后堂有人传讯,问午饭去哪里用。可这里的人完全没有食欲,至少率众破案的这几人此时完全没有任何食欲。

    过了约有一刻钟,有人跑到了公堂之上传话,那衙役引那捕快到了公堂上,道:“各位大人,属下等一众捕快于小巷中有斩获下属等人在那房屋中抓获一对付夫妇,现已带到院落之中。听候大人们发落”

    龙翔天道:“将此人带上来”

    说罢,捕快们押着这对夫妇到了公堂之上,见到如此多的人,这对夫妇立马吓得跪下,频频道:“大人饶命,小人不知犯得何罪,为何会被大人们押至公堂上来”

    “马巡抚,上堂审案”陈仁海道。

    马巡抚有些不知所措,道:“陈大人与诸位大人皆是此案督案主事,下官怎敢越殂代疱?”

    龙翔天道:“马巡抚为甘凉府巡抚,主管甘凉府大小事务。此案发生于甘凉府上,为马巡抚所辖之地所产之案,审案为马巡抚分内之事,怎能说之为越殂代疱?且我等既为西北督案主事,便有权决定此案为何人所审,这是我等的命令。马巡抚,快快审案”

    马巡抚回了令,坐上公堂上的桌案上,问道:“尔等姓甚名谁?快快报来”

    那对夫妇一前一后发了声,男的叫陶孝,女的叫武佳。

    马巡抚继续问道:“你们可知那画坊之事?”

    陶孝颤颤巍巍地道:“此人……小民与他并不熟悉,只知其在与小民的楼房上搭了根晾衣绳,除此之外,小民确实不知啊”

    “那为何小巷之中尔等与那楼房上的晾衣绳此刻却没有了?”马巡抚道。

    武佳道:“是民妇剪断的,这画师年前一个月便没再开门,那窗户紧闭了许久,那晾衣绳许久未有用,故民妇将其剪断了。”

    “年前?那你可知他何时回的家?”马巡抚道。

    “这个小民不知,只知那楼房昨夜点了油灯,我想恐是他回来了。可今日便闻得他的死讯,可这……这些都与小民无关啊。”陶孝道。

    巡抚道:“你们可认识这个画师?”

    陶孝道:“小民与其隔窗见过几面,都是以前晾衣时见到的。”

    马巡抚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捻须想了想方才两人的话语,道:“来人,把尸体抬上来”

    方才被挪到一旁盖上的尸体又被抬上了公堂,白布一掀开后,武佳吓得尖叫起来,陶孝自然也被吓了一跳,只是未发出如此大的声响。

    “仔细认认,可否是此人?”马巡抚问道。

    陶孝与武佳忍着惧怕凑近看着那句尸体,那煞白的脸上还扎着银针,眼角上还有些血痕,胸膛上有划开的刀痕,周围的血迹虽被擦拭过可还还是显得有些印记。

    陶孝打着抖,武佳也是如此,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有些诧异,陶孝道:“大人,小民……不认识此人……那画师并不是他……”

    马巡抚有些诧异,道:“不是他?”

    龙翔天等人此刻都在一旁站立着,看着马巡抚的审案,也看着两人的反应。

    陈仁海道:“两位高人还要装多久?”

    此时马巡抚自然不发声了,他虽熟断案之道,可对于此案自己有些应付不了,光是看陈仁海等人所谈论之事,他都难以理解,可正常的探案之法,于他而言不算难事。眼下如此多的大内高手在此,他们发声了,自己就该退出了。

    陶孝望着陈仁海等人的眼睛,吓了一跳,道:“大人……小人不敢撒谎啊……”

    “你们二人说得不错,也未有什么破绽,可有的事情想来你等还有所不知。”陈仁海道。“尔等所言是那画师出走了许久,可这小巷当中根本未有其他地方予你等晾晒衣物,你等将晾衣绳断了,去何处晾晒衣物?”陈仁海问道。

    “小巷当中许多住户都是如此,楼上住户大都对楼挂晾衣绳,小巷一层也有挂晒。民妇家是二层小房,在一层上就有晾衣之处。”武佳道。

    陈仁海道:“你这个‘民妇’确实才思敏捷,可方才吓得惊叫,确实有些偏颇,你的丈夫在你之前看到的尸体,可为何他在你之后才做出惊恐之状?你二人眼神对看之后,你丈夫才继续颤抖起来,不知为何?是惧怕马巡抚?还是故作惊慌呢?”

    陶孝道:“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确实不知此人啊”

    “行了,别在此装糊涂了。”龙翔天也道。

    武佳此刻已经语无伦次,慌乱道:“诸位大人,我等真的未有说谎,未有说谎……”说罢,便又战战巍巍地磕起头来。

    “方才进门之时,二位的被人押着走进来,步伐却如此轻盈,为何如此?二位练过轻功?”龙翔天问道。

    陶孝也立马颤抖着磕着头,道:“这……这小民……怎会知晓,小民平时走路便是如此……大人明查啊”

    武佳也如此道:“大人明查,民妇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啊”武佳的言语中此刻已有了哭腔,随即眼泪便又从眼角流出。

    任超贤道:“方才在马巡抚审案时,我已暗中派我等大内侍卫到你等房中取证,少时便有物证来此。”

    马巡抚道:“你二人先别哭诉,几位大人皆为大内要员,主事我甘凉府近来案件。诸位大人定会秉公执法,若尔等未有涉案,大人们定不会冤枉尔等,本官也会为尔等做主。尔等此时静等便是”

    说罢,两人才止住了声响。少时有侍卫到了公堂之上,将一个包袱交予了任超贤。任超贤打开了包袱,道:“这几样东西,尔等作何解释?”

    只见那包袱上有一柄沙溪帮的刀具,还有几支画笔,与那几张图画的底板。

    “这……这小民……小民未有这些东西啊”陶孝喊道。

    马巡抚一拍惊堂木,道:“证据确凿,尔等还敢抵赖,将此二人先打入大牢当中”

    说罢,衙役将这对夫妇押下,伴随着哭闹喊叫之声,两人的声音愈发地远了。

    审案过了许久,此时日头已偏西,城中主街上又起了几丝凉风,阴云慢慢从远处飘来,缓缓吞并了黄昏的颜色。这里少雨,到了暮春快步入夏日之时这里才快要迎来第一场雨,这里的夏日本来少雨,只有在春夏交替与仲夏之时才会来雨水,雨水这个时节与此地而言,并不是太过妥当。

    夜幕降临了甘凉府,小雨也如期而至。雨滴很慢,它们的来临使这甘凉府街道上的灰尘得以洗涤,可雨也带来了些凉意,才回了暖的住户们,今夜又裹紧了棉被。

    画坊对面的楼房,今夜没人值守,府衙已发了告示,说捉拿到了涉案中人,为这楼的夫妇,查抄了这楼房的物件后,捕快们上了封条。随后便不派人值守于此了,画坊也是如此,没有了捕快值守。

    民众们又起了声音,有些疑虑的人此刻似乎相信了官府。可不信的人此刻还在与街坊们发表着自己的高谈阔论,当然他们的“高谈阔论”里,大都是些“我听说”、“他们说”这一类的说辞。就算有些学识的人会反驳这些人,驳得他们哑口无言时,他们便又说出“勿要干涉他人所想”之类的话语,随后便又想其他人散播的他们的正义之音。

    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那夫妇的楼房上又起了声音,不知是何人的声响。那里没有灯火,只有轻轻的交谈声。

    那里有四个人,这四人正在谈论着

    “好在有这对夫妇,不然我等便行踪暴露了。”

    “他们真是可怜啊,为了孩子的性命答应你等至死不说你等的行踪。你等还逼着别人练轻功,否则就要痛下杀手。如今他们入狱,你却将这个孩子……真狠啊……”

    “哈哈哈……你在此与我说什么?狠心?你与我说我狠心,你干了什么事呢?陇西那对母子不是你做掉的?”

    “此计策也不是我出的,这威胁别人家里的计策,不就是新来的张掌柜出的?这招确实狠毒啊,很多江湖人士都干不出此事来,偏偏我等却来做。不过这劳什子朝廷不倒,我也不快啊”

    “这楼房我等夜里来歇脚便是,到了破晓前我等依次离开,一定要等到巡街的兵士换班之时。”

    “那是自然,先睡上一觉吧。”

    此时房门有了异动,不知是谁来到了。四人立马翻身起来,眼前多了一人,那人正是龙翔天。此时门窗也有异动,楼房上悬挂着一人,那人便是陈仁海。雨点打在窗沿上,一滴一滴地响动着。

    龙翔天道:“以为教别人轻功,我等便识不破此迷局了?这类轻功,尔等天道中人能将其收入麾下?”

    四人当中有人道:“你……你们……”

    “不出一份告示,尔等会来此?”陈仁海跳入了窗里。

    楼下此时已被大内侍卫们包围,李德飞与白杨也在此处。灯亮了,陈仁海打了火折子,点起了油灯,道:“天道中人,果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大隐隐于世……果真高明啊,今日四位该如何应对呢?”

    这四人皆没有回话,他们还未从方才的惊诧中醒来。龙翔天的剑出鞘,道:“快快束手就擒,尔等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楼上出了响动,传来了打斗之声。李德飞与白杨轻功一展跃到楼上,四人对四人交起了手来,一阵好杀,斗了十余回合双方皆未有胜负。

    那四人的刀斧皆是亡命的招数,而陈仁海等人皆留了后手,他们为了活捉眼前这四人都还未发狠地与之争斗。

    又过了十个回合,双方还在伯仲之间,此时陈仁海的手臂被对方的斧头划出了一道口子,自己退后好多步,运足内力忍着疼痛在调节。李德飞双臂一展挡出了四人的刀斧,一阵内力将四人逼到了窗边。

    四人见到有了生机,便欲跳窗,可龙翔天一剑压上,剑气直接从窗口划出,削断了一副窗。四人立马回退,龙翔天道:“我等招招留情,他们却痛下杀手,如此亡命之徒,我等不得不下杀手了”

    白杨的剑缓缓出鞘,道:“这四人,万万不可再跑了”

    四人说罢与敌人又交起了手来,双方又陷入了混战当中,楼上的物件一阵响动,都砸到了地上,易碎的物件此时都被砸了稀烂。周围的住户都知晓此房屋出了异样,声响早已盖过了雨声熟睡的人倒是太平,可觉浅的人此时已是一阵惊慌。

    四人都落了单,一对一的在过招龙翔天在五个回合后,柔剑挑开了敌人的斧,一掌击中了敌人的胸膛,随后缠蛇身法跟上,一剑刺穿了敌人肩窝,那人被剑气震得撞到墙上,瞬间便没了还击之力;陈仁海忍着疼痛一掌打向了敌人的面庞,敌人躲避不及直接被打落到一层,口吐鲜血晕死过去;白杨的剑式封住了敌人的斧头,敌人又被逼到了窗角,白杨施展轻功跃起,灵巧一股剑气杀出,那人拿刀一挡剑气直接穿到了刀面,一声惨叫后一只眼珠已被剑气刺中;李德飞的铁拳与敌人的钢刀碰了三次,敌人的钢刀被撞得缺了一角,敌人的双手颤抖着,此时四人围住了那人,那人见状立马想自刎,白杨立马以剑出气一击,击中那人的穴道,瞬间封住了此人。

    雨声还未停,可只剩零星的声响了,街上恢复了宁静。此时只有瞎眼敌人的呻吟,撞到背部的敌人趴在地上艰难地爬着,他想去抓那把斧子,可斧子被龙翔天抓了起来。那倒在一层地上的人还昏迷不醒,龙翔天望着已落了法网的敌人,对楼下的侍卫道:“快快将这四人捉住,送到府衙当中”

    夜里的雨停了,只剩下几股凉风在街上乱窜。

    府衙上,冷决正在诊治那昏迷了的人,龙翔天在一旁看守,问道:“此人是否还可生还?”

    “落地之时后脑着地,恐是有些难了,我暂时诊治了他的后头颅,只是止住了血,不知其头内是否还有淤血,若淤血不散,恐就会伤及性命了。”冷决道。

    龙翔天道:“你在此诊治,若需要什么药材,与马巡抚说便是。宇文枫正在诊治的那人方才也昏迷了,想是伤及了背脊,你也与他说,尽力诊治便好。此时陈仁海等人正在牢房当中审问其他两人,若未有任超贤的这招反间计,我等恐又无所获了。”

    牢房当中,陈仁海与白杨正在分别审问这那两个被活捉的天道中人,牢房外的雨点又滴滴答答地响起,审问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

五十二回:狠心匪守口拒审,陈统领巧施离间

    夜里的小雨滴滴答答打在房檐上,今夜的雨阵势不大但下得很绵。这样的阴雨若在洞庭或江南,恐能经历下上小半月左右,可在这甘凉府,这样春夏交替的时节里的雨恐不会如此延绵。

    牢门口又起凉风,牢中虽未有风刮过,可还是有些寒意,这里终年都有寒意的。

    陈仁海盯着那个独眼的人,他的双手被拷在了墙上所悬挂的“鬼见愁”上,双脚被拷在了一只重逾百斤的铁球上,此刻他已无法动弹,他的伤眼还有些疼痛,虽在府衙中被人简要地包扎过,可疼痛还使他的头颅有些微微颤抖。

    “天道黄象甲的人果真有骨气,可你的骨气用于此地恐有些不合时宜。”陈仁海问道。

    那独眼之人还是一言不发,陈仁海继续道:“不怕死该是尔等天道中人必修之道,天道?替天行道。可你连天行何道,何为天理都不清楚,便敢说要替天行道?”

    此时牢房中发出一声嗤笑,是从那独眼之人口鼻中发出的。陈仁海道:“当然,我所说之言,恐你也听不进去,对无能之辈,我也不该有奢求的。”

    “无能之辈,一个无能之辈你等需花如此长的时日才能抓到,也不知谁才是无能之辈?”那独眼人终于发声了。

    陈仁海笑道:“可我等无论花了多长时日抓尔等,尔等终究还是落网了,江湖当中,永远只有败了的,才会是无能之辈。尔等的特立独行,大可在江湖中用来救济苍生,可尔等却为了私仇,无端加害无辜人士。周将军的妻小,那对夫妇的孩子,全遭了尔等毒手,特立独行,替天行道?行的什么道?善道?还是恶道”

    独眼人没有回话,陈仁海继续道:“天道亘古不变,正理永存世间。我知道,尔等肯定曾受人迫害,才入的黄象甲,恐那些人还与朝廷有关,否则尔等不会如此煞费苦心做出这些勾当。”

    “说了那么多,大人还不累?若想要我将案情说出,大人便不需白费心机了。我那兄弟也一样,尔等不必审问了,直接一刀砍了我等四人,总之抓了更多的人,不也是刑场一刀吗?”独眼人道。

    陈仁海道:“若你说出尔等首脑所在,我等定会向皇上力保尔等性命,皇上大度,恐还会招安尔等……”

    独眼人歪着头向地上淬了一口吐沫,道:“招安?大人是在与我说笑,那我奉劝大人不要与我说这类玩笑,否则下一口痰便直接吐在你脸上”

    陈仁海笑道:“尔等替天行道的条令中,未让尔等不要如此无礼吗?天降礼数于人,尔等既要替天行道,难道不学礼数?”

    独眼人道:“那我想大人也不懂礼数,竟会胡乱与人说笑,有失为官风度”

    “说句招安,你便与我说失了风度。想来与你确实未有可说的,不知是谁让你变成如此这般蛮横愚蠢。你先在此静上一会儿吧。”陈仁海道。说罢,陈仁海起了身,对牢房外的狱卒道:“与他一日三餐,不要对其动用刑具。”

    狱卒皆回了令,陈仁海便出了大牢。大牢门口的白杨此时在看着庭院上的雨点,陈仁海恰巧出来,见白杨便问道:“白兄可否问出了线索?”

    白杨摇摇头,道:“这般死士,与我等争斗时不敌都想自尽,怎会如此轻易的招供?”

    雨点此刻有些急促,离破晓只有不到两刻钟了,今夜对大内众官员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雨停了,停了未有半刻天边便泛起了白光,厨房当中忙碌地准备着早饭。龙翔天这一夜未有睡好,虽有陈仁海与白杨在大牢当中审问,可他还是放心不下。隔壁房间当中有的冷决也在彻夜医治那伤了头颅的人,宇文枫也是如此,诊治了一夜。

    龙翔天进了冷决房门当中,见冷决趴在桌案上小憩,周围的油灯已快燃尽。龙翔天见状便离开了房中,轻声掩上了房门。一夜的细雨,今日有些寒冷,虽然他不怕冷,可他看到今日忙碌的衙役们便知天气在此时转了凉。快入夏的春日,这是甘凉府于三月的最后一次转凉了,到了四月便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此时有衙役来报,道:“陈大人与一众大人们都已到了后堂,请龙大人到堂上议事”

    龙翔天回了话后,便由衙役引着到了后堂。陈仁海等人见了龙翔天前来后,便都起身拜会,几声寒暄后,便都又坐下来议论开来。

    马巡抚道:“诸位大人,如今那四人皆落了网,若是实在审问不出,不如上些刑具,他们受不了,定会招供的。对这类穷凶极恶之徒,必须得以此法。”

    “想来马巡抚对这刑狱之事知晓颇多,不知为何对待穷凶极恶之徒,要用刑才可让其招供?”李德飞问道。

    马巡抚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类凶徒,虽看上去穷凶极恶,可内心却脆如绵竹,称不上什么强者。许多人看似嘴硬,可一轮鞭子下来,大都就招供了。下官曾经抓到过这么几个杀人越货之人,人赃俱获,可审问时却守口如瓶,誓死不将同伙供出,可下官才上了一遍夹棍,所有人均都招供,且供词都一致,下官由此破获此案,抓获了所有涉案的贼匪。这类贼匪,看似凶恶,满口义气冲云天,实则根本不懂道义,胆小如鼠。诸位大人都知战国秦舞阳,年十三便杀人,当街人不敢视之,燕太子丹称其

    勇士令其佐荆轲刺秦,后随荆轲入秦皇宫刺秦,色变振恐,毫无建树,最终命丧秦国。而如今这许多江湖贼匪,大都只是秦舞阳之辈罢了。”

    龙翔天道:“我看这四人不像秦舞阳之辈,他们巴不得我等用刑,将他们打得晕死,他们反而解脱了。”

    白杨点头,道:“这四人与朝廷好似都有仇,他们不像燕国秦开之孙这般的身世,且他们做事似乎都有人指使,不似秦舞阳那般只会欺负弱者。否则我等四人定不会与他们斗得那么久,也不会战败便有人要自刎。”

    陈仁海道:“如今用刑恐不当,只能暂时将其收押,慢慢审问吧。”

    此时魏公公进了后堂之中,道:“听闻各位大人抓到黄象甲的贼人了,可喜可贺啊”

    李德飞道:“魏公公今日可与皇上书信说我等已有进展,抓获了与御马案与画册有关的贼人。魏公公还需把你口中的‘事实’一五一十地与皇上说。”

    “李大人放心,老奴定会秉公书信告知皇上的。只是对于审案,老奴有些话说。”魏公公道。

    陈仁海问道:“魏公公有何高见不妨直言”

    魏公公道:“那四人若一直不招供,我等也不能一直在此等待啊,宫中之事繁多,还需大内各位统领去办理,大内统领们负有监察六部之责,守护皇宫之职。若几位统领一直在此办案,皇上恐会有不满啊。这办案进度还需快些,老奴想该用的刑具还可用上,说不定这帮人一见刑具便就招供了?如此一来,便可为各位大人缩短了办案等待的时间。如今各州县设防,军士们四处巡逻,可至今一无所获,这样与守株待兔,刻舟求剑有何异?”

    龙翔天道:“魏公公所言‘守株待兔’、‘刻舟求剑’……那魏公公可知,这四人便是这甘凉军、甘凉捕快,每日‘守株待兔’与‘刻舟求剑’而得来的。若不是我等在此‘守株待兔’、‘刻舟求剑’,今日恐魏公公就不能在此高谈阔论,建议我等如何查案审犯人了。”

    魏公公一时不知如何答话,龙翔天继续道:“宫中大内侍卫高手何止千人,侍卫领队皆未离宫,蒲统领等人在离宫查案之时定会在巡宫值守之事详细告知每一位领队,暗哨布置各领队也能暂时应对。皇上若对我等不满,定会出动铁龙旗令与我等,再行命令。除此之外,我大内还负有维持江湖稳定,守卫皇家江山之责。如今江湖动乱:东南官员毙命,甘凉军被袭击,两案并发,震惊朝野。甘凉府已是人心骚动,若我等不彻查此案,只怕人心不稳,江湖再起波澜,届时朝廷再出奇案,想来这样皇上才会怪罪。”

    魏公公未有回话,陈仁海道:“我等先不说此事了,还是说到审案上来。如今魏公公想适当地用刑,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李德飞道:“想来用刑不当,不如今日换我与龙兄去审问如何?”

    “那我等不如让李大人与龙大人先去审问,若没有斩获,我等再用刑,如何?”魏公公道。

    龙翔天起身道:“李兄,请”

    说罢,两人出了后堂。陈仁海道:“任兄,我等将这几日之事一同整理成卷宗,方便回京城交予皇上。”

    任超贤回了声,白杨一声叹息,道:“只是不知怎么与那对夫妇与周将军说。”

    白杨的一句话又让后堂之中所有人停顿住了自己的神态,陈仁海也叹道:“此事也我也想过,甚难啊。若周将军知晓了,定会要拼命杀了那四人报仇,我等要阻拦,对他而言,与帮凶有何区别?”

    “此事也怪他,若他不与这帮人为伍,定然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听闻他与凉州胡知府有些隔阂,虽说家小被绑,可他陷害胡知府恐不仅因为那伙贼人的威胁”魏公公道。

    陈仁海道:“公公此言确实不假,可我等也知晓周将军的无可奈何,若家小未被那帮歹人绑了,想来周将军也不会如此。凉州胡知府曾与周将军虽有矛盾,可事关朝廷,胡知府为官并无过错,让周将军无端陷害胡知府,想来他不会如此。我等需信任朝廷官员,若无确凿证据不该轻易言语的。”

    魏公公道:“陈大人所言极是,老奴冤枉了周将军,言语不当,在此与各位大人赔罪了。老奴此刻还需去写书信报予皇上,若慢了些,想来今日的报送恐又不及时了。各位请自便,老奴失陪了”

    说罢,魏公公便起身出了后堂。

    牢房当中,龙翔天在审问那独眼人,李德飞则在审问另一人。

    龙翔天道:“昨夜审问了你许久,除了你吐的口痰外,好似我等别无收获了。今日你不会还想在此吐痰吧?”

    独眼人抬头望了一眼龙翔天,道:“那今日不吐痰了,不知大人想问什么?不过大人问什么,我都不会说的”

    “既然我问什么你都不会说,何必又来与我多问一句该说什么?”龙翔天道。

    独眼人道:“大人不让我吐痰了,我只好在此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语了。”

    龙翔天笑道:“这便是尔等所谓的替天行道?难怪街上会有愚民相信尔等能改天换地了?除了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尔等还能如何?对了,发册子教化愚民,让他们觉得自己不再愚笨,跟着你们还能有些好处?可尔等有什么

    好处给他们?告知他们去绑别人的家小?然后食言将其都杀了?”

    独眼人没有回话,道:“大人,你与昨夜那位大人所言出奇一致,难怪可以为朝廷卖命,可以保护皇帝老儿……”

    龙翔天道:“果然你是冥顽不灵的,难怪有人说要与你用刑?说尔等就是江湖败类,只要挨一顿鞭子,便立马招供了。我想尔等不怕死,可你如此言语,我倒是想让你受点皮肉之苦。来人啊”

    狱卒进了牢房当中,龙翔天道:“牛皮鞭蘸着盐水,先给他打上十鞭子。”

    独眼人笑道:“才十鞭子,看来大人是首次严刑逼供,十鞭子是不会让我等黄象甲中任何一人招供的……”他的言语还未说完,那鞭子便打在了其身上龙翔天看不惯此人傲慢的话语,他虽不赞成上刑,可眼前此人的言语让他感到即使问不出什么,他也想给眼前这人一顿鞭子。

    独眼人的身上出现了几道血痕,可他却对龙翔天道:“这十鞭子果真打得狠,想来这位狱卒兄弟是会打人的……不过十鞭子确实太少了,大人,不如直接来三十鞭子,直接打得我皮开肉绽可好?”

    龙翔天道:“不必了,这十鞭子只是我想让尝点皮肉之苦。我知晓,就算再打下去,与你好似无太大用处。我知道你不服朝廷,朝廷恐曾害过你,或是你的家人,或是你的好友,或是你目睹的与你无关的人。故你要反朝廷,做了别人的爪牙……”

    独眼人道:“大人不也做了别人的爪牙,都是别人咬人的狗,来此与我说教,是否有失偏颇?”

    此时有狱卒传讯来,道:“龙大人,另一名囚犯已经招供,他已供出了各州县与各乡镇中其余乱党的所居之处。”

    龙翔天笑道:“看来这十鞭子你确实白受了,你还想在此死守,可你的同伴已然招供了。是哪个人招供的?”

    狱卒道:“是那背脊断了的人,他已苏醒了,随后马巡抚给了他三千两白银,且恕他无罪,他信了,接过银票后便悉数说了”

    那独眼人一时间屏住了呼吸,浑身颤抖,似乎不相信这样的事情竟能发生的,“他……”那独眼人有些语无伦次了。

    “哈哈哈……你这独眼龙啊,好好在此吧,来人,给他浇上一桶盐水”龙翔天道。

    说罢,一桶浑浊的水直接泼到其身上,他骂道:“一帮苟且之徒,果真拿钱买的人,定还会被银钱买走天杀的狗贼,韩桩,你不得好死”独眼人甩了甩其散发上的盐水,忍着盐水浸在皮肤上的疼痛,又骂道:“说要报复,却被人用钱拿收买,你不得好死”

    龙翔天道:“好好在此骂着。”

    此时李德飞也到了大牢门口,龙翔天此时正巧遇到。两人都知晓了此刻已有人招供,李德飞道:“如此再好不过,那人是块顽石,一直守口如品,为了不让其咬舌自尽,我等已把他的嘴暂时堵住,什么都问不出……”

    “看来牢中的两人决心很大,好在已有人招供了。”龙翔天道。两人边说边走,被衙役引到了后堂的客房之内,只见陈仁海正在与那背脊伤愈之人言语,道:“这两位大人已来了,让他们与你说牢中那两人是否招供了?”

    龙翔天与李德飞这才知晓是陈仁海所使的一计,李德飞便上前道:“他们确实招供了,可未避免尔等串供,他们两人还需在牢中暂住。”

    那人道:“他们二人如此恨朝廷,招供?尔等莫不是与我在此作戏吧”说罢,他活动了自己的背部,此时他整个人斜靠在一张绵椅子上,背部都是棉花,后脖颈被一块固定好的玉石枕贴住这是宇文枫为其所做的靠椅,助其背脊能得以恢复,棉花上是宇文枫所放置的药,以这般敷在其背部可助其复原。可宇文枫自己也没把握是否此人今后能下地:他的双腿已没了知觉,只有后脖颈可以活动,背部还需其双手撑在靠椅扶手上前去调整。他当时的内力未运在后背之上,故背后受伤最为重。

    李德飞道:“作戏?若你能受得那牢房当中的刑具,你便可以说我等在作戏。”

    “辣椒水、杖刑、鞭刑、火烙铁、老虎凳……不知阁下可否受得住?”龙翔天问道。

    那人看了看左右的人,陈仁海道:“我等本不想用刑,可他们口风太严,故我等便只能用刑了。”

    “我知晓,阁下贪财。想来是收了天道的钱,恐才会上了贼船。不知阁下怎会如此缺钱,当然,我等不想追究。若你也招供,我等定会力保你不会有杀身之祸。牢房的两人,我等便只是废他们的武功,关上个三年五载的,也就将其放出。若你不招供,恐就不能向他们两人一般了。刑场上的一刀,倒是快,可对你而言,并不会如此轻松,车裂或是凌迟,你若不招供,这也就是你最后可选的两样了。”龙翔天道。

    那人陷入沉思,陈仁海道:“你好好在此想想。”

    说罢,所有人撤出了房间,又进了后堂之中。此时,冷决已在了后堂当中,道:“诸位,那人治不了了,已于方才咽了气。”

    众人皆没了言语,他们下了这一步棋,是为了离间这四人,陈仁海在想着套出这被诊治的口供便有机会抓获其余叛逆,可若少了一人,便不太把稳了。

五十三回:韩桩供罪引众议,震星率众入歹村

    正午已到,阴云还密布在西北的天空当中。白日里的天空,虽没有了雨水落下,可阴云却还许久未有散去。若今日不放晴,恐凉意还要持续。

    众人看着尸体被掩盖上后从小门抬走,好在有两人在大牢当中,一人在西边的客房里且行动不便,故他们都不知晓自己的同伴中已有一人身亡了。陈仁海道:“马巡抚,悄悄吩咐下去,府衙当中所有人不可议论此事,以免敌人有所察觉。”

    马巡抚回了令,便让左右官员皆下去吩咐。陈仁海道:“如今那人是唯一能套出线索之人了。”

    龙翔天点头,道:“此人名叫韩桩,是方才在牢中那独眼人听闻其招供后破口大骂时提到的。且此人是黄象甲以钱财所买来的,想来必定是这四人最贪生怕死的,故击破他,把握最大。”

    “只是此刻他对我等还是将信将疑,若他作假我等可就全盘皆输了。”白杨道。

    李德飞道:“等他招供后,我等可拿他的供状与牢中那两人看,看那两人反应如何,便可定夺。”

    “目前也只有此法子可试了。”陈仁海道。

    午饭过后,天空还未放晴。阴云很厚,空中虽有如此浓密云层,可雨滴却还未降下。风吹得很急,云层都明显的飘动,若雨还未降下,想来傍晚才能见到夕阳。

    方才的房间中,陈仁海又坐到了那人跟前,道:“不知阁下可否考虑清楚了?”

    那人撑住椅子的扶手挪动了自己的身子,自从坐到上这靠椅后,他总是不停的挪动自己的身子,总觉得这样很不舒服,可在床上似乎自己也无什么可做的,不如随时撑起自己的手,挪动一下身子。

    “若是尔等使计诈我,该如何?我见不到牢中的两人我是断不会说的。”那人道。

    “韩桩,见了面,若尔等串供,又该如何呢?到时候我等扑了空不说,恐又会遭尔等奸计。此时我等还不可相信尔等。”陈仁海道。

    韩桩听到陈仁海说出其名字,惊道:“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陈仁海道:“他们招供之时难道不会说出你的姓名?”

    韩桩听后,整个身子靠在靠椅上,停住了动弹。他的后脖颈此时完全放在了玉石枕上。他叹道:“他们……果真招供了。罢了,罢了……名字一旦供出,想来其他的也都是和盘托出了。我等几人从未对外人说出过我等的名字,且宗主说过,谁告知了官府自己的名字,与叛道无异,就算出去了,也是一死了。罢了,快去拿纸笔吧,不过在我说出后,尔等必须将整个黄象甲悉数诛灭,不可留任何一个活口”

    “让我等如此做是你之私心吧?我等当然要将天道叛逆一网打尽,可若要将其就地诛灭,还需禀明皇上。此案涉人众多,想来他们恐都难逃一死,可若是要悉数就地剿灭,却不符合规矩。”陈仁海道。

    “若大人不答应,我就只能誓死不说了。那两人已经招供了,放了他们,杀了我便是”韩桩道。

    原来韩桩一直半信半疑,不知那两人是否招供,因他觉得会是陈仁海使计诈他,故一直不招供。不过那独眼人喊出了他的名字,陈仁海与他一说,他便自觉对方真的招供了对他们而言,但凡对官府说出对方与自己的名字,就与招供无异了,且他们来了官府本身未打算活着。只是韩桩当时已觉得在牢中的两人恐会有一线生机,故有些犹豫,加之姓名暴露,此刻他已断定牢中的人招供了。

    陈仁海道:“在我等捉拿完黄象甲中的所有人,且悉数判了罪之前,我等定会保护你的安危。只要这些人都定罪之后,我等就会释放你于安全之处。”

    韩桩听后,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便开了口。

    此时外边又飘起了小雨,想来这场小雨过后,天就会放晴。

    牢房当中,龙翔天将供状展开在那独眼人面前。独眼人望着那供状,一言不发。“这份状纸你也看了,如今此人得以免罪,不知你有何看法?”龙翔天道。

    独眼人道:“哈哈哈……看法,无疑不是让我看看是否有误,可我怎会告知你?”

    “早知你就是这般说辞了。”龙翔天将那状纸收好,在那人面前踱着步子,继续道:“若他所供的是假的,方才你的眼神便不会是这样了。”

    独眼人瞪着龙翔天,龙翔天道:“好了,知道了。你一心反朝廷,如今落网了,想来你一直在想杀身成仁吧,无论如何,我等定会了了你心愿的。”说罢,龙翔天走出了监牢,对那狱卒道:“这几日给他些好饭菜,想来他能吃好饭的日子不多了”

    此时李德飞还在审问那人,那人根本未看那状纸,一直将双眼紧闭想来是为了不让李德飞审问出任何细节。那人听李德飞说有人招供后未向那独眼人一般发狂,而是一声长叹,随后便将头撇到了一边,比入狱前更加无精打采了。李德飞不好判断了,这样紧闭双眼,面部神态丝毫未动,是欲盖弥彰,还是那人觉得结果如此不敢接受?

    “阁下不想说,便

    也就不说了吧。总之供状已出,不日里你黄象甲中人便都会来此大狱中相聚了。”李德飞如此也收了状纸出了牢中。

    后堂当中,陈仁海正在布置着捉拿的计划,那着笔正在地图上圈画。龙翔天与李德飞一同到了后堂,李德飞道:“诸位,我审问的那人油盐不进,甚至紧闭双眼,面无表情,根本无法判别啊。”说罢,将状纸拍在了桌案上,此刻李德飞也丢失了自己该有的冷静,他从未有此刻无奈,这都是他们的首次审问,可他却觉得如此不顺。

    龙翔天道:“想来李兄审问的那人是最为‘坚韧’的了。那独眼人虽嘴硬,可脸上的神态却将其出卖了多次,这份状纸上所说的供词皆是真的,且如今在甘凉府的黄象甲余孽定还不知晓。我等需立刻捉拿。”

    “龙兄所言极是”陈仁海转头面向众人道:“这几日的告示不要拆,那对夫妇我等还需在关押其几日。等抓到那些反贼之后再做定夺。昨夜的打斗许多百姓还好都不知晓其中细节。立马飞鸽传信,让图上这些县城全都戒严,不许任何人出入”

    马巡抚回了令,立马差左右官员吩咐下去。龙翔天道:“陇西为其首脑要地,可那些人皆被我等伏击过,不知他们会逃窜到何处。至于凉州、陇北两州城及周边县城之中的据点,飞鸽与守卫于此的甘凉军前去捉拿,若抗捕,当场剿灭”

    “那陇北出来的一处村落中,韩桩说全村都是黄象甲党羽,且从他口中可知,那个村子是黄象甲的救命稻草,凡是黄象甲中犯了命案之人就要到那里避难,想来这四人正是去那里的途中被我等抓到的。可那一村之人我等皆要悉数杀掉?”白杨道。

    龙翔天道:“悉数杀掉,以儆效尤”

    “龙兄?这般恐不太妥当吧?”白杨道。

    龙翔天道:“这陇北的村庄,位于陇北以北的山上,山下约有十里才有一处乡镇,到陇北至少有二十五里地。我曾在军器间时便闻得人言‘陇北城上丧魂山,土路坡前牙婆洞’,这村里许多村民都行着些黑事,许多牙婆都未得他人家许可,与那些江湖中的败类拐子合伙,卖些年轻女子或一些男娃子到这山里的村中与人做妻做子,被拐卖之人许多都是活活被打服的,整个村子竟相互帮忙盯梢,曾有要逃跑少女被他们抓回去之后便饿了三日直接饿死。后来朝廷抓获了许多这类的牙婆与拐子,拐子供出了这村子。这村里当时的里正被判处了绞刑,有的村民铁了心与朝廷作对,也都被斩首了,只是法不责众,其余村民归还了买来的女子与男孩后,官员们对一部分汉子与了轻杖刑便也不再追究了。这在甘凉府的卷宗当中也是有记录的,过了这么几年,我本以为他们能弃恶从善,来报的甘凉军也说未有异样,可如今一看,却又有恶行,如今决不能姑息”

    马巡抚道:“这村里的案件是下官与刑部的尚书大人一同承办的,当时是尚书大人开恩,才未将全村的人治罪,过了许多年这里一直太平,可没想到却是这般……”

    白杨道:“陈兄,你有何看法?”

    陈仁海拍了拍白杨的肩膀,道:“此时不该动恻隐之心的,白兄。这些村民们想来都不是善类,恐整个村此时已被黄象甲中的贼人所迷惑,加入了天道。若他们被抓到后并无反抗,我等细审之后再做决定,若他们抗拒,且与官兵有械斗,便直接就地剿灭吧”

    白杨思索了一会儿,道:“那陇北村里的天道中人便由我去吧……”

    “白兄,还是我去吧。”龙翔天道。

    白杨道:“龙兄是担心我会放了那些村民?”

    此言一发,屋内已没人说话了,马巡抚当然知道此刻就该一言不发,而其他人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应答陈仁海也知白杨的性格,恐不合适去陇北的村落,可他也知若此刻说出这番话便是对白杨的不信任,故他未有言语。可龙翔天在他之前说出这番话,他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龙翔天道:“对,我担心你优柔寡断,会放了那帮村民。”

    “若他们真的犯了律法,我定不会姑息,若他们决心与朝廷作对,要与我等争斗,我定也会将其就地正法的这个,不需龙兄担心了”白杨道。

    龙翔天道:“若那些村民一来与你等争斗,随后败了,苦苦哀求,你是否会放过他们?”

    陈仁海等人对此刻龙翔天的咄咄逼人有些不适,虽他们知道龙翔天所问会使白杨陷入沉思,可他们觉得这样的话语是不该与同僚说的。

    “依我看,白兄去便好,龙兄还是去捉拿于青等首脑,我与李兄则去凉州,我等收拾一下,即刻出发,到了敌人盘踞之地后的夜里再行动,诸位兄台,我大致分配一下:龙兄与冷兄前去陇西,白兄与梅兄前去陇北,我与宇文兄去凉州南部,李兄与任兄去凉州北部。十四日之后,我等在府衙中会和,此役非同小可,我等必须有所斩获”陈仁海道。

    龙翔天整理了佩剑,白杨紧了紧腰带,其余也在整理衣衫。陈仁海对马巡

    抚道:“马巡抚,还请在府衙中随时接我等的传信。牢房中的两人,没我等的命令,不可对其做任何刑罚,至于那韩桩,每日与他三餐,找个人照顾他的起居,按宇文兄所开的药每日与他进药。还有周将军、那对夫妇,都不可与他们说出他们的家小已遭不测,每日也需找人照顾他们,与他们三餐。”

    马巡抚道:“下官谨遵大人命令,还请大人们放心。”

    “马巡抚,若我等十四日过后还未回来,请立马派兵往这几处增援。”龙翔天道。

    马巡抚也回了令,众人又先后言语了几句后,便出了府衙中,唤来了同行的侍卫,稍作分配后,便就分队上路。

    出城时日头已偏西,整个甘凉的大大小小的城池好似已被一圈圈的黑点包围。天空下面的甘凉府,十余座城池,二十几处乡镇,竟在这些日子里有许多地方被戒了严。百姓们焦急了那么长的时日,许多人都想着有一个好的结果了。

    可日子还在过着,军队、捕快还未散去,许多百姓出城至少要被搜查五遍,而有马车过城的,至少要搜查七遍,为防止有的兵士因疲惫不耐烦不细心查验,故兵士们换班很勤。

    可到了这些日子,县城与乡镇都戒了严,明眼人都知道这里有朝廷想抓的人。可更明眼的人此刻还有自己的高论,他们会说朝廷欲盖弥彰,这么做都是无奈之举,这画册中的人肯定不像朝廷所描摹的一样,他们恐是对朝廷提出了好的建议,朝廷有贪官不肯,才会如此。

    当然,他们不敢当着任何官员的面说出这番话,他们也不知道任何府衙中传出的消息,可他们就是能像说书一般说出这样的高谈阔论于他们而言,交给衙门一文钱的税款都是苛捐杂税,路上设了路卡就是江湖上有好汉被冤枉了,可他们很聪明,不会像天道中人公然反抗朝廷,只能这般在街巷当中似当年陈胜吴广一般,虽然他们当中还有人不知《史记》当中是如何记载陈胜吴广起义的。

    只说这日天空放晴,白杨率着大内的侍卫队与军士们一同出了陇北,准备到那全都是反朝廷的村庄去。

    出了城,穿过了乡镇,天已渐渐昏暗下来。

    白杨还未到村庄当中,便有军士仓皇逃下了山中,只见那军士头破血流,踉踉跄跄从坡下跑着。梅锦在山脚下有人跑下来,便道:“白统领,好似有人逃出下山来了”

    “兄弟们,先一同上去问问他是何人”白杨道。

    说罢,众人驱马上前,见到原是一个破落的兵士。梅锦立马问道:“你可是甘凉军中的兵士?为何如此慌乱?这村落中发生了何事?”

    那兵士此刻还未喘匀了气,白杨道:“你先稍作歇息,喘口气再与我等说话”

    “前方……村民暴动……有一个村民要出村,说要送他快生的妻子到镇子里的医馆当中接生,兵士们接了甘凉府中大人们的命令,一直死守于此,故未有放行。此时村民们便拿了柴刀与锄头,一同杀来与我等争斗,我等不敢还手,只能稍作抵抗,可谁想村民们打得愈发勇了,好多兄弟受了伤,军士长让我等下山请教镇子里的守将大人可否放行……”那兵士道。

    白杨亮了腰牌,道:“不必了,我为西北督案主事,主管案件,也可调兵。你与我一同上去前方带路”

    那兵士立马跑向山坡,白杨一声令下,众兵马皆匆匆上了山,只见村口果然簇拥着一大群人。白杨大喝一声,道:“全都住手”

    那些村民见到前方又来了一队人马,相继停了手。

    兵士们也撤开两边,一村民跑到白杨马前跪下,道:“大人开恩啊,我等如此都是无奈之举,我内人快要生了,大人您看,她都疼得不行了,且已出血了,现在含着些参片才吊着命呢……”

    白杨转头望向那躺在板车上那疼得哀嚎的孕妇,道:“尔等先撤开,派几个兄弟跟着这对夫妇。其余村民不许前往”

    其余村民都住了手,兵士们让开了一条道路。梅锦注视着那板车缓缓过来,望着那疼得满头是汗的孕妇,那孕妇从他身边一过,似乎他觉得有些异样,立马喊道:“停下”

    此时那村民止住了推车,此时只有孕妇的疼痛喊叫声。那村民立马跑到梅锦跟前喊道:“大人开恩,小人之妻若再不送医恐就是一尸两命了”

    “你夫人怀的是鬼胎吧?”梅锦道。

    那人道:“大人这是何话啊?”村民们此时都在厉声骂着,梅锦道:“这么个睡法,胎儿早落了你夫人想来没怀过胎吧?”说罢,梅锦指着那孕妇。

    白杨将信将疑问道:“你说的可否属实?”

    梅锦道:“若孕妇怀孕,不知胎位,怎可睡这独轮板车?且在这板车你这么躺着,该如何解释?”

    说罢,那孕妇一个飞身跃起,果然小腹下落出了一个包裹。那包裹似一个肉球,直冲梅锦,好在白杨一剑将其劈开。

    “快冲”那妇人道。

五十四回:崖坡口震星追匪,陇北山梅锦屠村

    夜还未深,白杨的那一剑很快,方才那个包裹爆开了白烟。

    一阵白烟扩散开来,梅锦道:“不要乱党跑了”说罢,军士们才想着拿起刀枪与这帮亡命之徒争斗起来。方才在那女子话音刚落,就有几个村民拿起了铁锹打死了几个军士。

    白烟当中一场械斗展开,村民们虽手持农具,可农具也有杀伤力,且那些村民似乎如亡命之徒一般一定要冲出去。白杨在白烟当中听到一阵轻功所发出的声响,声响每到一处,似乎就有军士的惨叫这帮村民未练过武功,只是靠蛮力与兵士们在争斗,他们不会有如此强的武功。想来只有那名女子能有如此的武功了。

    有村民一锄头打向白杨的马匹,白杨一个趔趄,轻功一展落到了马下。那村民拼了命的用锄头打向白杨,白杨一剑打出,直接将其锄头削掉一半,此刻那人手里就剩一个光秃秃的木棍了。村民见到白杨的剑,慌乱了神情,此刻又从白雾当中冲出了几个村民,村民们围住了白杨。他们的耙子、铁锹、斧头、柴刀齐齐杀向白杨。白杨见状一剑旋砍,剑气一出,直接将那群村民击退。那些人此刻的农具也都被削成了两半。

    “尔等想来也是受人蛊惑,如今给你们机会,快快带着你们的乡民们一同投降,将那些蛊惑尔等的人说来,便可有生机,若尔等再执意争斗,只有死路一条”白杨道。

    那些村民听得有些懵,少时又握紧了拳头杀向了白杨,白杨叹了口气,一剑旋砍后,那些村民悉数倒下了。

    此时白杨细细听着那轻功的声音,周围都是厮杀声,白烟渐渐散去,他的身边又围上了一些村民,村民们拿着刀斧,有男有女,除了些壮年男子,竟还有些中年妇女。白杨见状只是持剑抵抗,那**个人围着白杨拼了命地厮杀着,口里还骂骂咧咧的,白杨虽只用了轻微的功力抵挡,可奈何那些人的乱刀却也凶猛,一时间已落了下风。

    白杨挡住了那些乱刀,一剑荡开后,看到了正与那女子争斗的梅锦。梅锦见到白杨陷入了重围,与那女子对了一掌后退出了很远,立马对白杨喊道:“白统领,此刻万万不能手下留情啊”

    话音刚落,他又与那女子斗了起来。白杨的剑再一次挡住了那些村民的攻势,施展轻功一跃后,一个翻转向下一刺,剑气一出从那群人中爆开,那群人皆被白杨的剑气所伤,倒在地上呻吟。此刻又有三四个村民杀来,白杨又施展轻功跃起,一剑杀向那与梅锦争斗的女子,那女子见白杨的剑杀来,一个箭步退后,三人相继落了地。

    白杨道:“你去对付那些村民,我来与她斗上一斗”他从未想去杀这些被人蛊惑了的村民,他们没有武功,如中了邪一般攻击自己。他明白,自己使出三成功力便可将其剿灭,可他们从未想过要颠覆朝廷,也不是始作俑者,于他而言,他们不该死的。

    可白杨始终没有想到,若他们真的没有自己的想法,为何在当年官府惩处了那些带着他们犯了法的人后,他们仍然会被别人蛊惑着反朝廷?对他们而言,拿着刀斧砍杀似乎比在这贫瘠的土地上耕地更有盼头,可整个西北这样的村落数不胜数,为何只有他们会如此这么做呢?可能他们认为自己是英雄,可英雄又怎会曾经做出这般事来?

    梅锦回了令后冲向了厮杀当中的人群,捡起地上的柴刀,与军士们一同与那群村民厮杀起来。

    白杨的剑映出了月光的寒气,那女子道:“想来阁下是用剑高手,可我目前手无寸铁,阁下剑法高超,若打起来想来我很快便会死在阁下的剑下。”

    “尔等蛊惑村民,让他们成了这般亡命之徒,如今还要与我讲江湖规矩?”白杨道。

    那女子道:“阁下义正言辞,果然是一股正气,只是不知阁下是否何时都是一股正气?”

    白杨道:“废话少说,看剑”

    两人拼斗起来,那女子从脚踝处取出两柄匕首,架住了白杨的剑,白杨道:“若方才我那位兄弟将你压制住,或是打败了你,你脚踝的匕首一出一个偷袭,他恐就凶多吉少了。方才若我与你空手打斗,想来你也会如法炮制。如此还与我说江湖道义”

    那女子道:“你既都说我是邪魔歪道,我这么做却也在阁下情理之中”

    白杨未有回话,剑法再出,两人又斗了二十余回合,还未分出胜负,白杨的剑法愈发快起来,剑气频出,那女子开始渐渐落了下风。

    一剑再刺出,那女子左手上的匕首被剑气直接击飞,虎口处被剑气擦伤,出现了一层细细的伤口。

    白杨未有给她任何机会,继续持剑杀向她,那女子且战且退,一声呼喊,道:“快退”

    话音刚落,村民们也都杀回村里,奈何此时他们都已被军士们包围住了。军士们杀得很凶,眼下已剩得不多。

    白杨跃到了包围圈当中,只见那女子还有一些持着刀械的村民。白杨道:“诸位村民,今日与尔等争斗实属无奈之举,我不知晓尔等是受了何人蛊惑,才会如此不要命的官兵争斗。多年前尔等因里正不贤,愚昧不堪,才中受牙婆、拐子的歪道,如今

    难道又想重蹈覆辙?”

    村民中有人道:“不需要尔等言语在这穷山恶水中,朝廷不管农耕,只管杀头,如今还说些什么”

    梅锦道:“不管农耕?只管杀头?每年朝廷都会向贫瘠乡村下放种粮官银,不知尔等用去哪了?”

    “哪来的银两,我们怎么没看到,定是被那里的官员所贪了你们官官相互,银两都被尔等贪污光了,哪里还有银钱来与我们?”一个老妇恶狠狠地道。

    白杨道:“口说无凭,府衙当中均有发放银钱的记录,且银钱发放至村中所隶属的县衙后,由里正前来领取。尔等说官府贪了钱,那好,可否派村中信得过之人与我一同前去县城府衙、州城府衙与甘凉府衙查看卷宗,与各官员当面对质,若属实,可恕尔等无罪,若尔等无端造谣生事,阻碍朝廷捉拿乱党,军士们便将尔等就地正法”

    那女子道:“你将他们的人带入府衙当中,他们就便是羊入虎口了。”

    “对啊……对啊不去,不去”那些村民喊道。

    白杨道:“也不知他们去了府衙是入虎口,还是相信了尔等就已入了虎口?”

    “白统领,不必与他们再费口舌了,一帮冥顽不灵之人。朝廷的银钱尚且不论去了何处,这也不是他们能去肆意买卖人口之理。那些人口都非自愿买卖,许多人还在此丧了命。朝廷的银钱,是尔等可这般罔顾法纪的理由?且尔等里正与牙婆、拐子私通,想来朝廷的银钱恐是都落入他的口袋了吧?且若你们真已是一贫如洗,那又为何有银子去买那些拐来的人?”梅锦道。

    那女子道:“你等说他们没有凭证胡乱污蔑朝廷官员,尔等不也是随意污蔑他们吗?”

    梅锦道:“白统领,不用多费口舌,下令屠村吧”

    白杨此时没有回话,那女子继续道:“好,各位,今日我等就与他们死战,能突出重围,天道的人就会来救你们了,若我等不幸战死,天道中人也定会为我等报仇的”

    梅锦道:“天道中人会为你等复仇,你等做了他们的提线木偶还不知?”

    那些村民此刻握紧了刀械,白杨的剑未动,梅锦道:“白统领,此刻我等已教化不了这些人了。白统领虽有善心,可我等若一直不下杀手,恐会伤及更多的军士,白统领,快下令啊”

    那女子道:“别故行善意,假惺惺了。”

    白杨闭住了双眼,深深叹了一口气,喊道:“听我号令,诛杀乱党”

    厮杀声再起,今日的月有些昏暗,好似这里明日要天阴了昏暗的红云遮住了月光,连星星都看不见了。

    村民的刀械使得更加亡命了,连那些老人都发了疯似的砍杀着,虽然没过多久,他们就倒在了血泊当中。白杨的剑很快,那女子被步步紧逼,匕首虽频出险招可都被白杨所化解了。她几次想逃出包围圈,可每次施展了轻功准备跃出包围圈时都被白杨追上,白杨的剑式很快,剑气已几次都掠过那女子的脸颊。此时她的面庞已被刮出两道淡淡的血痕。

    最后一次,她一个转身高高跃起,匕首一个回旋打出。白杨的剑式压上,只见匕首杀向自己后,白杨一剑扫向前,匕首与剑锋一碰,那股内力将白杨震退了 好几步。那女子趁势便跑出了包围圈,向村中跑去。

    白杨轻功再起,直追那女子。白杨的轻功很好,那女子很快就要被追上,只见她跑到了一处牲口棚中,抄起桌板上的一把柴刀,一刀扫出了一些干草,白杨见状起剑旋砍将那些干草垛悉数斩断。趁着这个时机,那女子又跑了很远,白杨随即又追上,两人一前一后跑在村庄里穿梭,很快便跑到了山腰。

    那女子此时已经气喘吁吁,轻功威力大减,可白杨还在背后穷追不舍。白杨很快就要追上那女子了,只见那女子停在了山路上,柴刀握紧,白杨此时已跃到了眼前。

    “你的轻功不错,借助着村子里的房舍,竟与我周旋了那么久。将那些干草、食材悉数扔向我,竟还放出牛棚里的牛来,真是煞费苦心啊。也对,让这么多村民卖了命,让他们相信尔等‘豪情壮志’,他们一口一个他们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哈哈哈哈……这世上果真有人是无法来明辨是非的,可他们还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愚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自己愚笨却还觉得自己聪明。而可怜的是,他们还被尔等天道中人利用了。”

    那女子望着山中村落的厮杀,此时村民们好似已没几个,但还在负隅顽抗。她笑道:“白统领果真聪慧,可那又如何?当今皇帝尚武昏庸,只想开疆拓土,却没想到百姓疾苦,若非如此,我等怎能轻易将其拉来与尔等对抗?”

    白杨道:“历代君王都有开疆拓土之政绩,这几年朝廷减免杂税,又立大内监察六部,六部之间行事紧密。去年我等翻了洞庭贪污案,追回了贪污银,你们黄象甲当中的那名张掌柜,便是当时逃了的于青。他们勾结官员,肆意哄抬水运之价,手下行尽黑事,还涉了礼部官员泄露科举试题之案,这一桩桩一件件,与军队开疆拓土何干?百姓疾苦不知是谁带来的?这样的人,尔等黄象甲

    奉其为座上宾,如今还有脸说朝廷的不是,简直不知廉耻”

    那女子道:“白统领好说辞,不过我等所信奉的不一致,说来说去,谁也说服不了谁的。你等为君卖命,我等为天道卖命,不是一路上的人,便就如此吧”

    白杨道:“我等信奉忠君爱国,守公正,斥邪恶;而尔等侍奉的便是邪恶”

    “正?邪?”那女子道。

    “为自己利益而害无辜之人,这就是邪在此特立独行地发起这般可笑的问话,以为自己识得天之道,尔等以为自己比那些村民聪明不少,可尔等与那些村民有何异同?被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白杨道。

    那女子还要反驳,可此时所有军士已到了山上,梅锦率众已与白杨会和了。梅锦道:“你此刻已是末路之贼匪,还不束手就擒?”

    “哈哈哈……束手就擒?若我想束手就擒何故要跑到这山上?”那女子道。

    “天道中人,临死之前还有何话想说?”梅锦道。

    那女子攥紧了手中的柴刀,道:“死在尔等的手里不如死在自己的手里”说罢,柴刀一起正欲自刎,白杨一剑起势,剑气飞起将那柴刀打开。那女子见状立马跑到山坡的崖边,白杨道:“休走”

    那女子向山崖一跃,被白杨抓住,白杨一剑钉在山崖边,两人这么悬在了当空。梅锦道:“快去救白统领”军士们纷纷跑下崖边。

    白杨攥着那女子的左手臂,那女子道:“想抓活的?”

    “想死,没那么容易”白杨道。

    那女子右手持刀一挥,白杨还未反应过来,那女子一身惨叫,左手臂还在白杨手里跳动了几下,可整个人已跌落了山崖。

    白杨将剑一把,一跃便轻声落到了山坡上,将手中那女子砍下的左手放到一旁,梅锦望着那已不动了的左手,道:“这女子果真固执,如今跳了崖……白统领,若她在崖底逃生恐有后患啊……”

    “一半军士与梅兄留在此料理兄弟与村民们的后事,一半军士随我下山寻找”白杨道。

    夜很深,白杨等人出了村,在坡底寻找。梅锦等人回到了村中,看了看那些房舍,道:“把那些村民的尸体统统拖到村里。放把火,把这个冥顽不灵的村落烧个干净兄弟们的尸体,就葬在村口吧,所有兄弟皆要立牌。”

    军士们回了令后,梅锦便出了村落当中。

    白杨等人在山坡下细细寻找着,军士们点起了火把与灯火,四处搜寻着。“大人,这边”

    闻讯后,白杨便到了那军士发出声响之处。只见有大片血迹,可人却不见了。白杨道:“沿着血迹追”

    军士们沿着血迹一直走,血迹到了尽头后便没了。

    夜里吹起了风,月光这才刚刚探出了头,云散了。

    “大人,这……血迹到这便都没了,且没有擦拭过的痕迹”兵士道。

    白杨道:“为何会这样……”说罢,他便拔出剑来,在那地上刺了几下,自言自语道:“沙土地……怎会如此?”

    “大人,这女子受了重伤,且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就算轻功再高,若有不慎也能摔伤,且她没了一条手臂,伤口还在出血,若不及时医治,也会危机性命。且我等在各州县都布好了军士把守,到处都戒了严,想来抓到她不是难事。”白杨身边的副军士长道。

    白杨道:“她虽负了伤,可我等目前告知各州县军士不及,若她蒙混过关后,我等就难以追踪了……”

    副军士长道:“我等甘凉军把守时都有规矩,若逢受刀斧之伤的人,需立即扣下送往县城府衙审问,想来那女子要想逃脱绝非易事。”

    白杨点了点头,正在思索当中时,梅锦等人到了。

    “白统领,此人没了踪迹?”梅锦问道。

    白杨将方才追踪之事告知了梅锦,梅锦蹲下细细看着火光下的土地,在那血迹的尽头,出奇地全都消失了。

    梅锦忽觉脚底有些不妥,立马施展轻功径直跃起,那地板陷了下去。

    数十枚飞镖直冲梅锦,梅锦闪躲不及被飞镖击中倒地。“梅兄”白杨大喊道,施展轻功接下了梅锦。

    梅锦看了看自己左腹的飞镖,断断续续地道:“她在地下……想来这里是以前那些……”

    疼痛太剧烈,梅锦额头上此时已布满了汗,想说话都有些困难了。除了左腹,其右肩窝与右肋上也被飞镖击中了。

    白杨掏出一枚丹药,道:“梅兄先将这个吃了”

    梅锦吞下了那枚丹药,稍稍运了内力,道:“飞镖击中得太深,想来伤得重,还……还会危机性命……”

    “梅兄别想这些……”说罢,白杨将内力输进其体内为其疗伤,对其余兵士道:“尔等不要靠近那个陷进”

    梅锦断断续续地道:“立马点火……烧了这地牢…….”

    白杨此刻未有回话,还在未梅锦输内力疗伤。几个兵士立马将火把丢进了那陷进当中,同时又将随身携带的火油悉数泼了进去。

五十五回:梅算师解惑震星,众军士得胜凯旋

    明月下的村口,噼噼剥剥的声音,整个村庄的房子已全都淹没在了火海当中。村门口在山坡一旁的土地上,全都是新立的坟包,坟下全都是埋葬了的兵士。就在方才半刻钟不到,他们相继都丧命于那场厮杀当中。

    坟地旁燃着大火,春日里干燥,但在这黄沙土地当中,又是孤村一处,故火也没有绵延到其他地方。山下的土地当中,陷阱下也发出了火烧的声音,火烧的声音由于从地下传出,发出的都是闷响。梅锦正被白杨疗着伤,也在运着自己的内力呼吸调整,虽然其腹部的伤很重,但是此刻也能缓和过来一些。血还在他的衣衫下渗出,此时兵士们取出了马匹旁边包裹中的药包,欲替梅锦包扎。

    梅锦道:“此时白统领正在与我疗伤,此刻体内我的气力都集中于伤口处。这镖插得太深,尔等内力不够拔镖太慢,血定会井喷。此时白统领与我输着内力,到气力封住我伤口之后,你等再行包扎”

    兵士们此刻也都只能等在陷阱口,白杨收了掌势,道:“梅兄,此刻你三处伤口都已被气力封住了,可拔出镖了。”

    梅锦道:“好,尔等快快拔镖”

    兵士们迅速拔了镖,一股气力从伤口中惯出后,血才开始流出,好在那时血口已被堵住。梅锦的脸疼得煞白,少时伤口被包扎好后,梅锦又运起功来调节,此时他后背上的汗已浸湿了他的衣衫军士们未带有麻沸散,且麻沸散需得专人调制,故他是忍着那些疼痛,让军士们包扎好的。梅锦道:“都说‘陇北城上丧魂山,土路坡前牙婆洞’,想来…….那个陷阱就是牙婆洞,用来关押曾经被拐来的人,只是不知……不知……天道是否在此修建了逃生的路?”

    梅锦此时还在疼痛当中,说话都未有那么顺利了,白杨道:“这一把火若绵延下去,说不定就能烧死她”

    “等火停了后……让兵士们小心下去看看……”梅锦道。

    清晨,陷阱当中没了火烧的声音,火该是停了。

    兵士们靠近陷阱,看到了烟灰从中冒出,立马上前汇报,道:“大人,那陷阱当中的火停了”

    白杨上前看了看那烟灰已散开了陷阱,向下望了望。道:“下去小心查探一下”

    天彻底亮了,今日天空放晴了,天上未有一片云彩。梅锦坐在一旁调理,伤口虽未有发炎,可他还是有些疼痛。敷上去的药虽有效,但伤口实在太深,若昨日没有白杨的内力为其续功,只以他的内力调节,恐他今日不能见到放晴的天空了。其实昨夜没了命也在他的意料当中,当那些镖击中他的时候,他就有了这般想法江湖当中为朝廷查案卖命,这样的事他早就有想过不止数十次了。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江湖,比平常要凶恶得更多。

    此时陷阱中果然抬出了一具独臂焦尸。那个陷阱就是单独的一处地牢,连着去村里的路,不过昨夜村里也被梅锦放了大火,火势过大,故那女子也不能顺着暗道跑回村中,加之地牢当中也被放了大火,故那女子活活被火给烧成了一具焦尸。

    白杨望着那具独臂焦尸,道:“好了,将其裹上,带走你等速速去最近的乡镇,与那里的兵士们说,我等已剿灭了乱党全员,可有人受伤,让他们找一辆马车与几个大夫,速速来此”

    军士长听了令后,立马回令,随后差了几个兵士上马前去乡镇当中传讯。梅锦还在盘坐,白杨到其身旁,道:“梅兄,还请再忍耐一下,增援立马就到。”

    梅锦道:“昨夜没丧命就已是万幸,再忍耐一会儿,又有何所不适的。昨夜,多谢白统领以内力相护,否则……”梅锦摇了摇头,未再继续言语。

    白杨望着山上那已成焦土的村落,他在山下,视角上未能看到军士们所立的坟地。一声叹息后,白杨开口,道:“兄弟们都埋在此地了,有的兄弟是甘凉军中的人,离家许久未归,如今却只能在此睡下了;有的兄弟是从宫中与我等一同来此的,他们当中有的人曾经是江湖豪杰,有的也曾在宫中当过差,可如今也要在此长眠了,要能都回去……”

    “天涯各处埋忠骨,何需尸首归故里?自我等入了大内后,说不定明日就是别人帮我等收尸之时,白统领也不需如此感慨了。我等面临的江湖要比其余帮派、商会以及州县官府面临的都要凶险,甚至凶险万分,生死离别,今后恐是家常便饭了。”梅锦道,他又呼吸调节了一会儿,将内力缓缓打通了自己的经脉,伤口虽还是疼痛,可气血未有方才那么翻腾了。

    白杨叹了口气,望着放晴的天空,又看了看那延绵的官道,转眼又望回了那被烧成了废墟的村落,叹道:“梅兄看得开,白某佩服,但愿今后白某能少点这般忧愁。”

    梅锦笑道:“白统领也不必如此,这是白统领内心的善念,为何要将它无故关了呢?且这乃人之心性,心性各有不同,白统领只是善念比别人多了一些罢了,善念乃白统领之心性,说要克制,最终伤及的,恐还是自己

    说罢,梅锦咳嗽了两声,他方才说得嗓子有些干痒,咳嗽之时伤口又发出了阵阵疼痛。之后,梅锦又运了内功调节了身子,疼痛才稍稍被压制住。随后未过多久,便有一队兵士前来,他们身后则是一辆马车。领头的见白杨等人正在休息,下马后立马上前道:“拜见两位大人两位大人方才差人传讯,我等于陇北城外的镇子当中驻军巡查,听得大人之令便率兵前来增援,大人所提的物件下属已全准备妥当”

    白杨点了点头,差手下兵士将梅锦搀扶起,缓缓送上了马车。随后,白杨又令几个兵士将那具独臂焦尸抬上一辆板车上,拴上马匹之后,所有人便悉数离开了村庄。

    今日的甘凉,天空很蓝,比前几日都要蓝。蓝天下的甘凉,军队这几日陆续撤出了许多。许多地方都恢复了平静,白杨所率的队伍一直往陇北城走,一路上他有些无精打采,他始终想着梅锦的那番话心性?他的心性是否要改变,自己所遵从的是他内心的本性?还是原本江湖历练所给他所遵从的准则?他有些迷糊了,对他而言,他还需想明白这些事情他从来不觉他是生来如此,而当听了梅锦的言语后,他有些怀疑了。

    这些未有明确了的事情,其实不该有人去想的。白杨也知如此没个结果,可他要想的不是心性与磨练,而是他能否应对之后更凶险的江湖,亦或是面对了更凶险的江湖之后,他的心性是否会发生改变,那种改变到他连自己恐都不认识了的改变。

    日子过得很快,军队与捕快们也都撤得很快,短短几日,许多城池已不再戒严。蓝天下的大漠与官道,还有几片绿洲,此时都被风拂过,这样的风,是春末的风,它慢慢吹出的这片土地温暖后的热,虽然这里的夜晚还是有些凉,可白天依旧会有些热。

    一切也都该按照原有的路走了,春夏交替的那场雨后,春已到了今年的末路,立夏快到了。

    甘凉府衙之上,陈仁海与李德飞已到了,他们在凉州城一带果然抓获了许多黄象甲重中人。他们也经历了几场恶斗,除了活捉了一个分队的副领队和十来个喽外,黄象甲中的人都与他们在恶斗当中丧了命,陈仁海等人也有许多折损。

    前院有人来传话,说白杨归来,随后白杨与梅锦被衙役引着到了后堂当中。众人相互拜会后,将这几日的所有事件悉数交流了起来。

    陈仁海道:“如此来说,白兄与梅兄已将那一村之人悉数屠了?”

    白杨艰难点了点头,道:“不知他们为何这般?宁愿拼死一斗,也不听我的言语,一直断定了朝廷贪污了他们的银款。这天道黄象甲中人也不知与他们灌了什么**汤……”

    “这村子的银款,是被朝廷罚了的。他们这般蛮不讲理,确实该杀。”马巡抚道。

    白杨道:“此话怎讲,马巡抚?”

    马巡抚道:“朝廷与贫瘠村的银款确实有,且每年都是送到下官这里,由下官与甘凉军共同送往的,根本不经其余州县之手。发放之后,下官会让其余各州县官员前去点银,确保银款都能收到。而那陇北的村落,原先每年都有这笔银款。只是后来,他们用这些银款去外地买人,且都是通过黑路子买的人,随后遭罚,里正与首要村民伏法,之后刑部尚信予朝中内阁复议此事后决定,暂时停了他们的种粮银款,看他们日后所行事再做定夺。下官每年都查看他们的农耕,本打算过了今年的正月便与他们上书一封予朝廷,让朝廷恢复发放,可谁承想又逢御马遭劫,天道出世,诸位大人来此查案,这一查,便知是他们所为。”

    陈仁海道:“就这样的村子还说朝廷的不是,拿着朝廷的种粮银款不思进取,行着懒汉之事,不思农耕生产,反倒就想成家?成家也罢了,为何要行如此旁门左道?如今整个村子因冥顽不灵而遭受灭顶之灾,也乃天理昭彰。人之惰性如此之深,虽不会至杀身之祸,而若因堕而生出这般恶毒的法子,就是被屠了村,也无甚可怜之处。”

    白杨没有回话,只一口气喝了半盏茶,道:“他们确实蛮横不讲理,陈兄说得在理,因惰性而生犯法之心,实为不取。”

    李德飞看了看梅锦的伤势后,道:“梅兄看似伤得很重,不如让宇文兄替你再疗理疗理,免得日后生出病端来。”

    宇文枫起身,道:“梅兄,我等到客房去诊治一番吧”

    梅锦道:“多谢各位抬爱了,好……”边说边撑起了身子,宇文枫上前搀扶住他,两人出了后堂往后院去了。

    白杨看了看茶杯里的茶,再次一饮而尽。马巡抚道:“来人啊,为白大人看茶”

    白杨挥了挥手,示意马巡抚止住话语,随后道:“这几日奔波确实劳累了许多,诸位,我想下去歇息一会儿。若再有新的斩获,我再来便是”

    陈仁海道:“白兄疲惫,就不必再来后堂了,好好在客房歇息下吧。”

    “对啊,白兄,你所行之路最远,还与一

    村之人争斗,且输了内力为梅兄疗伤,想来都是疲惫得很啊,不必再来了,若有何事,我与陈兄还有马巡抚一同料理便是,总之案子已快了了,想来龙兄一到,我等就能结案了。”李德飞道。

    马巡抚也点了头,起身道:“两位大人所言极是,快来人啊引白大人下去歇息,尔等好生伺候着白大人”

    话音刚落,衙役们上前引白杨,众人出了后堂。

    马巡抚道:“众位大人,想来案子快了了,这几日六部的其他官员一同送来了许多卷宗,下官为破此案,已堆积了许多,今日想来可以批阅了……”

    陈仁海自然知晓马巡抚之意,道:“马巡抚请自便,想来这几日的公文确实多了。马巡抚还请快快批阅,勿要因一个案件耽误了甘凉府其余的事宜。”

    马巡抚回了令便出了后堂,到了前院的公堂上开始批阅起公文来今日看到了白杨的神态,他知晓白杨心中定有心事。他虽不知白杨为何会如此,但他大概也明白是与那日在后堂中议事时众人对白杨的说辞有关,可他自然不会问。不该问的事情他定不会多问的,尤其是面对大内中人,有些事不该听的。若能清除心中所记的事,他定会清除那日后堂中众人的议论。

    巡抚做得久了,这些已是他必须所遵从的准则于他而言,与陈仁海等人的相处就是如履薄冰,虽然于这些日子里,他觉得陈仁海等人根本未有他所想到的那些做派,可他依旧要有戒心,依旧要戒防会发生的一切。

    后堂当中,李德飞道:“想来白兄还是不适应,从那次洞庭翻案就是如此,虽杀敌勇猛,可对待这些百姓,对待这些线索,他依旧会有些优柔寡断。”

    陈仁海道:“我等或多或少都有,只是白兄多了些罢了,且有梅兄相陪,想来整个村子的歹人都已伏了法,如此也算完成了该有的事宜。仔细想想,我等不都如此一般吗?又何需去议论任何一人呢?洞庭案了结后的几日,我等不也是像白兄一般吗?”

    李德飞道:“那次与这次不同。”

    “有何不同?”陈仁海问道。

    李德飞道:“上一次,我等都知晓不是我等办事不力,也不是我等遇到了白兄口中那些值得同情之人。上一次是我等惩处的是贪官、恶霸、行帮、奸商;这一次我等所面临的是要颠覆朝廷的组织,是那些受了蛊惑的百姓,这与上一次的也完全不同。上一次我等是因为败了,我等本可以查处出那于掌柜,可如今呢,又遇上了这个恶棍,让他再次施狠招,以至于我等现在都无法与那些受了害的人诉说,上一次为何终止了查案,我等心知肚明。这一次,也不一样,他们想颠覆朝廷,难道宫中势力争斗还会延续?若还要继续,江山变了,他们与何人去争这江山?”

    陈仁海喝了一口茶,道:“可若宫中那人,为了皇位,能不知廉耻勾结这帮人颠覆了朝廷,再将皇位给他呢?”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帮天道中人若真夺了江山,会将这一切交予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李德飞道。

    陈仁海笑着道:“李兄所言极是,那如此我等就让白兄安静一会儿吧,案子要结束了。我等再整理一会儿卷宗吧,如此多的案件,我等还需细细写来啊,否则皇上便开罪了。”

    “哈哈哈……”笑声传出了后堂,是魏公公来了,魏公公一来便道:“可喜可贺,诸位大人是斩获满满,捷报频传啊黄象甲中人想来都已落了网,此刻我等就在此静候龙统领的佳音了。”

    李德飞道:“今日魏公公的报送想来就是‘收获满满’了。”

    魏公公笑道:“那是自然了,军队都已撤了防,城池又恢复了,老百姓想来大都安心了。”

    陈仁海边写着卷宗边道:“对了,到龙兄来了之后,我等立马重出告示,还那对夫妇一个清白”

    说话间有衙役来报,道:“诸位大人,前院传了讯息,说龙大人已到了”

    陈仁海等人立马出了后堂,来到前院与马巡抚一同相迎,只见龙翔天下了马,左手臂上缠着诊治的布带,右手拎着一个的包裹,那包裹底下是印干了的血迹,冷决搀着他,他走路好似有些跛,右手手背上也有了些伤痕。

    陈仁海见状惊道:“龙兄,这……”

    龙翔天抬起手,示意冷决不用搀扶了,随后道:“不碍事,受了伤,跌落马匹时轻功施展不及,故伤了脚踝,不过于青、黄象甲首领、还有那日与我和李兄争斗的两人,他们的人头,都在这了。”

    说罢,龙翔天将那包人头直接丢到了地上。魏公公吓了一跳,道:“龙大人……这……这还是请人拿过去吧”

    马巡抚立马差人将人头拿起,道:“放到大牢当中,与那两人一同看看”

    说话间众人一同到了公堂之上,龙翔天道:“只有我等八人回来了,兄弟们都……”说罢,自己挑起茶杯中的一片茶叶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五十六回:丧子夫妇复深仇,铁龙旗令传圣谕

    后堂当中,那片茶叶摔出茶杯之后,任何人便没发声。

    陈仁海知晓,龙翔天等人所面临的敌人是最凶恶的。从龙翔天身上的伤就可看出,他所付出的代价于他们当中是最大的。半晌,冷决才道:“我等耗费了许久才捉到了于青等人,可他们亡命般地与我等争斗。之后我等还中了其奸计,被他们围困于一个没人的村落中,让他们又起了黄沙,以御沙之法用毒袭击了我等。兵士们虽服过御毒的水,可许多人还是撑不住这风沙,风沙一过,他们又成群结队的杀向我等……”

    龙翔天打断了冷决的话语,道:“兄弟们就是在风沙与械斗中丧了命,剩下的八位兄弟,此时也是中毒颇深,都被我等安置于医馆当中,若不是冷决于我等及时医治,恐我等所有人都会凶多吉少”

    陈仁海这时才道:“龙兄、冷兄,尔等受苦了……如今罪人都已伏法,兄弟们在天也都看到了,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

    李德飞道:“这黄象甲如今已悉数剿灭,只剩下牢里的两人,还有那折半个身子的韩桩,与此相关的,还有周将军。我等该向皇上书信,听皇上旨意,看皇上如何处置他们。”

    “周将军的家眷、那对夫妇的孩子,都命丧黄象甲中人之手,我等如今还未告知他们。他们都是受了这些歹人的威胁,如今丧了亲人,我等如何与他们说啊?”李德飞道。

    魏公公道:“诸位大人,依老奴之见,周将军理当治罪,那对夫妇也是如此。”

    “魏公公又想重演洞庭府之法场?”龙翔天道。

    魏公公道:“龙大人这是何意?周将军私通黄象甲之人,差点将尔等悉数暗害于大漠当中,那对夫妇收留了黄象甲中人,私藏乱党,这些依律都当治罪。且洞庭之事,为皇上圣旨,何故说到老奴身上?”

    陈仁海道:“我等虽为督案主事,但不可轻易判其罪责,此案牵涉人众多,除了那几人,还有我等活捉的几人,这些人都要依律惩处,我等先需量其罪责,在上书予皇上定夺。”

    李德飞点头道:“那对夫妇与周将军该如何?”

    “事到如今,只能将事情悉数与其说了。”陈仁海道。

    “可这般话语,谁又能与其说得出口呢?周将军在书信中如此思念自己的妻小,我等如今告知他这个噩耗,与杀死他有何异?周将军在甘凉军当中乃一员猛将,想来他的罪责,是可减轻的……”李德飞道。

    陈仁海道:“这样的事情我等谁都瞒不住的,那就由我来将事情悉数告知他们吧”说罢,陈仁海起了身,出了后堂中。

    龙翔天随即也起了身,“卷宗的事,还有劳李兄了。”

    李德飞道:“龙兄受了伤,卷宗之事由李某与陈兄撰写便好。龙兄放心养伤去便是”

    龙翔天道:“冷决,你先去医馆当中与正在养伤的兄弟们一同疗养吧。这几日你也受了内伤,且你体内余毒还未清,这几日府衙之事你也不需料理了。自己疗伤去便是。”

    冷决道:“龙统领,你体内中毒还未得清理,且你的伤还需……”

    龙翔天打断了冷决的话语,道:“你尽管去医馆便是,这里有如此多的人,众人相互都能照应,且宇文枫还在府衙之中,若我真的有恙,找他便是。”

    如此冷决才未有回话,在龙翔天走出后堂不久,他便拜别了李德飞出了后堂。魏公公见冷决根本未正眼看自己,心中有些不快,脸上又显了些愠色。少时,魏公公便起身道:“李大人在此慢慢仔细撰写卷宗,今日案子已了,只是有些末节还需处理,老奴再书信一封报予皇上,算作明日的了。”

    李德飞也未抬头看魏公公,只边书写整理边说了一句“魏公公请便”。魏公公见状,虽是满面微笑,可那笑脸却望上去无比难看,他从牙根当中挤出了几个字,聊表对其官阶的尊重后,便直接出了后堂。

    正午过后,甘凉府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城里的守卫,巡逻回到了太平时本应该有的样子。那夜争斗过的房舍上,那一对夫妇失了魂似的坐在桌上,两人的眼睛一点神色都没有了。陈仁海站在一旁,他知道,但凡告知了他们这样的噩耗,迎来的必定就是这般的结局。

    父母丧子,切肤之痛。这种痛苦陈仁海自然不明白,可他这眼前这两人的神态,他自然也能明白个两三分这么些日子,想来官驿里的家书又堆积了许多。春节已过了两月有余,他从陈家堡回到宫中差不多也历经了两个月。

    看着眼前失了魂的两人,他仿佛看到若当他有什么不测之后,家里父母兄弟及祖母的样子。从陈家堡出来的那天起,他所陷入的江湖,与梅锦所说的一样比别人要凶恶的多。若没有卫连貂相助,想来他还未到龙壁关就要死于敌人之手,到了宫中,自己倒觉得必在江湖好多了。可他这官位,要面临的就是江湖,就是官场,都是比别人更要危险的地带。

    他告知了周将军后,周将军只在冷笑,他一直反复问陈仁海

    是否抓到了那个人。陈仁海说抓到了,很快便会依律惩处,周将军向其提出了请求,要让自己做取那些犯人首级的刽子手。陈仁海答应了,这是周将军唯一还可去报仇的途径了。

    “多谢……多谢大人了……寒舍今日未有烧茶水,且今日家中有此噩耗……招待不周,还请见谅”陶孝道。

    陈仁海道:“陶大哥千万不要这般说话,说来是我等失职,未能保住令郎。在此我替我等所有官员向陶大哥,陶大嫂下跪赔礼了”

    说罢,陈仁海双膝一屈,正要往下跪时,两人双双起来,左右馋住了陈仁海。陶孝道:“大人切勿如此大人切勿如此啊”

    陶孝继续道:“大人们为剿灭乱党,倾尽全力,在府衙中牢狱当中我等都听闻了:诸位大人查案,议事大都到深夜,且带兵捉拿乱党于各州县,有的大人都已深负重伤。我等怎还敢怪罪大人?”

    陈仁海听后才缓缓起身,问道:“对了,两位。你等见到的那具尸体不是那画坊的画师,那尔等之前所见到的人是谁?”

    武佳叹了口气,细细将那人的样貌说出了几样。陈仁海听了后,道:“尔等可否再与我去府衙当中,尔等说的此人,想来还在府衙中。”

    两人听了陈仁海所言后皆相继点了点头,陶孝道:“大人,那人可否与害我儿的凶手有瓜葛?”

    陈仁海点头道:“他们之间恐相互认识。尔等去认认我便可知晓,届时再告知尔等。”

    府衙当中,厨房正在准备着饭食,听得马巡抚言,今日为结案之日,故要将晚饭做得丰盛些。

    韩桩的房间里,此时他正面对这三人:那对夫妇,陈仁海。

    武佳仔细地端详着他的样貌,转头对陈仁海道:“就是他,那些日子里在画坊里的画师就是他。”

    陈仁海道:“韩桩,可否解释一番?为何这对夫妇会在画坊当中看到你,而不是清源画师?”

    韩桩活动了自己的脖颈,这几日他的背脊虽能感到温暖每日三次的敷药过后,他的背脊已有了些知觉,可还是不能动弹。“清源画师是被我与另一位沙溪帮的人杀的,沙溪帮的人已御沙之法使他中了毒,他背后的一刀是我捅的。那独眼人穆摆正是沙溪帮中的叛逆,那夜他潜进了画坊当中,我与他一同动的手。”韩桩道。

    陈仁海继续问道:“想来你在清源画师家已住了许久。”

    韩桩道:“那房舍本就是我的,是天道请来了柳南冬,给了他很大一笔钱让他在此作画,他先画了几日后,黄象甲首领便传来了宗主的喻令,让他将画册稿纸重复几张。之后我便闭了家门,让其秘密作画。”

    听到韩桩所言,陈仁海陷入了沉思,那日他虽看出了陶孝夫妇的破绽,看出其有难言之隐,在牢中四人密审了这对夫妇后得知是有人绑了自己的孩子逼迫其每日向对面的房舍中送些饭食,且在指定的日子里,也就是柳南冬遇害的那夜剪断两家的晾衣绳,随后天道中人便会将他们孩子放出。陶孝夫妇无奈只得照做,他们试图报官,可还未出门时便在家门口捡到了自己孩子的头发与一封书信,书信当中天道中人告知了他们若再敢报官,便将其孩子的头送到家中。

    如此,陶孝夫妇才照做了许久,可到那夜过后,他们便又被官府传到了公堂中,陈仁海等人看出蹊跷后将计就计抓到了在陶孝夫妇房舍当中碰头的韩桩等人。韩桩的供状当中只说了黄象甲所分布之处,陈仁海等人便照着供状照单抓人,其余的事情韩桩并未与陈仁海等人说。

    陈仁海道:“那么如此来说,你定知道他们的孩子是谁害的了?那凶手在尔等四人当中吗?”

    韩桩撑着靠椅,活动了一会儿,才道:“那人确实在我等当中,绑了孩子的便是穆摆,他让沙溪帮的叛逆去绑的。沙溪帮的叛逆将那孩子带回甘凉府后,穆摆便让他们速速去到原有的据点当中,其实是穆摆让他们先去探路,看是否有官府的人能抓住他们,随后我等便知尔等提审了这对夫妇,随后出了告示我等知晓了官府已将其定罪,我等打算在此住上几日再行定夺,可没想到……”

    陈仁海道:“孩子是谁害的?”

    “是鲁圆,便是被你打下楼房的那人,是他将那孩子溺进水缸中的。”韩桩道。

    陈仁海听闻后转头对陶孝夫妇道:“陶大哥,陶大嫂,害令郎的歹人已被我正法了。”随后,陈仁海将那人诊治无效身亡之事告知了陶孝夫妇。武佳听后眼神里还有了一些怒火,那种很快就会燃起的怒火。武佳道:“大人,他口中那个穆摆,可否还在府衙当中?”

    “在。我等将其暂时关押在牢里,等到我等量了罪后,便将其处刑。想来他是难逃一刀了。”陈仁海道。

    武佳道:“我要见他,还烦请大人引我去见他。”

    陶孝此时好似明白了什么,也道:“大人,还请大人引我夫妻二人前去。”

    陈仁海自然知道其要做什么,道:“两位去牢

    中想做什么,我也是知晓的,若两位真的要去的话,我引路便是”

    说罢,陈仁海将两人引来了牢中,只见穆摆在牢中,他的眼部已经结了痂,可包裹的布罩还在他的伤眼处。铁链已在他的手腕磨出伤口,那些伤痕都已通红。脚腕上的伤口也被磨出,这几日虽未有刑具处罚,可盐水在他伤口上一直腻着,未有退去,盐还在其伤口上,如此疼痛了许多日才因其伤口结痂而减轻了些痛感。

    陈仁海道:“穆摆,你看看眼前这二人是何人?”

    穆摆抬起头,道:“看来大局已定,我等黄象甲都丧命于尔等手中了。狱卒拿着头已挂在里面的牢房当中。你等厉害啊,短短几日,我天道黄象甲如此多的人就都丧命于尔等之手。”

    “你天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所有人皆尝恶果,你自然也不例外”陈仁海道。

    武佳此时冲进牢房当中,陶孝也是如此,两夫妇扼住了其脖颈,武佳的眼泪顺着眼角迸发,骂道:“畜生,还我儿子命来”

    两人厮打着穆摆,陶孝几拳打向穆摆的面庞,穆摆的鼻子被打出了血,武佳手狠狠掐着其面庞,此时穆摆的脸已是血肉模糊,两人直接扼住了其脖颈,他们的力气很大,穆摆没了呼吸,铐子上的手正在四处摆动。陈仁海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将其二人穴道封住,随后将二人拽出,又解了其穴道。

    武佳哭喊道:“大人眼前这个畜生绑了我儿,又让人害了我儿性命,今日见到,你为何不让我杀了他啊”武佳的喊叫声很凄厉。

    陶孝也道:“大人,此人作恶多端,就让我夫妇将他杀死在牢里,为我儿报仇吧”说罢,陶孝又欲冲向牢里,穆摆笑着看陈仁海,道:“哈哈哈哈……大人,让他们杀了我啊,为何在此拦着他们啊,哈哈哈哈”

    “恶魔”武佳喊道,也想冲进去,也被陈仁海一把抓住。两人拼了命的挣扎,就想上去结果了这个让他们恨之入骨的人。陈仁海虽使出了内力,可不知两人哪里来的力气,自己竟有些有些抓不住了。如此,陈仁海只有顺势点了其穴道,陈仁海进了牢房当中,道:“我不让他们杀你,是不想让你死得太悄无声息”

    说罢让狱卒进了门中将其二人抬出牢房当中。

    随后,陈仁海也出了牢房,未与穆摆再说上一句话那人从未有过悔恨之心,甚至还在临死之前挑衅了自己。除此,在他所害过的人面前都未有任何害怕,这样的人很恐怖。自此陈仁海心中的怒气也燃起了,可理智暂时压制住了他,否则他定要让帮这对夫妇在那结果了他。

    李德飞与陈仁海连夜写好了卷宗晚饭虽做得丰盛,可龙翔天、白杨与冷决都是随意吃了一些便回了房中歇息,陈仁海与李德飞也有卷宗要写,故晚宴没进行多久。

    剩下的日子只剩了等待,龙翔天伤势在好转,冷决也在医馆当中治好了生还的兵士们。在八位兵士中,三人来自大内,五人来自甘凉军。八人治愈好后,甘凉军士便回到了东路军当中,三人回到了官驿下的客栈中,大内剩下的侍卫都住在此地。

    只说这日,铁龙旗令来了传旨的是镇北王。

    铁龙旗令一出后,镇北王便取出了圣旨,大内众人、魏公公及甘凉府衙上的其余官员一同到了院落当中跪下接旨。

    镇北王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内众官员历时多日终破获西北乱党扰政之案,此乃双喜临我朝政。朕已阅大内统领所撰案件卷宗,今将惩处告知于众位官员:沙溪帮叛逆、天道黄象甲叛逆,皆行处斩;陶氏夫妇、周将军因受天道中人迫害,故不予追责;天道黄象甲韩桩,因弃暗投明,故免其一死,改行刺配回部。钦此”

    四统领接了旨,随后众人一同到了后堂当中。这样的判处,比在洞庭府时令他们更能接受了,想来宫中这次无人在暗中作梗了。

    镇北王在后堂中道:“周泽啊,这么些时日可苦了你了。”

    周将军听后立马哭诉对着镇北王道:“王爷下属让您失望了”说罢便要跪下,镇北王立马扶起了他,道:“周将军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周将军起身后,颤巍着身子坐回了椅子当中,镇北王道:“当年你与本王一同西北御敌,甘凉军打得西北叛军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大大小小打了近两年的仗,才见了妻小几日,又调换驻军,如此才遭歹人毒手……”

    “末将感恩皇上不计末将之罪,定会为我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周将军的眼睛里此时已泛起了泪花,这些泪花,有着与妻儿丧命后的痛苦,与朝廷与他重生的感激。

    镇北王继续道:“大内统领们果然有本事,两路大内人士齐发,东南天道赤虎甲,西北天道黄象甲便悉数剿灭。什么天道,宵小之辈,还敢犯我朝天威?马巡抚,快快布置法场,将那些歹人于明日午时问斩。”

    马巡抚道:“下官遵命”

五十七回:月龙阁八星谈笑,将军府离星娶亲

    仲夏已至,芒种刚过,离夏至还有些时候。

    西北甘凉与东南浙闽的案子刚了一个月有余。大内众人先后回宫缴了令两方由皇上发铁龙旗令,定南王与镇北王一南一北前去传旨,处置了天道乱党之后,两拨人便返回了宫中。

    皇上照例赏了两拨人,还是一如既往,让办案的人们推举谁为头功,多行赏赐一次。如此,陈仁海等人一致推举龙翔天为西北甘凉案之头功,蒲沐等人推举的则还是蒲沐。八人都被赏赐了一串玛瑙珠子,蒲沐与龙翔天被额外赏赐了一百两黄金。

    龙翔天在受赏赐时交出了一封密信予皇上过目,那封密信为于青的亲笔信。于青这个名字,皇上还记得。洞庭府官员贪污案时此人未有归案,皇上询问了内阁大臣与皇子,随后让大内中人处置了五湖三帮与贪污官员后便未有追究于青的罪责,可皇上未想过此人竟又会流窜到天道中对抗朝廷。

    那信中提到的宫中皇子,正是三皇子。信中所说的是洞庭府之案了结之后,于青前往湘西会见宫中皇子心腹,心腹说皇子要银钱一万两,可于青那时出逃洞庭,只带了三千多两的银票,故无法给到如此多的银钱。皇子心腹说皇子已为其找好了住处,在巴渝府下的一个县城当中,但需让其改名换姓,至于银钱的事,让其在巴渝府中做生意赚钱之后再将钱送来便是。

    于青感激皇子未有为难自己,可在送其上路之时,于青在一夜中听闻了杀机:那些心腹说到了在洞庭府判案之时,皇上听取了皇子们与内阁大臣于此案的看法。此举看似皇上是听取众家之言,以便判处犯人罪责与命令大内断决,实则是看皇子的是否有保洞庭官员之心,还好三皇子表明一定要处决涉案官员与江湖人士,否则定会招致皇上怀疑。除此,那些心腹还说到金蝶庄之事,此事三皇子做得绝了。

    之后于青便欲出逃,可受到那些人的追杀,好在被天道中人救下。随后,他便写下了这封书信。

    皇上虽收取了信件,可还是未有任何话语应答,只让其退下,自己再细细想来于青为何写这封信,是为了揭露宫中三皇子,还是其他的缘由?若是入了天道,这封信也没了自保的意义。于青定然不会无缘无故写下这封信,难道是为了在大内查案时,让其看到?这样的猜测想来是难以断定于青生前的意图。故皇上如那次在刑部一般,还是未有下论断。

    京城的夏风不似南方那么炎热,可城中的热浪也依旧不减。御花园换了花,香额湖的一角已满布荷花。

    宫中各处的巡宫侍卫额头脸颊上都沾着汗珠,夏至还未来,可炎热却已到了许久。

    月龙阁当中,龙翔天活动着自己渐渐痊愈的手臂。王羽望着墙壁上所挂着的轮值图,在平定东南乱党时,他的右腿也被乱党的刀给砍伤了一处,腿上还绑着止血的布条,伤口上敷着太医院这几日一直送来的药。此行的统领当中,蒲沐也受了伤,左手臂缠着细麻布条,他也被乱党砍伤了。

    五月的御马游园皇上没有举行,各皇族虽如期至了皇宫,可御马游园未有进行,皇上只是在香额湖旁的清怡阁中设宴款待来皇宫之中的众位皇族。

    御马游园乃先皇所设的皇家夏季礼。每年到了五月夏日,皇上便要邀请众皇族来宫中御花园游园赏花,御花园当中有特修缮的马道,白日里御马游园,傍晚便在清怡阁当中用晚宴,顺便看夕阳下香额湖的美景。

    皇上未与皇亲国戚们直接说明了今年不再御马游园的原因只说今年的御马道失修还在修缮,故不御马游园,只在清怡阁赏歌舞,香额湖赏荷花,之后用御宴。

    如此过了三日,皇宫中又恢复了日常。蒲沐回到月龙阁当中,道:“众皇亲国戚已出了京城,这三日兄弟们都值守得太辛苦了,今日过后恢复日常,想来会好些了。”

    龙翔天道:“今晚我重布暗哨,届时将口令告知各位。”

    段干诡风随后也进到了月龙阁中,段干诡风道:“城北的皇亲国戚们都送走了,六皇姑还赏了我这个”说罢,他将一对通透青绿的玉佩放在桌案上。

    蒲沐笑了笑,道:“这乃皇亲国戚所赐,段干兄还需保管好了,如此这般丢在桌案上,若有了闪失,可是大罪一条啊。”

    段干诡风道:“六皇姑嫁予冀北藩王多年,先皇在世时就将其远嫁了。我这玉佩便是藩王让六皇姑赏赐与我的。蒲兄这几日可否去定南王府拜会过佳人?”

    王羽回头望了望,龙翔天嘴角扬起,这两人都没向段干诡风显出这般的笑容。王羽道:“蒲兄有佳人爱慕,且自己也有些情愫,这是好事一桩。别同我一般,义父已替我做下主了。”

    蒲沐听后吃了一惊,道:“王将军做事果真是雷厉风行啊,不知王兄所婚配的是哪家的女子?”

    “兵部刘侍郎之女。”王羽道。

    “那在此恭贺王兄了”段干诡风道。

    王羽苦笑道:“义父今日就在宫中与皇上说此事呢,我今年已二十有三,大内中人弱冠娶亲,想来皇上定会赐婚的。”

    蒲沐道:“兵部刘侍郎之女,与虎贲王将军之义子,大内离位统领;门当户对,皇上岂有阻挠

    之理?”

    说话间陈仁海与郭玉回到了月龙阁中,陈仁海道:“恭喜王兄了”

    王羽道:“喜从何来,蒲兄还可与佳人相互谈天,互生情愫。我呢?天地一拜,两人便就是夫妻了。”说罢,王羽摇了摇头。

    郭玉道:“我等今日去勤政殿交六部官员核审卷宗时听闻王将军正在求皇上赐婚。想来便是王兄的婚事了。王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皇上与我等说过,只要我等娶了亲,每月有五日可在宫外与妻小相聚。如此来说,王兄很快便可有假了。”

    陈仁海道:“郭兄所言极是,且我等大内中人娶亲,统领有一个月的假。这样一来,王兄可快活很多时日了”

    “诸位兄弟不要与我说笑了。蒲兄,不过多久你也是弱冠之年了,想来与佳人的婚事也快了吧。”王羽道。

    蒲沐笑道:“让你们不要与说笑吧,如今说到我头上了”

    一众人欢声笑语时,王将军到了月龙阁中,众人立马起身拜会了王将军。王将军笑脸上前,道:“诸位统领,马上尔等就有喜酒喝了”

    段干诡风道:“王将军,恭喜恭喜。不知我等何时能喝到王兄的喜酒?”

    王将军让左右随从将喜帖发到这几人手中,道:“皇上已赐了婚,下月初四为你与刘姑娘生辰八字所配的最佳之日,皇上恩准于那日让你与刘姑娘成亲。”

    王羽没有向与其余人说话的那般,只对王将军道:“多谢义父为孩儿之事操劳。”

    王将军扬手示意,道:“你我父子之间别说这个。对了,这些请帖都是给大内各官员的。你的婚事还需你自己多行事,将喜帖发到众官员手里,以表家里的诚意。六部的官员,义父已差人去发喜帖了,那日的事宜,将军府中都在筹备。皇上已在京郊为你批了官邸,等你娶亲半年之后,想来官邸也就建好了,之后你与你妻子便去那里居住了。”说罢,王将军拍了拍王羽的肩膀。

    王羽听后立即下跪行礼,道:“多谢义父操劳”

    “让你不需如此了”王将军扶起了王羽,继续道:“我的那两个儿子都已成婚两年,他们虽没你有出息,可家和人满,算得和睦。有你这么个义子,乃义父一生之幸事。还要记得,娶亲那日回,我等要设灵祭你生父生母,让他们知晓他们的孩儿已成家立业,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王羽回了话后,王将军便道:“诸位统领,小儿大婚之时,各位务必要来府上”

    众人皆应了声,之后王将军便出了月龙阁中。

    郭玉道:“白兄、李兄今日在太学收取学士们整理的卷子还未归,等他们来时再与他们吧。”

    王羽看着这满桌的请柬,叹道:“灵药司、纠察司、侍卫队……还有十一算师。如此多的请柬……”

    “这是好事,为何王兄看上去无精打采?”陈仁海问道。

    王羽道:“婚事如此之快,真是猝不及防。且我根本不知晓那位女子,就这样要将其娶进门,着实不妥啊……”

    陈仁海道:“自古以来的婚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多人的婚配都是如此,其许多人也都如此走过了一生。众生如此,王兄又何必如此自恼呢?”

    段干诡风道:“对,世上本无事,庸人方自扰。何必再想这么多年后的事?且那女子说不定是个大美人,否则刘侍郎怎敢与大内统领攀亲家?”

    王羽指着段干诡风道:“段干兄这张嘴啊……”

    蒲沐活动了自己的伤手,道:“段干兄所言不差,我等大内行事,吃了前一日的饭,后一日是否能吃到都尚未可知,又何必去想太远的事。”

    “哈哈哈……蒲兄,想来等我成亲之后,便是蒲兄了吧。”王羽道。

    蒲沐道:“我的事,当容后再议吧”

    月龙阁中陷入了一片欢笑当中。这是他们少有的欢愉时光,他们的欢笑能暂时让他们不要想那些烦心的事宫中势力,天道残余,这些事情都未能消散。如此短暂欢喜的事情出现,可让他们暂时丢弃那些令他们紧张而烦恼的事。

    龙翔天出了月龙阁,他该去重布暗哨了。宫中的暗哨很多,且至关重要,他将各处布置完后便又路过了万花殿。他望着万花殿驻足了一会儿,万花殿外的侍卫以为龙翔天来查侍卫的岗,便立马上前拜会,道:“龙统领”

    龙翔天这时才觉得自己在门口站得久了,道:“尔等在此守卫,务必多加小心,千万不要再让容妃有所闪失。”

    侍卫们都回了令,又立马回到了万花殿门口。龙翔天对着万花殿叹了一口气,对手下的侍卫们道:“走”

    他只留下了一个字,又多对万花殿看了一眼。他头顶上的月亮照耀着他,月已显了残相,在他回到宫中之时月是满的,如今又过了一个轮回。他布置好了最后一道暗哨,迈着步子出了御花园。

    月龙阁中,归来的李德飞与白杨看到了喜帖,见到王羽在值守。白杨便上前道:“恭喜王兄了,马上便可抱得美人归了。”

    “是啊,我大内中人齐聚宫中已快到一年了。王兄娶亲,算我大内中为首的喜事。甚

    至比破获了那些案子更要令人愉悦”李德飞道。

    王羽抬头道:“我娶亲,何故众人要愉悦呢?”

    白杨道:“自然要愉悦了,以喜事冲冲那些晦气之事。”

    “晦气?”王羽疑问道。

    白杨道:“入秋后相聚于宫中,我等翻贪污案,查容妃小产,除天道叛逆……不知沾了多少血在手上。如今王兄逢喜事,我等也想借着这喜事好好冲一冲在我等身上的晦气。”

    “对,我常听人言,红白喜事最可冲晦,想来我等一定与你好好热闹一番”李德飞道。

    王羽看着两人笑道:“若是如此我那婚事倒也有些用处了。如此甚好”王羽拍了拍桌案上的请帖,继续道:“明日我便差人将喜帖尽数送到大内各处”

    残月缓缓跃过也了夜空的最高处,虽是残月,可当残月一出,满空的星斗却没有那么耀眼了。夏夜已有了蛙鸣,蝉声也渐渐起来。雨季快来临了,还需过些时候,京城便就会时常有雨水降临,除了春日后的雨水节气,夏季则又是一个雨季密集时段。

    只说到了下个月,初四这日,便是王羽娶亲之时。王羽三日前便就告了假,若是依民间的法子,新郎三日的准备确实有些短,可王羽身居大内要职,不能太早离开统领之位,故皇上让其婚前三日回到将军府再行准备。

    不过将军府早已一月前便开始筹备婚嫁,一切物件都已准备妥当,只用等待娶亲便是了。

    月龙阁今日也挂起了灯笼红绸,以表大内当中有人婚嫁之喜。早晨之时,众人点卯后,七位统领与其余大内官员便聚集在了月龙阁当中,所有人皆着好了官服。龙翔天将侍卫长们也都聚集于月龙阁当中。龙翔天道:“诸位,今日为王统领大喜之日,王统领的喜帖诸位已收到了。诸位身居要职按理不该于宫中参加这等喜事,可皇恩浩荡,准许昨夜未巡夜的侍卫长今日前去赴正午婚宴,今夜巡夜值守;昨夜巡夜值守之人,今日赴娶亲正宴”

    如此龙翔天将两次宴会当中的人悉数分好,道:“诸位还需记清楚各自所赴之宴,未要走错了场次。”

    蒲沐继续道:“灵药司、十一算师、纠察司众同僚,尔等都也收到了王兄的请柬。今日为王兄大喜之日,我等虽能去赴宴,可不能于宴会当中酗酒嬉戏,不守主人家的规矩,失了朝廷礼数。尤其我等不可过度饮酒,谨防宫中有急事发生,我等无法处理。”

    其余官员皆应了声。说罢,陈仁海继续道:“今日我等只可在将军府中参与宴会,若无皇上之令,我等只可在宫中与将军府,诸位可否知晓了?”

    众官员皆应了声,回了令。

    说罢,众官员上了马悉数离开了宫中。宫中只留下了下午去参娶亲正宴的侍卫长,侍卫长们出了月龙阁中又分别继续了巡宫与值守。

    将军府今日早已张灯结彩,四处皆是喜庆的氛围,今早王将军与王羽等儿子一同祭祀了天地祖宗,又为王羽设灵祭奠了其生父母,随后便摆了正午的第一道酒,亲朋好友们皆进了酒宴之中。随即大内众官员也到了将军府,王羽立马上前相迎,满面笑脸,道:“兄弟们都来了,还请快快入席”

    王将军也道:“诸位大内官员今日来得真全啊,快快入席,酒宴快开始了。”

    酒宴开始了,后院摆了二十来桌家宴,珍馐美酒也是足的宴会之上,七位统领都做在一桌,还有周星宇、冷决与宇文枫三人,其余官员在其他的桌上。

    周星宇有些不解,喝了一杯酒,道:“为何新娘子未来,就有家宴,这与我幽州民俗大有不符啊”

    龙翔天问道:“幽州婚嫁有何习俗?”

    周星宇道:“幽州娶亲,似乎未有如此多的繁文缛节,必要的礼俗完了后,便是娶亲男方家出一此下午酒席宴会,之后便没有了,从未见过正午时还有请客的。”

    蒲沐道:“想是王将军所请的宾客过多,故在正午时便宴请一次,随后迎亲时再请宾客一次?”

    宇文枫道:“诸位大哥有所不知,京城的官家大人们若是有嫁娶,男女方都会在白日正午时请各自家里的亲友来家中一聚。此为官家的规矩,由于男女婚嫁之时在白日里都要祭祀祖先与天地,为答谢亲朋,感召天地,故会在白日里设宴款待。”

    所有人皆点了头,段干诡风道:“想来你姑姑嫁予王爷之时也是如此,故宇文兄弟能知晓这里的规矩。哈哈哈……”

    宇文枫道:“段干大哥说笑了,不过说得没错,确实是当年姑姑出嫁时父亲带我去赴宴与我说的。”

    陈仁海道:“这日子过得确实快,想来过不了几日,你便也要行此风俗了”

    宇文枫端起酒杯对陈仁海道:“陈大人,小弟敬你一杯,借你吉言了到我娶亲之时,诸位大哥也要到我府上来热闹,说不定届时蒲大哥已成了我的姑父啊”

    蒲沐道:“喝你的酒,小娃娃。”

    宴会结束后,众宾客有的离了席,有的被小厮们引到了后花园的亭台水榭中稍作休息,等待下午的正式宴席。

    此时王羽已出了门前去迎亲。

五十八回:娶亲日众宾欢聚,新婚夜夫妻谈心

    将军府的后院当中,只剩了王家的亲戚与大内官员们还在休息,正午宴会中的其他人都已离开了将军府中,只待娶亲正宴之时再行送礼赴宴。

    几位统领与官员们分别坐在水榭、亭台、后园的石桌上,喝茶谈天。几位亲戚听说是这一拨人为大内的官员,故前后都来拜会过。只说王将军之长子,王德前来拜会了各位亲戚与大内官员。

    蒲沐等人起身拜会,皆道:“恭喜恭喜令弟也随兄台一般成家了。”

    王德道:“今日皇上隆恩,准许大内各部官员前来赴舍弟婚宴,大内官员悉数到来,舍下真是蓬荜生辉。”

    “王兄言重了,令弟为我等同僚,与我等朝夕相处,且令弟官居为大内统领,我等大内岂有不来之理?”郭玉道。

    王德笑道:“哈哈哈……诸位兄台先在此品茶谈天。前院事情太多,我与二弟还需前去应付,诸位若有吩咐,让小厮们去便是,王某失陪。”

    众人应了声,先后皆道:“王兄去忙便好。”

    坐下之后,段干诡风一个激灵,才道:“糟了糟了,我等未带礼来,这该如何是好?”

    蒲沐笑道:“今晨潘公公来月龙阁与我说过,我等的礼品由宫中内务处发放,到下午迎亲来时,内务处的内侍官会来将军府中替我等送上礼品。”

    “内务处所带的礼品还有皇上的,我等的礼品竟能与皇上一同送来。” 郭玉道。

    “如此倒是省了买礼品的银钱。”段干诡风道。

    只说到了下午之时,前院传出一声“吉时到落轿”,这声音传出,众人便知新娘子来府上了。许多亲戚闻得这声,相继起身去了前院当中。有些大内官员也起了身,上前与统领们言语要去

    段干诡风道:“王兄娶亲过门了。”

    陈仁海道:“我等在此坐着,不去讨要红包想是吃亏啊”

    “赵梓成、周星宇、宇文枫、夏明、柴侃等人都去前院闹喜了,不如我等也去前院替王兄热闹热闹?”段干诡风道。

    白杨道:“前院那么多亲戚好友,我等大内若都去,恐太拥挤了。”

    蒲沐起身道:“我倒想前去看看,我还未见过娶新娘子的。”

    “诶,这便对了蒲兄,我与你一同去吧”段干诡风道。

    陈仁海也随身附和道:“兄弟们,不如都去看看。”

    说话间,段干诡风、陈仁海两人相继拉拽起了几个官员,有的一直在推辞,两人便也未继续相邀请。如此陈仁海、段干诡风、蒲沐等人带着一众大内官员一同出了后院走到前院当中。

    小厮们见状立马引着众人们来到正堂当中,只见新娘还未到正堂当中,正堂当中坐着王将军及其夫人,两人笑容满面地与来闹喜的众人相互谈天。

    只说新娘过了落轿、踢轿门、射箭、跨火盆后,才到了正堂当中。众人的欢笑嬉闹声中两人到了正堂当中。

    该有的礼数全有了,想来过了约有半刻钟不到拜了天地高堂,夫妻相互一拜,新娘向长辈奉了茶,新郎向闹喜的亲朋发了喜钱。知宾一句“礼成”,喜娘便搀扶着新娘进了洞房当中。

    宴会开始,宾朋欢聚,众礼相随。亲戚宾朋们的礼品堆积成山,宴会上的欢声笑语盖过了觥筹交错的响声。王羽一桌一桌地敬酒,他的笑容很僵硬,今日他从太医院带来了解救的药,服下后可解三成入了肚的酒,故他一直喝酒未有停歇。

    到了赵梓成那一桌,那桌上还有陈仁海、蒲沐、段干诡风以及六部其他的几个官员与王家的一些商人好友入宴时大内众官员都坐得很分散,未像白日里那般聚集地坐在一起。

    王羽端起酒杯,道:“感谢诸位今日来我婚宴之中,我不善言辞,只以酒敬诸位了”说罢,王羽端起酒杯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兄不必如此大杯的豪饮,否则今晚便不能洞房花烛了”段干诡风道。

    王羽笑着道:“段干兄为何一直与我说笑啊”随后,王羽又将蒲沐拉至一旁,悄声道:“对了,蒲兄,定南王爷也来了,王妃与其义妹也到了。一会儿你去那桌便是”

    话音刚落,蒲沐便用其酒杯撞了王羽的杯子,道:“还有两桌了,快快敬完酒进洞房吧省得在此说胡话”

    王羽还想开口,所有人便起哄将其推向了下一桌,蒲沐抬头望到王羽所指的那一桌,颜蘼果然在此。颜蘼恰好也望向了蒲沐这一桌,两人对了一眼后,蒲沐便迅速低下了头,颜蘼便也将目光收回了桌上。旁边的宇文枫道:“姑母,不如我与蒲统领换个位置,让蒲统领来此?”

    王妃见状立马道:“你这孩子才到了大内不到一年,去哪学得油嘴滑舌?”

    宇文枫道:“姑母恕罪,枫儿不言语了。”

    王妃道:“你父亲在湘西为知府,母亲与你家里的哥哥姐姐也都在湘西,少与你相聚;平日里你在大内为官,切忌不可如此耍嘴,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你可知晓了?

    宇文枫频频点头,未有发声,定南王道:“你祖父前去鲁东核查案子未有来赴宴,你姑母与你说的话你可要细细记住。不过爱妃,枫儿也长大了,都已在大内为官了,我等与他,还是不要向他小时候那般与他言语了。”

    “对对对,姑父说得对”说罢,宇文枫便又笑起来,王妃笑着摇摇头,世子便道:“宇文哥哥,下次你多带来些那种甜甜的药丸,我要长高学武,日后也进大内”

    一桌的人全笑了,这一桌人都为南北二位王爷全家,故对世子的言语都是知晓的那甜甜的药丸只是宇文枫带来的糖丸,是宇文枫哄骗定南王世子的话,定南王世子正在长个,故自己便认为是药丸起效了。

    日头渐渐下落,许多宾客都走了,大内的官员们也相继出了门,蒲沐等人与定南王一家恰巧一路出了将军府。

    颜蘼塞给了蒲沐一封书信,还是伴着那样熟悉的香味,未说一句话,便上了马车。众人笑着起了哄,蒲沐收下了信后,小厮们牵了马匹前来,蒲沐转头道:“别忙着在那里笑了,快快回宫吧,侍卫长们、龙兄、郭兄、白兄与其他的兄弟都回去了,我等也快回宫中吧”

    众人皆点了点头,相继上了马,群马前前后后出了将军府的主街,直奔宫中而去。

    月亮爬上来,新月已过了,上弦还未到,今日的夜空放晴,星斗很多。

    将军府的亲戚们还在,厅堂当中的喧闹声还未减,人虽少了,可许多亲戚们都许久未见,再加之有的人喝多了酒,厅堂当中相当嘈杂。

    王羽谢过了所有亲戚,入了洞房。洞房当中的新娘还在端坐,喜娘等一些丫鬟们都在房中,王羽道:“尔等都下去吧”

    喜娘道:“新郎,还需一些礼节要过……这喜帕还需用这”王羽未等那喜娘说完话,便一把抄起那喜帕,道:“我自己挑下便是,不劳烦尔等了,新娘入洞房后未有进食吧?”

    喜娘道:“新娘子今夜不进食的。”

    “我的妻子,不用守这个繁文缛节,快传厨房,为她传一桌菜来”王羽道。

    喜娘与那些丫鬟不知所措,王羽道:“还不快去?”

    众人见王羽有些愠色,故出了房门当中,到了正堂向王将军说明了此事。厅堂里的声响还很大,王将军起身出了后院,王德见状立马跟了出来。

    王将军道:“新婚之时,新娘若进了食,可否有不祥之事?”

    “回将军的话,这倒也未曾听说……只是新娘子若吃了饭,宾客都会觉得新娘子不懂礼数,贪嘴。”喜娘道。

    王德道:“这是义弟让新娘进食的,算不得新娘不懂礼数,尔等速传厨房准备一桌饭来。”

    王将军点了点头,道:“羽儿饭桌之上与宾客敬了太多酒,未吃多少饭食,为他们小两口准备一桌饭食,送去洞房当中与他们吃这夜尔等也不必再打扰他们了。”

    如此喜娘与丫鬟们一同去了厨房,让厨房传了饭与洞房当中。饭桌摆好后,王羽挑下了那女子的喜帕,道:“一日未吃饭了,我等吃点吧”

    王羽看到了那女子的模样,生得确实标致。可他确实是第一次见这个女子,他不知眼前这这女子是何性格,将来该如何相处,这与他来说都是一串难题。

    饭桌上,那女子几次抬头望向眼前的那张脸,她一筷子一筷子地吃着,王羽很快便吃好了。“你可吃饱了?”王羽道。

    那女子点了点头,王羽便传了下人前来将桌子悉数收拾好了。厅堂的热闹减了许多,外来贺喜的亲戚有的喝醉了,已被别人扶回了房中,其余的亲戚也困倦了相继回到了。王将军与其夫人也回到房中,留下两子王德、王顺打理府上的事宜。

    喧闹声安静了,王羽才开了口,道:“恐你上花轿前几个月,便知晓这门亲事了吧。”

    那女子点了点头,王羽道:“不必如此,新婚之夜,洞房乃我等的一番天地,我也从未让女子去守那些男尊女卑的繁文缛节。”

    那女子才开口道:“多谢相公。”

    王羽道:“刘霜颖……霜颖……想来娘子是冬月生人?”

    刘霜颖道:“娘亲怀我时在冬月时赏初雪,父亲说那是霜花结在枯树上。故那时父亲说若是男儿,便取名雪灵;若是女儿,便取名霜颖。”

    “我等到了新婚夜才见了一面,便是夫妻了。想来我等还不知对方许多事宜,便要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做我妻子,恐会苦了你啊”王羽苦笑道。

    刘霜颖道:“听父亲言,相公是朝廷新贵,大内重臣,英武盖世。嫁予相公,是妾身一生幸事,怎会说苦了妾身呢?”

    王羽坐到了床上,望着桌上的花烛,道:“你可否听我说上一说我的事?”

    刘霜颖看着王羽道:“相公要说事,妾身定是要听的。”

    王羽道:“我本身乃南部夷落之人,原先出生于南洋之上。生父生母皆是南越中人。年幼时南越受中原叛军作乱,

    中原叛军与我南越中兵士勾结欲颠覆南越中帝王之政。幸得义父奉先皇之命,到南越助南越王军平定了叛乱。那时生父生母带着我逃避战火,谁知遇上叛军,生父生母为护我,丧命于那些贼匪之手。随后义父率朝廷兵马来到,剿灭了叛军,才救下我。随后义父带我回了将军府,将我认作义子。如此多的年月过去,义父义母、两位义兄及其余的亲戚未将我当作外来人。义父义母都对我疼爱有加,义父传我武功,找先生授我文学,我也未负义父义母之恩,得了文武举,官拜了大内统领。如今还娶得你这般如花似玉的妻子……”

    刘霜颖听得细致,王羽却止住了言语。刘霜颖见状小声道:“相公,妾身不知这怎会苦了妾身?”

    王羽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世上没有谁能永远受到别人的好的,任何人都不行。即使别人愿意,自己也不该如此的。”

    刘霜颖有些不解,道:“相公怎会出此言语?”

    “义父义母辛苦一生,两位义兄可袭官养家,也可让义父去军中任职,可我不能如此。义父曾说让我去军中谋个差事,他能与我一个副将之职。从小到大,义父对我恩重如山,弱冠之时,男子不该如此心安理得的。故我更发奋读书练武,才中了文武举。如此称了家中所有人的意,可朝廷还未有空职,我还在家中空闲,直到义父知晓了重选大内时告知了我,与义父商讨过后,便要去大内谋个差事。才到了今日这里。”王羽道。

    刘霜颖道:“相公说了这些,妾身恐能知晓个一两分,是你不想再让父亲操劳了吧?”

    王羽点了点头,道:“娘子说得对,我不想让义父操劳了。我想这门亲事也该是义父为我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之后,我等便要向义父尽孝了。”

    刘霜颖笑道:“相公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这番话令妾身茅塞顿开。相公与那些富家官家的花花公子不同,比他们强上百倍千倍。妾身能嫁予相公,是福气。不知相公怎会说嫁予相公是苦事?”

    王羽道:“因我不想再让义父操劳,才进了大内。大内不到一年行事,我等已在刀尖上过了不知多少次。且我等所历之事,如今想起来都是心惊胆战,有些时候却也是万般无奈。若今后到了家中,想来我不能以其他人家的丈夫一般,让你称心如意的。”

    刘霜颖起身做到了王羽身边,道:“相公不必忧愁,既然嫁予英雄,便也要做好英雄身后的红粉佳人。你做项羽,我便做虞姬。”

    王羽道:“项羽?我不会四面楚歌的,你便也不会做出剑舞自刎之事的。”说罢,王羽牵住了她的手,这是他第一次碰到如此纤细的手。虽在洞庭时他与几位统领逢场作戏,可他从未有这般感觉。

    “相公,今日天色已晚……”刘霜颖喃喃道。

    王羽将其正要宽自己衣带的手放下,道:“我的事说了,可娘子还未我说过你这些年所历之事呢……”

    帐子放下,花烛灭了,轻风吹过,将军府安静了。这一夜,两人躺在床上,聊了很多,聊到他们渐渐受不了困倦睡着了。

    夏至一过,小暑还未到。将军府当中从办了亲事以来,两人一直都其乐融融。王羽虽慢慢开始了解着自己的妻子,可他还未完全了解他的妻子,故二人每夜都未逾越新婚之时的那道“鸿沟”。刘霜颖对其的这般行事虽有不解,可从王羽的谈吐中她都觉得自己嫁对了人,与她同床共枕的人是个英雄,这个英雄定有自己的看法。

    英雄配美人,似乎自古以来便是佳话。可做英雄背后的女人,从未是好事。想来王羽说得未有错,这般结局恐真的会苦了他的新婚妻子。

    只说这日王羽在自己所住小筑前的园子里练剑。虽是夏季,可树上的叶子还是会落下一些,虽不如秋季那般繁多,可地上仍有叶子。他的剑扫得很快,剑式配上他轻盈的功法,宛若一只雄鹰腾空,似乎在这般剑法当中有了一声神鹰的鸣叫,几招剑式后叶子上旋,随后悉数落地,仔细一看全被斩断了。

    他停住了剑式,在亭台当中歇息了一会儿,随后刘霜颖便带着一众丫鬟端着茶盘,带着茶水与糕点来到亭台当中。丫鬟们摆好了茶点后,便悉数退下。刘霜颖那自己的帕子擦了擦王羽额头上的汗珠,道:“相公的武学感觉已臻至化境,剑身一体,感觉威力无比。”

    王羽喝了一口茶,道:“娘子言过其实了,我的剑法招式厚薄不均,若无这身好轻功傍身,这剑法在江湖当中只能属中流之辈。”

    刘霜颖道:“相公谦逊,今日父亲去了军营当中巡查,想来不到家中吃晚饭了。母亲今日前去镇北王爷府中与几位太太相聚,大哥今日问相公想吃些什么?”

    王羽道:“由大哥做主便好,我夫妻二人属小,日后不到不得以,勿要做些决断。”

    刘霜颖道:“相公说得在理,妾身记住了”

    王羽示意其不要如此说话,两人说话间一只信鸽落到了园子里。王羽一个轻功跃上,取了信鸽当中的信件,脸色顿时大惊。

五十九回:统领再议宫中事,贤妻落泪吐真言

    后园的风又掠过一阵,恰巧拂过王羽的脸。王羽见到那张纸条后的表情先是大吃一惊,随后面色又恢复了平静。随后他将那张纸条撕了个粉碎,揉成一团后放入了衣兜当中。

    他回到了凉亭当中,风又掠过几丝,吹拂得树叶有些沙沙作响,王羽坐回了位置。刘霜颖问道:“相公,这是大内来的密信?方才相公看过后,脸色有些不悦,是宫中有急事让相公前去吗?”

    王羽道:“你我既为夫妻,就该坦诚相待。这信纸确实为宫中来的,大内又开始查起宫中势力纷争之案了。那日从宫中来送礼品入府中的内侍官,被我大内的陈统领察觉出有些不妥。故他们飞鸽前来询问我,想来他们又开始查起了去年阻挠大内重选之事了。”

    刘霜颖在这几日里是知晓这件事的,可她只作聆听之人。“那相公是否要去皇宫当中?”刘霜颖道。

    王羽道:“大婚那日,来送礼的内侍官……是谁……”王羽自言自语,脑海当中一遍遍地过着那日来送礼的内侍官。陈仁海的书信中所说的那两个太监的容貌他自己实在想不到,那日的人太多,且陈仁海所描述的样貌不细致,就算自己知晓恐也不能对应得上那些人。

    那封信中所说之事王羽未完全与刘霜颖说那封信确实为陈仁海所写,信中说到皇上密诏他们入勤政殿议事,所议之事为三位皇子何人才会是如阴谋的始作俑者,众人都说了自己所想。其余之事倒与刘霜颖所说的无二。王羽回了房中,抽出一张纸条后,研磨好了墨后,执笔写了一段字,包裹好后放到鸽脚之上,放飞回了鸽子。

    晚饭过后的月龙阁,七位统领都在议事厅中商讨着皇上密诏的命令。信鸽飞进了月龙阁当中,陈仁海跃下楼去取了那信鸽上的纸条,随后又跃到楼上将信条放在所塑的宫中沙盘上,道:“王兄也未有任何发现。”

    龙翔天从沙盘上取上了信条,看了看道:“那日将军府如此多的人,那些内侍官谁又会多在意他们一眼。”说罢,他将信纸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又开始看着那沙盘上的山水。

    “皇上让我等分析是哪位皇子所为。如今来看,三皇子嫌疑最大,可还有些疑点需得排除。”蒲沐道。

    龙翔天道:“于青的亲笔信已是铁证,他已入了天道,又怎会去嫁祸一个皇子?天道都有心反朝廷,要颠覆朝政,为何还要写这般信栽赃一个皇子?栽赃皇子,我等若上了当,皇上定了皇子的罪,于他们有何益处?”

    蒲沐道:“若是天道勾结宫中势力,栽赃三皇子,这也未尝不可啊?”

    陈仁海思索了一会儿,白杨道:“可如今宫中只有三位皇子让皇上有立为储君的想法,三位皇子当中,只有大皇子曾在洞庭一案当中说要赦免商会,且理由为若悉数惩处了船运商会,洞庭的水运一时之间无人打理。除此,对于青的惩处,大皇子只说其不过是依附行帮与官家的一个奸商,背后毫无势力,商会已遭重创,其今后翻不起波澜。若依蒲兄所想,大皇子的嫌疑最大了?”

    蒲沐道:“如今还不可有论断,既然皇上曾在刑部中审出了三皇子侍卫假传圣旨,若与陈兄交手的两个太监我等能在宫中抓到他们,他们若还是三皇子的人,想来三皇子的嫌疑便难洗脱了。”

    众人点了点头,陈仁海道:“只是奇怪,封官后的一个月,我等便让巡宫值守的侍卫们暗地里查着那两个太监,可丝毫未有所获。难道这那两个太监是在西北角做苦力的?”

    “西北角当中,我等大内的侍卫们也有查处。只是……”郭玉道。

    陈仁海道:“大内侍卫的巡宫于那里不频繁,那里内务各处的内侍官管得多,皇上也未将此地划成我等大内的常日巡查之处。”

    龙翔天点了点沙盘中的西北角,道:“这里……都是宫中失意之处,除了些洗刷厂、还有一些先帝妃嫔的寝宫外,什么都没有。那里的宫殿,既无繁花满园,也无丫鬟进出,想来一个宫中就配着一到两个丫鬟,奴仆都少得如此可怜,想来分例也不会多的。就连这些先帝嫔妃薨了,皇上都不会过问的,只是内务的内侍官来料理他们的后事,虽说皇上要过问批示,可那些人先斩后奏,皇上也都不会怪罪。那里的太监,想来没有如此高的武功。”

    蒲沐听了龙翔天之言后,也走到了沙盘的西北处。细细想来,道:“内务各部与后宫联络过密,这些内侍官一个都信不过。我等想借内务各部的势力来查清楚这两个太监的来历,想来是难上加难啊。”

    白杨道:“宫中可信的公公想来只有这两人。”

    陈仁海问道:“白兄所言的是否为皇上身边的潘公公、太后身边的张公公?”

    白杨点了点头,继续道:“内务各部的公公虽说都忠于皇上,可暗地都与后宫各嫔妃做事,无疑为了些赏钱与手中之权。妃嫔们得了宠,有了势,自己则可

    顺着这颗藤条往上爬。潘公公自小侍奉皇上,他已攀得了最大的高枝,想来是信得过的。张公公侍奉太后多年,是个心善之人,很少参与内务各处的事,但内务中的一些事宜,想来他是知道的,虽然在许多人眼中,他只是为太后传懿旨的跑腿人,可他却对内务中各事看破不说破,想来可以一用。”

    蒲沐道:“潘公公倒是好请,可张公公,我等怎么与太后说?太后一直反对我等查处宫中势力,认为我等之前那是江湖争斗,不必带来宫中了。”

    “江湖争斗?”龙翔天嗤笑了一声,继续道:“宫中妃嫔小产我等彻夜查出真凶,蒲兄你等去当场对峙,这竟被说成江湖争斗?大内重选,宫中势力从中作梗,屡次阻挠,这叫江湖争斗?还有,皇子勾结地方官员,肆意敛财,这叫江湖争斗?”

    蒲沐没有回话,只是摇了摇头。李德飞道:“如此,我等便去请示皇上,让潘公公着内务各处,协助我等破案如何?”

    “如此甚好,我与李兄前去,诸位兄台在此再细细思索,看是否能得出更多线索”郭玉道。

    如此,郭玉与李德飞出了月龙阁,径直奔向勤政殿内。

    只说蒲沐一直未有提到颜蘼为落影妖一事,此事只有陈仁海、段干诡风两人知晓。陈仁海所说的太监袭击颜蘼之事,只说了其为定南王妃的义妹,被人假传圣旨在路上险遭敌手,随后陈仁海出手搭救,之后的事陈仁海则如实说出了。

    皇上也知颜蘼的身份,可蒲沐已成了大内统领,且颜蘼已成了定南王妃义妹,刑部尚书义女,因其弃暗投明,皇上替她隐瞒下了身份。

    夜有些深了,王羽所住的房舍当中,他外屋的书桌上一直愁眉不展,对着一堆黄白的空稿纸发呆。屋子里只有他和刘霜颖,他的屋子里是没有丫鬟的,他喜欢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除了有时会传唤自己幼时的书童去前院或是库房拿些物件外,其余的事都是他自己所做的。

    刘霜颖有些不适应这般生活,她自小都有人照顾的,且父母很是宠爱她,房里的丫鬟于她来说不算少的,而如今房间里只有她一人,她只能在那里翻阅些典籍,可那些典籍都是王羽的武学书,于她来说,太过枯燥了。

    她走出里屋,看到外屋书房当中的王羽愁眉不展,便上前为其添了香油进灯里,又为其添了些茶水。

    王羽抬头见她,笑了笑,道:“娘子,为夫的想来是落下大内的病了。”

    刘霜颖道:“相公何出此言?”

    王羽道:“大内当中各官员此时想来已是忙得焦头烂额,与宫中势力争斗是件难事,我在此灯下美人的,有些过意不去了。”

    “相公不必懊恼,今日宫中来了书信,没急令相公入宫,恐七位统领能应付宫中的事,若宫中事急,想来相公是会被急诏进宫的。”刘霜颖道。

    王羽道:“娘子所言极是。我与娘子在家安心便是,也不必去管那些事了。”

    “相公,妾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刘霜颖问道。

    王羽道:“娘子有何事不妨直说?”

    刘霜颖道:“过门了那么多天,相公一直未与我……是否不满妾身所为……”

    “哈哈哈……娘子误会了……”王羽起身将其扶着做到了书桌旁的椅子上,继续道:“娘子这几日与我相处得久了,之前我等从未见过面,故这几日我只与娘子聊天谈心,未有做新婚夫妻之礼。我未嫌弃过娘子,只是我俩还需再过些时日罢了。”王羽道。

    刘霜颖道:“妾身不知相公是何意?想是相公还对我不了解?”

    王羽道:“娘子,我俩婚配所为何事?这几日我等只聊了各自所历的趣事,未说过此话,娘子不知对我两人的婚配有何看法?”

    刘霜颖抬头望着王羽道:“婚配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两人传宗接代。”

    王羽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不假。可若娘子所配之人不是我,而是别人,娘子是否还会如待我一般待他?”

    刘霜颖听得有些懵,只道:“这……为人之妻,所要守之事我定还会守,可相公为盖世英豪,我对相公的爱慕是由心而生的。”

    “我等至今认识还未足一月,娘子便对我生了爱慕之情,可我却愧对娘子,我与娘子之情,想来未有这么深的。”说罢,王羽摇了摇头,继续道:“娘子,见你第一眼,觉得你是个标致的美人。娘子的温言细语,令我听得身心舒畅,娘子这几日与我谈天,我觉娘子秀外慧中,知书达理。这几日相处下来,为夫的对娘子已是渐生情愫,可想来却未能全心放于娘子身上,这与娘子相比,真差得很多。”王羽苦笑地道。

    刘霜颖起了身,一步步挪到书桌前,低着头转过身来,道:“相公所思则为我等要做得那神仙眷侣,才能婚配了?”

    王羽艰难地点头,道:“

    为夫的话,想来会开罪娘子,可想来若一直不说,我等虽是相敬如宾,可未有情爱,怎能维持得了日后?不过娘子这样也好,我身居大内,说不定哪日出江湖之中,便不能回来了。那时若你我都深陷情沼之中,我不会安息,你也会一直于痛苦当中挣扎……”

    刘霜颖转头道:“相公所言妾身谨记,相公想恋称心之人,妾身还在闺阁之时又何尝不想?妾身之父为兵部侍郎,当年也曾征战四方,这我与相公说过。可我未曾与相公说过:妾身的母亲在父亲征战时,每日都担心。母亲就是在战场上与父亲认识的,母亲为朝中所历至今的第一任女将。他们曾策马到北部的草原过,他们曾每次在塞外都畅谈到过深夜,随后私定了终身,未征得爷爷同意便在塞外的军营当中成婚了。随后他们继承了家业……一直恩爱到如今,父亲最后一次征战,被敌人的铜锤打伤了小腿,诊治不及,如今走路还有些跛足。母亲在父亲不再上战场后,烧香拜佛了半年……”说到这里,刘霜颖哽咽了,王羽想上去为其擦下泪水,被刘霜颖提手止住。

    刘霜颖轻轻将其手掌握在手心里,继续带着哭腔道:“母亲成家后为了操持家业,便卸了盔甲,先皇恩准母亲不再挂帅出征。可父亲当时还在继续出征,边关战火持续了一年,终于熄了。父亲便是在那次负了伤,我只知母亲在父亲出征躲在房中哭泣……与我婚配之时,我也曾反对过,说他们能如此相爱,为何要让我嫁予一个毫不相干之人,可……”刘霜颖的哭声堵住了她的话语。

    刘霜颖忍住了眼泪继续说道:“我与父母抗争过,可没用的,他们说哥哥姐姐都是这般,日后弟弟也是要遵循这般规矩的。哥哥姐姐都抗争过,可最终都是妥协的……哥哥跨马迎亲,姐姐坐上花轿……父母说他们成婚都过得好,夫妻和睦,家业兴旺……就说我也会的,我嫁的人很好……是大内的统领,盖世的英雄……”

    王羽将其一把揽入怀中,此时门外的嬷嬷走过,王羽见到灯火映出的影子,道:“多事的老刁奴,快滚开”

    那些嬷嬷们悉数仓皇离开了王羽的房舍,王羽道:“娘子还有何要说的,不妨一并说完……”

    刘霜颖靠着其怀里,道:“相公所言也有我心中所想,相公把我想得太好了……我等都是一路人,我敬佩相公为人,愿做相公之妻,故守妻之道……我原以为是相公不满意我,才会如此多日不与妾身亲近,我错怪……错怪相公了……妾身该死……相公是英雄……我会爱上英雄的。”刘霜颖的眼泪浸湿了王羽的肩膀。

    好是奇怪的夜晚,好是奇怪的夫妻。除了房中夫妻之事未行,其余的事两人皆做了。若说是作戏当夫妻,只有二人相处时,两人皆敞开心胸谈天;若说是真的夫妻,又为何每夜两人都是躺在床上谈天未做其他事?若说不是真的夫妻,两人的相处又为何这般融洽?

    刘霜颖的泪很繁杂,无人能读懂那泪水所要倾诉的。也许她说的那番话,是对王羽所说的话的认同,或是对王羽对其误会的抗争,可当王羽将哭泣的她一把抱住,她又如此自然靠在王羽的肩上时,两人真的只是说的有些情愫?谁都未可知,刘霜颖或觉得自己幸运的,她自小觉得父亲是英雄,驰骋沙场,英武非凡。母亲也说父亲是英雄,父亲曾笑称,说自己日后的女婿定要武功在其之上,才能将其女儿娶走。

    当然,这般的玩笑话定不会只在说刘侍郎看上了王羽的武学,如此大的两个官家,一旦联姻不仅只是有一个乘龙快婿那么简单了。

    但有的人会把一些话当真,尤其是刘霜颖儿时那般,她知晓了英雄是什么样子,她明白了,英雄是该爱的。

    英雄是该被人爱的,其实她都不知自己何时便才会真正爱上王羽,也许就是这个怀抱之时,或也许是王羽掀开盖头后让她与其一同吃饭时,这恐怕连她自己也都难知。

    夜晚过去了。天明后的将军府中,王羽才梳洗毕后,便又有信鸽停在了自己的小院前,有送了早饭的小厮见到想上前去抓,便被王羽喝住,道:“尔等快退下送了早饭便是,怎还在我的院落当中贪耍?”

    小厮们听得王羽的斥责,立马吓得连连赔礼,随后退出了小园当中。王羽将鸽子取回里屋中,刘霜颖还在梳理着自己头发,见状道:“相公,是宫中有讯息了?”

    王羽边说边拆开了信纸,打开信条一看,随后起了油灯,燃了那张纸条。王羽道:“还是宫中政事,大内中人正在查处内务中内侍官。”王羽边说边摇头,道:“想来他们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了。”

    此时刘霜颖梳理好了发髻,出里屋端了早饭到了内屋中,道:“相公,先来用早饭吧。”

    王羽点头后,便打开了粥碗,将粥乘在碗中。刘霜颖问道:“相公,大内查案水落石出难道不是幸事,见相公所为,是有不快?”

六十回:冯庄主设宴待客,王统领游园生疑

    王羽抬头望见照在园子里的阳光,将碗摆下。道:“娘子住在官家,想来也是知晓些宫中事的。”

    刘霜颖道:“自小妾身父母皆未与我说过这宫中之事,家中只有父亲会被诏见进宫面圣议政。母亲除了那次四龙入月龙阁时去过宫中的净宁宫外,已许久未得进宫。每当长辈们谈起宫中之事时,我等都是不在场的。家里只有哥哥入朝做官,可哥哥是地方的州官,也很少进宫。”

    王羽点了点头,笑道:“我岳丈与岳母不让娘子听到宫中之事想来是好的,离宫中的事远点好啊。”

    “方才相公是为了宫中之事而扰?”刘霜颖问道。

    王羽道:“确实如此啊他们决心要查个水落石出,我还有十三日才回宫中,希望那时一切都已平息……”

    刘霜颖道:“相公都怕的事,想来要甚于洪水猛兽了。”

    王羽起身看着擦拭嘴角的刘霜颖,将餐盘收好,道:“娘子今日可否想去听戏?”

    “前几日才听过几折戏,今日虽不想听戏,倒也想出门走走。”刘霜颖道。

    王羽起身收了盘子,道:“娘子还请稍等,我将盘子送了去,让马厩处准备好车马,去城南边走走看看。听说那里新开了家庄园,庄园里有许多新鲜的物件,为夫的带娘子前去看看。”

    刘霜颖笑着点点头,她望着王羽离开的背影,低首偷偷笑着昨夜吐露心声后,她愈发喜爱自己所嫁的人了。她对王羽已从那种说不清的情愫转成了明确的爱慕,王羽说出的那番话,是她一直在想的她所爱慕的,不是王羽的那般想法,而是王羽的对她的那番尝试与尊重,以及王羽身上与那份与京中官家子弟不同的气概,那份气概是吸引她的。

    正午时,王羽夫妇拜别了家中的大哥王德,便出门上了马车,马车一走,便向城南的庄园当中走去。

    阳光明媚,气候完全转了性,与冷这个字再也无缘了,至少要过了这些日子后,寒意才会重回大地。

    马车穿过了城南的闹市,再从一条主街转到一条巷子里,那巷子的尽头是一处敞亮的大门,那大门是新上的漆,上有一块牌匾,书“君怡庄园”。大门两旁所书着一副对联,上联书“四海宾客至”,下联书“天涯旅人归”。

    一阵马嘶过后,马车停下。王羽下了车,牵手迎下了刘霜颖,随后庄园大门打开,几个小厮上前拜会道:“官人,夫人今日庄园能接纳二位,不甚荣幸。二位车马可往西边停在马场。”

    王羽听后便让马夫前去将马车停好,让其晚饭后再来。随后小厮们引着二人进了大门。

    大门里是一处场院,场院两旁都是花台,花台中皆是奇艳芬芳的花朵,许多花王羽看上去都不识,刘霜颖左右看去,也都不识那些花朵。一众人边走边过了一处花帘,那花帘内是一条大道,大道旁全是攀爬着的牵牛花还有一些花藤缠绕着,道路也不是地砖,为草坪所铺出的道。

    众人前后进了花帘,花帘外全是着些嬉闹的小孩,还有一些小厮在陪伴。王羽问道:“敢问小哥,此花帘所攀着的牵牛花,为何能开得如此繁盛?”

    小厮道:“官人有所不知,这牵牛花非中原之花,他们为西南接近骠国之处所采来的花种,这类花种用我家庄主所采的花液浸泡满一月,随后种下,花便可整日开放。”

    “这花帘与花道好生绮丽,整个院子芳香扑鼻,但香味却不显浓密,这般香味淡淡浸人心脾,若有人来此,必定是流连忘返的。”刘霜颖道。

    “夫人说得内行话。”说话间众人穿过了花道,出了最后一道花帘,小厮们引着两人进入了一道月门当中花帘一出众人眼前如迷宫一般地多了好多月门,那些月门足足有七八处,都间隔得很密。

    穿过了一处月门,是一道环绕着的水路,似小溪流一般,见底的水流下好似还有一些清香的味道,刘霜颖跨过小供桥时闻到又闻到一圈清香之味。小厮让们让两人坐进了水路中心的凉亭当中。凉亭当中已有小厮把茶点摆放好,那引路的小厮道:“官人、夫人,请坐”

    两人坐在了凉亭中的红木桌旁,两旁的小厮顺水斟好了茶水。王羽品了一口茶,问道:“对了,小哥。方才小哥说内子讲了内行话?不知小哥此话何意?是这花园当中有所玄机吗?”

    那小厮立在一旁,道:“官人有所不知,这庄园乃花海所筑之处。我家主人开这家庄园,共有九十九处月门,每处月门都有不同的花景。可有的人耐不住花香,因花粉飘散,有的人易受花粉所袭,故我家庄园所有的清香都是有法子炮制出的。”

    “是何法子?”王羽问道。

    小厮有些吞吐,王羽知道其意,便没有再问。随后,王羽问道:“不知你家主人是何来历?竟有此神通开得如此一处庄园?”

    “我家主人,来自百花谷。”小厮道。

    王羽放下茶杯,道:“梵净山以西的百花谷?”

    小厮道:“正是,我等原先都在百花谷,是来京中做生意的。百花谷虽向外售卖奇花,可许多卖家皆未有法子

    能养活这些奇花异草的。不是无心料理,就是料理不得法,故谷主想自己做些生意,向京中的朋友要了这块地,开始修建,如今刚开业不到十日。”

    王羽道:“百花谷向来与世无争,谷主竟会踏身尘世当中。”

    “与世无争也需钱财维系这些弟子的生计啊。”一个声音传来,眼前走来一人,只见那人一身浅绿锦衣,腰间系有一个白玉带,玉带上携一对墨红玉佩,左眼下垂了一丝银发,满头黑发,却有皆有盘好,可只有这一缕银发是垂在左耳前的。

    那人上前,将那缕银发放在左耳后,坐下道:“听闻庄上来了贵客,故我来看看。”

    小厮们立即上前拜会,道:“参加主人”

    那人示意这些小厮们退下,道:“两位是今天庄园里来的第一对新婚夫妇,故在下特来拜会新人。”

    “庄主怎会知道我与内子刚过新婚?”王羽问道。

    那人笑道:“两位来时,庄上的人来报予我,说今日园子里来了一对夫妇。我这庄园才开不久,来的都是朋友所带来的些生意人,他们皆是一家子来捧场的,大的小的,老的少的,统统都来,一来便是一整日。之后来的也都是一家人口居多,虽有年轻夫妇,可大都带着孩子前来。只有官人一家是夫妻二人前来,若尊夫人有身孕,我这庄园是逛不得的,且若为大户人家,少奶奶有孕,家里怎还能让其出门?”

    王羽听后,抚掌大笑,道:“好,好……不愧为百花谷主。不知谷主尊姓大名?”

    那人道:“在下姓冯,单名一个岭字。”

    王羽夫妇二人相继拜会了冯岭,冯岭道:“还未请教两位?”

    王羽道:“在下姓王名羽,虎贲王将军之义子,这位是内子刘氏。”

    “原是虎贲将军之义子,想不到朝中贵胄竟能来我庄上,失礼失礼”冯岭作揖行礼道。

    王羽搀扶起了冯岭又与其交谈了几句。

    说话间一众丫鬟前来上了七八道菜,与一壶美酒。王羽有些诧异,问道:“这是……”

    冯岭道:“王公子前来我庄上赏玩,此时已到正午,两位想来未有用过午饭。庄上有厨房,故为两位上些小菜肴与一壶花酿,让两位先用过午饭,再由在下带两位一同赏玩这庄园如何?”

    说话间冯岭为两人斟好了酒,刘霜颖有些不适,道:“冯庄主,奴家不能饮酒的。”

    冯岭道:“哈哈哈,夫人莫要见怪,这酒是调的,不为真酒。且是花所酿制,还加了些花汁,口感清淡得很啊夫人小尝一口,若觉不适,我让他们再行换来如何?”

    刘霜颖抿了一口,确实觉得好喝,便也未有拒绝。三人在宴桌上吃起饭来,正午的太阳有些炙热了,午宴毕。

    丫鬟们撤走了饭桌上的残羹冷炙,众人坐了一会儿,冯岭便起身道:“两位,这边请”

    王羽夫妇随即被冯岭及一众人引着出了一处月门,先来到了一处草场,那草场的又散出了一阵清香,草场的正对面是一处戏台。冯岭道:“这里是戏台,若有一大家子的人来此,入了夜要点戏,我等便请戏班来唱上几折子戏。”

    王羽问道:“这草为何也有奇香?”

    冯岭道:“此草名为奇香草,在我百花谷与东部的梵净山中皆有,此草在滇西也有,不过我百花谷最盛,且每到入夜之时,这里的奇香草便会如泛出荧光,似有千万只萤火虫于此草丛中一般,甚是好看啊”

    说罢,冯岭又带其穿过一处月门,那里是有几间房舍,冯岭道:“这里为花房,两位且小心来”

    说罢打开了一处房门,王羽搀扶了刘霜颖进了房中,果然见到脚下尽是些藤蔓,除了脚上,头上也悬着,墙壁还攀着……这房间当中的 边边角角还有不少桶,不知装着什么。冯岭道:“这里的花是不喜阳光的,这些花藤上可用其做根雕,这几日已有不少人来拜会过在下,就是想买这些花藤啊。”

    只看这些花藤虽是四处蔓延,但好似自己搭成了各类形状,且都甚是美妙似婀娜美人,似马踏飞燕,似猛虎下山……

    刘霜颖看着眼前四处可见花藤,问道:“敢问冯庄主,这些花藤如此柔弹,如何做得根雕?”

    冯岭边引着众人走边笑道:“王夫人有所不知,这树木的雕刻,虽讲究根茎的硬实,可这花藤柔弹,只用刻刀稍加修饰便可,大的形状可只用铁丝固定便可,如此来说,匠人们做起来却也省了不少力。”

    刘霜颖道:“多谢冯庄主解惑,奴家见识浅薄……”

    冯岭赔了笑脸,随意恭维了几句,便将其带出了房舍,那里的房舍还有些许间,冯岭却没有引两人前去。

    众人到了庭院当中,王羽好奇问道:“冯庄主,这其余花房为何紧闭?”

    冯岭笑道:“这花房共有九间,夏至已过,我等需换上另一批花草,只有这一间花房是打理好的。这里花房的花皆不喜阳光,故需夏至后阳光稍作烈时种好种子,秋来时便可开花了。这花藤喜阴冷,故在下还请人前去找些冰来,只是这京城

    冰确实少,只有官家才有冰窖,听闻宫中就订了约八成,剩下的高价卖于商家,就是高价,恐也是让我们这些商家争得头破血流的。出了大价钱才聚齐这一屋子的冰桶。”

    原来方才屋子的木桶尽是些冰块。冯岭继续道:“其余花房中的花种这几日正在播种,那里此时尽是些土,还有些肥料,花匠们还在那里打理,这些花的播种都需仔细照料的。原先江湖上有不少商人都来买过我的种子,可最终这些奇花全都被其给养败了,更有甚者,都还未等到花开,便把种子给养死在土里了。故我的生意才难做啊说让花匠出去教授过几次,可有些富商手底下的花匠却还是愚笨得学艺不精。有的人见我手底下花匠本事大,故就想将其挖走,想挖我的人,我便不与他们做生意了”

    一众人边走边出了一处月门,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楼阁,牌匾上书“牡丹阁”。

    “牡丹?这牡丹虽大气艳丽,可怎也算得上奇花?”王羽问道。

    冯岭笑道:“这牡丹阁原先是我那售予我此地老友的阁楼,只是在下游历江湖时,在百越之地见过几种奇色牡丹,将其花粉收下后又种到了我百花谷中。”

    王羽有些疑惑,却还带着些惊喜问道:“何为奇色牡丹?”

    冯岭道:“这些奇色牡丹,便是原有的八大色牡丹所结合的,牡丹能生出两到三种颜色,瓣瓣分层,几瓣呈一色,另几瓣又呈一色。且最稀有,则为八彩牡丹,这牡丹阁上正有。少时花匠便将这类牡丹移下来。”

    说话间,阁楼上果真有些花匠将花移动下,果真是几色的牡丹。刘霜颖有些惊诧,身为兵部侍郎之女,过了如此多的岁月,见过珍有物件也不少,可这般的牡丹却根本未见过。

    冯岭道:“这些花在午饭后我都会叫花匠将其放到楼阁处的水房中浇一下。这楼阁本是用来赏花的,等牡丹都搬上来时,我再让二位前上楼观望观望。”

    王羽道:“如此神奇之事,我与内子自然要见见了。”

    花匠们陆续将花移到了场院后,正在挪动着花盆。最后两株八色牡丹下了楼,搬着的花的匠人到了楼下,擦了擦汗,王羽一眼望过去,觉得眼前的两人有些熟悉,但一时间未有想起,不过这两人的出现让他心中的疑惑起了。

    那两名花匠使足了劲,一口气将花挪到了其余花匠所指定之处。随后,花匠们便拜别了众人。小厮们先上了楼阁,冯岭接着引着王羽夫妇上了楼阁,到了楼阁的正中央,俯瞰下去只见摆放好的牡丹,八色各成一路,直接拼接成了一只彩蝶。

    王羽赞叹道:“冯庄主好本事啊,这般摆放设计,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刘霜颖也附和道:“这奇色牡丹本身就绮丽,如此一拼接,则更是多彩了。”

    冯岭道:“走了两处,二位先在此地用些瓜果汁”说罢,两个小厮上前端来两个琉璃盏,杯盏中乘着橙色汁水,被底还泛些红色。

    王羽道:“这果汁为黄橙所榨,只是这杯底的泛红不知为何物,冯庄主可否告知?”

    冯岭道:“这杯底泛红的则是这牡丹的花汁,这类奇色牡丹,花汁一配瓜果,便越饮越觉得香甜。”

    听完这番话后王羽夫妇便慢慢品了一品,果真越喝两人越觉这果汁愈发香甜。杯盏中果汁饮尽后,冯岭道:“二位是否再饮一杯?”

    王羽夫妇推辞后,冯岭等人便又引着两人从阁楼的另一处下到了另一处月门前,一穿过那月门,便是一处小院,那小院有亭台水榭,里面也尽是些奇花异果。如此走走停停,一众人走了庄园中许多地方。刘霜颖默默数着他们穿过的月门数,虽只数到了四十九处,未及九十九处,可这四十九处所见到奇景也够让任何人大饱眼福的了。

    庄园各处都是些奇景,景色皆美不胜收,众人又回到了方才的凉亭中。晚饭已摆好,冯岭道:“二位,这是为二位所设的‘百花宴’,这里的菜肴皆有奇花于其中,品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茶酒也都备好,二位慢慢享用”

    王羽道:“冯庄主不留下来一块享用美食?”

    冯岭笑道:“晚宴便恕在下不能陪两位了,卢家的老爷今日在庄上摆家宴,我还需去作陪,这本是我与卢老爷说好的。故此刻还需赶着过去。”

    王羽听后才有些明白了,道:“怪不得来时院子里会有些孩子在嬉闹,想来那五十处别苑小景已被这位卢老爷包下来了吧?”

    “哈哈哈……王公子说得对,卢老爷本要包下我的整个庄园,可我说要全包这一日的生意不好做,故我推辞了。”冯岭赔笑道。

    王羽道:“如此,冯庄主还请快去,勿要耽误了时辰。”

    冯岭拜别了两人便退出了小院。王羽让小厮们在月门外守候,若他有吩咐再进来便是。

    “怪不得逛到几处小院时会听到院外有乐曲声,可那些月门冯庄主皆未带我等前去。”刘霜颖道。

    王羽未有回话,他一直在想这着方才那两个花匠是陈仁海的书信,书信上所说的样貌方才那两人都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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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月之途介绍:
天上的星斗很多,可月只有一个。
月虽然只有一个,可月相却千变万化。
江湖与朝廷,不可分割,大内与江湖,必定都存在波澜。
奇异事件,太平盛世下的危机。
所有人都逃不过月夜,他们像星斗一般耀眼,也像月相一般变化无常。
他们逃避、重生、更多是纠葛。
暗月之途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暗月之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暗月之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