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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衣不白     辅汉txt下载     辅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钟家父子

    而刚出门,就瞧着奔奔跳跳回来的华优,便是脸上都浮现了笑容:“小神医,你爷爷去司空府还没回来呢。”

    “我去找微姐姐玩儿。”华优冲着老板吐了吐舌头。

    “去吧,你微姐姐心情可能不太好,你多陪陪她。”老板自顾出了门去吩咐,对待华优,他还是充满感激的,自己那婆娘可是华优爷爷治好的。

    华优听得微心情不好,脚步便是快了几分,就连楼梯都是不踩,几个腾挪,就上了楼梯,惊得那些个刚下楼的公子爷半死。

    进的屋来,华优只见的微正对着镜子画眉,当下便是从后面抱住了她:“微姐姐,我可想死你了。”

    “听你爷爷讲,你跟个小情郎跑了,还舍得回来呢?”微笑笑,她把华优当妹妹,自然是溺爱的很。

    “才不是呢,我才一天没看着他,他就跑了,荀之这个坏蛋,要是让我再见着他,我肯定打得他后半生生活不能自理。”华优将下巴搭在微的肩膀上,牙齿咬得狠狠的。

    微那正专心画眉的手却是颤了一下,那眉毛便是出了瑕疵。

    华优瞧着异动,“微姐姐,你怎么了?”

    “你刚才说的那人是荀之?”微有些半信半疑。

    “对的呢,他可坏了,”华优便是放弃了心里的疑惑,谈起荀之,牙便是又紧了几分,这人着实可恶,昨夜自己可是在门口等他半夜,居然都没回来。

    “你的小情郎就是他咯?”微故作镇定,继续画眉,只是声音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才不是呢,他不识字,人又木讷,我才不会喜欢他呢。”华优听得微的话,脸却是红透了,毕竟是姑娘家,便是害羞的跑了出去。

    只剩下微一个人,放下眉笔,静静看着铜镜中有些憔悴但无双绝色的脸:“荀之......”

    玉人心情无人知晓,而荀之此刻却是再度遇到了大麻烦。

    自己在钟繇门口还没有待多久,就见着一个锦衣公子,面色消瘦,

    手持着扇子从府里出来,见着自己,一口一个大才兄,叫的他十分尴尬。

    这位方才加冠的公子,是钟繇长子钟毓,刚及冠就加为散骑侍郎,当真算的是上少年英才,听说十分得曹操喜爱,便是汉室老臣那边,对他也是十分友爱的。

    就是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公子,从未涉及风尘地儿的公子,都知道他荀之的面容,都知道他荀之做的诗,可见荀之昨夜到底有多疯狂。

    乱世之下,这些文人是最没有地位的,那些治国的谋士文人不同,作诗只能是消遣,但是有人能将这个消遣做到极致,却也足够惊人了。

    “稚叔兄,小子因叔父推荐,见钟繇老大人一面...”荀之打断了钟毓对自己的八卦,谈起了自己的事情。

    “可有名刺?”钟毓也是严肃了些。

    荀之当下便是朝着身子摸去,却是十分尴尬的摆了摆手:“昨天交给贵府管家了。”

    钟毓便是回去问门房,那门房瞧着钟毓,便是当下翻找起来,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书信,当下就是暗夸自己机灵,得亏没有听管家的话给丢掉,不然今天公子要发怒了。

    “干得不错。”钟毓也是夸赞了一下门房,转过身来眉头却是一皱,那书信甚至都有了灰尘。

    “既然是荀伯父推荐的,我这就带你去见爹,你也别怨那些下人,现在时局下,那些人都瞧见我爹以后定然会被重用,所以各家的名刺都是络绎不绝,终归是疏忽了你。”钟毓在前面带路,有些无奈的跟荀之解释。

    荀之颔首:“我自然是知道的,稚叔兄不用担心,我也不是那小气量的人。”

    “不过你等下见过我爹后,回荀家可是要小心些,我觉得荀伯父应该也听说了你的事迹,结果嘛,你自然是知道的。”钟毓钟稚叔放缓了步伐,跟荀之并排走,有些神秘的小声说道。

    荀之当下面色都是苍白了几分,自己哪里不知道荀的脾性,虽然人人都知荀是个改革者,那些个下发的政策他都支持,不像那些个汉室

    老臣守旧,但是荀之这件事情,终归是接受不了的。

    谁愿意谁家的子弟,成为那花间诗人呢?

    一路上钟毓讲着自己的话,荀之只是附和的低头,不过半会儿,绕过前厅,就带到了一处幽静的小屋:“这是爹爹的书屋,肯定在里头研究书法呢,你进去可要小心些,别踩了那些宝贝。”

    荀之行礼,然后往前一步,推了门,一股发霉的味道传来。

    入目,眼前是个杂乱的屋子,到处扔着书简书信,墨香和腐木混在一起,很呛鼻子,一个比起荀之各自都告不了多少的中年人正趴在那书堆里,正写着东西,大约五十多岁,比荀要大上几分。

    荀之嘴角都颤了颤,回头瞧了一眼钟毓,钟毓无奈的摊了摊手。

    “晚辈荀之,参见老大人。”荀之恭恭敬敬的行礼。

    “哦?你喜欢书法吗?”钟繇没抬头,只是淡淡的问了句。

    “喜欢的。”荀之硬着头皮说,自己对于硬笔书法还是比较擅长的,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字,他却是怎么也写不好。

    说是不识字也是差不多的,因为那些字,他的确是认不了太多,他虽然是古汉语专业毕业,但是那也没有用曹魏时期的汉字作为课本啊。

    正心里想着怎么解释,眼前就被扔了一根毛笔过来:“拿着,过来写。”

    荀之顺着那繁杂的书法大作中迈去,小心翼翼,不敢丝毫马虎,因为他心里本能的觉得,这些重要写下的不需要的东西,都算得上是书法大作了,自己居然在这种人面前说自己会写书法,当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呢。

    尤其是转到了桌子旁边,瞧着气势勃发的钟繇之字。

    “你觉得如何?”钟繇头也没有抬。

    荀之哪里欣赏的来,而且后世更也没有钟繇的书法大作传世,让他评价一下兰亭序还有可能。

    当下便是搜寻那种陌生了十六年的记忆,试图去寻找一下后人对于钟繇书法的评价,后来却是失败了,谁能去记那个东西呢?

第三十二章 父荫

    当下便是硬着头皮,低下头,仔细的去看,却发现很多字居然是看得懂得,应该就是钟繇初创的小楷,最后只觉得形式天然,便是有了词:“字宽体博而偏平,势密形宗,胜于天运。”

    钟繇十分惊讶的点了头,一般小辈进了来,说是点评,都是口称不敢,这小子还真的敢评上几分,而且当真还是有模有样,当下便是来了兴致:“老夫倒是真的想见识一下小友的字了。”

    “大人,我会的是一术士教的,和当今书文完全不同...”荀之有些为难,自己不能提笔写正楷把,那是一千多年后的产物啊。

    “老夫平生最爱便是阅尽天下文字,便是那些外乡东瀛的不完整的字我都是会去学习,不会心生嫌弃。”钟繇却是抚了抚自己并不长的胡子。

    荀之便是狠了心:“反正隶书寿命将近,再过几年怕也得被钟繇创造出来,我现在告诉他给他个提醒问题应该不大。”

    当下便是提了笔,蕴了墨,然后脑中随便想了一句,反正昨日抄了百首,再来一首便也是无妨:“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荀之握笔的姿势都是错的,他这首哪里握过毛笔呢。

    正等着重要夸赞自己这首诗的无双,却见钟繇整个人抢过了白纸,直接从那些作品上踏了过去,期间还撞了一件名作,却依旧不管不顾。

    荀之急忙是追了出去,这老头是怎么回事,不就是一幅字嘛,虽然丑了些,也不至于这般把。

    “稚叔兄,钟大人这是?”荀之小声朝着站立伺候的钟毓问道。

    “不知。”钟毓苦笑,父亲自从侍中任上下来,比以前还有疯狂的扎在书法上,从未见他有这般狂喜过。

    荀之便是不再问,瞧着手舞足蹈的钟繇,心里怪不好受的,其实钟繇大可不必太过激动,反正再几年,他也会琢磨出来的,只是可能没自己的完备,毕竟自己那是经历了一千八百年的演变啊。

    这边脑子思绪万千,并且荀之已经发誓再也不去偷诗的时候,那边钟繇已经是冷静了下来,却依旧难掩兴奋,蹦跳着就到了荀之的面前:“走,小友,我请你喝茶。”

    荀之一下子思绪被打乱,啊了一声,就被拉着离开了原来的地界,朝着前厅去了。

    只剩下钟毓扶了扶额头,接着出府做自己的事情了,看来荀之这边都不需要自己去引见了,瞧二人的架势,等自己回来,荀之的地位可能在钟繇心里能比自己都高。

    他对荀之有了更深的想法,本来也是暗叹于荀之的才华,却还是当做小辈看,如今父亲这般境况,他只怕回来的时候,钟繇一冲动,跟荀之拜了兄弟,自己还得叫声叔父,那可就不好了。

    那日他司空府见着荀公达向比自己的小的荀行礼呢。

    不管是怎么样,荀之都是被拉到了客厅里,并且捧了最好的茶水伺候。

    那坐在另外桌子上不停地摸索着那两行字的钟繇,却始终是没有回头。

    茶喝了三杯,便是再有滋味,那也是没了滋味,当下荀之都想要转身告辞了,却见一直趴下看字的钟繇抬起了头:“奉茶吧,你这徒弟我收了。”

    “大人,你还没看过书信...”荀之急忙去掏。

    “他荀文若什么鬼心思我能不明白吗?那般清高,除了送子弟来向我求学外怕是没任何要做的了。”钟繇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慈眉善目,却也见得到眼旁一刀刀痕。

    “这是当年李划得,说是测我的胆量。”钟繇瞧着荀之看着自己的刀疤,当下便是笑了声,解释道,把那严肃的面容撤了一些:“奉茶吧。”

    荀之当下便是双膝跪了下去,也不知道礼节如何,反正是怎么贵重怎么来,然后拿了仆人递过来的茶水,双手捧着送到了重要的面前。

    “你可知我为什么要收你?”

    “是因为我叔父。”

    “非也。”

    “是因为我写的那副字

    。”

    “非也。”

    “那?”荀之是再想不出别的什么缘由了,难道是自己因为自己英朗的外貌,不过却是被自己否决了,毕竟自己早上还是用微的镜子照了照的。

    “因为非收不可。”钟繇却是这般说道。

    荀之心里暗自想了一下,却觉得这和自己给的第一条不同吗?若非是因为荀的关系,怎么可能就非收不可呢?

    “你日后自然是会知道的。”钟繇摆了摆手,有些自嘲,一个少年,能懂得多少呢。

    说着便是不端架子,取过了荀之递过来的茶杯,然后一饮而下,接着扶起了荀之,然后转身出去,不久赶回,手里揣着一副书法作。

    这年头纸的质量是极差的,但是荀之接过那副书法作的时候,却是暗叹于那细腻的花纹。

    “这是我近年来最得意的一幅,写的也是你父亲荀武的悼文...”这是钟繇离开的时候跟荀之说的最后一句话。

    荀之突然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钟繇说收自己是非收不可了,难道一切的一切,都和自己的父亲有关吗?那个提了刀证明士族大义的荀武,到底对这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他甚至有些自嘲,自己居然还要凭借父亲的名号去换钟繇一个弟子的位置。

    荀之将书法抱在了怀里,不管怎么样,他都算是对父亲唯一的思念之法了。

    除了钟繇家的门,荀之却是陷入了两难,自己该去哪里呢?

    回到荀府告诉叔父自己成功了吗?还是去伶人馆去跟那个姑娘亲口讲一句抱歉呢?

    太阳最猛烈的午间,荀之在街中央停了一个时辰来做决定,连衣服都已经浸透了汗水,但是荀之却不自知。

    他不知道微对自己抱有怎么样的态度,或许她是因为他昨天抄的那些诗对他抱有好感,等到他发现荀之不过是一介庸才的时候,便是会离去吧。

    荀之当街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后,对自己喝酒的事情后悔了几分。

第三十三章 赠悼文

    “荀之,上车。”一声响亮的声音从马车上传来,帘子被挑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荀之的眼前,正是司马懿。

    荀氏伸出胳膊,让司马懿把自己拉上了马车,然后也没进去,只是坐在马车横梁上,看着马车慢慢的行驶。

    “回荀府?”司马懿赶着车,回头问了一眼正发着呆的荀之。

    “随便游荡吧,我也不知道去哪里。”荀之随意的说了一句,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个美艳无双的女子来。

    当早晨从微的床上起来的时候,荀之一开始都被吓了一跳,当看到微的脸颊的时候,却整个人都带愣住了。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做完他睡眼惺忪,只觉得微的眼睛好看,却又沉迷在她那鼻子上,那薄如蝉翼的嘴唇上,那粉嫩的小脸上。

    他慌不择路的跑出了伶人馆。

    现在坐在司马懿的马车上,他心里想迫切的再去找微姑娘,但是他这般地位,这般境况,真的能给微一个好的将来吗?

    这一切都建立在微喜欢自己的基础上,若是微姑娘不喜欢自己又怎么办?

    荀之头一次觉得自己不敢去冒险,因为失败的代价是他无法承受的。

    “我听我兄长说,昨夜你在伶人馆和微姑娘共度良宵...”司马懿不合时宜的提到了微。

    荀之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一切都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微姑娘守身如玉,这许都城还真没几个人见过她的真容,有人说她美若天仙,有人说她面罩下是一副普通不过的五官。”司马懿比荀之只是大一岁而已,对这种事情自然是充满着兴趣。

    “你可知多少银钱可以赎她?”荀之出声。

    “嗯?你不会真的动了真感情吧,你可是荀氏的子弟,怎么可以娶一个风尘女呢?你叔父绝对会把你赶出荀家的。”司马懿停了马车,回头劝阻荀之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

    荀之摇头,只是淡淡的

    道:“多少银钱?”

    “微姑娘是风尘女不假,但是伶人馆却并未言明多少钱可以赎她,有人说,两千石官吏且能够获得微姑娘肯定的人,是可以领走的...”司马懿将两千石说的极为清楚,两千石便是一方大吏,能有几人做到?何况荀之一个白身呢。

    荀之喃喃:“两千石吗?太守...”

    司马懿瞧着劝不住,索性也就算了,只是语重心长的说:“你就算坐上了两千石,又恰好得到了微姑娘的喜欢,你还不得考虑荀氏吗,不得考虑朝廷的颜面吗?”

    荀之却是不管不顾,他只是自言自语的讲着两千石三个字,许久,眼睛里闪出一阵精芒,如同是开窍了一般,对着司马懿喊:“去伶人馆。”

    “真把我当马夫了...”司马懿对着荀之挑了挑眉,最后也是乖乖的架了马车,朝着伶人馆而去。

    一路上,荀之抱着那副书法作,准备着该如何清醒的和微进行一次交谈,或者说,她还会见他吗?

    昨夜自己不辞而别,就算是微不见自己,荀之都觉得是自己罪有应得了。

    伶人馆白日里人少得很,所以门口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守门的,远远瞧着荀之来,赶紧是招呼了一声,几个壮汉拦在了门口,准备拦截荀之。

    荀之顺着那繁杂的书法大作中迈去,小心翼翼,不敢丝毫马虎,因为他心里本能的觉得,这些重要写下的不需要的东西,都算得上是书法大作了,自己居然在这种人面前说自己会写书法,当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呢。

    尤其是转到了桌子旁边,瞧着气势勃发的钟繇之字。

    “你觉得如何?”钟繇头也没有抬。

    荀之哪里欣赏的来,而且后世更也没有钟繇的书法大作传世,让他评价一下兰亭序还有可能。

    当下便是搜寻那种陌生了十六年的记忆,试图去寻找一下后人对于钟繇书法的评价,后来却是失败了,谁能去记那个东西呢?

    当下便是硬着头皮,低下头,仔细的去看,却发现很多字居然是看得懂得,应该就是钟繇初创的小楷,最后只觉得形式天然,便是有了词:“字宽体博而偏平,势密形宗,胜于天运。”

    钟繇十分惊讶的点了头,一般小辈进了来,说是点评,都是口称不敢,这小子还真的敢评上几分,而且当真还是有模有样,当下便是来了兴致:“老夫倒是真的想见识一下小友的字了。”

    “大人,我会的是一术士教的,和当今书文完全不同...”荀之有些为难,自己不能提笔写正楷把,那是一千多年后的产物啊。

    “老夫平生最爱便是阅尽天下文字,便是那些外乡东瀛的不完整的字我都是会去学习,不会心生嫌弃。”钟繇却是抚了抚自己并不长的胡子。

    荀之便是狠了心:“反正隶书寿命将近,再过几年怕也得被钟繇创造出来,我现在告诉他给他个提醒问题应该不大。”

    当下便是提了笔,蕴了墨,然后脑中随便想了一句,反正昨日抄了百首,再来一首便也是无妨:“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荀之握笔的姿势都是错的,他这首哪里握过毛笔呢。

    正等着重要夸赞自己这首诗的无双,却见钟繇整个人抢过了白纸,直接从那些作品上踏了过去,期间还撞了一件名作,却依旧不管不顾。

    荀之急忙是追了出去,这老头是怎么回事,不就是一幅字嘛,虽然丑了些,也不至于这般把。

    “稚叔兄,钟大人这是?”荀之小声朝着站立伺候的钟毓问道。

    “不知。”钟毓苦笑,父亲自从侍中任上下来,比以前还有疯狂的扎在书法上,从未见他有这般狂喜过。

    荀之便是不再问,瞧着手舞足蹈的钟繇,心里怪不好受的,其实钟繇大可不必太过激动,反正再几年,他也会琢磨出来的,只是可能没自己的完备,毕竟自己那是经历了一千八百年的演变啊。

第三十四章 赎身价

    这边脑子思绪万千,并且荀之已经发誓再也不去偷诗的时候,那边钟繇已经是冷静了下来,却依旧难掩兴奋,蹦跳着就到了荀之的面前:“走,小友,我请你喝茶。”

    荀之一下子思绪被打乱,啊了一声,就被拉着离开了原来的地界,朝着前厅去了。

    只剩下钟毓扶了扶额头,接着出府做自己的事情了,看来荀之这边都不需要自己去引见了,瞧二人的架势,等自己回来,荀之的地位可能在钟繇心里能比自己都高。

    他对荀之有了更深的想法,本来也是暗叹于荀之的才华,却还是当做小辈看,如今父亲这般境况,他只怕回来的时候,钟繇一冲动,跟荀之拜了兄弟,自己还得叫声叔父,那可就不好了。

    那日他司空府见着荀公达向比自己的小的荀行礼呢。

    不管是怎么样,荀之都是被拉到了客厅里,并且捧了最好的茶水伺候。

    那坐在另外桌子上不停地摸索着那两行字的钟繇,却始终是没有回头。

    茶喝了三杯,便是再有滋味,那也是没了滋味,当下荀之都想要转身告辞了,却见一直趴下看字的钟繇抬起了头:“奉茶吧,你这徒弟我收了。”

    “大人,你还没看过书信...”荀之急忙去掏。

    “他荀文若什么鬼心思我能不明白吗?那般清高,除了送子弟来向我求学外怕是没任何要做的了。”钟繇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慈眉善目,却也见得到眼旁一刀刀痕。

    “这是当年李划得,说是测我的胆量。”钟繇瞧着荀之看着自己的刀疤,当下便是笑了声,解释道,把那严肃的面容撤了一些:“奉茶吧。”

    荀之当下便是双膝跪了下去,也不知道礼节如何,反正是怎么贵重怎么来,然后拿了仆人递过来的茶水,双手捧着送到了重要的面前。

    “你可知我为什么要收你?”

    “是因为我叔父。”

    “非也。”

    “是因为我写的那副字。”

    “非也。”

    “那?”荀之是再想不出别的什么缘由了,难道是自己因为自己英朗的外貌,不过却是被自己否决了,毕竟自己早上还是用微的镜子照了照的。

    “因为非收不可。”钟繇却是这般说道。

    荀之心里暗自想了一下,却觉得这和自己给的第一条不同吗?若非是因为荀的关系,怎么可能就非收不可呢?

    “你日后自然是会知道的。”钟繇摆了摆手,有些自嘲,一个少年,能懂得多少呢。

    说着便是不端架子,取过了荀之递过来的茶杯,然后一饮而下,接着扶起了荀之,然后转身出去,不久赶回,手里揣着一副书法作。

    这年头纸的质量是极差的,但是荀之接过那副书法作的时候,却是暗叹于那细腻的花纹。

    “这是我近年来最得意的一幅,写的也是你父亲荀武的悼文...”这是钟繇离开的时候跟荀之说的最后一句话。

    荀之突然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钟繇说收自己是非收不可了,难道一切的一切,都和自己的父亲有关吗?那个提了刀证明士族大义的荀武,到底对这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他甚至有些自嘲,自己居然还要凭借父亲的名号去换钟繇一个弟子的位置。

    荀之将书法抱在了怀里,不管怎么样,他都算是对父亲唯一的思念之法了。

    除了钟繇家的门,荀之却是陷入了两难,自己该去哪里呢?

    回到荀府告诉叔父自己成功了吗?还是去伶人馆去跟那个姑娘亲口讲一句抱歉呢?

    太阳最猛烈的午间,荀之在街中央停了一个时辰来做决定,连衣服都已经浸透了汗水,但是荀之却不自知。

    他不知道微对自己抱有怎么样的态度,或许她是因为他昨天抄的那些诗对他抱有好感,等到他发现荀之不过是一介庸才的时候,便是会离去吧。

    荀之当街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后,对自己喝酒的事情后悔了几分。

    “荀

    之,上车。”一声响亮的声音从马车上传来,帘子被挑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荀之的眼前,正是司马懿。

    荀氏伸出胳膊,让司马懿把自己拉上了马车,然后也没进去,只是坐在马车横梁上,看着马车慢慢的行驶。

    “回荀府?”司马懿赶着车,回头问了一眼正发着呆的荀之。

    “随便游荡吧,我也不知道去哪里。”荀之随意的说了一句,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个美艳无双的女子来。

    当早晨从微的床上起来的时候,荀之一开始都被吓了一跳,当看到微的脸颊的时候,却整个人都带愣住了。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做完他睡眼惺忪,只觉得微的眼睛好看,却又沉迷在她那鼻子上,那薄如蝉翼的嘴唇上,那粉嫩的小脸上。

    他慌不择路的跑出了伶人馆。

    现在坐在司马懿的马车上,他心里想迫切的再去找微姑娘,但是他这般地位,这般境况,真的能给微一个好的将来吗?

    这一切都建立在微喜欢自己的基础上,若是微姑娘不喜欢自己又怎么办?

    荀之头一次觉得自己不敢去冒险,因为失败的代价是他无法承受的。

    “我听我兄长说,昨夜你在伶人馆和微姑娘共度良宵...”司马懿不合时宜的提到了微。

    荀之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一切都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微姑娘守身如玉,这许都城还真没几个人见过她的真容,有人说她美若天仙,有人说她面罩下是一副普通不过的五官。”司马懿比荀之只是大一岁而已,对这种事情自然是充满着兴趣。

    “你可知多少银钱可以赎她?”荀之出声。

    “嗯?你不会真的动了真感情吧,你可是荀氏的子弟,怎么可以娶一个风尘女呢?你叔父绝对会把你赶出荀家的。”司马懿停了马车,回头劝阻荀之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

    荀之摇头,只是淡淡的道:“多少银钱?”

第三十四章 痛批

    “微姑娘是风尘女不假,但是伶人馆却并未言明多少钱可以赎她,有人说,两千石官吏且能够获得微姑娘肯定的人,是可以领走的...”司马懿将两千石说的极为清楚,两千石便是一方大吏,能有几人做到?何况荀之一个白身呢。

    荀之喃喃:“两千石吗?太守...”

    司马懿瞧着劝不住,索性也就算了,只是语重心长的说:“你就算坐上了两千石,又恰好得到了微姑娘的喜欢,你还不得考虑荀氏吗,不得考虑朝廷的颜面吗?”

    荀之却是不管不顾,他只是自言自语的讲着两千石三个字,许久,眼睛里闪出一阵精芒,如同是开窍了一般,对着司马懿喊:“去伶人馆。”

    “真把我当马夫了...”司马懿对着荀之挑了挑眉,最后也是乖乖的架了马车,朝着伶人馆而去。

    一路上,荀之抱着那副书法作,准备着该如何清醒的和微进行一次交谈,或者说,她还会见他吗?

    昨夜自己不辞而别,就算是微不见自己,荀之都觉得是自己罪有应得了。

    伶人馆白日里人少得很,所以门口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守门的,远远瞧着荀之来,赶紧是招呼了一声,几个壮汉拦在了门口,准备拦截荀之。

    荀不在前厅,荀之扑了一个空后,只碰到了恶狠狠盯着自己的荀舍。

    荀之故意咳嗽了一声,想着既然二十多岁的荀舍是自己侄子的话,自己总归是要保持风度,一开口便是:“不得啊。”

    话还没说完,荀舍就直接转头冲了出去。

    荀之有些尴尬,不过就是辈分小一点嘛,有什么的,自己叫他的字难道还出了问题不成?

    看着笑着走进前厅来的荀攸,荀之那本来调笑的心情便是凉了一半,赶紧上去行礼:“见过兄长。”

    “小之啊,可是要去找叔父?他在书房。”荀攸面色红润,文人风骨,十分消瘦,看上去要比荀要慈祥几分。

    “这次兄长从汝南太守任上归来,可有他用?”

    荀之还是很好奇荀和荀攸如何在司空府待了一晚上,到底有什么机密。

    “不过是为一军师罢了。”荀攸笑笑:“你比我有更远大的前途。”

    荀之口称不敢,然后赶忙是退了出来,荀攸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如同真的是看待平辈一般,这让荀之很不习惯,自己可只是十六岁而已。

    到了书房,门没关,荀之直接迈步进去,只看到在书案前处理政务的荀,当下便是要行礼,却被荀打断了:“听说你昨日在伶人馆弄出了大动静。”

    “叔父哪里话,小子可从不去...”荀之一阵头大,怎么又是这件事情,揭不过去了吗?

    “不是我非要去知道,杨修杨德祖在司空面前背诵你做的百首诗,并且当众夸赞你,我和你兄长可算是露了大脸了。”荀笔狠狠地甩在了书案上,紧盯着荀之:“大丈夫当志在四方,志在寰宇,美人怀,英雄冢,你不知吗?”

    “叔父,我哪里算得上什么英雄...”荀之小声辩解。

    “去过元常那里了吗?”荀的语气缓和了些,应该是没有听到荀之的嘀咕,拿了一根新的毛笔,重新看起了书简,批阅政务。

    “钟师已收我了...”荀之瞧着荀的气过了,当下便是暗喜,本来以为荀是要大发雷霆的,或许对于他这样城府的人,刚才甩笔已经是最震怒的行为了。

    “那便好,他这几月都很清闲,你有时间多去元常那里,识字然后通晓大势,了解一下许都各处势力,虽然你常常有惊人之语,但是这些东西还是要学的。”荀叹了一口气,如同一个老叟一般对着荀之谆谆教导。

    荀之只是跪下,口称是。

    接着瞧见荀摆了摆手,让他走了。

    荀之出了书房门,终于是呼了一口气,想来自己这次醉酒作诗的事情应该是可以翻过去了。

    当下整个人都是轻松了起来,飘飘欲仙,一路小跑就到了自己的房间,进屋之前还仔细的观察了一番,瞧着司马懿不在,这才安心下来,走了

    进去。

    “哎,让我瞧瞧,这是谁啊,荀大才子,怎么样,拉肚子的滋味怎么样?”刚合上门,就听见床上传来熟悉的声音,荀之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华优了。

    “原来是你啊。”荀之坐下来,盯着正一脸得意的华优:“你最近遇到司马懿可要小心,他会揍你的。”

    “啊?为什么?”华优不解:“关他什么事儿?”

    “没事。”荀之故意卖了关子。

    果然华优本来的得意一下子消失不见,又变得委屈极了,跳下床,跑过来搂着自己的胳膊:“之哥哥,你就告诉人家嘛。”

    “你怎么回伶人馆了吗,怎么又来了。”荀之倒了一杯茶,然后又推远了,自己哪里还敢喝茶。

    “爷爷太过无趣,整日只知道给人看病,微姐姐心情不太好,对了,你知道微姐姐吗,她可是许都第一美人儿。”华优坐到了椅子上,扶着下巴,十分惆怅。

    荀之不言不语,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她心情不好,是因为自己吗?

    荀之突然又想喝酒了...

    “对了,今天我看到你被伶人馆的人给拦住了,你是来找我的吗?”华优坐到了荀之的身边,靠近荀之的耳朵,小声说道。

    荀之没听见,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哎呀,害羞什么嘛,其实呢,你想要找我,你直接跟我说就是了,我可以每天都陪着你啊。”华优以为是荀之不好意思说,就搂着荀之的脖子,如同一个大姐大一般,不过本来身体娇小的她,这个动作十分的滑稽。

    “等下吃了饭,你就回伶人馆吧。”荀之只觉得烦躁,脱开了华优,然后起身躺在了床上,十分小心的躺在了外侧,防止自己不小心压到枕头下面的东西。

    许久,未听见华优的声音,躺在床上的荀之终归是有些慌了,这一点都不符合那个小话痨的特性啊,当下便是艰难的睁开了眼睛,起身去找,却发现华优已经是走了,当下心里又是止不住的失落。

第三十五章 龙凤簪异动

    夜色已经笼罩了天地,点灯的丫鬟过来点了灯,照亮了这个屋子,荀之坐在床上,从怀里掏出来龙凤簪,沉思了起来。

    两个簪子没有任何的不同,摸在手里的感觉是一般的,上面的龙雕和凤雕都如同有流光在旋转。

    荀之重点将注意力放到了龙簪上,却感受不到和凤簪一样的温热感,也没有若有若无那种联系的感觉。

    “是不是缺了点什么?”荀之暗自想到,开始回忆起凤簪的特性是怎么拥有的。

    “是血吗?”荀之想到自己水井中被割破的双手浸染了凤簪,后来杀张三儿的时候,好像玉簪子也被自己的血浸泡过,才有了后来一切的种种。

    荀之拿了一把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掌,然后握紧了龙簪,让出血的位置正对着龙簪,鲜血滑落,慢慢的在龙簪的雕刻中各处都拥有了鲜血。

    但是依旧是一无所获。

    没有任何的变化。

    荀之只觉得突然脑袋十分昏沉,他努力不让自己睡过去,但是眼皮子越来越重,仅凭着一点神念,去关了门,就直直的倒在地上了。

    一阵绚丽的光芒从龙簪升起,然后仿佛龙般的幻影在荀之的脸颊上不停的浮现,犹如是仙境一般。

    “汉不可灭。”荀之隐隐只听见脑袋里有个人在讲话,却犹如在万里之外,听不真切。

    “汉不可灭?荒唐,三国乱世,汉室灭亡已是大势所趋。”荀之不知道那人听不听得见。

    却只听得那一句汉不可灭,犹如是魔咒一般,在脑子里不停地盘旋,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世界?”荀之见过这个世界的平凡的乡村,如今也见了这个世界的繁华,见了那些无数个小人物,也见了荀郭嘉钟繇这般的大人物,一切的一切都表明这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世界,可能最不凡的,就是这是乱世。

    但是龙凤簪就远远超出了荀之所能够想象的地步,虽然他知道,自己能够重生三国,本身就是一件天大的不可能。

    “天有阴阳,阴为

    凤,阳为龙,阴掌气运,阳握天智,一阴一阳,庶民可为圣。”

    荀之瞧着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龙凤簪和一段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话,陷入了深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知道以前的凤簪的确是能够查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按照这句话的理解,应该是查看人的气运,以颜色和数量为标准,而凤簪极有可能也可惜养气运、吸气运。

    而天智是什么呢?

    龙簪到底有什么用?

    不过是一对簪子,凭什么就敢说庶民可为圣?

    还有,什么叫做汉不可灭?

    荀之只觉得眼前的龙凤簪充满了邪性,他想要努力去摆脱这种意识被控制的感觉,他想要醒来,但是却是做不到。

    只能看着那一句飘荡不停的话,以及万里外的一句:“汉不可灭。”

    荀之听了千万遍,那人说一句,他便回一句:“荒唐。”

    如此千万遍,荀之只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沉寂,犹如一切都停止了一般,再也看不见龙簪,再也看不见凤簪,只剩下那浩渺的声音和自己亘古不变的回答。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遍,荀之只觉得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呼喊的声音的时候,终归是从那个神秘的地方退了出来。

    眼前是华优那张精致到令人嫉妒的脸颊,正嘟着嘴,瞧见荀之醒来,便是插着腰:“臭荀之,快给我道歉,说你错了,不然那本姑娘是不会原谅你的,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很认真的。”

    荀之只觉得自己全身如同是被锤击了一般,不知道是那个梦还是因为睡觉的时候被这个暴力女给揍了。

    艰难的起身,有些好笑的问道:“我为什么要给你道歉啊?”

    “你昨天明明就是嫌弃我,你说,是不是我在这里烦到你了?”华优将脸靠近到了荀之的面前。

    荀之感觉华优吐出来的气息都拍打在脸上,十分的舒服,还能有一股十分好闻的味道从华优的身上传来,不禁有些飘飘然,心猿意马。

    华优瞧着荀之闭上了眼

    睛,当下便是拧住了荀之的耳朵:“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讲话!”

    “又是新的一天了吗?”荀之挣脱开来,下了床,瞧着屋子外面太阳射进来,当下便是感觉到一阵畅快,自己感觉在那个神秘的地方待了一辈子一样,十分压抑,还是现实世界中比较舒服。

    “你不会是被我打傻了吧...”华优看着荀之神神叨叨的,当下都有些担心,怀疑自己刚才下手狠了,或者说是昨天自己给荀之下药拉肚子出事了?

    当下便是乖了些,十分轻巧的走到了荀之的背后,戳了戳他的胳膊:“你没事吧...之哥哥?”

    “当然没事了。”荀之只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回头,顺着华优额头亲了一下,然后快步跑出了屋子。

    只剩下华优在那里面色急剧变化,最后愤怒大喊一声:“臭荀之,两次了,又亲我!”

    许都城浩大,城分两部分,是为内城外城。

    内城是皇城,外城则如同怀抱,将内城紧紧包围其中。

    五月匆匆过了一半,今年许都及周边大旱,荀之出城随司马懿狩猎的时候,甚至看到了难民。

    许都加紧城门排查,阻止难民进入,防止带来恐慌以及是瘟疫。

    建安元年六月初,蝗。

    一场弥漫了整个颍川郡甚至是豫州的蝗灾让整个许都都开始陷入了动荡,就算是有护卫把着城门,却不能把难民从城门赶走,一时间,许都城内夜夜听见城外啼哭声,如刀如剑,诛人心魄。

    荀之在钟繇那里也学了半月的经书,开始去认识当下盛行的隶书,不过识字的部分是由钟毓来教的,毕竟钟繇怎么可能如同乡间的教书先生一样去做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东西呢?

    钟毓和荀之的感情也是在升温,他开始发现钟毓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或者说,比起郭嘉来说,都让人比较心安,而且容易接受新兴事物,荀之跟他讲自己的一些事情,哪怕是钟毓听不明白,也会表示理解。

第三十六章 郭嘉曹操初见面

    这让荀之有些想把钟毓引为知己。

    一日,荀之在院里练字,就瞧见钟毓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招呼也没打一声,就进了书房,又出来叫了荀之:“父亲也叫你进来。”

    荀之扔了笔纸,起身赶紧进去。

    里面的气氛有些压抑,钟繇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许都粮草不多,司空要想救急难民,则许都局势如何?”

    “可是难民不救,就让他们饿死吗?”钟毓却是反对。

    荀之知道,又是蝗灾引起的,曹操想要以许都库粮去救济难民,但若是许都几十万人再缺了粮又如何?许都可是政治中心,若是起了暴乱,那可是会动摇根本的。

    “老师,司空还不启用你吗?”荀之开口,盯着钟繇:“司空应该知道,唯有你和荀令君才能有实力借来粮。”

    “我向谁借?”钟繇摆了摆手:“难道把钟荀两家的粮食捐出来吗?若是可以,我早就捐了。”

    荀之压了声音:“大禹治水,堵不如疏,难民聚在许都城终究不是事,应该往诸郡引导,同时,为何难民不抓蝗而食呢?”

    “蝗乃神虫,怎么可以...”钟毓却是打断了荀之。

    “哪家的神虫会害百姓,现在许都粮不可动,会伤及根本,颍川无粮,豫州也无粮,说破天,能如何度过?不过是饿死百十万人罢了。”荀之却是拍案而起,他不知道能有什么好办法去解决,但是目前食蝗是最好的办法了。

    “司空已让天子在皇城西的毓秀台进行祭祀...”钟繇扶着额头,有些头痛。

    荀之却是不敢苟同:“就连老师也开始信祭祀能解决当下之急了吗?”

    “着实无法。”钟繇苦笑。

    “我知乱世下人命不过草芥,”荀之走到了钟繇的面前:“我却也想让他们活下去。”

    “蝗可以食用吗?”许久,钟繇问了一句。

    荀之便是快速回复道:“当然,百姓以蝗为神虫,不过是受如老师这般的经学大家

    们的话罢了,若是有天子令捕蝗而食,我相信能活十之四五百姓。”

    “十之四五?不过是蝗虫,如何能活那般多的人。”钟毓却是不同意:“而且,怎么捕?”

    “法子自然是留给各位大人和司空府那些个军师主簿去想了。”荀之行了礼,就要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回头行了一个礼:“老师,你的决定将决定数万人生死。”

    到了院子里,荀之坐下继续练字,话已至此,剩下的事情,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或者干脆钟繇就不接纳自己的意见,那都是和自己没有任何一丝丝的关系。

    他瞧着自己那逐渐有了些样子的字体,表情终于有些舒缓。

    钟繇又连上奏疏,请求天子颁令各地郡治接纳难民,减少流民。

    而此时,郭嘉这个游手好闲了半月的人,却是主动去敲了司空府的门,上了理民三法,其中一条食蝗,和荀之不谋而合。

    “郭奉孝?”司空府处理政务的房间内,曹操低头看着荀推荐的郭嘉送来的理民三法后,眉头轻了些:“好计策。”

    “自然是。”郭奉孝一不行礼二不垂首,直勾勾地瞧着曹操:“司空,为何不来请我出仕?”

    “令君跟我讲起过你,不过现在,我没请你,你照样不都是出仕了吗?”曹操笑笑,从满身的书简中站了起来,下了堂,挪了把椅子到郭嘉身后:“坐吧。”

    郭嘉毫不推辞,便是直接坐下。

    “这是不同的,嘉之理民三法,奉给大王非是来讨名求仕,而是来告辞的。”郭嘉轻摇扇子,语气淡泊。

    “去往哪里?”曹操出声:“听闻你去袁本初那里,求不来一个正经职位,我却可以给你司空府主簿之职。”

    “哪里去不得呢?而且司空比之袁绍,尚有不如。”

    “哈哈哈。”曹操却是大笑:“袁本初好谋无断,外宽内忌,虽拥有北方四州,却是天下诸侯中最是无能之辈,比之那守门的刘表还有不如,奉孝,你居然说我比之袁绍都有

    不如?”

    “袁绍此人,不知人不擅用人,而司空以识人标榜,欲效法周公礼贤下士,却不得用人之法,对庸人自然可以等他拜上名刺,对如我这般人,司空不去屈尊来请,如何肯随你呢?”郭嘉起身,就要走。

    曹操赶忙是拉住:“奉孝是要我如何呢?”

    “司空可觉得我郭奉孝如狂士,”郭嘉反问。

    曹操不答。

    “三日我起身去江东,司空放手吧。”郭嘉用扇子挑开曹操的手,昂首而去。

    只剩下曹操一人,站立原地,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回了座位,捧起了那理民三法,又愣了几刻钟。

    荀之刚回到荀府,就觉得有些不同,原本府里是蛮热闹的,因为有个热爱红火热闹的郭嘉在。

    他的屋子距离自己并不是很远,今日却是很近,当下便是提了一坛酒,到了郭嘉的地方,却见他正在屋内枯坐。

    进了门,看着一脸失意的郭嘉,心有不惑,这人又怎么了,不是正要大展宏图吗?

    瞧着床上,居然已经准备好了包袱,当下便是把酒扔在了桌子上,有些不解:“奉孝兄,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过司空府了。”郭嘉将酒直接开了封,没用杯子,直接就是仰头灌了一口:“也见着了司空。”

    “司空如何?”荀之听到曹操的名字,当下便是多了一份关注,那可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大英雄也。”郭嘉四字评论,又是灌了一口酒:“人言士为知己者死,司空却不是我知己。”

    “怎么会呢,只因为他未曾礼贤下士,来亲自请你吗?”荀之皱眉,郭嘉不至于因为这些就有了什么退却的想法吧。

    “这不重要吗?”郭嘉反问:“知才而用,那我和直接去做官有什么不同?”

    “你现在不就是去做官吗?”荀之给了他一个白眼。

    “我是要去平天下的,若是要做官,我凭家室,做的两千石都不是问题、”郭嘉却是悲愤。

第三十七章 屈身求才

    荀之头痛,他有些搞不清郭嘉到底想要什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因为如果曹操没见过他,那怎么知道他的才能,不知道他的才能,又如何去肯屈尊去请?

    当人人都是刘备吗?

    “你准备去哪里?”荀之也不想继续谈论,只是谈下一话题。

    “江东。”郭嘉又是一口烈酒下了肚。

    “江东凭借天险,可以成天下诸侯之一,却也因为长江之险,不能北上平天下,你去江东,着实屈才。”荀之有些头痛,不会历史真的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进吧?

    郭嘉去江东?

    当真是很难相信。

    不是说郭嘉和曹操一见倾心吗,这现在怎么就弄得谁都不待见谁了呢?

    “我如何不知呢,而且江东士族林立,我去了也会无用武之地,但是天下之人,除了司空府,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郭嘉却是苦笑。

    “那就别走就好了啊,反正面子这个东西,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呗,那么较真做什么。”荀之看着事情有了转机,当下便是更加卖力的劝阻起来。

    “我三日后就要走了。”郭嘉却是道:“若是司空亲自来,我便为他用尽一生,若不来,便是天意若此,反正我辗转各处,已经习惯了失望。”

    荀之不知道说什么,自己改怎么说,说你别走,你的归宿只能是曹操吗?

    当下便是瞧着醉醺醺的郭嘉,放下坛子,到床上去睡了。

    荀之将坛子拎在手上,走了出去,回头关上房门,只觉得前门吵闹,当下有些心烦意乱。

    不过看到荀后,他赶紧老实了起来,将坛子扔在了地上,赶紧行礼:“见过叔父。”

    荀身后跟着一个比荀要矮上许都的一个中年人,穿着华衣,留着长须,犹如一名武将。

    “还不快见过司空。”荀将身后的那个人让了出来,站在了最前面。

    荀之愣了片刻,只是听得司空之名,当下便是咕噜噜跪下,对着那个中年小矮子行礼:“荀之见过

    司空大人。”

    “瞧把孩子吓得,令君,不要太过苛求自己家人了。”曹操出声,然后上前一步亲自把荀之扶了起来:“奉孝人呢?”

    “奉孝喝了些酒,有些醉意,正在里面睡觉呢...”荀之哪里能想到,郭嘉前脚刚回了荀家,喝了点酒,后脚曹操就赶过来了。

    “你去叫奉孝起来迎接司空。”荀瞧见那酒坛子,当下便是怒了半分:“不过二十余岁,怎可以整日酗酒。”

    “慢。”曹操却是拦住了要往里面闯的荀之:“奉孝今日一言,我收获颇多,奉孝对我有不满,我等他酒醒再进去吧。”

    荀刚要说话,却被曹操二次拦下:“令君,有茶喝吗?”

    荀当下便是去吩咐下人去煮茶。

    然后荀之就陪着当朝最有权势的两位,在这屋子前等着,喝了茶,然后过了三个时辰,方才听见里面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接着门被打开:“小之,吃饭都不叫我吗?”

    一时,四目相对。

    荀之瞧着曹操那脸上的笑意和郭嘉变得极为不同的脸色,有些不知作何感想,二人这样的会面,当真算得上是清奇。

    甚至是有些不可思议。

    一介白身,而且郭嘉之才能如何被曹操认识呢,不过是上了一道理民三法,哪怕是再与众不同,也不至于当一个当朝权势滔天的人过来迁就他吧。

    荀之开始审视曹操,这个普普通通,甚至个子都有些矮的人,开始看起来有些微微的奇妙起来。

    “凤簪可以查人气运,那我看看司空是什么气运。”荀之看着郭嘉被曹操拉着手,坐在小亭子里聊天,当下便是来了兴致。

    他已经初步认识如何操控凤簪了,只要心里默念,紧紧盯着要查的人,就能触发,这可能不是正确的方法,但却是荀之目前唯一知道的法子。

    荀之只觉得怀里的凤簪开始滚烫起来,那龙簪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如同是死物一般,若非是那天自己认识到了龙簪的不凡,他都要认为那是极其普通的一块玉簪子了。

    但是却没有丝毫的紫光冒出来,视野里的曹操依旧是曹操。

    荀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簪子失灵了,当下便是转了一下视线,又看向了正在一旁伺候的华安总管,只见其人身上,冒着一阵绿光,额头处尤为明显。

    当下便是了然。

    既然东西没有坏,那为何查探不到呢?

    “难道是气运太强吗?可是荀、郭嘉二人气运也强悍,为何就能查得...”荀之心有不解,再次试了几次,却都是无功而返,索性还是放弃了。

    反正如果这是真的曹操的话,气运将大到天际,或许自己是根本没法去查探的。

    荀之瞧着曹操一直拉着郭嘉的手,然后不时还哈哈大笑,郭嘉也是言笑晏晏。

    二人之间的关系,只是半日,便是如同多年好友,多年知己一般。

    “自从戏志才死了之后,司空便再也没有这么畅快的笑过了,小之,以后奉孝定然会乘风而起,青云直上,你也要加油。”荀一直都站在那里,如同是雕像一般,嘴角也满满的笑容。

    荀之当下便是口称是。

    只是郭嘉是什么人,自己又是什么人,云泥之别。

    借用一句话来说,郭嘉是站在九天之上的凌霄殿的塔尖儿上,他荀之就是在十八层地狱的最后一层挖煤。

    荀之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气运是什么的,不过想来也不过是白色或者最多冒点绿光(额,大家别多想)。

    而此时,小亭里,郭嘉和曹操谈论天下大势。

    “局势变得越来越复杂,袁绍四世三公,便是一声,青幽并冀四州便是降服,前些日子,还遣使来求大将军号,要成为北方之主。”曹操有些头痛:“袁绍此人,我不惧他,以前我白身时,便是不惧。但毕竟人马胜我近百倍。”

    “这天下不是这么论的,若是只以强弱论,那天下还需要我们这些谋士做什么呢?只需要两方比对一下实力,然后弱的投降不就好了?”郭嘉却是不以为意:“我以为,司空不宜和袁绍交恶。”

第三十八章 难民

    “他袁本初求将军号,便是有了正经名号去统治青幽并冀,若是给了,则实力悬殊会更大。”曹操却是不同意:“奉孝,教我。”

    “袁绍此人虽然拥有显赫生世,能让他一时掌握四州,却再很难去进一步了,”郭嘉完全不看好袁绍:“其下谋士如云,其中田丰、沮授是大才,冠绝天下也不为过,却不得袁绍信任和喜爱,而逢纪、郭图以及辛评,皆是庸才,却独得信任。”

    “奉孝的意思是?”曹操感觉明白了一些东西。

    “其人帐下有一人叫许攸,贪财到了极致,司空不如和他交好。”郭嘉补充道:“却不是让他对军政有多大帮助,而是去引导袁绍几个公子之间的矛盾和争斗。袁绍此人,偏爱幼子,但其余公子也都有了自己的势力,只要稍加引导,便会如同炸药桶一样爆炸,袁绍定然没有心思来对付司空你。”

    “如何引导?”曹操来了兴致,眼睛里现在都在冒着光。

    “推恩令。”郭嘉之是简单的一句。

    曹操顿时整个人都如同开窍了一般,哈哈大笑,接着拉着郭嘉的手,如同是看着一块美玉:“我有奉孝,如高祖有张子房。”

    “令君。”曹操很远便是喊了一句。

    荀当下便是稳步走了过去。

    荀之跟在身后。

    “奉孝担任军师祭酒,你意下如何?”曹操看着荀,似乎是在认真的征求他的意见。

    “军师祭酒是司空府的编制,司空为何要询问我呢。”荀却是笑笑,他如何不明白曹操的心思呢。

    “那就任军师祭酒,奉孝,随我乘车回司空府吧。”便是一手拉着奉孝,又不知和郭嘉谈起了什么,慢慢朝着门外走去,车马早就备好,上了车,一同坐了进去,然后驾车离去。

    只剩下荀之一脸呆愣。

    “怎么了?”荀有些好笑的问道。

    “军师祭酒是什么职位?”荀之知道军师祭酒,却不知道它到底意味着什么。

    “军师祭

    酒则为司空下第一人,虽仅仅为千石官职,却能掌控司空府幕府,且能掌控一部分兵马,奉孝这次,当真是青云直上。”荀满脸笑意:“这小子,终于不用天天浑浑噩噩了。”

    “这么大的官职,那司空府那些人能够满意吗?毕竟奉孝只有二十几岁...”荀之有些担忧,不是担忧郭嘉才能不足,而是趴怕在司空府被排挤,然后来了脾气,直接提了行李去了江东。

    “那些人都足够聪明,如何会去违逆司空的意愿呢?”荀却是不以为意:“只要司空还一天信任奉孝,则奉孝一日就不会受到别人的怀疑排挤,地位稳如泰山。”

    “哦...”荀之应了一声,又想起来了什么:“叔父,老师让我告知你,说明日是他寿辰,让你带些好酒过去。”

    “那个老酒鬼...”荀笑骂了一句:“上月刚过完的生日,哪里会再过呢?不过是惦记我那一坛好酒罢了。等下吃了饭,我便去找他,城外难民依旧还很多,尚未完全疏散,公达(荀攸字)在忙活,你若有心,也过去帮下忙吧。”

    “我现在就去。”荀之听到难民,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对这些人抱有特殊的感情,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就算再好的法子,这些人里中的一半都可能会死去。

    命运的不同,让荀之更加的关注他们。

    荀之带了自己所有的值钱的东西,然后去典当,去卖掉,总之都是换成了银钱。

    所以出了府门,没有马车跟行,荀之一路小跑着出了城门,却是一下子被吓到了。

    眼前的人,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期。

    许都城外当日他见过的,完全就如同一块小平原一般,有些望不到边儿。

    如今却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人海,伴随着哭声、吵闹声、婴儿的啼哭声,如同是人间炼狱。

    荀之的心犹如被刀割了一般,在他眼睛里,这些不再是活蹦乱跳的人,而是将在月后变成尸体,腐烂在田野里。

    那些个负

    责维护秩序的官吏和护卫们,在人群中穿梭,时常有人跪倒在地,抓住他们的脚脖子去要吃的。

    荀之一路也是如此艰难,他身上只有银钱,但纵然这般,那些银钱全部给了他们,却也无济于事。

    “大人,这些钱只够买一两米的...”一个妇人手里抱着两个孩子,面色如同皱了的纸,说不出的凄惨和心酸,拿着手里荀之给她的十钱银子,面色发苦。

    “这十钱银子,足够换一斤粟米。”荀之皱眉,他是知道许都粮价的,单论粟米来说,一石粟米是两百二钱,十钱银子,足够换一斤米。

    “可是那卖粮的人,标着一石米两千钱...”那妇人脸上都快要被泪水淹没:“非是我骗大人的。”

    “十倍...我知道了。”荀之呆愣了一会儿,便是安抚妇人:“等到夜里再去买粮吧”。

    然后脱身开来,瞧着远远搭着一个帐篷的地方,上面悬挂着一个大大的“粮”。

    几个小厮正倚靠在在满缸的大米上,对着那些难民嬉嬉闹闹。

    荀之到了几人面前,脸色阴沉:“谁人许你们哄抬粮价?”

    “呦呦呦,这是哪家的少爷啊,知不知道我钱家的后台啊,就敢大吼大闹。”那守着的一个小厮,是其中领头的人,瞧着荀之,如同是看着一个白痴一样:“今天遇到不下十个你这样不知死活来教训我们的人。”

    荀之眉头紧皱,那些稻米完全没有人买得起,不时有人过来拿着些银钱,只能换走微薄的米粮。

    自己甚至可以看到有些米被随意的扔在地上去腐烂,也不允许一个路过的小孩子捡走。

    “怎么着,小子,吓傻了?”那领头的小厮瞧着荀之一直在发呆,当下便是更加得意,以为是荀之怕了:“毛都没长齐,就过来训斥我们,真的是可笑至极。”

    “我再讲一句,把粮价放下来,否则,我不会饶了你们。”荀之说着越过几人,然后朝着那难民中央去了。

    那里是荀攸所在。

第三十九章 出刀

    “老大,那小子挺唬人的...”一个卖米的小厮脸色有些发白。

    “瞧你的出息,那小子还不是怪溜溜的走了,他能闹起来什么,好好看着米,防止那些个人过来抢米就是了。”领头的,自顾自叼着牙签儿,睥睨四野,瞧着那乌央央的人群,却是没有丝毫的同情,反而如同是看蚂蚁一般,充满了戏耍的意味。

    一切都那么平常。

    荀攸现在处于一个十分忙碌的状态,便是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帐篷里,堆满了如山的呈上来的书简,关于流民情况的、也有上面送来的银钱的分配等等。

    总之荀之进来以后一句话没有说,在那里沉闷了许久,荀攸都没有时间去理会,只是埋头处理东西。

    “兄长,你知道卖粮的钱家吗?”荀之最终还是沉不住气,他最厌恶的就是发战争财和国难财的人,他不反对商人们赚钱,但是不仅不去散粮,还提高十倍的粮价,简直就是利欲熏心。

    对待这样的人,荀之甚至提不起一点的能理解和谅解的感觉。

    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能够拥有曹操那般的权利,刚才就会提刀斩了那几人。

    “我知道你心有不平,但是许都的水着实太深,那钱家背后靠着的是太尉杨彪,这一切肯定是有他们的影子在,我没法阻止。”荀攸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声音充满了干涩,应该是许久未曾进食:“你带一队人去管理一下秩序吧。”

    “杨彪作为汉室老臣,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荀之有些不相信这家米粮店后面居然是当朝太尉,杨彪为靠山。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当真就是有些难办了。

    因为荀和杨彪当朝围观,杨彪等人算得上少有的汉臣,若是自己动了他,可能这场小打小闹,引起荀和杨彪之间的争斗,到时候,事情才算是到了一个不能去收拾的程度。

    荀之

    不想给荀惹麻烦,更不想去得罪杨彪,但是他对于这件事情,却是忍不下去的。

    只听见荀攸在书简上勾勒了几句,然后问道:“他为什么不那么做呢?可以赚钱,可以让弘农杨氏更强大。”

    “这种钱难道赚的不够亏心吗,他可是读经的士人。”荀之便是声音也大了几分,“士人不去救济百姓,哪里还能去压榨百姓呢?”

    “你刚进许都,你不知道,这天下,便是士族、豪强和百姓三方,之间算得上是水火不相容,读经又如何,不读经又如何,那些书都读到自己肚子里去了,然后成了阳谋阴谋,却没有一条是给去百姓的。”荀攸却是如同看待一个白痴的看着荀之:“便是荀氏,便是如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你要我在百姓和家族中选择,我照样选择家族。”

    “百姓是天下根本,难道你们不明白吗?”荀之反驳:“若是失了民心,那天下大势如何?”

    “天下大势不会变。”荀攸却是笑了笑:“民心便是谁强随谁。”

    荀之十分不同意这样的观点,但是他也不知道去说些什么去反驳,他心里却是十分不认可的,哪有不获民心而能够长治久安的。

    当下便是跟荀攸告了别,出门拿着荀给自己的一块小令牌,领了七个士兵,去维护治安。

    荀之被簇拥在人前,有些不安,但是许久,也是习惯了下来,尤其是瞧着那些个难民百姓,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娇羞,一头扎进去,开始帮助一些难民去整理营地,去烧火,去做饭。

    那饭菜依旧是少得可怜,多是菜根,零星飘着几滴米,都是盛出来给老人小孩,但是老人小孩却又让给那些壮年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壮年人活下去的机会比小孩老人要高无数倍。

    但是在这样一个国家里,经过了汉朝十几代人的努力,百姓如何易子而食?哪怕他们知道小孩老人活下去的机会不大,但还是忍着饥饿,把汤把饭都端上去伺候着

    荀之有些不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大人,前面有人闹事。”荀之正在扶起一个摔倒的小女孩儿,给她拍衣服的土,就听到身后的军卫招呼自己。

    当下便是快速起身,瞅着那闹事的地方,居然就是白天那米粮店的地方,当下眼睛微眯了一下,“走,过去看看,就兄弟们带足了家伙事儿。”

    那军卫自然是赶紧跟上,一队七人加上荀之八人,浩浩荡荡的朝着米粮店的地方进发。

    正看到下午领头的那米粮店的护卫,正坐在一张胡床(折叠小板凳)上,嘴里叼着一根草,真一脸兴致的瞧着自己手下殴打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瘫在地上,紧紧护着身下的女子,那女子显然是有了身孕,这也是那中年男人挨了揍,却不敢挪开一步的原因,只要有一脚踢在那女人身上,可能会流产。

    “大人?”那身后领头的军卫眉头紧皱,他同样是百姓升上来的,自然是看不下去,刚要请示荀之,却见到荀之一张可怕无比的脸,阴沉如水,眼睛一动不动,犹如是恶魔一样。

    “将士们,出刀!”荀之大吼一声,如同是闷雷,在这哭声中显得那么的明亮刺耳。

    七人如出一辙,握柄,拔刀,一气呵成,刀声铮铮。

    “辱我百姓者,死!”荀之甚至不去问那家人被打的缘由,他只觉得一股气冲上了他的脑袋,他再也没办法去正常的思考,管他什么百姓士族势不两立,管他钱家靠山杨彪太尉,现在他只想用刀来证道。

    军人的天职就是听令。

    不管荀之下了怎么样奇怪的命令,他们都会去严格遵从,毫不怀疑。

    因此七人齐齐冲锋,犹如悍匪进羊堆,那些个守着米粮店的护卫们,本来正拳打脚踢踹的正爽,全被一刀剁成了两半。

    此时,无论是哭声还是哀嚎声,都寂静了下去,只剩下那飙血的尸体,以及一个尚未被杀的米粮店护卫头领。

第四十章 瘟疫至

    “何人?!”那人本来瞧着几人出刀,根本不在意,现在转眼间倒下了十几个人,而且都是一刀毙命,死的不能再死,当下便是吓破了胆子:“你们知道我们钱家的后面是谁吗?是太尉,当朝太尉,你们怎么可以?!”

    “辱我百姓者,死。”荀之从鲜血里走了出来,他刚才并没有动刀子,他从生阳县离开的时候就发誓,自己再也不会动刀子了,他不想惹麻烦。

    但是总是有些人犯贱。

    荀之接过了一柄长刀,在那人面前,步步紧逼。

    一尊并不高的身躯,去如同是修罗地狱一般,这是下午跟荀之放狠话的那个护卫现在心里的感受,他惧怕,因为眼前这个人就是疯子,会杀人的。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终于,恐惧还是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所有对荀之的不屑,现在呈几何倍增的转为对荀之的恐惧:“我上有家母,下有妻女,大人饶命。”

    “你欺侮的这加人,难道不是上有家母,下有妻子吗?你可以压制他们,殴打他们,只是因为你比他们要强。”荀之声音冷酷,犹如寒铁:“现在我比你强,你便要被欺,被杀。”

    “杀了他!杀了他!”不知道难民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顿时犹如是星星之火掉到了草垛子里,整个小平原上,都是响起了齐声的呐喊:“杀了他!”

    “住嘴!”荀之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你们都是各地流民,我和你们一样,一个月前,我还是一个普通的生阳县小子,若非是来了许都,我也会成为流民。”荀之把刀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声音沉稳。

    “天下事,不唯有三,有家人,有银钱,吃饱饭。”荀之刀已经划破了那跪在地上的人的表面的血肉:“我只想你们知道,不管你们这次蝗灾后,留多少人活下来,也要清楚一件事情,事在人为,一切都要靠自己把握,今日有我给你们当刀子杀人,下次呢?”

    “当然,我不

    是让你们暴乱,去做什么所谓的起义。”荀之刀已经进入了小半,因为进刀的位置刁钻,那人气息尚在,伴随着痛哭的嚎叫,荀之则是不停:“而是当你们的同乡,如这位被殴打的一家人,你们能够站出来。试问这豫州几百万户,无一是男儿吗?”

    荀之暴起发难,双手摁刀,直接贯穿了那人的脑袋,惨叫声戛然而止,响彻天际:“米价一石二百二十钱。若有暴乱不守规矩者,杀。”

    无人敢应声。

    荀之也不理会,只是蹲下了身子,瞧着那被打的人,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满身淤血,却抱着自家老婆,一脸幸福。

    “没事吧。”荀之上前问妇人。

    “谢谢恩公。”那妇人聪慧,赶忙是拉了那汉子,一起跪下:“我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求恩公能帮我安排一个地方接生。”

    “自然是好的。”荀之当下吩咐人去找稳婆。

    “恩公,还有一事相求。”那汉子不会讲话,只能一直是妇人跟荀之说:“我男人没什么文化,恩公可否给我家孩子取个名字。”

    “姓什么?”荀之擦拭手上的血,随口问了一句。

    “姓邓。”那一直没开口的汉子也说了一句。

    “那便叫邓艾吧。”荀之有些恶趣味的起了一个名字。

    “谢谢恩公。”那两人急忙是下跪便拜,如此三次,算是最隆重的方式了。

    荀之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想法,只是吩咐人重新开启米粮店,按照许都粮价来售卖。

    邓艾这个名字,荀之在路上想了半天,依稀记得好像邓艾是建安二年出生,所以自己这样取名字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难道自己随便取个名字,就能诞生一个后期最强之人吗?

    不管如何,在荀之做了这样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后,整个平原不仅没有变的暴乱,反而是变得更加和谐起来,甚至荀之的那一番话,也启发了一些人,他们开始自发组织了一些由壮年男子组成的小团

    体,保护大家不被伤害,也保护一些孤寡老人能够喝到一些米汤,不至于饿死。

    荀之也不敢回营帐去见荀攸,就乱溜达,期间也有不少人要给荀之下跪,让荀之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大人,听闻左上区域一批人好像是染了瘟疫...”军卫领头的人突然凑了过来,从身上掏出来一件十分简陋的手绘营地图:“他们都是从生阳县来的。”

    生阳县三个字彻底触动了荀之的内心,尤其是听得瘟疫两个字,面色更是剧变。

    没有比什么比瘟疫更可怕的了,就算是战争,也不过是抽壮丁,但是瘟疫却是不会理会你是不是壮年人,你是不是有妻女,只管一股脑全部吞噬。

    对于瘟疫的爆发,荀之是有察觉的,这么多难民挤在这么一个狭小的地方,每天都会有人死去,很多尸体要是有家人的就会负责掩埋一下,没有家人的,则是尸体腐烂也不会有人去理会。

    因此瘟疫的爆发是迟早的事情,但是等到真正地出现了,荀之还是忍不住的恐惧,他记得自己在生阳县的时候,就碰到过一次瘟疫,他小时候有几个不错的玩伴,都死在了那场瘟疫中。

    所以荀之当下便是下达了命令:“封锁消息,暂时也别告诉荀军师。”

    “可是那边有恐慌的人到处宣扬...”那军卫有些为难。

    “谁敢聒噪,就割了舌头。”荀之面沉如水,自己可不想因为一次意外,让这些难民陷入恐慌,从而动摇到许都的根本。

    “嗯,我这就去。”那领头军卫去处置事情,让另外一个军卫带着去左上角所在的区域,也就是瘟疫发生的中心。

    荀走得很快,心里有恐惧,毕竟是瘟疫,他不是神仙,若是不小心得了瘟疫死了,他真的是没有地方说理去。但是荀之,还是要去的,自己接了这份差事,就得做好,否则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瘟疫扩散、人心慌乱,他荀之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砍的。

第四十一章 军人如何惜命

    左上区域,距离荀之不远,仅仅只有两里地,但是一路上没有合理的规划什么路来,到处都是人,所以走路的时候需要时刻关注脚下,很容易就踩到人。

    荀之磕磕绊绊的走着,越走心越发慌乱,因为他似乎见证了一个很神奇的变化,靠近城门的人脸上有时候还会伴有开心,但是越往这里走,那些人的目光就越来越暗淡,那双眼睛,看不到对于生活的希冀,只有苦涩以及绝望。

    他亲眼看着一个女孩子咬着自己的胳膊,然后使劲的咬下来一块肉,忍着剧痛,甩干了上面的血,喂给了怀里抱着的一个更小的婴孩。

    荀之感觉到恐怖,这如同是炼狱一般,他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恐怖的事情发生,但是最恐怖的事情却不是这个,而是他开始有些渐渐地漠视了起来,他对这样发生的事情,居然是变得越来越麻木,尤其是越往左上区域走,他的心就变得越来波澜不惊,对人命,他甚至觉得那些仅仅只是一个数字。

    “大人,这些人会有救吗?”领路的军卫是一个心理素质异常强大的人,他们上过战场,杀过人,对这样的场景适应起来要比荀之要容易得多。

    “我不知道。”荀之摇头,他又不小心踩了一个人,不过那人并没有喊痛,也没有起身,荀之不敢回头看,他知道,那个人已经是死了,是个死尸。

    瘟疫的爆发,就是这样产生的,不消半日,这个区域也会迎来瘟疫。

    “大人,等下您到了,就让小的去帮你做事,你可千万不能深入险地。”那军卫面色有些发苦:“只是若是我死了,求你一定要将我的抚恤钱讨给我家人。”

    “一定会没事的。”荀之的心也开始慢慢的跌入了谷底,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味,他不知道瘟疫会不会已经找上门来,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勇敢的军卫。

    他是个懦夫。

    当荀之胃里翻江倒海,空气中恶臭已经严重堵塞了他的感官,荀之还是停下了脚步,他不敢去了.

    ..

    “荀之啊荀之,你要的是什么,你要的是一辈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所以你来到了许都城,现在为什么要为了一群根本不认识的人,而且已经是要死的人去深入险地呢?”荀之内心纠结:“你会丢了命的。”

    但是那军卫却是迈着稳健的步伐,犹如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虽然走得慢,但却一直前进着。

    等到二人差了三十步的时候,那军卫回过了头,看了一眼荀之,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感情,然后继续往里走:“大人,我去看疫情到底传播到了哪里。”

    “我...”荀之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但是他真的是不敢往前走了,他试着往前迈一步,只觉得心脏都停了几秒,心里有无数个警告在跟他说,不要去,不要去。

    那军卫已经看不到后背了,这里已经是左上角区域,再进一步,那就是核心地带,也是最有可能疫情的爆发点。

    荀之想到了柳叔,想到了从小自己认识的那些人,他们或许就在这里,或许已经染上了瘟疫,或许已经死去。

    但是他荀之,什么都做不到,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那种勇气去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他开始明白荀攸说的那一句话,便是百姓的命和自己的命,哪个更重要呢?

    他在那里犹豫了半个时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荀之就越发煎熬,知道他看到一个坚毅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的时候,他的心开始放缓了一些。

    “如何?”看着那面色未曾变过的军卫,荀之赶忙问道。

    “死了数百人,大多都是生阳县人,有人将尸体全部堆在了一起,划了一个区域,但是疫情还是会继续。”那军卫说道。

    “全是生阳县人士吗...”荀之心纠了半天,有些后悔自己给柳叔的银钱太少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因为揭不开锅而选择背井离乡,逃难到这个修罗地狱呢?

    “很多人都感染了疫情,大人,这批人,都活不下去了..

    .还是告知荀军师,隔离吧。”那军卫说完话,便是又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你去哪里?”荀之眉头紧皱。

    “小的刚才检查了尸体,现在身体极度不适,怕是已经感染了疫情,只希望大人能够将我抚恤钱交给我妻儿,多谢。”那军卫没回头。

    荀之只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更没有再去说话去阻拦他,他荀之是最没有资格做这件事情的。

    他逃了,逃到了中间营帐的位置,告知了荀攸。

    “隔离是什么?”这是荀之出了营帐之后问旁边军卫的第一句话。

    “全部放火焚烧,活人也不例外。”那军卫首领嘴角苦涩:“大人,小六子他人呢?”

    “他回不来了...”荀之知道小六子讲的就是那个慷慨赴死的军师,心里何尝不苦涩呢。

    军卫首领如同是老了十岁,离了荀之,朝着那远处去继续维持安定了。

    荀之却是开始考虑起那个所谓的隔离,防火杀人,彻底阻绝瘟疫吗?

    难道不能够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这里的难民何止十万,便是左上角那个区,也足够有两三万人,可能死掉的只有数百人,但是染了疫情的就有上万人,意思就是要烧掉活人上万。

    荀之在想办法,许久终于是想到了一个人,便是华佗,或许华佗能够救这些人呢,毕竟他可是神医。

    荀之一路奔跑,穿过层层人群,到了城门,同防守严密不允许流民进入的城门大道,直向伶人馆而去。

    许都城的日子依旧是很欢乐,街道上叫卖声不断,那些个公子哥们带着各家的姑娘挑选容臭首饰,谈花说月。

    城里城外,犹如天堂地狱。

    荀之心里烦躁,跑起来更是虎虎生威,伶人馆不过稍许就在眼前。

    但是荀之刚到了门口,就被拦了下来,还是白日里那些人,他们瞧着这次是荀之一个人,没有司马懿跟随,拦着荀之便是更加容易。

第四十二章 请医

    而此时荀之身上满是鲜血,那是杀人飙出来的,还有一阵阵的恶臭味道,令人倒胃,这是疫情区的。

    “荀公子,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这老板明确说了,伶人馆是千万不能让你进去的。”那护卫头子瞧着荀之这个架势,心里也是有些害怕。

    “我要见华神医,许都城外数万人性命皆在于华神医身上,求你们了,放我进去。”荀之声音有些嘶哑,甚至隐隐有些要破声。

    “荀公子,这玩笑可不能随便开,”那护卫头子却是不信:“你大可以去找别的大夫郎中啊。”

    “只有华神医可以救命,各位,许都城外,数万黎明百姓的命运,你们真的要拦下我吗?”荀之语气悲壮,他只感觉到一股无力感,他这副身体,如何闯过这层层的护卫的拥堵。

    “着实对不起,荀公子,我们吃这碗饭...”那护卫头子也是心有不安,但是他只是做自己的事情,完成自己的职责,没有哪里对不起别人。

    荀之瘫倒在地上,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大门,却不得入。

    只是不久,耳边便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糯米一般的声音:“荀公子。”

    荀之整个人的鲜血又开始沸腾起来,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快速回头,果然,戴了面纱的微正如同一朵莲花一般直直的在自己身后站着。

    荀之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全身没了力气。

    微那双如同天河一般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然后往前一步,蹲了下去,扶起了荀之:“你来伶人馆做什么?”

    “许都城外数万百姓,我需要见华神医。”荀之声音有些嘶哑,刚才还能够说出话来,现在却开始有些失声,没有比今夜更累的了。

    “我没有权利让这些护卫放你进去。”微声音清冷,如同是冬日之水。

    荀之的心又往下深陷了半分,刚要说没关系,就听得微二次开口:“但是我可以叫华神医出来。”

    荀之笑笑,不知作何感想。

    微讲荀之搀扶着靠在了柱子

    上,然后穿过一脸惊愕的护卫,进入了伶人馆,去寻找华神医去了。

    只剩下荀之,细细体味刚才微对自己说话时候的感觉。

    他发现,自己好像对微产生了感情,不然为何,一见到她,心就如同是脱缰一般。

    “不是爱风尘,微,如果有一天我坐两千石,一定要带你离开伶人馆,让你可以摘开面纱,真实而平静的活着。”荀之盯着门口,想象着那么一天,微被自己拉着,离开这如同是监狱一般的伶人馆,不由脸上浮现了笑容。

    荀之在门外等了许久,他甚至都没有等到一个人出来。微如同是人间消失了一样。

    只是去找一下华神医,怎么会花费那么长的时间?荀之不能理解,但是他也没有任何的办法,他现在只能使选择相信微,因为这几个壮汉就在门口,他荀之能有什么办法冲进去吗?别说他现在又累又饿,就算是他状态最好的时候,遇到这些人也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他太弱了。这是荀之唯一感觉得到的东西,若是自己有华优那样不凡的武艺,自己完全可以硬闯进去。

    又或者,如果自己能够有郭嘉如今那样的地位的话,自己完全也可以让自己的打手去帮自己处理事情。

    现在的他,就算是那几个军卫,都只能依靠荀攸才能够获得支配的权利。

    荀之现在很渴望权利,甚至是极端的渴望,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甚至都不想踏进官场,但是今日的一幕幕,都让他知道,没有官职,一介白身,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那数万人都在门口,他们哪个不如他荀之一样爱惜自己的生命呢?但是仅仅就是一场蝗灾,就能让他们失去所有的选择,只能够背井离乡,来到这许都城来祈求生存。

    而那些被瘟疫杀害的人呢,或者说那几万正要死在瘟疫上的人呢,如果他们能够有更大的权利,他们完全可以搬离那个最危险的区域。

    但是他们做不到,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着,白身根本没有生存下去的权利。

    现在荀之还可以拿着银钱如同是菩萨一般的去给那些人以温情,但是以后,谁人能够给荀之以银钱温情呢?

    荀之也惹了杨彪,不知道杨彪会不会完全不顾脸面,直接毁了荀之的前途。

    荀之想来想去,心里便是越发的凉,现在为了他自己,或者是为了微,他都得有更多的变化才是。

    伶人馆的门被打开,提着药箱子的华神医一脸疲惫,随着微走了出来。

    “恩公,你怎么了?”荀之上前提了药箱,有些关切的问道。

    “司空这几日都是头痛,我便要日夜守在司空府,刚刚回来没多久,就听到微说是你来请我,我便是马上出来了。”华佗甩了甩脸上的汗水,疲惫异常:“外面的事情,已经恶化到这个份儿上了吗,需要你一个童子来请我。”

    “这里不方便说,恩公,总之,外面传了瘟疫,急需你.”荀之背上了华佗,华佗很轻,他还是能够背的动的。

    “疫情如火,如果外面真的传了瘟疫,老夫去了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必须是司空府那些个大人或者是别的官邸的人,去用武力镇压一批人,然后隔离所有患了瘟疫的人...”华佗被荀之背着,有些难受,身体如同是要散架了一样。

    “不可以,那里足足有几万人换了瘟疫,难道都要隔离杀掉吗?恩公,你可以救他们的。”荀之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他觉得华佗是可以办得到的,这样一个神医,难道还整治不了一个随随便便的瘟疫吗?

    “老夫也只是凡人,当初我妻子也是死于瘟疫,我也是无济于事,荀之啊,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不忍心看到那么多的百姓去死,但是,有些时候,人呢,就得看命数。”华佗提起亡妻叹了一口气,想要去安慰荀之,却发现荀之已经是提高了速度,越来越快。

第四十三章 万人丧命

    知道荀之压根儿就听不进去,索性也就是不再说,只是他心里也是无法,对待瘟疫这个问题,在这个时代,瘟疫就是一个无敌的存在,谁人都没有办法去治理。

    荀之一路小跑,却是在城门口遇到了问题,被身后的华优拦住了去路:“荀之,你要带我爷爷去哪里?”

    “外面瘟疫爆发,只有恩公才能有机会去治理,否则数万人性命...”荀之心里着急,本不想和华优有过多的交流,但是华佗是华优唯一的亲人,她关心也是应该的。

    “既然外面瘟疫爆发,我爷爷难道就不是人了吗,若是他也染了瘟疫怎么办?”华优声音里带着哭腔,又满满是坚决:“你把我爷爷放下来,爷爷不许去,如果你想送死,别带着我爷爷。”

    华优上前去准备把华佗送荀之身上拉下来,但是荀之却是紧紧的背着华佗,不肯放手。

    华优是练过武术的,武功冠绝天下虽然很难,但却也算的上武艺高超,荀之那样的身体,她能够很轻易的就扯开。

    但是她已经开始使力,但是荀之却是半点都不肯放手,小拇指头都快要被华优掰断了。

    “荀之,你难道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吗?那数万百姓是命,我爷爷的命就不是命吗,如果我爷爷染了瘟疫,你让我怎么活?”华优不再去使力,她看得出来荀之的坚决,那是就算把手指头掰坏都不肯放手的姿态。

    “小优,别担心,爷爷没事,就让荀之带着我去吧,我只是在外围看看,绝对不会进去的,傻丫头,爷爷怎么可能舍得留下你独自走了呢。”华佗摸了摸华优的脑袋,替她把泪水全部擦干净,然后跟华优许诺:“爷爷还要看我家小优嫁给她的如意郎君呢。”

    “爷爷,我不想你去...”华优泪水更多了,华佗是他唯一的亲人,如果华佗死了,她真的就成了孤儿。

    “爷爷是大夫,是郎中,是要救命的,傻丫头,没事的。荀之,

    我们走吧。”华佗吩咐荀之起行。

    荀之休息了一阵后整个人力气大了一些,所以跑起来更快,那些城门的守卫瞧着是荀之,也是不敢阻拦。

    荀之脖子上挂着的金灿灿的司空府的令牌,就是最好的通行证,这是荀攸给荀之用来作为信物的,现在却成了荀之的通行令牌。

    “爷爷,你一定要回来啊...”华优看着荀之和华佗远去,没有跟上去,她不想看到那漫天的死尸,她见过,那很可怕。

    华佗也见过,但是他是一个郎中,他必须得去。

    出了城,荀之看到一阵满天的火光,当下心里便是紧了几分,快步走了几步,放下华佗:“恩公,我们似乎是来迟了。”

    “这些人已经是救不了了,或许烧了他们能够避免更多的无辜的人去死,荀之啊,你要知道,瘟疫是不能被战胜的,”华佗语重心长,看着数万人的嚎叫声在火光漫天,他的心都纠了起来。

    而那些难民们,漠然的看着那些和自己一同逃难来的人死于非命。

    “难道他们就不是无辜的人了吗?”荀之整个人瘫倒在地上:“他们原本过着幸福的生活,不过一场蝗灾,便要逃亡。”

    “谁能说真正的公平呢?”华佗看着荀之,放下手里的药箱:“我看过太多人在瘟疫中丢了性命,每次我都无能为力,你知道作为一个医者,这是多么让人不忍的事情吗?只是,慢慢地,也就习惯了,有些人我救得了,有些人我救治不了,所谓神医,不过是救治那些本该活下去的...”

    荀之不言语,他知道,华佗这番交心的话,是发自肺腑。

    但是他还是不能够忍受,他不知道几万人就被一把火断绝了所有的希望...或许他们之中也有未染了瘟疫的,但是...谁愿意去冒险呢?

    荀之有些颓然,然后送华佗进了城,然后再次奔着那漫天火光去了。

    远远地,就能闻到烧焦的血肉的味道,上前军卫如同是一道屏障,十步一岗,将这个左上区域全部围住。

    不过很显然多此一举,因为别的那些难民,没有一个大喊大叫,都漠然到了极致,他们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或是寻找野菜,或是数着那原本不多的米粒儿。

    漫天火光下,荀之还是找到了荀攸的身影,上前小跑几步,便是厉声大喝:“谁人允许你放火的,我的军师大人。”

    “难民治理一事,全部交由我负责,这是我的权利,更是我的责任,你不过是来协理我。”荀攸却是声音很淡,仿佛是做了一件很轻松的事情:“难道看着这些人都染上瘟疫吗?”

    “是我错了嘛?”荀之自言自语。

    “当然是你错了,我不知道叔父是如何教导你的,也不知道你老师是怎么教导你的,大丈夫立世,当当断得断,怎么如同女儿家一般。”荀攸的话异常的严厉:“我长你近三十岁,长兄为父,你且听我的,这次你惹了祸,砸了钱家的米粮店,这事情还需要你叔父亲自登门去跟杨彪说情。”

    “这般鱼肉百姓的人,便是给我第二次机会,我也会做。”荀之却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若兄长觉得我错了,那便把我五花大绑送给杨彪算了。”

    “胡闹!你已经十七岁了,马上就要加冠,你叔父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肩负起了家族重任,他从不为了自己所谓的想法而拿家族犯险。”荀攸变得十分严厉,看着荀之,如同是看着不成器的孩子:“荀家下一代还要依靠你,留给我和叔父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你需要最快时间的成长。”

    荀之不说话,心里却是苦涩,他不想要这样的生活,他有自己的想法,他对于荀氏没有太深的感情,可能除了荀、荀攸以及老夫人以及福伯外,他没有一丝别的什么念想了。

    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还要去为了家族而放弃自己的理念呢?

第四十四章 心意

    “你还是回家去吧,这里并不适合你,过几日要集中处理尸体,那时候你再来帮我处理一下,然后等难民事情解决以后,我和你叔父去司空府给你求个主簿的位置。”荀攸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对于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来说,的确是打击过大,便是满满的缓和了一下神色。

    荀之木然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生阳县来的众难民中有没有活下来的人,其中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

    但愿没有。

    荀之再次出现在了伶人馆的门口,不过没有再次不自量力的去闯。

    不过多久的时间,就看着微又出现在了门口,正看着他。

    荀之嘴角强行扯起一抹弧度:“你是时时刻刻都在看着我有没有来找你吗?”

    “只是恰好罢了。”微神情依旧冷清,如同是千年不化的寒冰,那日的柔情再也看不到半分影子。

    “一起走走吧。”荀之转过身,深呼了一口气,已经是深夜,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他依旧能看到那几丈高的火焰,隐隐要刺透天际。

    微应允,回楼上换了件衣服,表示出了门。

    荀之只觉得身上暖了些,是微特意给他弄得一件衣服。

    由于伶人馆住的男人不多,所以衣服是微的,上面还带着她独有的味道。

    “披上吧,你现在全身都是血,很可怕。”微悠悠的说道:“我听华神医说了,你不要介怀,很多事,都和你无关。”

    “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对你也是,对那些人也是。”荀之叹了口气,他觉得许都很冷,这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地方,人的温情似乎成了奢望。

    “对我?”微有些诧异:“荀公子对奴家能有什么亏欠呢?我在伶人馆每日都过得很好,锦衣玉食。”

    “我听人讲,只要有人做到两千石且让微姑娘倾心,那便可以从伶人馆赎走……”荀之紧了紧身上快要脱落的衣服,停下了

    脚步,转身,认真的打量起了身高要比自己高上一些的微。

    “嗯?”微没有察觉到荀之停下,再停下回头的时候,脸色已经有些红润:“自然是真的,荀公子虽然有家室,但是两千石如何能做的?怕是最少十年,那时的微,或容颜老去,或早就随了世俗浪潮,随意找人嫁了。”

    “三年,你只需要等我三年,我一定能够做到两千石,然后来娶你……”荀之紧盯着微,试图看透她的内心。

    “很晚了,荀公子,我们回去吧。”微的脸上又恢复了清冷,如同水面上落下叶子,只是轻轻的,没有任何大的波动。

    “微,我知道,我现在就是一个混不吝的小子,一介白身,没有任何的资格去给你许诺什么,我也知道,三年的时间,队伍你来说走着怎样的意义,但是我还是真的希望你能够相信我,相信我在醉酒醒来后,看到你后,深深地爱上你……”荀之声音快要破裂了,但是他还是把所有要说的话都说了出去,今晚给他的震撼太大了,他不想再错过了,人命那般脆弱。

    “荀公子,你也知道三年的时光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时候你只是刚加冠,我却已经二十三岁,对一个风尘女子来说,那时候的我,还能如现在一般,为了一首诗就可以放下所有的东西去随你嘛?”微看着荀之那张有些稚嫩的脸,轻轻的用衣袖擦去了上面的一些血丝:“可是,我愿意等你。”

    说完不等荀之有什么表示,自顾自提起衣裙,迈着步子朝着伶人馆去了。

    荀之深吸了一口气,嗓子里依旧是火辣辣的疼,他讲不出一句话来,他紧了紧身上又要脱落的衣服,脸上充满了希冀。

    三年,只有三年,他必须要做到两千石,然后用最隆重的礼节,将微迎回荀家。

    回到荀家的时候,福伯还守在门口,看着荀之回来,放下心里表示安定了一些:“小之,你不要怪公达,你还年纪太小,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福伯,我知

    道了。”荀之心里虽然一直都没办法释怀,但是已经是能够接受了一点,他尽力让自己去变得漠然,或者说,在没有获得话语权之前,荀之决定一直都去保持漠然。

    他这样的身份,所谓的怜悯都是那么的让人可笑。

    若是他今天能够有荀攸那样的身份,那么他就能够去决定如何处置这些人,能够决定几万人的生死。

    而不是匹夫之勇,杀几个卖米欺民的恶霸。

    回到了屋子,有些冷清,虽然来荀家的日子不长,但是每次回家,屋子里总是热闹的。

    要么就是华优那个小妮子把自己的屋子弄得一团糟,要么就是郭嘉那个大酒鬼,把自己这里当成酒肆,一回来满满的都是酒味。

    但是不管是华优还是郭嘉,都不在了,只剩下他荀之一个人,脱下那件微的衣服,清理干净上面的血丝,然后一丝不苟的折叠好,顺势躺在床上,带着不知道是开心还是苦闷,陷入了梦境。

    太尉府。

    杨修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书简,仔细的看着,十分的平静祥和。

    和屋子里的气氛十分不符合。

    “德祖,荀氏小儿居然如此坏我杨家脸面,你怎么不为所动?”坐在最上面的杨彪脸上满是气愤。

    躺下跪着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子,人模狗样,正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诉苦:“老爷啊,你是不知道那荀之有多么猖狂,您可一定要替小的讨回公道啊。”

    “何来的公道?”一直坐着的杨修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如同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跪下的钱老板:“你公然哄抬粮价,为钱彻底葬送了我杨家的脸面,还敢喊冤。”

    “以往都是这样的啊……”那钱老板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先帝的时候便是这样,到了董卓的时候也是这样……”

    “可现在是司空!愚蠢的家伙。”杨修把书简扔到了钱老板的脸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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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汉介绍:
生于乱世是为不幸,但如能变乱为治,岂非不幸中大幸。
天有阴阳,阴为凤,阳为龙,阴掌气运,阳握天智,一阴一阳,庶民可为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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