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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洚晓     重启大明txt下载     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洗剑血成川(五)

    草原上的人几乎能上得了马开了弓不假,但在这么快速奔驰的战马,准确命中目标,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了。而且他们不是士兵,根本无法形成箭雨的覆盖。

    丁一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收起弓弩,一夹马腹,那高大神骏的白马长嘶着跃过了那个部落的木栅栏,然后一刀从下至上撩削而出,砍断了一个弯弓搭箭的敌人的弓臂、手臂、箭杆、弦和脖子。

    他象一个妖魔,巫都干在心里这么说着。

    很快的丁一已经砍翻了四、五个敌人,而这空隙那那匹白马得到了提速的空间。

    它跑起来,在对方的部落里。

    白马跑得极快,比其他蒙古马快多了,虽然长途的行走之中,它并不出色,以至丁一连马鞍都不敢让它负在背上。

    但在冲刺上,它不能用出色来形容,它是风,狂风。

    象狂风一样载着丁一,还有他的刀,从那刚刚回过神来,走出大帐想要组织人手抵挡的小汗面前掠过,刀借马力,那个小汗的脑袋就离开了他的颈部,被丁一提在手上:“手有弓、刀者,死!”

    有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孩拿着一把玩耍用的小弓,射不穿布衣的玩具,但这依然也成为他死亡的原因;一个拿着切肉小刀的老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呆了,于是她便再也抱怨自己孤零零的牙齿无法咀嚼食物了……他几乎在喝完话的一瞬间,杀掉了七八个敌人,不留下让对方思考是否放下武器的时间,也不分男女,不分老少。

    他就是妖魔!巫都干改变了自己对丁一的评价。

    而这个部落看来也和巫都干的想法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妖魔在部落里疯狂的杀戮,似乎他压根也不在乎所有人的生死。拿着武器便是给予了他夺走性命的籍口,又有几百骑在部落外围弯弓搭箭虎视眈眈时,部落的人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跪地抱头者免死!”那妖魔似乎环视着,因为再也找不到一个拿着武器的人,无法发泄他肆意屠杀的疯狂,所以愤怒地又再次咆哮起来。

    不会有人犯傻,特别是在选择服从了第一次的命令之后。

    于是很快就没有人站着了,没有给丁一再次挥起长刀的机会。

    面对骑着高大白马手持长刀在部落旁若无人的首领,还有那跪了一地双手抱头的敌人,就算是十岁左右的小孩。也敢冲上去绑人——当然他们没有机会这么做,这一点丁一还是跟巴特尔、嘎达斯交待过,于是那些半大孩子只能在绑起来的俘虏身上踹上两脚,以获得心理上作为征服者的满足。

    部落的老人很快被甄选出来,丁一下了马。指着其中一个衣着华丽的老人喝问着那些俘虏:“我要死他,谁愿为他而死?”马上就有两个同样要比其他人穿得好得多的俘虏。站了起来。丁一对嘎达斯说道,“解开他们的绳子,给他们一把刀。”

    丁一闭上了眼睛。

    若说跑官要官拉关系是来到大明之后逼出来的本事,杀人这事,却是丁一本就擅长的。

    世上只有一种职业专门为了光明正大杀人而设的,那就是军人;

    什么叫一线精锐军人?就是杀人麻利的军人;

    特种部队的军人。绝对是一线精锐里的精锐,也就是如果任务要求必须杀人,那么对于杀人不但要求能力上没问题,并且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

    他现在虽要说服自己的。只不过就是全民皆兵的部落里,不存在平民;

    丁一不会去考虑蒙古人把六百多万川人杀到只有六十多万,在民族血仇面前,一切都是正义的。因为他不能激动,热血,只在不得已时才燃烧,一旦想起这种民族血仇来,如果在几百年后,那么丁一再混也不会因此迁怒蒙古同胞,但在这个时代,他就会热血沸腾。

    正常来说,最好的状态是冷静,就如戚帅所说的“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

    他是在回忆这场这些人,刚才是那些对自己举起刀箭;

    没错,刀下的这个老头绝对是其中一个。

    丁一睁开了眼睛,对望向自己的嘎达斯点了点头。

    嘎达斯没有问任何问题,马上就照做了,丁一对那两个年青的俘虏说道,“你们能杀了我,你和你们父亲都能活。”

    然后他把长刀掷在脚前的地面上,迎上那两个提刀向他冲来的年青俘虏,当着那年老的俘虏的面,他从刀光之中从容不迫地闪过,拗断了他们两人的脖子,象杀死两条狗。

    这两个死掉的俘虏的父亲,老泪纵横咒骂着丁一。

    丁一摇了摇头,一刀抹过了那正在咒骂着的年老俘虏的咽喉。

    紧接着,丁一的长刀架在另一个衣着华丽的老人颈上:“有谁愿意为他死?”

    这一次,没有人开口。

    没有人愿意去受这样的折磨。

    丁一耸了耸肩对那年老的俘虏说道:“居然没有人愿意为你去死,你真可怜,你的血,不配沾污我的刀……”然后他似乎思考了一下,又向那些年青的俘虏问道,“有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起离开?”

    有一个年青的俘虏咬牙站了起来。

    丁一依旧给了他一把刀,然后再一次空手杀了他。

    “现在,还有没有愿意跟他一起离开的人?”没有人再站起来,丁一无奈地对那年老的俘虏说道,“你真是一点用也没有,巴特尔,放这个废物走,我手下士兵的刀,都不应该沾上这废物的血!”于是老人被放走了,甚至他还得到一袋水。

    当丁一再把刀架在第三个年老的俘虏脖子上时,无论他怎么问,也没有人站出来。

    连接着所有的年老俘虏全都被放走,这似乎丁一感觉到乏味了,他对着那些年青的俘虏吼道:“有没有人愿意反抗我?”没人回答,谁也不是傻瓜,尤其在面前的尸体还没僵硬的现在,于是丁一无奈地叹了口气,向着面前一个年青的俘虏问道,“你肯定不愿意抛下这里的一切,跟随着我去征战吧?因为战利品的分配上,我肯定会给他们更多一点,这对你不公平……”

    “我愿意!我愿意跟随你!”那个年青的俘虏福至心灵,拼命地磕头。其他人的回答,自然是跟他没有什么两样的。

    他们在巴特尔和嘎达斯带人搜索了整个部落之后,马上就被松绑了。

    三五百个年老的俘虏,仍在视线之中,向着远方用自己的双腿逃离此处。

    丁一在松了绑的年青俘虏前面来回踱步,似乎他想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停了下来问道:“你刚才说的,是违心的话?如果我给你一匹马,你肯定愿意离开这里,对不对?”那个被他问到的俘虏摇了摇头,然后他很快就庆幸自己的选择,因为紧挨着他的那个同伴得到了一匹马。

    在那个得到马的俘虏,拍马跑出这个他们曾经的部落时,他得到了一枝箭,在他的背心,那是巴特尔射出的箭,那个俘虏从马上摔下来,一动也不动。

    丁一再次发问。

    终于所有的俘虏都明白了,这个妖魔在找理由杀人!

    没有人想死,没有一个人会放弃能活下来的机会。

    巫都干看着丁一带着那些青壮和牛羊向前方而去,因为有马匹代步他们很快就走远了。回过头女萨满又看着相反方向那些被释放的步行老人,她觉得:

    妖魔应该就象丁一。

    然后她领着追随者,冲那些老人的方向策马而去。丁一并没有叫她去杀人,但她知道自己得去把那些人干掉,哪怕他们手无寸铁,一旦他们遇到别的部落,说出丁一他们的行踪,那么丁一这队伍就会面临着围剿。

    她不是为了丁一杀人,她是为自己守护着的部落杀人。

    当那些年青的俘虏被准许骑上马,夹在丁一的队伍之中前进时,没有一个人逃离。

    如同长大后的大象,从来没有想过,其实它已经能挣脱开那条从小一直牵着它的铁链。

    他们看着丁一,微笑的丁一,感觉这妖魔,是在寻找着杀死自己的理由。

    至少在短期内是没有人会想着逃离,只因没有人愿意给这妖魔籍口。

    尤其到了晚上宿营,所有的男性俘虏都被单独集中在一起,边上居然连一个看守的人也没,他们更加确认了先前的猜想,就算有人想逃,也会被同伴扯住:“你疯了?你他妈的想死,就自杀吧!别连累大家!”丁一没有提到要连坐,但总有聪明人会自己在脑中补完细节的,他们担心因为有人逃跑,而给那妖魔籍口。

    第二天的太阳跃起,嘎达斯就发现,那些俘虏一个不缺全都在,除了有两个企图逃跑不听劝阻的家伙,被人活活打死。当丁一出现在他们面前,表情很苦恼:“你们为什么不让他们逃跑?长生天在上!你们是苍狼的子孙,应该象狼一样,充满血性,向往自由的草原啊!”

    “狼群都跟随它们的王!我们都跟随你,那颜!”有一个俘虏这么说道,他的话很快得到所有的俘虏的赞同。(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洗剑血成川(六)

    丁一很无奈地提着长刀离开了,没有说一句话,尽管他心中不住狂笑。

    过了几天,这些俘虏之中活着的人就更加不想离开了。

    因为他们跟着丁一,再次攻击了一个部落。

    活着的人分到了战利品,牛羊,女人,食物,武器。

    有一个杀了两个敌人的俘虏兵,额外得到一个女人和三只羊的赏赐。

    虽然没有巴特尔他们多,但这很公平,他们早就知道会这样。

    更让他们恐怖的是:草原上,哪里能找到一个首领不要战利品的部落?肯定是首领先挑选战利品,然后再由其他人去分啊。可是丁一自己除了替换掉一匹瘸了腿的备马之外,一点战利品也不要,无论是牛羊还是女人或其他。

    似乎找到合适的籍口杀人,是他唯一的兴趣所在。

    招惹一个以杀人为乐的妖魔,还是跟随着这个不会违反自己原则的首领,努力去作战,公平地获得战利品呢?

    似乎这不需要选择。

    而在一个多月后,到达贝加湖附近时,巫都干觉得自己当时没有反对迁徙是对的。

    七月的斜阳披在嘎达斯那沾着一片片血污的袍子上,都阴部落,或者说“丁”部落,没有一个人的身上,是不染着血的;尽管都是一人三骑,没有一匹马的身上,不是湿透的。

    但巫都干却是心中极为兴奋,部落在壮大,不论丁一告诉她的那些关于“上天”的事,是不是真的,毫无疑问,部落在这个明人那颜的带领。这一个多月来已经和先前有了巨大的变化。

    他们的部落里已经有一千七百人左右。

    那些只能放羊的胆怯的人,那些只会挤马奶做饭的人,都死在路上了。

    包括那些敢于对抗的丁一的人。

    三百人到一千七百。

    虽然,一千七百人的部落是个小部落,比他们原来的部落还要小一倍。

    但这一千七百人都是青壮男女和小孩,至少有六成人能够杀敌——不是上马开弓,而是在丁一射出一箭时,有八成人能跟着向方向射出手里的箭,形成一片箭雨。其他的四成,是小孩和女人。

    这一千能杀敌的成年人里有五百多人是男子。其他四百来人则是女人。不可否认女人若是开弓射箭倒也罢了,如要持刃冲锋体力上、刀法上都好,就不太可行了,但这些女人一路过来能到这里,也不容轻视。

    巫都干很清楚。如果按正常的部落来算,拥有五百多战士的部落。得接近六七千人的部落了。

    一个万人部落里。必定有老人、小孩、病弱等等,青壮男女占个六成就差不多了,若有一半是女性,那丁壮也就是三千人左右。不是所有能上马开弓的人,就是战士;也不是所有男人就全都悍不畏死。除去这些人,真正的战士应该至多也就千多人。

    不要觉得很不可思议。也先在土木堡之役中,统领的也不过是两、三万军队!

    当然也先统一瓦剌,进而再统一蒙古诸部,连大汗都是他的傀儡。手下战士自然是身经百战,绝非丁一此时这六百类似于新丁的手下可以相比。

    “你们现在不练习作战的技巧,死后的灵魂就会永堕地狱,因为你是废物,你的灵魂也同样是废物!”萨满教本来是没天堂地狱的说法的,后来吸收了藏传佛教经义才有这些东西,不过明显这不是喇嘛讲经也不是萨满舞蹈,而是丁一又在开始他的洗脑大忽悠,他向围坐在身边,被他提拔为总旗的青壮说道,“死了就结束吗?不,那只是开始,那是决定你堕入地狱饱受折磨或是成为英灵得到重新战斗机会的开始!不要害怕死亡,如果你有足够的忠诚和英勇。”

    那些总旗似懂非懂地点头。

    “上天掌管一切,而我掌管你们在俗世的命运,如果你展现给我,足够的忠诚和力量,我将给予你所应得到的东西,而不是象那些小汗、那颜一样,随意夺走你的战利品,你的女人。”事实上他不单这么说,而且也这么做,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很多时候就没有拿什么战利品或女人,如果某一次拿了马或弓箭,也远远不及他杀死的敌人数量所应得的物品。

    如果说死后的事,这些总旗还似信非信,那么对于丁一说的这个,他们深信不疑。

    而在离紫荆关大约两天路程的地方,一个不足百人小小的部落里,许牛正在安抚着焦急的魏文成:“不要急,先生让我们在这里集结,必要有大事做。”不可能百多人都去小部落里当上头领,也许草原上远远不绝百多个二三十户的小部落,但陈三他们不可能用所有的时间去寻找。

    十天里如果没有找到合适部落下手的人,就会在这里来集结。

    于是这个只有十来顶蒙古包的小部落里就集结着胡山、陈三他们六十余人。

    从截获的瓦剌探马、还有来往牧民的口中,他们知道了大明和瓦剌已经开战。

    而让魏文成着急的是,他前几天干掉那个探马身上的文书,说是也先的大军已将大同外围攻陷!他们这伙人却呆在这里什么也干不了,甚至连干掉探马,都要远离此处才能动手,以免引起瓦剌人警惕,派出兵马向这边搜索。

    他们有血性,特别是在丁一的忽悠之下,只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哪里甘心安坐于此?

    “若先生长久不来,我等便长久在此无所事事么?” 魏文成咬着草根向胡山问道。

    胡山点了点头,低声道:“这是当然的事了。”

    “那先生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我也不知道。”胡山答了这么一句,望着远处的烟尘滚动,拿出炭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些什么,根本就不理会魏文成了。

    正在油石上打磨旗簇的陈三,伸手扯住似乎随时要暴走的魏文成,对他说道:“我知道先生几时会来。”

    “几时?”魏文成反手握着陈三的手腕。

    陈三拍开他的手,“八月。”然后又沉默了下去,继续磨着他手上的箭簇。

    “先生告诉你的?”胡山听着也不禁奇怪,便回过头来向许牛问了一声,“老二你知道这事不?”

    后者摇了摇头,但却笑了起来道:“我也觉得老六说的差不多,应该不是八月就是九月。”

    “肯定不到九月。”陈三拈起那箭看了,把它放进箭壶里,取出另外一枝来,笑道,“要是大同这边能撑到八月,先生教那词怎么说来着?泱泱大明,雄狮百万,到了八月中足够有好些将领带兵来援了,我等到时正好跟着大军反攻而出……”

    “要是大同撑不到八月呢?”魏文成着急地问道。

    陈三一边磨着箭簇一边说:“那我们还呆这里做什么?无机可趁,先生必定就来领着咱们回关内了。”他认为他们的作用,就是为王前驱,大约类似于硬探、斥堠之类的角色,为大军提供前方地形、军力等等。

    “小六说若大同撑不到八月,我等便应回京,我倒是能赞同,但其他的,我却就不这么想了。”许牛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出他自己的见解,“先生明显不想依靠厂督的,那就得有大功,若是八月大军出塞,于瓦剌混乱之中,我等突然杀出,斩将夺旗,立下不世之功方是正理!”

    “对、对!”魏文成不禁附合起来。

    “对你个头!”胡山看着渐渐黯暗下来的天色,笑骂着,“赶紧和小六一起,带了人去巡逻,把朱动和刑大合替回来休息吧,不然老四还好说,朱动那厮,指不准要骂你几天。”

    泱泱大明,的确是雄师百万,陈三和许牛说的并没有错,八月英宗就要领着大军收复大同了。只是他们猜对开头,却没猜对结局。

    而且现在根本不存在大同能不能撑到八月的概念。

    因为要藏匿行踪,丁一出发前定下的集结点,都是远离瓦剌行军路线的,所以陈三他们的情报已过时。此时被丁一派出去历练的小旗郝秋,已然从败兵乱军之中,拉扯着他手下幸免的七个弟兄,借着天色脱离溃兵大潮,向着丁一所指定的地点奔去……

    这一天,大明镇守大同的右参将吴浩在猫儿庄迎战,尽管明军奋力苦战,但最后还是被瓦剌军击败,右参将吴浩兵败战死,大同镇长城几乎全线瓦解;而几天之后,阳河后山,大同总督西宁侯宋瑛将会战死殉国……

    丁一将要带领他们做的,也绝对不是斩将夺旗。

    胡山他们并没有等到八月,在七月下旬的某日正午,胡山领着那队锦衣卫,正潜伏在泛草长草之中监视着四周,便听得有马蹄声往这边来,方向却是从草原往大明而来,胡山等人听得只有几匹马,以为是瓦剌探马经过,正好捉个活口。

    谁知刚举起弩弓,便见一人双马远远出现在视野里,有眼力好的军士便对胡山说道:“怕是不对,看那服饰似乎是大明衣冠……”胡山连忙叫一众军士先放下弩弓,反正来者只有一人,便是驰近了再动手也不会走脱。(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独立顾八方(一)

    这时却见那马缓了下来,马上骑士手间生出耀眼光芒,一闪而熄,紧接再亮起,如此反复。胡山大喜,从怀里掏出小小一块铜镜,对着这正午太阳,映射出光亮来,又用手遮盖住铜镜,再放开。

    这却就是他和丁一的接头暗号了。

    丁一不是莽撞的人,集结点虽是设在这里,但也不止一处,如果这里有瓦剌军队经过,胡山他们必定会撤走到另一处的。直接策马而来,万一撞入瓦剌大军之中,那真的就是自投罗网了。所以差不多到地方了,便以铜镜照射日光,如果胡山、陈三他们在这里,自然会以约定长短来联系。

    “先生!”胡山迎了上去。

    丁一踢蹬下马把缰绳扔给胡山,打了个哈欠却是道:“万事勿提,先让我睡上一会。”胡山看得出丁一是倦到极点,连忙引他去这批锦衣卫藏匿的那些蒙古包。

    因为这长途跋涉不是那白马的长处,所以他连那匹白马都不愿带,一人三骑,日夜兼程奔了回来,中间还要避过瓦剌人的大军经过之处,又是绕了好几个圈子,万幸毕竟特种部队出身,借着日月地势植势,从始至终没有走过冤枉路也没有迷失了方向。

    两日前,有两匹马是活活累死在路上,还有一匹也是跑不动,所幸行不了多久便遇着一个小部落。丁一在入夜之时入去偷了这两匹马来,才能在这时节赶将回来。

    但这一路上睡眠就成奢望了,他根本就不敢睡,又无人可以警戒,又不是丛林有天然植被可以做保护色,又有各种地形优势可以布设陷阱。这草原上不单有野兽。还有正在调动的瓦剌军兵,别说睡觉让人发现,只怕睡着了,千万铁蹄从身上踏过那就真的神仙也没辄了。

    所以有时把自己绑实了,在马上迷糊一下;有时实在扛不住,看见有颗树,便爬上去睡上一个半个时辰,奔到这里来,又有一众弟子护卫身侧,心中那弦立时松弛下来。

    丁一入得蒙古包内去。倒头就睡,几乎真沾着枕头就睡着过去。

    足足睡了七八个时辰也就是十五六个小时,丁一方才饿醒过来,只觉混身筋骨酸痛无比,想想他这么日夜兼程这么长时间。马都累死两匹,还能支撑到这里。已是意志如铁。但在马上的颠簸,对身体造成的劳损,却就不是意志可以解决的问题。

    食了陈三端来兑了热水的炒面,丁一不多时又再度昏睡过去。

    这回还好,睡了三个时辰便醒了过来,丁一吸了口气。只觉直到此时,方才喘过气来。

    他实在怕来不及,一切布置就全都成空。

    丁一对别的历史就一知半解,土木堡战役他记得自认还算清楚:

    七月十六。英宗和王振就领兵二十万从京师出发;然后去到八月一日,便收复大同,但这只是也先的阴谋,马上出去追击的明军就惨败了,然后悲剧开幕,王振听着感觉没把握,就指挥大军回京。

    王振这人,玩权术倒是利害,有本事权倾天下,但军事才能真的就不是零分,而是负分。

    想想二十万军队,撤退路线一改再改,这时节,还想让英宗去蔚州老家一下让自己可以过过衣锦还乡的瘾;后面又觉得二十万人过去,肯定踏坏农田的,后世有人说王振是怕踏坏农田,让他自己损失金钱。其实这可能性并不太大,王振当时那权势,连于谦都能搞了,不至于在乎那点农田收成吧?感觉此人念旧,应该是担心损坏农田,家乡人必定会骂他,所以才会去再改撤退路线的。

    话说这关头还在乎什么骂名?真是军事负分!于是瓦剌人就追了上去。

    而汗青中说“容貌甚伟,勇略不足”的成国公朱勇,不知道是命中该绝还是怎么回事,居然有胆领了五万骑去迎战瓦剌!他可能觉得也先才三两万人,自己也是骑兵还是足足五万吧。

    结果去到鹞儿岭,也先伏兵尽出,不单成国公朱勇殉国,明史列传三十三有记“所帅五万骑皆没。”

    五万骑兵啊,明军本来就马少,这五万骑的份量绝对不轻的,何况英宗也就二十多万人的部队,就这么五万没有了,还是机动部队,这损失绝对是极为惨痛的。

    只是悲剧还没谢幕,接着就是土木堡之围了。

    所以陈三等人在说道:“以为先生八月才归。”、“小六说八月,俺还说怕到九月”

    丁一听了只是苦笑,别说九月了,八月,八月才回来的话,黄花菜都凉了吧!

    当下也不与他们多说,只是下令收马上整装从紫荆关入内,再向大同出发就是。希望能在官军到达大同之前,先把王振劝住,再不济,让成国公朱勇把那五万骑兵交给自己来统领也是好的;退一万步说,提醒一下成国公朱勇,让他小心点,也是选项之一啊。

    “集合,为师有话要对你们说。”丁一吩咐道。

    陈三等人领了命,便去召集手下军士过来,阵列之后,来请丁一训话。

    “此番前去,却是一个死字。”丁一起身对着面前那六十多人说道,“若有人不想去,此时便先说出来,入了紫荆关,不想去的人就回京师吧,直接回金鱼胡同找苏欸,他会安排你们看家护院的。”

    一时鸦雀无声,有草原的风刮过,烈烈。

    丁一望着他们也没有再说,话到这里就算说透了,若还不明白他也没办法。

    只不过,就算唯有他一个人,丁一紧紧手中长刀,却觉得自己内心要比自己以为的更坚强:就算一个人也不愿意跟他走,他也会昂然独往!

    这不是一个丁一的命运,

    而是大明的运命!

    人一过万,无边无际。何况于这向大同进发的明军,足足有二十万之多。而因为仓促动员,各种物资不足、军纪不整,又使得队伍更加混乱,这一路上四处都是明军,行进虽有军官弹压,但各种压低了声音的闲侃汇集起来,仍然是极喧嚣的吵闹。

    有传令马策马而来,高声呼喝着:“让开、让开!紧急军情!他娘的误了军情小心你们的脑袋!”那些兵痞却不吃这一套,慢吞吞地挪动着,最后还是军官看不下去,出声音吆喝才让出道来。

    “不行!”骑在马上的李贤,断然拒绝了身边几个穿着御史衣袍的同僚的提议,“岂有教侄刺叔的?此事莫要再提。” 商辂和丁一是他义弟,所以他一喷开就是兄长的架势;皇帝面前不卷舌,那是忠臣的本份,故之他也会放开喷。但一般同僚之间,李贤还是很讲究的,很显然这几位的说辞,似乎是触及到了李贤的底线,否则读书养气讲究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李贤,再怎么喷子,也不会这么直接的训斥对方。

    边上那几个御史看李贤黑了脸,更有人低声道:“要不只能用深浦人郑文奎了,此子字永章,性刚直……”却被其他御史埋怨又不是要为民请命,性情刚直有什么用?说那姓郑的举监一腔热血是有,哪里有什么功夫?

    “莫要病急乱投医。”李贤总算冷静下来,拉转马头让边上那几辆辎重马车过去,那马上的军士喝得一身酒气,李贤被熏得难受不禁下意识扭过去头,却是对几个同僚说道,“郑某以什么理由去见那权阉?莫非厂卫问他,便说要来杀人么?”一时几个御史不觉语塞。

    李贤摆了摆头,突然想起义弟丁一口头禅“不怕与鬼神天地战,唯恐与猪阵列于前”,这些同僚真个就是丁一说的猪一般的袍泽了,怎么会想出找举监生来办这等样事?或者,这等为国除奸的事,本来就不应找这些人合计。

    他却不知道刚才一直在他们身后的那些辎重马车,坐在上面一身酒气的那个军士,就是丁一。尽管听得只言片语,但丁一很清楚他们在商量什么,心中不禁有些感动,却又觉得极为嘲讽。

    丁一终于明白李贤这个学霸,为何要逼商辂这学霸中的学霸,来教他做八股,又生生安排很多题目,非弄成题海战术不可了。

    那是李贤在担心他的将来。

    李贤希望不论朝堂之中有什么变动,丁一至少能踏上科举这条路,考取功名来自保。

    因为他要扳翻丁一最大的靠山,王振。

    无法用正常的程序来实现这一目的,李贤就准备用非常规的手段来实现,包括刺杀。

    王振一倒,丁一就失了靠山,说不定,英宗暴怒之下,把主使行刺的李贤也一并办了,那么丁一在这大明朝,便是无依无靠。所以李贤才那么紧张地逼商辂来教丁一做八股文。丁一对行在辎重马车边上的陈三说道:“你去告诉李大人,我知道他要做的事,我去做便是,他不要再折腾了。”

    陈三应了一声,便不再跟着辎重马车缓下步子,等着李贤他们策马行近了,方才对李贤唤了一声:“李大人,您有封家信。”陈三认得李贤,李贤却不识得陈三,看着这个身穿普通军户服饰的小旗,只觉听着奇怪,家信如何会托这小兵送来?(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独立顾八方(二)

    “你认错人了吧?”李贤停下马来。

    陈三压低了声音道:“您三弟托我捎的口信,他知道您要办的事,他会为您去办,您别再操心这事了。”说罢抬手一揖,转便去追那辎重马车了。

    李贤愣在那里,不觉眼眶湿热,边上同僚叫了他好几声,方才回过神来,开口却叹道:“李某不义,陷友于两难,唉……”那些御史来问他到底有什么事?李贤摇头再不肯透露一个字,只是仰天长叹。

    大军启程道路堵塞,不太可能快马加鞭一路奔驰的,何况丁一还有东西要运过来,所以扮作辎重兵不会太引人注意,而且想着粮草先行的道理,军中大将应该是清楚的,想来不会有人阻路,倒也确如丁一所想,便是有兵痞想来生事,也被自家官长训斥:“你娘的,辎重让他们走,要不到时扎营没饭吃还是打仗没箭了,你找谁哭都不管用!”

    丁一在入夜扎营之际,终于靠近了御营,也就是御驾亲征的英宗的营地。御营之外自然是大内侍卫、禁卫军中精锐布置的防务,丁一却也不敢造次硬闯入去,不然冲撞御驾意图轨的大罪一扣下来,哪还得了?

    他冲身后陈三那些军士做了个手势,十数人如靠近时一般,慢慢地退开出来。

    这倒是丁一先前没有想到的问题。

    因为在京师他进内务府基本是一路畅通无阻的,原想遇上有小黄门之类的,或是见过的某个太监,让他们跟王振捎句话也就进去,谁曾想到天子亲征这驾势,全然不见有什么太监出入。

    打昏某个禁卫军换了衣裳之类的法子。说来容易,如果是也先的大帐,丁一倒也不怕一试,就是最终看着混不进去或是被人发现不对,突围出来混入普通士卒之中,以丁一自己的本事也能脱身的。

    但这是明军,不是瓦剌人。

    天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这么一搞,就营啸了呢?

    别拿时不时搞夜间紧急集合的现代军队来做比较,这年头的军队,作战技巧先不提了。心理素质也好,训练强度也好,比几百年后差得太多了。就算百来年后那强悍的戚家军也不过是三天一小操,五天一大操;这正统年间的明军,一个月能操练三五次恐怕都保障不了。

    跟天天得出操。就算周日也要出早操,晚上还要搞紧急集合的现代军队。那根本没有一丁点可比性。

    夜里就是这年头的军队将领最担心的时刻了。随便出点什么事,很容易就会引发营啸,然后大军崩溃,互相盲目攻击践踏等等,丁一担心自己要没法顺利潜入,或是潜入之后来不及收拾手尾。被禁卫发现同伴的情况,而后引发营啸,那真的就是千古罪人了——在蒙古人还没来时,自个先给明军捅上一刀。

    原本想着总会有太监送水的。谁知傍晚看着,也是一大队骑兵护卫着进入,根本就不可能下手,丁一坐下不禁有些苦恼,一时也没有什么妥当的办法。丁一想着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自己也不是全知全能,便低声问着几个徒弟可有什么想法?

    陈三和许牛都微微摇头,便别提胡山了。

    丁一不禁晒然,自己也是病急乱投医,这潜入的战术,自己都一时想不周全,更说他们几个了。此时却听朱动闷头闷脑拍马屁道:“也就先生这有大本事的人,才会想前想后,要让俺老朱自己来,把锦衣卫衣袍换了,直接就闯进去,怕让人捉住杀了头……”

    陈三、许牛心中一动抬起头来,却见得丁一也是一脸的笑意。

    他们想得太复杂了。

    为什么要潜入呢?这本来就是一个不需要潜入的事情!

    只不过丁一自己压根就对这大明朝就没有代入感,他根本从内心深处就不认为自己是属于这个大明的一员,包括他花了心思去弄官身,或是胡山他们的升职、陈三他们的锦衣卫身份等等,也只不过是习惯性给自己选择的一层保护色,或者说,潜伏中比较方便的身份,以免因为身份的问题导致任务失败,必要关头随时都可以抛弃东西。

    而陈三和许牛、胡山其实都是被丁一洗脑成功,不自觉中在模仿丁一这种立场。因为不断地给他们宣讲皇汉理论,不断地开展忆苦思甜,不断地讲述汉人的光辉岁月、亡国时期的惨况、民族的血仇……这也是为什么小公爷张懋会胳臂往外拐的一部原因,虽然他是含着金锁匙出世,锦衣玉食的小公爷,但天天听着强汉又如何,盛唐又如何,现在这个大明怎么样,张懋又不是没眼睛自己看,就算他瞎了,天天听着百多个从军户里出来的士兵忆苦思甜说起贫苦军户多惨啊,怎么能不觉得现在这个大明千疮百孔?

    聪明的人,能听懂丁一的理论的人,都不知不觉之中有了一个乌托邦,他们下意识在内心深处剥离了大明,认为自己应该属于那个乌托邦的国度里的人民,而且那不是佛教说的来世和西天,而是通过努力和牺牲,抛头颅洒热血,终将到达的国度。

    而木纳些如朱动这样的,就觉得先生说的都是对的,跟着先生去干就没错了。

    这些东西,都是丁一之前所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直到此时丁一方才觉得,自己似乎不是在建立军官团,而是在开农讲所。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可能去调节这一切,只能对胡山道:“换上飞鱼服。”

    然后丁一也同样换上自己的八品官袍,跟在胡山身后,光明正大向御营走去。

    “嗖嗖嗖嗖!”一排羽箭就射在他们身前。

    “止步!否则格杀无论!”宿卫凶狠的喊叫声响了起来。

    “厂公派我等勘察地形,前来复命。”胡山是有些无奈,跟着丁一官升得快,但似乎也很危险,上回去经历司已是差点回不来,不知道这一回闯御营又是什么下场,不过他还是按着丁一交代好的话,平静地作答。

    有宿卫的小头目过来,查看两个的腰牌,对于锦衣户百户赐穿飞鱼服的胡山,倒还客气,盘问起丁一,却就是极为严厉了,并且话语中多有粗俗谩骂。丁一却也不动气,笑着对他道:“你和厂督说,本官名叫丁一。若他不见,该打该剐本官都认了。”

    好玄他说得快,要不那宿卫头目连鞘的长刀已经准备砸将过来了,看着丁一的话,又看他表情不似作伪,那小头目也就收敛了一下,只是冷冷说道:“老子可没本事跟厂督说上话,你们在这等!哼!”他一个宿卫小头目,哪有资格见到王振?倒也是实话。

    于是丁一两人也只好被持刀仗枪的宿卫包围其中,等待他们一层层报上去。

    等到一个看服饰是奉御之类的黄门出得来认人,竟已是五更天的时节。

    他倒是认得丁一的,远远见着便口称:“侄少爷!”这样丁一和胡山方才得以被引了入内去。

    王振看来是刚刚睡醒,见着丁一却是满脸不快:“胡闹!如晋你又不是不知道,大明与瓦剌之间必有一战,带人去草原上散心本来就是极为不妥的,听着兵事起,便应马上入关回京师去才对,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丁一听着这长辈的责备,却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是能感觉到王振的关切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觉得有些事还是得试试,和王振说了几句闲话之后,丁一便开口对胡山道:“门外守着。”

    胡山领命出得去,丁一方才对王振说道:“世叔,也先撤出大同,不过是诱我……”

    “这等浅显道理,为叔岂不知道?”王振不耐烦挥了挥手,对丁一道,“他要诱敌深入,咱家便将计就计……”说了一大通,似乎听上去调派军马什么的,井井有条,搞不好真能让也先吃个大亏,“……你赶紧回京!刀兵无眼啊!”

    丁一只是翻着白眼,还将计就计?你玩权术就行,文官、勋贵都被你玩残,这军事真是负一百分的。大同总督西宁侯宋瑛那些人,常年镇守边关的,他们兵力就比瓦剌少许多?边军战力会比现在这些军人差?

    结果怎么样?野战,这个年代的明军,就是扛不了瓦剌人啊,为什么不能承认这个事实呢?但这么直接喷必定是不行的,丁一只好想了想对王振道:“但我军的粮草一直都供给不足,士卒……”

    “咱家知道,姓曹的在搞鬼!”王振恨恨地骂道,他说的就是首辅曹鼐了,“这厮可恶得很,弄一些经年老吏在账目上做文章,迟迟不发粮来,不过咱家手下的儿郎们,也不是吃素的!”

    丁一听着,却就记起后世历史翻案风大盛时有一种说法,就是土木堡之役,是所谓文官集团出卖了皇帝、勋贵。理由就是英宗亲征的大军缺粮,几个粮仓都出了问题,军粮运不上来,而在英宗被俘以后,北京保卫战马上就有粮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独立顾八方(三)

    接着推断出粮草是于谦负责,所以于谦就是出卖了皇帝和勋贵的操盘手。

    这个相当于说那些粮仓得一直运不出粮才合理了。

    负责运输粮草的官员,眼看这粮食赶不上土木堡之战,皇帝也被俘了……

    得,大伙就该把粮食扔了,不然再运的话,赶上北京保卫战,好,就是阴谋操盘手。

    这种拍脑袋拍出来的逻辑就不要提了,光是说文官集团四字就好了。

    面前这位大明当朝首辅,以及尚书王佐、邝埜,侍郎丁铉、王永和,副都御史邓棨等等,都在这一役以身殉国,文官集团不包括侍郎、御史,也不包括两位尚书,连首辅也不在其中?这个所谓出卖了皇帝的文官集团,其实说的就是于谦吧?要不然这个文官集团数得上名号的还有谁?

    于谦强大到可以害死权倾天下的王振,门生弟子比首辅和两个尚书加起来都更加庞大,并且出卖皇帝这种谋逆的事,大伙也愿意跟着他去做:跟着于谦,副都御史死就死了吧;跟着于谦,侍郎死就死吧;跟着于谦,尚书也让他死吧,一个不够,得死上二个才有诚意;至于首辅,也死吧有什么关系?咱们跟着于谦啊!皇帝?一并跳楼吐血价卖掉!

    大伙图个啥?图可以跟着于谦嘛,谋逆怕啥?座师门生算啥?

    于谦似乎很清廉噢……没关系,跟着于谦把皇帝、首辅、尚书等等出卖,可以加入文官集团……

    按这逻辑,大明朝的所谓文官集团们,智商不知道有三十没有;然后被他们这些人出卖的皇帝首辅尚书等人,大约智商二十吧?

    不如直接来一句:正统年间。大明满朝文武智商暴降,统统在三十以下!

    或是说首辅、尚书、侍郎等等,为了成全于谦,他们决定了,不要命,活着干什么?王振权倾天下,为了成全于谦,不倾了,让于谦弄吧,王振的徒子徒孙们。就啥也不干,让于谦折腾吧……

    何必这么麻烦?简单点,于谦习得蛊术,脑控文武百官包括王振及厂卫,不就得了?

    丁一再一次失语。曹鼐搞鬼?看怕是那些“儿郎们”侵吞国有财产“不是吃素的”才对吧?反正丁一是不相信,如果那些王振的手下。真的尽忠职守。单凭文官集团敢把粮草拖到这份上。

    但王振都这么讲了,丁一还能再说什么?

    他也只好尽最后一点努力:“若果战事不利,撤军之时还是从来路走为好……”

    谁知从来在他面前关怀亲切的王振,这回突然变了脸:“放肆!军国大事,安是汝可以插嘴?不须多言,回京去吧!”

    丁一被他训斥得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他突然变脸。

    而这时帐篷内那灯光之外的角落里,丁一感觉有人隐隐盯上了自己,并且不止一人。

    丁一只好辞了出来,本来还想劝王振听听英国公张辅的意见。但此时看来,却是不适合开口的。

    与胡山往外走时,丁一被夜风一吹倒也清醒了,自己这八品小官,也就是差不多现代一个街道主任或是小镇长的角色,仗着自己是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世侄,然后跑去参谋长联席会议跟人说这作战路线不对,应该怎么样怎么样,要是不听我的,失败了,要怎么撤怎么撤……

    的确,不论说得对或不对,除了被抽之外,似乎也真没有第二种结局。

    因为丁一完全不够资格来说这个话啊。

    丁一长叹了一声,被喷就被喷吧,只希望自己的话,能让王振警醒也是好的。

    毕竟,从来到大明之后,这位对自己还是很够意思的,并且蛮真诚的感觉,如果可以丁一还是希望王振别把这二十万明军包括王振自己葬送在这里。

    不是丁一自视过高不自量力,而是二十万明军啊!

    这不是史书里那要数一数的几个零,也不是可以存盘重来的数据。

    任谁看着这二十万人的营盘,一个个活生生的人,都会于心不忍,他们有父母,有妻儿,有血有肉……

    丁一之所以会说出触怒王振的话,不单他不愿一直对他不错的王振就这么死掉,更不希望大明这好不容易积蓄出来的机动力量就这么毫无价值的耗光在这里!他终归还是有热血,仍旧是男儿。

    不论在现代还是正统十四年,骨子里还是那个明知不该说也要说,始终升不了职的丁一。

    “先生?”跟着他身边的胡山,看出了丁一失神,担忧地问道,“不如休息一下?”

    丁一摇了摇头,对胡山道:“再陪我走走。”

    二十万人的营地,也就是四十万只臭脚丫,又是行了一整天路的,弥漫在空气里,味道很难闻,就算抬头能看见星光,也找不出一丝半点的写意。丁一突然感觉这就是自己的写照,那美好的星空就是自己的梦想,而四十万臭脚丫味的营地就是现实。

    “你们是什么人!”巡逻的军士喝住了他们,直到胡山亮出锦衣卫的腰牌,又对上这夜的口令,那队军士才没有再留难他们,但也叫他们快点回营去睡。这时候丁一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走了有一段路了。

    营地已经不再如白天的喧嚣,除了巡营的队伍脚步声,便只有呼噜声了。丁一本打算回去跟陈三他们会合的,抬头却见前方帐蓬门口,有人背手而立,微微向自己点头,于是丁一不觉行近了几步,却苦笑起来,却便是王振方才在咒骂的曹鼐。

    有说人生而平等,但其实群体之间总是还有差别的。

    例如御营那头臭脚味便会少些,而曹鼐这边也没那么浓烈,大约是喷洒了什么药水之类的吧。

    而且曹鼐这边还有茶喝,入口便知是好茶。

    “曹公,学生刚被训斥了一顿。”丁一苦笑着把方才的经历说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找人说说,“我也知道,自己不在其位,不谋其事,的确是我不对。”

    听着他的话的曹鼐没有说什么,只是喝了一口茶,淡然地笑望着丁一。

    丁一也看着曹鼐,他有许多问题要问。

    是不是真的如王振所说,曹鼐专门让经年老吏,去为难要调派粮食的人,使得军粮供给出现问题?现在英国公张辅也在军中,能不能请他出来挂师?毕竟是四平安南的老帅!再说当初在容城,这身躯被逼到上吊,是不是首辅在幕后主使的?为何曹公身为首辅,面对胡乱指挥的王振,却不据理力争?

    茶有清香,但终究帐外还是隐约透一股子臭脚丫子味道。

    捧着手中的茶,那热意却使得丁一如同融化了某处一直没有通畅的所在:

    姑且不论这许多的问题,首辅可愿意回答;

    亦不论这样的问题不应该由丁一来问;

    便是问了,对方又答了,又怎么样?

    重要的不是说的人说什么,而听者愿意相信什么。

    想到此节,丁一自己却不觉失笑,也许自己并没有问题要问首辅曹公,只是面对狂澜无力挽回的此际,瞬时的无奈使得自己变得柔软,而想寻求一根心理上拐杖。不,无论是王振还是曹公,无论他们的阅历如何、能力如何、见识如何,他们都改变不了什么。

    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只是他的笑,倒是让曹鼐愣了一下:“小友,何故发笑?”

    “算了,刚被训了一通,学生不想在曹公这里,再被训一通。”丁一摇了摇头,对着曹鼐这么说道。

    曹鼐微笑着点了点头。

    丁一很快就告辞了,他没有去问。

    不单因为他的心已恢复坚强;

    更因为,他其实一早就预备着接受这样的结果。

    只不过二十万条活生生、将要逝去的生命,使得他有了方才的无奈。

    他终于证实了,备用方案不可行,那么就按原定的方案来进行吧。

    相对于其他人,他更愿意想信自己。

    历史的轨迹并没有因为丁一这只蝴蝶而发生改变,王振依旧一听前方战败,马上就主张撤退,并且根本就没有因为丁一的进言,而原路撤回,而依然是希望从紫荆关的方向撤兵,可以让皇帝驾临蔚州,以让他光宗耀祖,而行至半路,又是担心作物受损,大军又再往撤退……

    看着成国公朱勇领了五万骑兵,威风凛凛杀将出去,陈三和胡山他们,看着无边无际的骑兵出击,只觉马蹄如战鼓擂在心头,不由得一腔热血沸腾,恨不得也跟着前去厮杀。只有丁一就长叹着摇头:“这五万骑便是这样就死了。”看来,自己所能依靠的,也就是手下这些军士了。

    若果说当时骑兵出战,胡山和陈三此时,只是出于对丁一的尊重,才没有出声反驳,那么到了今日,瓦剌大军包围土木堡的现在,他们对于丁一,已经从崇拜转为盲从了。因为这期间丁一的预测从来没有出过错。

    一开始他们很难相信五万骑兵就这么全部被歼,但事实上,那五万骑兵就没有再出现过,连报告战况的传令兵也没派回来过一个。如果不是被全歼,不论胜败总得遣人回报的。

    而明军派人去寻水源,丁一又说出:“南方十五里有水,但已被瓦剌军马占据。”(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独立顾八方(四)

    陈三他们不知道丁一是如何知道的,但仓惶回奔的那些明军,无论他们惊恐的表情还是负伤者身上的箭,都在证明丁一预言正确性。

    所以当今日瓦剌人包围了土木堡,也先遣使前来谈和时,丁一下达命令:“大军很快就会溃败,该到我们上场的时候了,准备作战。”六十余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有疑问,纷纷按着马上要作战的节奏,准备武器结束整齐。却听丁一对陈三道:“挑上一个人帮手,马上去找我大兄。”这也是入紫荆关时就定好的方案,陈三一直都在注意李贤那些文官所在方位,此时听得丁一的命令,立时便应了,叫了一个军士,匆匆而去。

    就算也先的使者谈判之后,包围土木堡的瓦剌军队开始缓缓撤离,丁一这边的六十余人依旧毫不放松,“五人一组,到中间去。动作快点。”胡山对着手下军士命令。明军之中,除了皇帝和首辅、王振之外,谁还有水喝,有东西吃的,那么就是丁一他们这六十多人了,因为丁一一早就让柳依依在左近埋设好炒面和食水。

    其他六十人麻麻密密围成方阵,把中间吃东西喝水的五人遮拦起来,否则一旦被人发现他们有东西吃有水喝,绝对会被撕成碎片的。在他们边上的明军,都对这伙锦衣卫很不以为然,觉得他们就是在装模作样,明明瓦剌都撤军了,还在这里摆规矩给谁看啊?

    不多时便有多个传令兵从御营驰出,却是王振下令移营就水。

    丁一他们这六十多人,都已经吃完东西喝好了水,纷纷绞合了长枪,盘腿坐于地上。

    明军的大军向南方水源移动,不少营头在经过他们身边时。嘲笑丁一这小小的部队,但根本不需要丁一或是胡山他们说什么,这六十余人没有人去怀疑的判断,丁一说瓦剌军马等一会就杀过来,把这二十万人杀溃,那便一定是真的。

    饥渴难忍的军士在奔走之中,渐渐便乱了阵营,各个营头掺杂混合着,一哄而起奔向河边。如同印证着丁一的话,瓦剌人的牛角声便在这一刻响起。一条黑线从视野里如潮涌来,而正在争先恐后奔向水源的明军,完全失去秩序和建制,也有人觉得死前也要喝上一口水;有人想要换挡抗,却不知道自己该在什么位置;有人觉得往东逃或都活命;有人觉得跳进河里也许更稳妥……

    二十万军队里。整整二十万大明军里,连御营的亲军宿卫也在拔营之中被乱军冲散了;

    只有一支六十余人的小部队。保持着建制在行进。他们的队列后还有几辆辎重马车。

    看着瓦剌军队在屠杀那奔向河边的大明军队,王振站在军帐之外只觉得手脚冰凉,边上的小黄门吓得不住问道:“老祖宗、老祖宗……”他话没有说完,就被丁一劈手一掌砍昏过去,然后丁一不由分说把王振信身边队列里一推,七八人把锦衣卫衣甲往他身上套了上去。

    陈三马上把一辆辎重马车揭开。从里边翻出一个人,不由分说拔刀往颈上斫了下去,将人头扔去丁一,后者把持首级高声呼喊:“为国诛贼!王振已死!”

    这是早就准备好的替身。从一开始丁一就不认为王振能够听从自己的劝解,从而改变历史的轨迹;所以入了紫荆关之后,他马上回京把这个先前王振——在他的再三叮嘱下——准备好的替身带上,这也是他要装扮成辎重兵的一大部分原因。

    他终是不忍看王振死于此地,无论历史上对他如何评价,至少他对丁一,是无可挑剔。

    这时那七八个帮王振换了衣甲的,解开辎重马车上的马,它们本来就是战马,把王振扶了上去,七八骑由许牛领着,冲丁一问道:“先生?”

    “依计行事!”丁一这时根本就没有时间废话,应变对策早已安排好的,如果出错也绝对没有时间去弥补了。

    许牛知道此时分秒必争,也不再多话,扯着王振的马缰,带着那七八骑狂奔而去,不论是谁阻碍于前,刀劈马踏绝不留情,冲了五六十步,人潮尽皆纷纷避让,却又有三骑冲将出来,正是陈三带着那一个军士,护着李贤硬挤到此。

    两队人马合成一队往南冲去,挤出乱军人潮,许牛和陈三便各奔东西,自有去处暂且不提。

    此时在御营之前的丁一,大吼道:“甲!”那几辆辎重车一一揭开,五十来人一人一领鱼鳞甲披在身上。丁一将手中人头扔在御营门前,领着那五十来人,如一块坚硬的礁石,便守在那里峙立不动。

    有一队瓦剌军砍杀明军杀顺了手,砍翻了几个明军却见丁一他们阵列于前,那百夫长看着不禁冷笑道:“明狗就是贱,横竖都是一刀,就不知道让老爷们痛快些!杀了他们!”那一众部下甚至连骑弓都没有摘下,便这么咆哮着策马狂冲而来。

    丁一冷然一笑,对胡山道:“交给你了。”便转身走进了英宗所在的帐篷。

    大帐里的人不多,只有三个人。

    有个看上去就是蒙古人的家伙身上也穿着侍卫袍服,一个奉御的小黄门索缩在一旁,倒是英宗盘腿坐在帐,身披华丽甲胄,战刀置于手旁,看着丁一入内,颇有点让他惊讶。丁一这时一把扯起那小黄门问道:“樊忠去了哪里?”

    “去、去、去取水……”那小黄门哆嗦了半天,上下牙齿打战才挤出这么一句。在这马蹄声、喝杀声、惨叫声、刀刃入肉声、弓弦崩响声里,这个小黄门和外面的溃兵并没有太大分别,他的精神明显也已崩溃了。

    英宗此时抬头道望着丁一,平静地说道:“逃命去吧

    并没有大难临头时的仓惶,也没有说出一些类如加官进爵的诱惑,来让丁一替自己卖命。英宗的眼中也没有惊慌,有的只是平静,他又再重复了一次:“逃命去吧。”倒是那被丁一扔下的小黄门,抱着丁一的腿,流露出乞求的神色,似乎希望想让丁一带着他离开,大多数的宦官都习惯于是依附强者,并且他们吃相都不太好看,例如司礼监的大太监手下总是有许多的“孩儿”、“孙儿”之类的阉人,而一旦这大太监失了势,这些“儿孙”们,多数便又急急改投门庭。

    丁一在此时就是小黄门眼中的强者。

    但回应他的,是被他视为强者的丁一,一脚就将他踹开。

    “你是我的朋友,尽管我对你来说,只是路人、臣子,还是其他什么杂七八糟的身份。”丁一微笑着弯下腰捡起皇帝身边的那把战刀,把它塞到皇帝的手里,然后对他说,“我不会扔下自己的朋友。”

    英宗挣扎开丁一想要搀扶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看着丁一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更知道此时什么也不必说。

    当丁一和英宗走出大帐时,“王振”,或者说他的替身的头颅已经不在那里了,因为丁一安排的计划中,这个头颅将被送到首辅或英国公他们面前,如果他们并没有那么快于乱军中死掉的话。

    而先前向胡山那五十余人冲杀过来的百夫长,已经和他的部下死于前方,只留下十余匹战马被胡山他们所缴获。当然胡山他们并没有全歼这百来人的小部队,在密集的弩矢给予了对方二成以上的伤亡、并且干掉了他们的首领之后,这支来自草原上的小部队的崩溃了。

    但这改变不了什么,大明军队依旧在溃退四逃,丁一护着英宗出来时,正看见胡山拉扯着每一个从小方阵边上经过的士兵,对他们呼喊:“不要慌!瓦剌人也是一个头两只手……”很少有人听他的,那些溃兵喊叫着甩开胡山,甚至有人向他挥动手里的刀枪,以求胡山不要再阻止他们逃亡,尽管他们压根也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但远离这个屠场,是心中唯一的愿望。

    “大势已去。”英宗站在帐前看着这些奔逃的溃卒,望着不远处提马横刀肆意砍杀的瓦剌人,淡然说道,“朕不逃,你自去吧。”看着丁一压根就没理会他,英宗不觉有些气闷,“身为朝廷命官,为何不从君命?”

    丁一没有回头,却是笑道:“得了吧,还朝廷命官呢?”英宗不禁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只听丁一又说道,“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没有逃?我视你为知己;知道我为何视你为知己?因为你一出世便是太子,享尽锦衣玉食,却依旧有血性。如此而已。”

    他没有再说下去,不是他不想说,本来现在就是洗脑、攀交情最好的时节了,正常来说,人的意志在这个时候最为薄弱。丁一是不敢说,因为英宗绝对不是好忽悠的人,反而,英宗是一个非常强悍无比的大忽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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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独立顾八方(五)

    历史上同样被俘的皇帝,有赵佶爷俩、李后主等等这些人,李后主就不要提了,连自己女人都保不住,最后还被毒杀;赵佶父子比李后主更苦逼,不单自己被百般折辱,同被俘的后宫、宗室之女被任意糟踏,最后也是屈辱死在五国城。

    英宗却就不同了,他去瓦剌虽说被俘,但他能忽悠,虽说生活是苦点,也没受什么折辱,身边还有服侍的人,感觉被当活佛供着一样;连背叛他投向瓦剌的卖国贼汉奸喜宁,都能被他用计杀了,并且也先也并没有因此发作而为难英宗;最后还能忽悠得也先把他送回大明。

    什么谈判专家、心理医生能和这位比忽悠?

    丁一是真不敢说太多,在这位面前,说多了怕就露怯。

    周围狼狈逃窜的明军足足是瓦剌军队的十倍,但数日来的粮草短缺已经让他们的体力跌到了谷底;至于士气那更是不要提了,当初在京师出征,作为跟随御驾亲征的士兵斗志昂扬自然是有的,但去到大同又听着前方战败,然后就灰溜溜地撤军,向紫荆关走了一段,又生生被叫回头换成出京的路线撤退,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么折腾之下来,哪里还有士气可言?

    更别提成国公带了五万骑出去,到此时一点声影也没有,倒是瓦剌人大军逼近。

    若说还几分意志在支撑着,这边厢皇帝又与瓦剌人议和,眼看瓦剌军马都撤走了,没饭吃还说咬牙死撑着,没水喝呢?

    正常来说是七天,没水喝七天基本就脱水死了;也有说三天。就是不进食任何含水分的东西,例如水果等等;若是沙漠,一天左右,就差不多了。

    不论七天还是三天,这些明军还要行军啊!

    多少人都在喝自己的尿撑着了,没什么羞噪的,都快渴死了。真是连尿都拉不出的时节,一看瓦剌人撤军,河水就在边上,谁还撑得住?

    就这十多万明军都是现代军队。都是铁人,也扛不下啊。

    丁一是暗暗庆幸自己知道这情况,事先做了准备,这也是为什么先前喝水进食,全都是列出阵势把那几人围在中间的原因——边上人是连尿都没得喝!丁一感觉要不是事先做了安排。就算是他,撑到此时也绝对是在河边被瓦剌任意砍杀的一员。

    都快脱水死了。还谈什么意志?

    难不成还能大伙就站这等死?邱少云也就那么一例好吧!

    所以当瓦剌人回头杀将过去。那些严重脱水又全无阵形明军是全然没有能力反抗的。要不然英宗的禁卫也不会被溃兵一冲而散,这再怎么强悍的人,不给水喝又来回行军,别说铁人,机械人都扛不下,更别说是血肉之躯。

    在史书上看来。土木堡到底有多少明军?有说二十万,有说五十万;瓦剌军有多少人?有说二万,最扯的一路说到七八万……但不论是到底多少,这些其实对于后人来讲。都不过是一串串数字。

    而站在战场上丁一才感觉到生命的无力:所能做的就是跑到河边喝足了水,然后逃命;或是在跑到河边之前让瓦剌人砍死;或者喝完了水,让瓦剌人砍死。

    没有第四条路,别说转身就逃,不用提两条腿的步兵跟四条腿的骑兵之间的速度差距!严重脱水的人,怎么逃啊?那些喝不上水的明军,不是让人潮踩踏死了,就在瘫在地等被挤倒,然后被踩踏至死。

    这就是战场。

    倒下的,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鲜活的生命,犹是深闺梦中人。

    这些溃逃的明军,大都是去喝过水并在河边逃过一劫的,他们才有气力逃命。胡山那五十余人的小方阵在这个战场实在太渺小了,小到连溃兵都不愿意冲击,直接绕过他们向一旁逃命;而有几个文官装束的家伙经过,也根本没有向这些列车的锦衣卫求救,谁也不认为这个每行七、八人,总共七列的方阵,能在这千军万马中拯救谁。

    倒是有好几伙人眼馋方阵后面那刚才缴获的战马,想过来抢上一匹逃命——不单军士,也有文官,而且英宗就和丁一站在那些马匹边上,这时间压根没人来山呼万岁,也没有提什么君臣父子了——于是方阵的枪林上,便有了血。看着同伴倒在方阵的枪林刺击之下,这才使得那些溃兵不敢再生出什么心思来。

    “走!”丁一把英宗扶上了马,又招呼十来个马术好些的锦衣卫骑上方才缴获的战马,分作两股向左右冲杀,中间却是方阵的军士,将长枪上肩快步从骑兵开拓出来的通道撤离。这就是有秩序的撤离与溃散的区别了。

    “闪开!”突然边上传来如雷暴吼,就看着一个巨汉策马而来,手里一柄大铁锥,将那些溃卒横扫荡开,在他身边跟着百十骑,皆是盔甲齐整杀气腾腾。丁一挥刀砍倒一个想将英宗扯下马的士卒,回头望见那巨汉,却是先前英宗微服出行召见他时,随侍边上的那个侍卫。

    那巨汉那柄大铁锥恐怕有百八十斤,随手一荡便有许多溃兵被扫得飞跌出去,却听他喝道:“樊忠在此,犯上作乱者死!”他身后那百多骑,齐声呼应,“犯上作乱者死!”一时之间,竟将周围溃兵吓得势头一滞,纷纷醒起丁一身边那身着黄金甲胄的,不就是大明天子么?自己方才竟想将他扯下马来!

    丁一不禁皱起眉头来,心里不禁咒骂着那樊忠:他娘的以为这是戏台么?有病啊!

    这是通知瓦剌人,大明天子就在这里,快来捉吗?

    樊忠此时已拍马冲到英宗身边,双眼赤红对英宗说道:“微臣死罪!”他没有一句话的辩解,也没有问自己带人去取水时,已交代了其他禁卫,为何此时一个人也不曾见?更没有抱怨英宗为何不在大帐等他,却与丁一同行之类。

    所谓死忠,大致便是如此了。

    英宗在马上点了点头,对樊忠笑道:“何罪之有?有劳爱卿了。”丁一看着不禁心中暗赞,这位还真是有那么几分气度,千军万马溃散之际,他没有吓到惊惶失措,禁卫被溃兵冲散也没有让他亡魂丧胆,此时樊忠赶上来,他来上这么一句,不说别的,心理素质的确过人。

    “你们快走,我断后。”丁一把英宗坐骑的缰绳扔给樊忠,却向胡山说道:“还能战否?”

    “能战!”胡山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明白丁一为什么这么问,因为又有近百骑的瓦剌,正在一边屠杀明军溃卒,一边向这处杀来,如果没有人断后,那么皇帝一旦被这队瓦剌人咬着,就会有越来越多的瓦剌人加入,那英宗根本就不可能逃脱得了。

    丁一挥出长刀,踢向马腹,怒吼道:“冲锋!”

    战马受痛嘶鸣四蹄纷飞,将前方溃兵撞散了三四人,吓得那些溃卒连忙闪开路来,那十数个骑在马上的军士,跟着丁一便这般冲出去,在几十万溃军之中逆流而上,逼向正在屠杀追击明军的瓦剌军队。

    丁一冲了百十步就遇着一队散开了正在屠杀、驱赶明军的瓦剌人,瓦刺人被这一彪半路杀出的军马吓了一跳,当头那人刚横过刀来,丁一手中长刀已掠过他的咽喉,大好头颅冲天飞出!

    这队瓦剌人约莫有百十骑,看着同伴被杀不禁火起,若是两军对阵此时早就杀了过来,但明军足足二十万,加上民夫什么的,怕不下三四十万人,瓦剌军队统也就是三二万人,此时明军是丧了胆,但溃兵潮里要策马奔杀过来,却又是不能如意,于是那些瓦剌人便去摘弓,谁知丁一比他们更快,单手从背后扯出弩弓,踢蹬踩着弩弓前面的拉环上了弦,顺手便将当头一个瓦剌人射下马去,身边随他冲杀的十数骑,也无不抽弩发射,这一轮便射倒了七八个瓦剌人。

    但随着战马奔驰,溃兵下意识地散开,那伙瓦剌人汇在一起与丁一这十数骑对冲过来,这时丁一身后这十数骑已射了两轮,当场撩倒十几个瓦剌人,这不仅仅是超越时代的科技的力量,万军丛中敢于逆流而上,敢于跟随丁一,以寡敌众,是热血燃烧!

    他们握紧长枪,哪怕对冲而来瓦剌人,马术如何强悍,这些跟随着丁一的军士却绝不害怕,这是一种信任,对于丁一的崇拜而形成的跟随。

    交错杀过,丁一身后便只有两骑了。

    而瓦剌人只有两三人被斩下去马去,基本是七比一的战损比。

    马术这玩意是作不得假的,草原上的军队,纪律是不好,但中原小孩子还在撒尿和泥时,草原小孩已在玩马了……就算跟着丁一的这些军士原先有马术基础,身手也不错,但十余骑对百十骑,这硬对硬的,哪有什么侥幸可言?

    若是二十万明军都能取得七比一的战损,那么应该明军死掉大半,然后瓦剌全部兵力就要被灭亡掉了;如果二十万明军能取得十比一的战损,那么成国公朱勇统率着大明最为精良的五万骑兵,也得拼掉五千瓦剌人——也先在近三成的战损情况下必定退兵的!不退兵他就要冒着崩溃的危险!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明军做不到,连二十比一都做不到,成国公朱勇那五万人,根本就没有带给瓦剌人什么伤筋动骨的创伤。

    七比一,农耕民族的半吊子骑兵对于游牧民族的精锐骑兵,这绝对是一个值得骄傲的战绩!

    丁一大吼道:“能战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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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视死忽如归(一)

    “能战!”哪怕只有两人,哪怕要面对近百马术极强悍的瓦剌人,只要跟随着丁一,他们也敢视死忽如归,从容赴国难!

    这就是士气,如虹士气。

    不过没有那些瓦刺人并没有因此而开怀,也没有调转马头去砍杀丁一他们,或是弯弓搭箭。因为在他们面前的是弩矢的雨,四十余人在胡山的指挥下排成三列,瓦剌人与胡山他们距离不足三十步,溃兵潮里骑兵并不见得比步兵快多少。

    这伙瓦剌军要比英宗帐前那一队更凶悍,在前面七八人被第一波矢雨射倒时,他们没有犹豫也没有拔转马头,他们甚至没有一个人去取弓对射,三十步,不过六十米左右,摘下雕弓还不如握紧战刀,因为战马瞬息便至!

    但连绵而来的第二波、第三波矢雨又将十来个瓦剌人撩倒马下,他们仍然没有退缩,能跟着也先入侵大明的,都是精锐,都是好手,尽管面对着每波十多枚的矢雨,几乎没有间隔的矢雨让他们损失惨重,但现在已离胡山他们不到二十步了,也许一次呼吸,战刀就能斩上对方的脖子,就能用马蹄将那些明人的锦衣卫践踏至死;

    第一列的军士在射第一发弩矢之后,马上就踩住了弩前的拉环,这时第二列开始射击;

    而当第三列的军士击发的时候,第一列的军士已挂上了弦。

    所以第四波矢雨也只是比第三波慢了一息左右,因为距离拉近,这一次十数枚弩矢几乎无一虚发。

    十步,那怕损了三四十人,尽管胡山他们那如同连绵不绝的弩矢,让瓦剌人感觉到了恐惧。但也没有让这些瓦剌人退缩,他们是精锐,他们是刚刚吞成国公朱勇五万骑的精锐啊!他们有血性,有长刀,有烈马!

    “枪!”胡山沉声喝道,单腿跪下将长枪尾部顶在地上,那三列军士马上抛下弩弓,没有人犹豫,也没有人迟疑,立刻握紧了方才将尾部戳在地上的长枪。第一列如胡山一样单腿跪下,第二列半蹲着将长枪从第一列伙伴肩头伸出,第三列将长枪从第二列的肩膀上斜斜伸出。

    薄薄的枪阵,溃兵潮中提不起来的马速,前头十来匹战马面对雪亮的枪尖。长嘶着向旁边奔去,于是后头十来匹战马就生生撞上枪阵。第一列锋利枪尖洞穿了战马。而第二、三列的长枪迎上了马上的瓦剌骑兵。

    剧烈的撞击,枪阵从一条直线变成了弧线,至少第一列有四五人被长枪上传来的力量震得向后飞跌,又撞倒了身后的同伴;就算没有被震倒的,也大多失了身形,屁股着地。骑兵之威,在这冷兵器时代之中,就是战场的王者,绝对不容轻视!

    “刀!”胡山喷出一口血来。从地上爬了起来,脚步有些踉跄,但他抽出长刀没有任何迟疑吼出了命令。那些军士并非不恐惧,并非不吃力,并非不胆怯,只是他们习惯了服从,对于命令的服从,这就是现代军队操典每天都要操练形成的纪律优势了,服从已成为骨子里下意识不需要思考的烙印。

    他们纷纷抽出了长刀,没有迟疑,五人一组向前掩杀了过去。

    瓦剌人先被丁一那十数骑射翻了七八人,又被胡山他们的四波矢雨撩倒了三四十骑,又有十几骑串在长枪上,其后还有七八骑撞在被枪阵所阻的战马上,所余的也不过二三十骑,此时已失了速度,被胡山他们掩杀过来,立时砍翻了七八人。

    丁一那三骑掉头杀来,余下几骑瓦剌人与先前绕过枪阵的十数骑,根本连回头都不敢,慌忙策马四散逃窜而去。

    “有我无敌!有我无敌!”丁一挥刀勒马,疯狂吼叫着。

    四十余人,歼敌近百,看似辉皇。但不论胡山乃至其他士卒,哪个身上不带伤的?战马冲击的威力,已使得方才列阵的军士,包括胡山在内,过半人呕出血来了。只是他们看着横刀立马的丁一,看着被自己杀于马下的瓦剌人尸首,却有热血在胸间沸腾,禁不住随着丁一高呼:“有我无敌!有我无敌!”

    胡山原本缴获了三四十匹战马,便想让军士上马,但丁一却制止了他的行动:“马术好的过来!这里有马,他娘的没带把就骑了逃命去,带把的就跟老子去杀他娘的!”丁一在溃兵潮里左右驰骋呼叫着,因为他知道,不能让手中的军士上马,刚才已是明证,除非是专业训练过的骑兵,否则玩马,绝大多数明国人,是玩不过瓦剌人的。

    许是被“有我无敌”的嚎叫,唤起仍未冷的血;又或是刚才丁一和胡山将那伙瓦剌人杀溃的战绩,鼓舞了周围溃卒的勇气。总之那溃卒的势头又为之一缓,眼看许多明军士卒望着被胡山他们控制的战马,跃跃欲试。

    “敢跟老子冲的,就他娘的上马啊!”丁一又吼了一声,立马有七八个有点罗圈腿的明军就跑了过去,从地上瓦剌人尸身上取了弓刀,翻身便上了马,看那身手,只怕原来干的就是骑兵的勾当。

    胡山根本就没空去理会这些,他在寻找刚才跟着丁一和瓦剌人对冲,被斩下马来的同袍,还有没有活着的,可惜,刀借马力,被斩下马来的,不死也是重伤,又被溃兵潮踩踏过一回,哪还有能喘气的?

    刑大合默然在收集着那些同袍的背包,一个个的数着,终于数齐,将那些背包里的弩弓滑轮狠狠砸碎了,又将手榴弹分给还活着的兄弟,沉默地回到队列里自己的位置,握紧了手中的铁枪,有泪水,无声地淌下。

    那些空鞍的战马很快都有了骑士,三四十骑在这几十万大军之中,真的连个浪花都算不上,但丁一便带着他们,艰难的逆向而行,胡山领着那四十余人的队列紧跟其后。

    “团结,就是力量!”这直白简短的歌声,在胡山那小小的队列之中响起,谁都听得懂的歌词,谁都听得出血性,这歌声便如一把铁锤,将那周围的溃兵,心头的惊恐与慌乱一点点的击碎。

    渐渐有更多的溃卒停下了脚步,跟在丁一的身后,向前而去,开始也许他们不过是想在这慌乱失措的战场,靠近这个一看就依旧保持着建制的小队伍,来寻找庇护罢了。但当他们开始也跟着胡山的歌声吼叫起来,更多的士兵加入了队伍,便成了力量,团结的力量。

    如同滚雪球一样,丁一在前进了三四百步的时候,感觉身后的歌声有些不对劲,绝对不止是四十余人吼出来的音量,回首竟发觉自己的身后跟了怕了千把人的队伍,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明军在加入。

    明军并非没血性,特别是在明初的明军,对于草原上的军队并不见得就如明末年间那么畏敌如虎的,毕竟汉人刚把蒙古人赶出中原才没多久。丁一回头看着那一张张几无血色的脸,枯干开裂的嘴唇,这些明军显然是刚去喝了一肚子水略为回过气来,被丁一这个小方阵一煽动,便重新握起刀枪,让人看着真是心如刀绞一般,这多好的兵啊,要不是被王振这么来回折腾,至于这样吗?

    哪怕是丁一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明军,至少跟随在他身后这些千多明军,是当得起悍不畏死四个字的,但丁一同样也知道结局,这是野战不是守城,依靠这样几天没米下肚,严重脱水,刚才去喝了一通水的士卒,不可能拼得过瓦剌人的军队。

    “回京师去!保卫京师!”丁一用刀鞘拍打着身边的明军,驱赶着他们离开,“本官宛平县丞丁一,命尔等返回京师效命,留有用之身保卫京师!”他把一个个明军推回去,那些明军士卒,脱水得很严重,被丁一轻轻用刀鞘一拍,都站不稳了,“本官给你们断后,快回去!”但他拉转马头,却见刚才被他推开的那几个明军,从地上爬起来,撑着枪站在他的身后。

    “大人您都不怕死,小的怕个球!”开始是一个明军在马边说着,然后渐渐的,许多的明军在叫唤着,“大人俺不逃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让小的跟着您去吧!”、“大人,俺们也是条汉子!”、“丁大人,黄泉路上咱还跟您鞍前马后!”没什么悲壮的言语,哪怕慷慨赴死,他们也守着自己的本份。

    跟先前在英宗大帐前方,看着皇帝在那里,依旧还想抢马逃生的那些明军、文官,截然两样,似乎那些明军跟这些明军,不是同一支军队出来的一般。

    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只不过先前是恐慌和求生的本能支配着他们的行为,而现在是丁一和丁一的弟子们,用胡人的血,用不屈的斗志,唤醒了他们。

    也唤醒了他们身为士卒的本份。

    丁一的泪水无声地淌落,他举刀咆哮:“死战!战死!”

    身后的明军回应着丁一的话:“死战!战死!”他们没有旌旗,只有策马向前的丁一,手中雪亮的长刀,映照着太阳的光芒。以至在后面的人看上去,丁一如同手持雷电,冲向瓦剌阵中一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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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视死忽如归(二)(为月票更)

    若说几十人的小队伍,处于几十万大军里就如沙滩上一粒沙;

    那么人数上千之后,就不是一颗沙了,至少是一朵浪花。

    当这些明军跟在丁一身后走了不了几百步,已然汇集了二三千人。

    丁一摇了摇头,这绝对不是好事。

    若说先前那千把人,让人感动,让人落泪,那后面依附着的那些人,却就让丁一心里不住骂娘了:什么叫劣根性?这就是劣根性!为什么会发生溃逃?就是这些人引起的,甚至此时他们的眼中还流露出迷茫,他们没有先前那千把人眼里赴死的决绝,所谓裹胁,恐怕也就是接近这样了。

    他们看见别人逃,便也跟着逃,看见丁一这么千把人逆流而上,他们便也跟上,外围还有更多人停下脚步在观望,因为他们犹豫了,他们突然醒起自己是士卒的身份,但提不起勇气去赴死,想接着逃似乎又感觉不太对……

    丁一无奈地长叹,如果他手下有五百个象胡山这样经过大半年训练的军人,也许他可以试着扭转战局,以点带面,只要一次胜利,从胜利走向胜利,也许会让更多的明军鼓起勇气来跟随,但他只有五十来人,他无法带给后面加入的明军,所必须的胜利。

    他能做的,就是带着先前那千把明军,如他所说,去死战,去战死。

    想通了这一节,丁一便不再犹豫了。

    瓦剌人很快就发现了丁一这边异于其他明军的队伍,牛角被吹起,每股百骑左右的瓦剌人在战场上集结起来,很短的时间里,就汇聚起四五百人的骑兵,然后他们远远便在奔马上冲着丁一这边射出了手中的箭。

    骑弓要比步弓软。但在不追求精度的覆盖式抛射情况下,也仍旧飞得足够远。

    “盾!”胡山大声地吼出命令,战场之上的将士,从来就没有什么“淡淡”、“轻轻”的腔调,每一声命令都必须气贯丹田或是嘶声力竭,以让自己的兄弟第一时间听得一清二楚,迟一迟,酝酿一下,就是阴阳殊途、性命攸关。

    不论那四十几个仍保持着队型的锦衣卫,还是跟在丁一身后那两骑。都毫不迟疑从背后擎出盾牌遮挡在前方,这箭雨并没有给丁一和胡山他们造成任何损失,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因中箭倒下,因为他们在斩杀王振的替身时,就已全部披甲。何况手中还有小盾遮掩头脸。

    但那些跟随着他们的明军,却就如被收割的麦子一般。倒下了一大片。

    而箭雨仍旧继续着。所谓奔射,大抵便是这样,瓦剌人这五百多骑兜着圆弧或者说是以丁一身后这些明军为圆心,不停地开弓。开始还有明军的惨叫声和怒骂,渐渐地便只有马蹄和弓弦崩响了。

    溃兵,溃败的士兵恨不得连底裤也扔了。以便自己跑得更快一些,哪里还有携带什么武器?哪里还穿什么盔甲?倒是开始那千把有赴死之心的明军,这一路上捡了不少军器,不少人拿着盾牌长刀。到了这关节却就派上用场,虽然没有披甲,但那远比丁一手上的铁质圆盾宽大许多的大盾,也能遮掩住自己的身体。

    丁一此时才亲身体会到什么叫箭雨,他胯下战马在第一轮箭雨之时已然中了七八箭死去,还好丁一立时踢蹬跳下才没有被压到,现时顶着那小铁盾,“叮叮叮叮叮!”箭簇撞击盾牌的声音连绵不绝,根本就听不出停顿的间隙。

    每一箭的落下,都带来极大的冲击力,哪怕发射的仅仅是骑弓。而有一些落在躯体上的箭,尽管披了甲,但丁一很清楚,每一次撞击肯定都是带来一处青肿乃至淤血的,只是此时哪里还理会得了这么多?

    在盾牌之下丁一用眼角余光瞄着左右,不时看到有明军手中的盾牌吃不住箭雨的冲击力而歪开,紧接着另一根箭让他倒下,随后更多的箭命中他的身体……最后,这个人就死得通透了。

    也许唯一让丁一感觉到安慰的,胡山那些人仍在坚持着,没有一个人倒下。

    因为他们披着全身甲,更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各个卫所的大力士,才被选拔出来。

    也因为他们接受了半年左右的训练,服从命令已成习惯,在胡山没有下达新的命令之前,没有人会去做其他的动作。而在他们身边,不时有明军支持不下,掀开盾牌咆哮着冲出来,然后不出三五步被射成刺猬,无奈地倒下。

    丁一并不紧张,这种以步对骑的情况虽然他第一次遇到,便在出关去草原之前他就有所预见,并且专门和英国公张辅探讨过这个问题,当时张辅给他的建议,就是:等。因为人力终有穷。

    弓箭手不是游戏里的数据,开弓也是要消耗体力的,特别是在战马上这样连续的开弓,射完一壶箭绝对已经是耐力过人。如果全身铁甲又有盾牌,那么固守待援,就是一个不错的方案。

    丁一想到这里却就苦笑起来,因为他可以固守,只是没有援军。

    而且别指望瓦剌人开弓乏力,在盾牌下他看见,至少又有一队百骑左右的瓦刺人,加入了奔射的行列,恐怕拖下去,还会有理更多的瓦剌人加入。援军倒是有的,可惜是敌方的。而身边明军的血,已经淌到了丁一的战靴上了。

    因为周围的明军不断地倒下,失去了遮掩,丁一的肩背也开始中箭,尽管没有穿透身上的甲衣,但也如同一记记重量级拳击手凶残的拳头砸在身上一般。

    当背上第三次中箭,丁一禁不住喉间一甜,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已不能再等,等便是死。

    “火!”丁一嘶声吼叫。

    胡山从背包里抽出火把,一手擎着盾牌,单手打着火镰,铁链甲的手套让他显得笨拙,打了几次也没有打着。眼角却就见边上却有火光闪动,胡山转头望去,却见着一张还带稚气的脸,穿着火红的鸳鸯战袍,那少年手巧,看着胡山弄不着火,随手捡起一角破旗,掏出火镰一下就打着了。

    这时胡山也没空去客套,只是冲那明军点了点头,将火把凑过去点着。方才舒了口气,却突然见那少年的脸色凝固在那里,如同有一些东西被抽走了一样。然后乌黑的血丝从他嘴角淌下,少年再也撑不起那宽大的盾,他仆倒在地。盾牌也远远摔开。

    胡山看见,一枝羽箭就插在少年的背心。

    “有我!”胡山带着哽咽咆哮着。他伸出了手中的火把。第一列的标兵用自己的火把凑过来接上了火,然后同样呼吼着“有我!”传递给第二列的标兵和第一列的下一个人,每一个动作都演练过千百次,哪怕在箭雨中,不断夺走身边明军性命的箭雨中,也不能使他们慌乱。终于第三列的最后一个人点着了火把。他环顾左右,再也没有同袍需要点上火了,于是他便吼叫起来,“无敌!”

    “正前方!”胡山将火把插于身前。掏出一颗手榴弹点着了引信,那三列的士兵也整齐地把火把插在身前,每一个人,都有着决死的心,每一张脸,都有着赴死的勇,他们取出手榴弹,点着了引信,点燃的不是引信,是生命。

    丁一站了起来,盾牌遮于脸部前方,粗犷的声音是男儿的血性:“掷弹兵!”

    “掷弹兵!”三列士兵左手盾,右手榴弹,任由箭雨落在身上,有人被射得跪倒,却呕着血又撑起了身躯。

    “前进!”丁一呼号着,向前奔跑,薄薄的队列整齐地跟随在他的身后。

    骑弓的杀伤是三四十步,也就是六到八十米左右,而手榴弹,这个时代要造成破甲杀伤的手榴弹,装药要比现代的手榴弹多许多,因为黑火药的威力比不上现代火药——通俗一些来说,可以粗略的认为阿芒拿炸药的威力是黑火药的三倍,而t.n.t威力又是阿芒拿的3倍——但丁一监制下的颗粒黑火药,又是打磨,又是抛光,可以算是黑火药的巅峰了,按丁一的估计,差不多八份颗粒黑火药的威力能相当一份他记忆中的t.n.t。

    每颗手榴弹都填充了不下五百克颗粒黑火药,而现代手榴弹通常都是七十克左右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加上预制破片的弹套重量,正是因为重量的制约,在多次反复的实验之后,能投出二十步,也就是四十米的人——哪怕他们全是大力士,已经很不错的成绩。

    当然也有个别投出三十多步,六七十米的,但那毕竟只是个例。

    所以要杀伤瓦剌人,就必须向前奔出二十米,十步。

    沉重的全身甲胄和硕大的背包,让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也就是说他们在前进的路上,要承受瓦剌人射出的一部分箭雨,队列中不时有人倒下,就算不能透甲,那密麻的箭雨可怕的冲击力,也足以让人失去平衡。

    他们爬起来,持着拖了长长火绳的手榴弹,咬牙赶上队列,没有一个人退缩,没有一个人崩溃失控。在这个时候,什么加官进爵,荣华富贵,都不足以抵挡死亡的恐惧,只有信仰和纪律,才是支撑着他们前进的支柱。

    每天晚上丁一给他们宣讲的皇汉理论,让他们觉得是被挑选的人,他们不单有武勇,更是认字,他们觉得自己和先生都肩负着某种使命。他们倒下,挣起,再倒下,又挣起。也许丁一是在忽悠他们,但毫无疑问,此刻这四十余人的小队伍,便是一节华夏不屈的脊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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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视死忽如归(三)

    “掷弹兵!”丁一在奔跑上举起了长刀。

    然后在一息之后,他向前挥出了长刀:“投!”

    奔马上的许多瓦剌人,嘴角露出了笑意,他们实在看过太多临战崩溃的对手,无疑他们认为丁一和他的小小队伍也是这样的角色,特别是丁一向前方空气挥刀的此际,那里空无一人,瓦剌人的骑兵还没有兜过来,就算丁一有一把孙悟空的棍子,一棍砸下去也是一无所得。

    便连那些躲在盾牌下的明军,也觉得这个有血性的丁大人,疯了。

    于是瓦剌人在马上继续放箭,兜着圈子,奔向丁一长刀所指的方向。

    丁一挥刀之后就停了下来,而那三列士兵开始加速助跑,引弹,挥臂。

    四十多颗手榴弹飞出去,正好是瓦剌人那五六百骑的前锋经过的时候,恰到好处的提前量,立时有二三十个瓦刺人被砸下马来。

    而更多的箭雨集中向丁一那小小的队伍攒射,因为他们前出于其他的明军。

    如此的猖獗,如此的引人注目。

    没有碰撞引信的手榴弹,没有延时引信的手榴弹。

    丁一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留出足够长的火绳。

    然后用盾牌遮住头脸,默默地承受对方的箭雨。

    开始有人在箭雨之下休克过去了,尽管没有箭簇穿透他的衣甲;

    四十余人里,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是嘴角挂着血的。

    “轰轰轰”剧烈的爆炸声连接响起来,沉重的手榴弹,大力士也只能投出四十米距离的手榴弹,在这个时候。给予了丁一他们回报。大装药量让预制破片弹套完美地随爆炸崩碎,每一颗手榴弹爆炸都有三百块左右的碎片飞溅开来,每个零点四克左右的碎片,获得了接近每秒千米的初速。

    四十余个手榴弹就是一万多个高速飞驰的碎片,这不是一串数字,而一万多个金属碎片在黑火药爆炸的浓烟,在战马的悲嘶、瓦剌人的惨叫声里,切割血肉、收割生命。除了刚刚被砸下二十来人的前锋,有数十骑逃出性命仓惶逃窜,其他的五百来骑。都被爆炸的浓烟所笼罩,就算没有被弹片击中,那些战马也必然受惊嘶鸣将骑士掀下马来。

    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失语,不论明军还是瓦剌人,都向此处注目。

    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见识过火药。而是这么高质量的黑火药第一次出现在战场,它带来的震撼。远远不是这个时期类如烟花礼炮式的火器可以相提并论的。

    “掷弹兵!”丁一直起身躯。那些箭雨已让他呕了好几次血,但他手里的长刀依旧很稳,高举起来,如旗,“前进!”他这么呼号着,奔向那被烟雾笼罩的瓦剌骑兵。在他的身边。那些锦衣卫互相搀扶着,将刚才于躲避箭雨时,取水打湿的围巾拉上遮住口鼻,迈着整齐的步伐——这不是追击。所以他们仍保持着队列,跟随丁一跑向那浓烟之中。

    他们十人一队扑向仍在地上呻吟的瓦剌人,用手中的长刀,用铁盾的边缘,夺过长生天留给那些瓦剌人的最后一丝怜悯。没有人说话,有人咳嗽,有人呕血,但没有人开口,他们是战争的机器,分段作业使得浓烟之中也不会出现误差……

    丁一穿过了浓烟,熟悉的硝烟味道,让他感觉到从容。

    这时牛角声在战场四周响起,瓦剌人的将领已开始注意到了丁一这里,他们在召集人手,而丁一知道的,却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抵挡下一波的攻击,尽管他和他的小部队身上,还有着更多的手榴弹,但再一次杀来的瓦剌人,必定不止五百骑,而丁一是否有机会,再前进到投弹的距离呢?他不敢冒这个险。

    硝烟,丁一觉得很好。

    至少它遮住了视线,让他看不见那些明军,让他不必为那些明军将要到来的牺牲而纠结。

    五支小队已完成了他们的工作,穿过浓烟在丁一身后列队。

    “走!”丁一低声地对胡山说道,然后带领这小小的部队,随着溃兵的人潮向南而去,四十多人的队伍,混杂其中,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瓦剌人的骑兵来得极为快速,这本就是被他们分划、控制着的战场。

    千骑席卷而来,尖尖的烟尘里,是明军失去生命的血肉与残肢。风已吹散了硝烟,那几百个在箭雨中逃生的明军,摇摇晃晃用兵器支撑着严重脱手的躯体,正在马尸之间,翻寻着丁一手下的漏网之鱼,毕竟丁一他们的动作极快,有一些昏迷过去、或是把自己掩在马尸下的瓦剌人,浓烟之中一时也没法分辨清楚补上一刀。

    于是这些明军就在做这样的事,翻找出这些瓦剌人里的幸运儿,然后夺走他的幸运。

    当他们看见瓦剌人的千骑奔至之时,大多数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刃,然后向着四周张望起来,他们在寻找,寻找那个刚才一直在前方,引领着他们前进的的丁大人,宛平县县丞丁一,他们记得这个名字。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找不到丁一,有人叫喊道:“丁大人一定是杀到前面去了!上啊!”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想到丁一掉头走了,没有答案,因为瓦剌上千骑兵用他们手里的弓箭,抹去了所有的声音和思想。

    比刚才更密集的箭雨覆盖之下,这些明军已经连盾牌都拿不稳了,瓦剌人的千人队只发了两轮箭就结束了一切,然后迅驰而去,他们甚至没有理会死去同伴的尸体之类的东西,不单是这些人都是从各自的部落里征召出来,更重要的是毕竟还有十几万明军在逃亡,战斗并没有结束,如果被这些明军得到喘息的地会,重新集结的话,这二万瓦剌人不见得就能全身而退。

    也先是很慎重的人,否则他不会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还玩上一手假议和,撤军之后回马一枪的把戏。十几万人的明军只要能让他们喘息一下,修整一番,如果硬拼硬,只要指挥官不是王振那样的军事负分,瓦剌人不见得就能讨到什么好处。

    留下倒在血泊之中的几百位大明军人的尸体,瓦剌人便走了,继续去驱赶和分割溃兵,以防他们抱团集结抵挡。至少刚才的巨响那支损失的百人队,统率那些瓦剌人的千夫长并没有太在意。在他想来也许是这几百个明军启用了什么火器或是陷阱吧?反正,这些人都已经成为死尸,不论他们有什么诈计,也不可能再度施展的。

    他没有想到的,是丁一和他那小小的部队。早已甩开那些明军,混入溃兵潮里掉头而行。

    丁一的情况不太好。本来就是重伤方愈。先是出关在草原上跟马匪战了一回,接着又是领着部落去吞并其他小部落,入了关又披星带月赶上土木堡,对阵厮杀倒也罢了,在箭雨之下这么硬扛着,他走在溃兵潮里。尽管腰杆仍旧笔直,但脚步实在就有些呆滞了。

    边上有个逃窜着的明军经过他身边,好心提了他一句:“兄弟啊!逃命你还不把这劳什子盔甲扔了?”然后他摇着头,快步越过丁一挤入人潮之中而去。不知所踪。他却不知道,丁一并不是在逃命,而是在寻找另一个合适的时机。

    “先生!”胡山抢了上来,扶住踉跄着的丁一,胡山和那些锦衣卫,别看刚刚在箭雨下也是被密密麻麻落下的箭砸得呕血,但他们原本就是卫所里的大力士,包括胡山也不例外,都是家传的本事,身体素质绝对没得说,底子要比丁一这秀才身段强出百倍去了。

    身体这东西,真不是说能靠悟性还是智商一下子就扭转过来的,这十八年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秀才身躯,就算经过丁一这大半年的恢复训练,要和这样本生就是天赋异禀的大力士比底子,那实在是痴人说梦。

    “情况如何?”丁一也不客套,任由胡山搀着他,嘴里这么问着。

    胡山回头喝了一声朱动让他出来带队,却是搀着丁一边走边说道:“不碍事的,师兄弟们都是皮粗肉糙,再说咱们有粮有水有药,缓一缓就能回过气来……先生你脸色不是太好,要不……”

    丁一从腰间的牛皮袋子里摸出两片老山参扔进嘴里嚼了起来,这玩意是先前出来堪查地形时,守备太监郭敬赠予的礼物,这年头没有吗啡之类的东西,也就指望这种纯天然的参片提提神了。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老山参有效,嚼完那两片参片,丁一便觉得似乎精神了一些,轻轻甩开胡山把着他的手,笑道:“不至如此,放心,寻觅机会,再做一场!”丁一打的主意,就是游击,在这个混乱的战场上游击,不论是弩弓还是手榴弹或是这些锦衣卫,只有在真正的战场上,才能验证出它们和他们的成色。

    而且只有不断地干掉一些瓦剌人,才能让这些锦衣卫以后面对瓦剌人时,有足够的心理优势。

    但到了此时,丁一发觉似乎有点高估了自己的体能,箭雨、奔射,这种冷兵器时代的东西,丁一真的没有经历过,哪怕在草原上,也是骑战对骑战,跟随他的是草原上的男儿,不存在马术不如对手问题,也就没有需要弃马来以步对骑的局面。

    书上得来终归浅啊!

    没有亲身经历不知道敌人奔射中的箭雨的可怕,不能理解这种对手能不断攻击自己,而你只能死死捱着的局势。

    再做一场,丁一很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支持得下去。

    不单是他有这种疑问,连胡山也很同样有着这种疑问,刚才搀扶丁一时,他能很明显感觉到丁一的虚弱。

    相对而言,比起这四十多人的小队,胡山更担心丁一的状况。

    哪怕有**人在与瓦剌人的马战对冲中殉国,这四十多位锦衣卫之中,依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胡山相信如果丁一不倒下,哪怕战到最后一人,这支小部队可能会有人绝望自杀,但不会产生出一个逃兵。

    这不单是信仰的力量,也不只是纪律的约束。

    无论信仰或纪律,都不可能达成这样的效果。

    还有,是利益。

    这种绝对的服从,便是在利益的基础上,以坚定崇高的信仰,来贯彻的纪律。

    本身就是三位一体,缺一不可的。

    每一个人都知道,丁一会照顾他们身后的一切;而对于背叛者,丁一的手段,也足够的可怕。他们是知道风家是怎么被连根拔起的,包括风闲生不如死的现在,都是一一看在眼中。

    但是,如果丁一倒下,不单单这些锦衣卫要考虑到自己战死以后,家人无人照顾的问题,而且敢于背叛将受到的无法承受的惩罚,也将会随着丁一的倒下而消失。那么,溃散,是一个必然的结局。

    胡山望着前方的丁一,他到底还能够撑多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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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视死忽如归(四)

    残破的明字战旗被随意地丢弃在战场上的一个小丘陵,不知道多少只脚踩踏过,也不知道上面那马蹄的印迹是属于明军自己的,或是瓦剌人的;旗角尚未枯干的血迹,已被溃兵卷起的尘土染得混浊,又一只马蹄踏上去,无数马蹄纷乱踩过,直接把它深印入土里,但它还将一角露出土面,风中无力地摇曳,似乎在诉说着曾经的光辉,或是警示着他人远离……

    百十步外的丁一并没有看到这角残旗,但他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手势,身后的胡山和那些锦衣卫便停了下来,以至于身后的溃兵一下子撞到最后一列锦衣卫的身上,丁一看着那几个溃兵还在推掇谩骂着些什么,猛然喝道:“乱我军阵者,斩!”

    最后一列的锦衣卫便抽出了长刀,一下就将那几个溃兵斫倒在地,立时吓得周围的溃兵远远避开。丁一看着百十步外的小丘陵,对胡山说道:“还有在作战的队伍。”烟尘交错,对于经验丰富的侦察兵来说,足以让他知道,那丘陵背面,必定有着两方部队正在交锋。

    让人随时感觉随时会倒下的丁一,依旧向前迈步,每一次丁一身上的甲叶作响,胡山都暗暗做好准备,去将他的先生搀住,不单这支队伍不允许丁一倒下,胡山自己,更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但如同丁一那身残留着许多箭簇撞击痕迹和暗红血迹的甲胄一样,尽管看上去饱经创伤,它仍坚强护卫于丁一身躯之上;丁一尽管随时都感觉可能倒下,便直至登上那小丘陵之上,望着下面两方交战的骑兵,他依旧倔强地拔出长刀。百炼秋水雁翎刀,斜指向前:“弩!上弦!”

    “弩!上弦!”胡山撕心裂腑地重复着丁一的口令,以使得那些锦衣卫能在这纷乱的、充满各种临死的呻吟和惨叫声的战场上,清楚听到丁一的命令。

    “唯、唯!”三列军士齐整地蹬着弩环上了弦以后,每个动作都拆分得极细,都演练过千百次,故之在阵列于前的此时,四十余人如一人。齐声应答,绝无慌乱。

    “自由射击!”丁一劈下长刀。

    四十余根弩矢,陆继击发。

    于是丘陵下面的战团里。以为自己要以身殉国的樊忠发现得救了,那把已递到他咽喉的弯刀,突然偏开,在他肩甲上擦出一道火花,然后那个对手直直从马上摔了下去。而苦苦支撑的其他禁卫。也有二三十人死里逃生,因为缠斗了好一阵的对手。或是中矢死去。或是突然中矢手中动作慢了一拍,这便让明军禁卫捉住了这一瞬间的机会,结果了自己的对手。

    这场战斗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在丁一的弟子们射出第二轮弩矢之后,便极快地结束了。

    不到三十步的距离,有了机械瞄准器的弩弓。居高临下的地利,与明军禁卫缠斗失去速度优势的骑兵,简直就是一群极好的靶子,两轮弩矢射翻了四五十骑不是锦衣卫里有人失手。而是有不少瓦剌骑兵同时被多人瞄上,身上不止中了一矢。

    “朕走不了。”英宗看着面前虚弱的丁一,他摇了摇头,看得出丁一已经到了一个极限,“你尽力了。走吧,你的弟子护着你,应该能突围出去。”他走不了,因为在他身边,汇集了好几个文官大臣,包括首辅曹鼐也在其中。

    正如史书上所记载的,瓦剌将领无法让英宗脱下他那身天子的甲胄一样,他现在也不肯装扮成溃兵或是放弃他的大臣,然后混入溃兵潮里逃命。他始终有着身为天子的担戴,虎死架不倒,莫过于此。

    丁一微微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其实丁一却认为英宗这么做,或许真的是天子气度,便如《正统临戎录》说的“我下马蟠膝面向南坐,有一达子来剥我衣甲,我不服他剥,达子要伤害我”极有所谓的君子死冠不免的风范;

    但对于信奉不惮以最恶意揣摩人的心理的丁一来说,却觉得想深一层,若去了这身天子甲胄,乱军丛中,有谁知道他是皇帝?丁一觉得英宗其实精明得要命,心理素质也是好得吓人,所以他拿出这个架势,瓦剌人后来方能被他忽悠住。

    现时也是一样,弃了大臣、扮成溃兵就能包保逃得回京师么?丁一认为英宗是仔细想过这其中的风险,他又不是曹操那种能横朔立马的皇帝,真是去了仪仗,恐怕乱军之中细皮嫩肉被人踩踏至死倒是可能吧?万一被瓦剌人捉住,说自己是皇帝谁信啊?

    所以他干脆就不逃了。

    “我说过,没有扔下朋友自己逃命的习惯。”丁一重复了先前讲过的话,英宗这种大忽悠,还是心理素质极强大的大忽悠面前,丁一不打算说太多话,言多必失,就咬死这一句好了,说一次,做一回,或者无法取信于英宗;那么再做一回,再说一次,久了,总由不得英宗不信。

    “放肆!”首辅曹鼐为首的文臣,尽管衣冠狼籍,但他们仍然第一时间站出来指责丁一,“竖子,安敢……”丁一并没有生气,他听得懂首辅是在提醒他,是好意。跟天子称兄道弟,正常来说,绝对就是取死之道。特别是丁一看见首辅曹公身后的刑大合,便知道王振替身的人头已经送到,这也算首辅给他的一点回报吧。

    英宗扬起手,止住那些大臣的训斥,却对丁一说道:“两次救驾,卿家可有所求?”

    其实此时丁一手下的力量,并不比跟瓦剌骑兵厮杀过一场,人人带伤的禁卫差多少,但英宗直接抛出救驾和卿家,却就是明确了大家的从属位置:我是君,你是臣,什么朋友?你想太多了,就算两次救驾,也不会改变大家的关系。

    丁一也没有纠缠,但也没有按着英宗的话头接下去。却是说道:“夫未战而庙算者胜,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这是孙子兵法的内容了。

    那些大臣又要训斥丁一君前失仪,却见英宗肃容冲丁一说道:“你说得极是,朕错了。”

    当下把那曹鼐和其他大臣吓得不行了,这是皇帝在下罪已诏的意思了,那些文臣纷纷跪下泣道:“臣等无能……臣等有罪……”别说,这和丁一那些弟子对于命令的服从差不多一样性质。明代来说,皇帝要不听话,大家就喷他,但到了皇帝认错,那大臣们就来这么一套。算是给天子个台阶下。

    “我不是要向你问责。”唯一没有跪下的丁一,笑着说道。“我是想问一下你们。包括曹公在内,这庙算你们是依据什么来算的?很明显是谁权势大点,谁就想怎么算就怎么算吧?要不怎么会算到现在这模样?”

    英宗听着尚有所思,抬手示意那些大臣起身,却是望着丁一,等他说下去。

    丁一掏了两片老山参递给英宗——好悬乎。这回没人骂他君前失仪——问道:“吃不?”看见英宗摇了摇头,丁一便也不客套扔进嘴里嚼了起来,“怎么算,地形如何。敌方兵力构成如何,训练情况如何,装备怎么样,多少老兵,多少新兵,有个数目字吗?大明有没有人里通外国的?有没有人私下卖粮食铁器给瓦剌的?如果有,怎么处置?”丁一又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最后说道,“……我知道这些事,大约是厂卫在做,或其他衙门在做,但明显做得很不堪。”

    英宗点了点头,却向丁一问道:“爱卿何教于朕?”

    丁一听着,想不到国家元首会对自己问出这样的话!却禁不住生出逸想来:当刑警时大案要案也破了不少,要是自己也象来到大明朝之后这般会来事、会装逼的话,也许早就爬上去了吧……不过他很快却又清醒过来,不,当刑警时再会来事、再会装逼,他也爬不上去。

    因为他无法借势,他当刑警时不知道历史未来的走向,更不知道谁会倒台谁会上位,也更加没有一个如王振这般的权倾天下的后台,可以帮他解决许多的问题,更也没有守备太监郭敬出手就是十万白银的“土产”可以收,海上商贸更不是他插得上手的生意……

    他甩了甩头,把这些不合时宜的思絮抛诸脑后:“设个衙门专门来弄这个事吧,类如国土安全局之类的,直接向皇帝负责,要不继续如此下去,除非每次领军都是英国公那种打老仗的老行伍,但英国公会老,会死,老将总会死完的。我看按着这么谁当权谁说了算的弄法,再来一次,恐怕也差不多……”

    英宗听着不住点头,不由得他不认,这面前溃兵四散,远处瓦剌骑兵狞笑纵横,似乎就是印证着丁一所说的每一句话。他想了半晌,却对曹鼐吩咐道:“拟诏。”也亏着曹鼐这逃难之中还带着笔墨,当下听着英宗说了,立时便整治出一篇圣旨来。

    然后曹鼐便将润色后的文字念了一遍,丁一在边上听着,大约是英宗交代由他弟弟监国:“……国家庶务不可久旷,特命尔暂总百官理其事,尔尚夙夜祗勤,以率中外,毋怠其政,毋忽其众……”,然后末了又有一句:“……兵部职方清吏司设国土安全局衙门,有密奏直达之权,秩正八品……宛平县丞丁一忠勇可嘉舍身救驾……兼任……钦此……”大约就是由丁一,来兼任这新衙门的大使。

    丁一听着皱眉,搞半天还是正八品?他却不知道,这时节,除非女官的尚宫局和尚仪局之类的,很多局一级的大使,通常都是正九品的,类如工部皮作局、杂造局、军器局之类。除此之外,更有一些局一级的衙门还是不入流的大使,他这正八品算是不错的了。

    “此谕便托付卿家送回京师,去吧。”英宗用了随身印玺,从腰畔取了一枚佩玉当做信物交予丁一,又示意首辅把这份圣旨递给丁一。叫丁一回京传旨,却也是给他一个堂皇的逃命机会,英宗始终还是跟朱元璋不同,算是有人情味的了。

    丁一笑了笑,点头道:“臣,领旨。”却也没有下跪,更没磕头,只是抬手一揖,便再不多话,领了胡山一众人等,向南面行去。

    一众大臣却在丁一走后,纷纷怒斥丁一不当人子,君前失仪至此等地步,按律当诛!

    但他们这兴奋劲也没维持多久,因为又有一队瓦剌人杀到,樊忠那一众禁卫提起余勇,上马去迎战,哪里战得过?别说马术高低了,这几日吃不饱又没水喝、刚去灌了一肚水的禁卫,十成气力使不出一成,连樊忠都觉手里的大铁锥越来越沉,几乎这一个照面,那些禁卫便纷纷落马。

    樊忠算是武功极高强,大吼着咬牙舞起那大铁锥,生生将面前瓦剌人砸得胸膛凹进去一块,又将那大铁锥飞掷出去,把那瓦剌百夫长带着头盔的脑袋砸得迸裂开来,但紧接着就被纵马驰来的那队瓦剌骑兵从身旁掠过,一把把横出的马刀,如果一只巨大的百足蜈蚣,一刀一刀斩在樊忠身上,须臾连甲胄也被斩破,跌落马去,全身几处刀口不住喷出血,不一阵就死透。

    倒是那些大臣却是颇有几分气节,挡在皇帝的面前,但他们更擅长的还是以笔墨为刀,他们的沙场是在朝堂。百无一用是书生,也许在这一刻,体现得最为淋漓尽致,尽管以首辅曹鼐为首的文臣都着硬骨头,奈何再硬的骨头也硬不过弯刀。

    于是他们便死了,没什么意外,也没什么曲折。

    世间的事,总究还是刀比脖子硬的居多。

    当那千夫长提着滴血的弯刀,走到英宗面前时,环顾左右,方圆百步之外,便只有英宗一人了。

    “这甲煞是好看!给我剥下来!”那千夫长看着英宗,却用弯刀指着面前的大明天子,狰狞地狂笑道。

    英宗摇了摇头,不肯按他说的做。

    不论丁一到来之后的历史,有没有被改写,英宗始终是英宗,他依旧如史书记载的一样,便是这么淡定,这么从容,就算大臣死在他面前,就算四周溃兵逃散,他也没有一点作为俘虏的自觉。

    那千夫长不禁大怒,伸手来扯英宗:“老子不过不想穿死人甲胄罢了,你真以为……”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的额头多了一根弩矢。

    英宗便听到在他身后,丁一的声音响起:“掷弹兵!”

    “前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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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视死忽如归(五)

    随着丁一冲出来的人并不太多,只有二十人,他们手持火把,手榴弹上的导火索已被截短正冒着火花,整齐投出的二十个手榴弹飞向英宗前方十数步外,那些以为大局抵定,勒停马匹的瓦剌人。

    而站在英宗跟前,因为那千夫长的突然死亡,而有点手足无措的三个瓦剌人,他们便看到了一抹雪亮的刀光,丁一手中的长刀快速抹过那两个瓦剌人的咽喉,最后那个瓦剌人刚刚举起刀,剧烈的爆炸在他身后迸发,气浪将他向前推出,而迎接他的,是丁一斩向他颈间的长刀。

    当那二十个锦衣卫扑入黑火药爆炸的烟雾里,不分青红皂白补刀之后退到丁一跟前,却听丁一对他们说道:“回去。”这让他们愕然,刚才丁一叫胡山带人护送圣旨回京,又点了这二十个志愿跟随着他的人杀回来时,他们就没有想过活着离开。

    “操典是怎么背的?”丁一皱了皱眉毛,这些人他可不舍得就这么死在这里,带他们来土木堡,为了在实战之中检验手榴弹、偏心轮弩等等一系列的武器,还有他所训练的这些士兵的成色。而且没有算到一点,就是英宗不肯易服而走啊!那为啥把这些好苗子白白消耗在这个修罗场上?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

    他们便走了,以服从为天职也好,是求生的本能也好,总之他们如丁一所愿,离开了这个充满着死亡和危险的战场。

    “你有些失望吧?”突然盘膝坐在丁一身后的英宗,冒出这么一句话。

    丁一转过身望着他,半晌,点了点头。

    绝对不在专业人士面前班门弄斧这就是丁一的原则。

    所以,他不打算在英宗这个大忽悠面前。拿捏什么腔调。

    先前在京师,丁一不过是不想沦为方士、小丑一流的人物,才在英宗召见他时,指点江山,但他深知英宗这种能忽悠到也先把他送回大明的专业人士,必定是不喜欢被人忽悠的,所以当时在最后那首《送别》上,他才留个尾巴,显出自己的豁达来。

    英宗似乎觉得蛮有趣,居然笑了笑。似乎生出和丁一聊天的兴趣来:“朕原以为,这个时候陪伴在身边的,应该是你的王世叔。”英宗的谈兴很浓,看着那些大臣在他面前死去,也并不能使他悲伤失态。或许,他想籍着说话。来转移心头悲痛?

    “先前有见过他的首级。”

    “谁杀的?”英宗的语气里。有着几分情绪的波动,但丁一感觉不见得是悲伤,或者是自怜,因为这位大明天子,似乎有点难以接受,连自己亲信太监也无法保护的事实。他可是口含天宪的皇帝啊。

    “有说是樊忠,有说是我。”

    英宗摇了摇头:“朕不信。”他显然还想接着分析下去,因为樊忠的大铁锥如果杀人的话,不太可能斩下首级;至于丁一。英宗压根就觉得没有这种可能性。

    但丁一却不想跟他聊天,左右张望了一阵,向西边走过去,踹开几个溃兵,从地上拖着一杆旗走了回来,用力把它戳在面前,那沾染了许多泥土、沙尘、沾血的明字战旗,便在风中艰难而笨拙地扭动着。

    所谓斩战夺旗,旗帜是这个时代的战场上,最有效的传达命令的工具,所以让对方的旗帜倒下,是如果击杀敌方指挥官一样重要的事情,瓦剌人占据了整个战场的主动权,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面旗帜;而那些逃亡的明军,连军器盔甲都扔了,谁还去管什么战旗。

    这是唯一的大明旗帜。

    在战场上,唯一仍飘扬着的明字战旗,偶尔会让过往的溃兵脚步缓了下来,他们想停下脚步,但很快被身后拥挤的人潮推动着,不由自主地向前迈进,但他们会回过头,看着那面旗,看着旗下那个身着八品文官袍服,手执长刀的男人,他散开的头发在风中飞动,比战旗更张扬;然后英宗那身就算蒙尘也不能掩遮其华丽的甲胄,会再次吸引那些溃兵的眼光,有一些百户、千户认得,那是天子的甲胄!

    有人如同被刺痛了一般,连忙低下头,加快了逃向南方的脚步;有人扯着身边的同伴叫喝着“天子!那是天……”然后被他的同伴一巴掌扇在头上,扯着急急逃开,这是老卒的行径,因为愈是重要人物所在,便愈加会吸引敌军的重兵关注,离这里越近,更愈危险。

    甚至那些溃兵都为了免于惹祸上身,远远地离开了这杆明字战旗,于是在丁一和英宗身周,竟如有一道无形的墙——方圆十步之内,无人涉足的空旷。

    当然也有一个半个男儿,奋力挤了过来,手足无措地望着丁一和英宗。

    英宗抬手冲他们挥了挥,示意他们离去,他知道这种情况下,靠着这些神色枯稿的军卒,是不可能创造出什么奇迹的。于是他收获了这些人跪拜磕首之后,哽咽的几句:“圣上、圣上保重!”

    “朕也有些失望。”他笑了起来,对着身前守在旗边的丁一如此说道。

    丁一没有回话,没有转身,因为没有必要。

    但紧接着英宗又开口:“你说得没错,你我是知己,你知朕心中所思,朕也知你意若所为,不需言语。”

    丁一点了点头,终于回了他一句:“来了。”

    他们想的是同一件事,就是让瓦剌人快点注意到他们。

    不可能扭转战局,又不肯逃,那么就考虑如何在现在的处境里,获得最好的待遇。

    而瓦剌人终于来了,控制着战场主动权的瓦剌人,怎么会忽视这一杆战场上唯一飘扬着的明字战旗?若是瓦剌人对战场的控制力这么差,英宗早在樊忠那百多骑禁卫的掩护下,逃回京师了。

    百余瓦剌骑兵如风而来,他们望着这杆旗,孤独的旗。

    孤独的旗下。是孤独的君臣。

    守在旗旁,有孤独的长刀。

    “大明天子在此,来者通名!”丁一便在旗下,左手撩着袍裾,露出重叠甲叶,右边长刀斜指,映着烈日生辉,那明字战旗在他头顶招卷,似也因刀光映照,生出几分活气来。

    那瓦剌骑兵当头的十夫长愣了一下。不禁笑了起来,与边上百夫长说道:“哈哈!那颜,这明狗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说罢拿刀指着丁一喝道,“明狗,跪地弃械免死!”紧接着又是许多的粗言秽语谩骂。

    “懦夫!可敢与我一战?”丁一指着那十夫长大吼。

    那十夫长哪里被得了这激将。气得“哇哇”大叫,边上百夫长却是有心眼的。扯住他道:“坐着那个不是等闲的人。动静不象是个小人儿。”他看着百骑之前,战马刨蹄,骑士横刀,这英宗居然还安安稳稳坐着,脸上还有着笑,这架子不是一般的从。所以和手下叮嘱上一句。至于丁一,便是风卷起袍服,袖口、下摆隐约可见丁一袍内甲衣,那百夫长也真没当回事——看那装束就是个文官。拿着刀披着甲又如何?

    “我晓得,只是气不过那厮,他娘的总给他个教训!”这十夫长是出了名的悍勇,方才又是砍杀了数十明军,一时性起,竟将百夫长拉着他的手挣开,策马向丁一奔去,身体微微右坠,却是打算要将丁一斩个尸首分离。

    那百夫长看着知道那明人文官死定了,叹了一声,却对身边亲信说了几句。

    心腹将百夫长的话复述了一回,确认无误策马自奔了出去。却听得身边震天响的一声:“杀!”这让他禁不住回头张望,一看之下却禁不住脱口道,“长生天!这他娘的……”下意识便要去摘弓箭,却想起自己要去报信,只好咬牙作罢,拍马驰去。

    因为他看见那战马空鞍,而那个明人文官踏着那十夫长胸膛,左手把持大旗,右手长刀指在十夫长的咽喉上。

    他想不明白这明人是怎么做到的。

    但对于百夫长来说,他却是清清楚楚看见:就在那十夫长策马冲向丁一之时,丁一握住了那杆明字战旗用力一压,那儿臂粗的旗杆正正指着十夫长,十数步的距离,马不算太快,所以撞上旗杆的十夫长,也只是被撞得从马上倒飞了出去。

    然后丁一便拔起那杆战旗,奔向那十夫长,踏着他的胸膛,把长刀架在十夫长的颈间。

    “慢!”百夫长扬起手,让边上几个取了弓的骑兵停了下来。

    这些瓦剌人是打老了仗的,看着自己袍泽里极悍勇的十夫长败于丁一手下,他们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策马向前,而是取弓,任你有通天的本事,百弓攒射之下,也叫你立时死得通透!

    而统领他们的百夫长,却比他们看得更长远些:“这明人,好本事!这等英雄守着的人物,怕真不是等闲,等那颜来了再说。”他这沙场老将,十分清楚丁一方才那对旗杆一压的功夫,一巧字是不必说了,丁一并不是手持大旗,人力如何和马力相抗?他压下旗杆,力量是传递到地面上;而一个准字更是到了极致,若是早上一息,十夫长马上换个身姿,丁一便是无功而返;迟上一息,马刀便叫丁一尸首分家!

    丁一缓缓移开长刀,然后拿开踏于十夫长胸膛上的脚,走回方才拔起旗杆之处,用力将明字战旗插于那坑里,方才对那正在爬起来的十夫长说道:“你不是懦夫。”

    “好本事!”那十夫长便是光棍,伸丁一挑起大拇指。这人大约只会打仗拼杀,脑子也不太灵光的,居然打了个呼唿,把自己的战马招了回来,然后摘下鞍间的皮袋对丁一说道,“你没杀我,我请你喝酒!”说着把那皮袋扔了过来。

    丁一松开扶着旗杆的手,捞着皮袋,用牙咬开塞子,灌了一口,冲那十夫长点了点头。

    然后他便盘膝坐下,长刀插在身前,刀绸随战旗飞舞,他慢慢地喝着酒,懒懒地晒着太阳,全然无视这百来骑瓦剌人就这么分散包围着他和身后的英宗。

    四周的明军溃兵依旧在逃窜,瓦剌人仍在沙场上纵横。

    大明帝国,于此时此地,便只有:一杆旗,一把刀,一君,一臣。(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或言尧幽囚(一)

    郝秋领着战后余生的几个军卒,在这里已然等了数日,因这藏匿之外有粮有水,那几个军士倒也没有什么怨言。只是他们都是边关屯堡里的军户,家人也生活在屯堡里,想起惨死在瓦剌骑兵刀下的家人,每每总是不禁失声痛哭。

    “莫哭!哭有甚么用?”郝秋劝说着那几个跟他至此的军士,“你们且跟着我,总有报仇雪恨的日子!”那些军士听着长叹,“小旗你是好官,我等几人现时也是破了家的,跟着你倒是等闲事,只是这般等下去,他娘的,啥时是个头啊!”

    郝秋吐出嘴里的草根,瞪起眼来对那几个军士说道:“先生让等,便等,哪里来许多的话说?平日里告诉你们,说先生让咱们按着每天操练,那几个总是抱怨这个抱怨那个耍滑头的,现在何处?”

    那几个,自然是没在乱军之中了,或者没死,却也是不知所踪。

    所谓操练,不外就是把每个动作拆分开,硬生生练得如同上茅厕要脱裤子一般,一听口令便做动作。这幸存下来的几人,平日老实跟着郝秋操练小队战术习惯了,上了战场,就算兵败,也依旧结成小小战阵,退而不乱;那几个整天报病、有事,找机会偷懒的,跟不上节奏,就是想跟上,郝秋平日演练的小队战术,也没他们位置,哪知道站那里?不是被杀,就是被冲散。

    几个军士听着,却也纷纷点头,其实郝秋说的,也并不见得就多有逻辑、多有道理,更多的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操练,服从郝秋的命令已成为习惯。

    这时却便听着远处有马蹄声。在外边放哨地二狗奔了入内,对郝秋说道:“小旗,有好几匹马来,看着有七八人!”郝秋听着讯报不觉脸上一松,其实他也是等得烦躁至极,那些军士的疑问,何尝不是他的疑问?

    听着七八匹马过来,他心想大约便是先生派来接应的人了。

    但他却又害怕,若不是先生派来的人呢?自己到底还要等多久?这几日,零星人马也来回有过几次了。每次他都是抱着希望,却每次都是失望。幸好,这时却就听着马蹄声在外面停下,有人高声喊道:“已是悬崖百丈冰!”

    郝秋连忙答道:“犹有花枝俏。”

    外面的人似乎好焦急,没等郝秋把“俏”字说将出来。便急急接着:“天生一个仙人洞!”

    “商哦夫百出!”郝秋总算松了一口气。

    出得去却见陈三混身血污,带着七八个兄弟。一见郝秋便对他说:“先生训示!”

    郝秋下意识立正挺直了腰杆。

    “将此人带到天津码头去。管家刘铁会在那里接手,然后你应按刘管家的安排去做,有没有问题?”陈三说得极急,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没有问题。”

    “好,这八个兄弟也跟着你去,由你担任小旗。立刻出发。”陈三交代了到达的时间和地点,看着郝秋那伙人远去,马上就掉头拍马而来路奔去,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去办。土木堡之役对于大明来说,也许已成定局,接下便是京师保卫战的环节了。但对于丁一和他的这些弟子们而言,这一切,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身着锦衣卫衣袍的王振,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或许他已经认命,又或许这个曾经权倾大明的人,他在隐忍。

    当瓦剌的赛刊王来见英宗时,丁一终于见识了一把什么心理素质。

    还没等人家问话,英宗马上就开口问道:“你是也先么?你是伯颜帖木儿么?你是赛刊王么?你是大同王么?”他问得极为从容,似乎不是坐在沙场的土地上,而是在京师的龙椅上,接见来朝的使节一般。

    丁一原先以为史书上的记载不太靠谱,哪可能你一个俘虏,这么说话的?但英宗却便真的这么问了,这话若是换作丁一来说,丁一感觉自己恐怕不吃上几箭也得捱上一顿毒打吧?这装逼也不是这么装的,二十万军队被人打到溃散,自己身边也就一杆旗,屁也没有了,还一番领导人风范——别说这年代的人没见识过萨达姆被吊死、卡大佐被暴菊的新闻,赵佶爷俩在五国城的非人待遇、李后主的下场,这总是史书上有吧?

    这不由得让丁一在心中腹诽着:朱祁镇朱大哥朱大爷,你总不至于连靖康耻、李后主这都不知道吧?你有病就药不能停啊,找死也不是这么整啊!丁一打定主意,要是瓦剌人发作,他马上扔下英宗不管,找机会突围再说,身上还有几颗手榴弹,刚才喘息了一阵,只要有个机会,丁一自己想要溜掉,并不太难。

    但偏偏英宗这么说出来,似乎就让人感觉顺理成章,感觉他这个人,就应当这么说话一样,而被一众精锐拱卫的赛刊王,似乎真的也就这么被唬住,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抬手一揖作礼,然后才带着护卫离去了。

    如果不是还有数百瓦剌骑兵围绕于旁,丁一这个时候很想对英宗说的,那就是:你这么能忽悠,你家里人知道吗?感觉这人不当皇帝,去做传销还是骗子,绝对也是大佬级人物啊,这诈骗犯,丁一当刑警时过手真不少,英宗这表现,绝对是和国际刑警合作的时节,丁一见识过那位顶级跨国诈骗集团首领的水准。

    别看简单几句话,骗子,讲究的不是多能说,忽悠卖拐那玩意,也就居委会大妈管管,顶天城管一来,也就蔫了;骗子讲究的,也不是多有逻辑,又不是辩论大赛,编得逻辑再通顺,人辩不过你又怎么了?不信,就两个字,什么逻辑都白搭。

    忽悠的最高境界,不外就是一个字:信。

    别理会人说什么东西,他一说,被忽悠者就信了。

    英宗无疑就是有这种天赋这种水平。就这么一句话,赛刊王就真被唬住,临了还冲他作揖行了礼。

    丁一回头过去,上下打量了英宗一番,脸上是不由自主露出钦佩神色,真的不服气都不行。坐在丁一身后的英宗,似乎看出丁一的震撼,无心呓语一般说道:“人只看他金榜题名,却不见伊悬梁刺股十年含窗……”

    丁一听着,可劲咬着嘴里的肉才没当场笑喷出来。这说的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么?但回心一想,还真别说,当皇帝的,这帝王心术还真是从娃娃捉起。帝王心术这玩意,不就是忽悠么?玩儿得好的。亭长刘邦、和尚朱重八。玩得不好,忽悠不住的,别老提赵佶这倒霉爷俩了,宋太祖赵匡胤不也是么?一条棍棒打遍天下军州又如何?不就被自己弟弟把龙椅忽悠去了么?

    英宗突然又说道:“朕渴了。”依然极有气度,让人听着便感觉想把水袋递过去给他一样的。不能说威压还是什么上位者气场,反正就是亲切可信。你手上有一杯水,不分他一半就象自己瞬间自私渺小成沙粒。

    不过丁一可不惯着他,多少诈骗犯从他手上经过的?要说能跟英宗这么忽悠,丁一自觉是弄不来。但至少对这玩意丁一是有抵抗力的,回头甩了英宗一个白眼:“那少说点话,留些唾液好润喉。”当然丁一压低了声音没让那些瓦剌人听见,多少给英宗留点面子。

    英宗听着,愣了一愣,但却也没有暴怒或是戟指丁一发作,只是点了点头,再不说话。

    这时远处又有几骑奔来,驰近了便有两个胡人滚鞍下马拔开那些瓦剌骑兵挤到跟前来。

    丁一站了起来拔起身前长刀沉声道:“止步。”这关节,由不得丁一不动弹,他很清楚自己在英宗这个诈骗团伙之中的应该扮演的角色,所以这场面还是得给身后这位撑起来的。那几个瓦剌人脸上有些愠色,不过无闲跟丁一计较,只是说道:“那颜叫你们过去!”

    这英宗没有开口,丁一倒是又对这位朱某人高看了几分。

    忽悠也讲层次,能卖拐的,不见得能卖千年虫解药,能卖千年虫解药的,不见得能**特币……试试忽悠着把比特币卖给小区保安?人不懂那么多高深的专业词汇,第一反应就你丫是骗子!

    英宗明显对自己的水平定位是很准确的,看见赛刊王那架势,知道是大人物,他能吃得住,所以他便开口,对着几个传话的军汉,他很识相,这些大老粗就不是他忽悠的对象,所以他很听话地站了起来,便要依言前行,他知道自己的舞台不是这里。

    “你过来。”但丁一却就不干,指着刚才被他干倒的那个十夫长,“你是一个勇士,一个勇士的命,我觉得至少值两匹马,而不仅仅是这袋马奶酒!草原上的男儿,苍狼的子孙,我说得对不对?”

    崇拜强者,绝对是古今中外任何一支军队都通用的法则,这些厮杀人儿,还真就吃丁一这套,那十夫长老老实实牵了两匹马过来,却不服气地咕噜着说道:“若比射雕,你可赢不了我!”

    “你还有马吗?”丁一望着那十夫长,对他问道,“若再输了,你打算走回草原?”

    那十夫长一时语塞,倒是边上他的同伴轰然大笑起来,纷纷冲那十夫长叫嚣着道:“跟他比,若是输了,我借你一匹马!”、“他娘的我就不信,厮杀落了下风,箭术还能让这明人压过一头!”

    “你们那颜等着呢,你把马备好,下回找你。”丁一当然不可能在这里装逼拉仇恨,只不过这种厮杀人儿的性子,丁一太清楚了,可以输,可以败,一旦认怂,没人看得起你。那十夫长也是听着也先亲信的话,便也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丁一骑在马上便擎着明字战旗,一路向瓦剌人的大营而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或言尧幽囚(二)

    “我渴了。”英宗在马上,对丁一这么说道。

    后者听着便扯下腰间的水袋递给他。

    “我渴了”跟“朕渴了”,不论丁一还是英宗,都很清楚这两者的不同。英宗说“朕渴了”,丁一不理他,因为英宗把自己当成皇帝,丁一却认为我陪你到现在,已经超出君臣之义了,你给我摆个屁的皇帝架子啊?我当你是朋友,不是当你为主人给你为奴作仆的;但他说“我渴了”,却就不把自己当皇帝了,以朋友的身份,丁一没法拒绝他的要求。他们两个在这个时代来讲,倒也真算得上知己,基本上不必过多的言语,就能理解对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英宗喝了水,似乎又想聊天了,但想了想,终于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话:“我保不住你。”

    “有劳挂心了,我自有办法。”丁一知道他的意思,英宗觉得丁一对那些瓦剌骑兵的态度,太过嚣张了。他认为跟这些厮杀人儿讲不清道理,一旦丁一惹出什么事来,他真没法子去圆场。

    英宗听着点了点头,把水袋还给丁一:“好。”

    去到也先帐前,丁一将那杆明字战旗插在地上,待得英宗下了马,抽刀而出护在英宗身前,边上也先的侍卫纷纷抽刀而出,断喝道:“放下兵刃,否则教你五马分尸!”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让他带刀去见也先?

    “数万铁骑环绕,却是怕了一把刀?原本听说也先是草原上的英雄!看来也不过如此!”丁一长笑朗声说道。

    这时便听得大帐里有个阴幽幽的声音传将出来:“不必为难他,使他们入来。”

    丁一入得内去,一眼就认为坐在正位就是也先了,因为不单眉目间的模样,他身上那种如凶残猛兽的气质。和巴达玛极为相似。英宗也没有说话,看着席间有个空位,他便自过去坐了,丁一按刀立于他身后。不过这回丁一就没有开口,面对这种层次的人物,丁一自问是没有英宗那忽悠能力,百言不如一默。

    也先踞坐在那里脸色阴沉,低声对边上说了几句,就有人出去,领了两个人入来。英宗一见。却就微笑着对那两个刚入来的瓦剌人问道:“是哈巴国师、哈里阿者平章么?”那两人本是在仔细分辨英宗眉目,听着英宗的话,却就这么跪拜了下去,磕了头。【注】

    这两人起身对也先说道:“是大明皇帝。”

    也先微微颔首,却望着丁一说道:“你想怎样死法?”

    大明皇帝奇货可居。丁一这八品文官,却真的就是随便就能拖出去杀了。别说什么武勇。别说两万铁骑之前,只须二、三十骑冲杀过来,丁一个人武勇再强大,又有什么用?

    丁一没有回话,也先可不是大头兵,这要跟人说有胆来战的话。不出意外就是丁一独战二万铁骑的下场;要是服软求饶,那估计更惨了,要是求饶有用,那些面对瓦剌打草谷的百姓。全是铮铮铁骨不会求饶?

    而且这个时候,真不适宜他来开口,丁一认为自己跟英宗的忽悠二人组之中,这种层面的就该英宗上。事实上英宗的确很擅长于这种场面的应付,所以他也就开口,他不得不开口,否则也先杀了丁一,接下来是不是就开始折磨他了?

    “他是朕的朋友。”英宗就这么慢悠悠地开口了,他连正眼也没有看也先,很平静或者说在丁一看来很装逼的说道,“先前朕教他送信回京师,他这人是个不机灵的,杀出重围将信托别人去送,自己又寻回来。朕以为,他这等样人,胸无大志,想来老死便是所望了。”

    也先听着愣了一下,却便不再去问丁一话了,对大帐里其他头目说道:“我们向上天乞求让大元王朝一统天下,现在天见可怜,大明皇帝落在我们手上,你们这些头目说怎么计较吧!”

    英宗自称朕,让也先醒起,自己身为大元太师去与丁一这样的小文官为难,实在是有**份的;再就是英宗说丁一是他的朋友,草原若是容得下英宗,自然也就容得丁一,草原如是容不下丁一,那便是容不下英宗。

    而且英宗又说出丁一全了君臣之谊,又不忍独生来尽朋友之义,直接把丁一塑造成无什么心机的憨厚汉子,事实上,按着英宗的话,丁一就是忠义双全的好男儿啊,简直圣人一般的角色。

    也先来残杀这么一个被英宗吹捧成伟光正的人儿,在一众大小头目面前,真的就很有面子么?不值当啊,又不是说两军阵前对垒势均力敌丁一又是明军将领,那也先是不会犹豫地动手干掉丁一。

    现在这大局抵定,作为实际上的草原之主,政治人物,也先就算要杀英宗,也绝对会给丁一个痛快,甚至给他立个碑在英宗边上,或是把丁一尸体送回大明,以彰显自己是敬重忠义双全的好汉,这才叫高大上呢。

    所以,英宗的去留和生死,才是大问题。

    这时边上就有个叫乃公的小头目跳出来,说是大明皇帝是大元朝的仇人,上天把他赐给我们,咱们自然要把英宗干掉!结果他没说完,就被边上也先的弟弟伯颜帖木尔一拳撩倒,噢,丁一看得仔细,是两拳,这位伯颜帖木尔拳速倒是极快。

    然后伯颜帖木尔一开口说话,丁一听着就想吐。

    真是想吐啊,政治,真是从古到今一样的恶心,而政治家似乎就是专门制造这种恶心东西的机器!

    这位伯颜帖木尔向也先说道:“那颜只要万年的好名头,大明皇帝是云端里的皇帝,上天不知因哪些怪怒他,推下来。数万的人马,着刀的、着箭的、踩死的、压死的……皇帝身上,怎么箭也不曾伤他?刀也不曾杀他?怎么人也不踩着他?”【注】

    这不胡扯么?人家英宗怎么也是皇帝来着,再怎么样。就算没丁一,也有樊忠那些禁卫效死,也有那些还有气节的大臣挡着前面,何至于被踩死压死?

    但这位扯着理直气壮,还接着说:“他不曾做歹,我们也曾受他的好赏赐。今日到我们手里,上天不曾着他死,我们怎么害他性命!那颜图万年的好名头落在书册上,差人去报他家里知道……”还强调说要派好人去报,要让大明派好人来接。然后,“却不是万年的好名!”

    丁一真是有生理性的呕吐感了——不是修辞上的想吐,是真的听着恶心到想吐。

    万年的好名?瓦剌人都和大明开战了,没事就来边关打草谷,也先要图什么万年的好名?也先又不是文天祥。要留取丹心照汗青,人家好好一个草原大头领。弄这什么狗屁的万年的好名哄鬼么?

    但这不是让丁一恶心的根本。指不准这伯颜帖木儿犯了痰症,还是脑袋让马踩过吧?所以在这里胡言乱语也不出奇。让丁一真的想吐的最重要的部分,是边上一众头目居然齐声说道:“那颜,特知院说的是!”

    而也先居然点头:“伯颜帖木儿,你就把皇帝领了去,养活他。”

    “是。我养活他。”

    这就太催吐了有没有?也先居然就这么同意?他能统领草原的枭雄,这点权谋都没有?

    丁一清楚,自然不是这样。

    这就是政治。

    让人恶心的政治。

    伯颜帖木儿真实的意思,不外就是。现时杀了英宗,太浪费了。

    草原为什么要跟大明发动战争?因为大明不肯再白白赏赐钱粮给他们,草原上的人活不下去了,所以才要打,这是谈判桌上的延续。所以伯颜帖木儿就提到“我们也曾受他的好赏赐”,大明有钱啊,所以,咱们为什么要这么白白杀掉他?自然是“要差人去报他家知道”了。这是什么?这是找大明要钱啊,要钱来赎你们的皇帝,还要“差好人”,看把赎金谈多一些。

    明明就是想当绑匪,偏偏说是要求什么“万年的好名”,边上一众头目和也先,很清楚的听懂了伯颜帖木儿的意思,居然也貌岸道然的和应。

    真是颠覆了丁一对草原男儿的某种认知,印象中草原上的男儿,应该是朴实的,粗犷的,直爽的,而现在丁一明白了,不在于是草原人还是中原人,关系是他们是不是政治人物!古人说,食肉者鄙!食肉者,说的不就是这些政治人物么?

    “你的刀不错。”也先突然无头无尾冲着丁一这么说道。

    丁一强忍胃间不适,对那也先说道:“可惜不能送给你。”

    “噢?”

    “我不喜欢你,自然就不会送你东西,何况是刀。”

    也先的眉头就紧皱起来,英宗反手暗暗捏了一下丁一,一把刀,何必节外生枝?

    丁一却对英宗的暗示无动于衷。

    他本身就是这么个操蛋性子,要不然虽说没有到了大明之后,这么会装逼,这么会来事,但毕竟当刑警时破了那么多案子,怎么就硬是升不上去?不就这狗屁操性,一旦心头不爽,不论对方是谁,他一怒就杠上了,杠上就杠上了。

    也先这就不高兴了。

    他不屑于跟丁一计较,不等于丁一可以挑衅他的权威。

    “你知不知道,我一念之间,可以让你死很多次?”也先阴幽幽的口吻,象一条毒蛇。(未完待续。。)

    ps:  注:见了英宗跪拜,伯颜帖木儿的话,包括“万年的好名”之类,众头目的和应等等,《正统临戎录》就是这么记载的。若有说明人笔记《正统临戎录》虽是亲历者所录,也不见得靠谱。那么请喷古人勿喷作者,谢谢。

第三十章 或言尧幽囚(三)

    丁一却笑了起来:“我知道啊。”

    “噢?”

    “你知道不知道,在这个距离上,就算不用刀,我在死之前也至少可以让你重伤?”

    也先突然大笑起来,挥了挥手,示意伯颜帖木儿把英宗和丁一带走。

    只因这太幼稚了,也先感觉自己如同一头狼王在威胁一只蚂蚁,而那只强壮的蚂蚁居然还张牙舞爪。再计较下去,就不是狼王的威武,而是可笑了。

    丁一护了英宗,随着伯颜帖木儿出了大帐,却见他先前插在帐外的那杆明字战旗,不知被谁斩断了旗杆,那瘫在地上的旗帜上,一角还泡在一滩散发着尿骚味的黄色液体之中。丁一将那面残破明字战旗从半截旗杆上解了下来,取出水袋那一角冲洗了,折叠起来却问道:“谁做的?”边上只有哄笑,却没有人回答他。

    于是丁一又用蒙古语再问了一回:“谁做的?有胆子做,没有胆子站出来么?”

    这下便立时有人站了起来,却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瓦剌男子,拍着胸膛傲然说道:“便是我做的,你要如何?明狗!”又有一个瘦高个子,脸上带着一道长长刀疤的瓦刺男子站了出来,抬着下巴冲丁一说道,“尿便是我吉达撒的,你又怎样?”

    英宗又扯了扯丁一的袍袖,他真的不愿和这些粗俗军汉纠缠,有什么意思?若是让人打了,也不过是自己丢脸;若是丁一把人打了,到时也先寻将过来,他保不住丁一,还不是也一样的丢脸么?

    伯颜帖木儿和他的护卫却就在边上看着,脸上露着笑。却不来劝阻。不论是伯颜帖木儿还是他的护卫,都看丁一极不顺眼,这回让丁一出个丑,大家是喜见乐闻的事情,只恐事不大,谁会去劝?

    “请教。”丁一叠好那战旗,将它放在边上干净的地方,却向伯颜帖木儿抬手作揖道,“此人问我要如何,我要与他决斗。失败者……”

    伯颜帖木儿挥手打断了丁一的话:“失败者就是胜利者的奴隶!他的女人、崽子、牛羊都是胜利者所有!我伯颜帖木儿在这里给你们作个见证!”这时他边上有个护卫凑过来耳语了几句,伯颜帖木儿却又对丁一说,“你要把甲去了,他也不许骑马,你们就在地上决斗!”却是那护卫对伯颜帖木儿说起丁一那身文官袍服之下披着铁甲的事。

    丁一点头道:“好。”

    于是丁一解下那破破烂烂的袍服。又解开甲带,将那衣袍甲胄背包。一一整齐摆放在边。握着连鞘长刀冲那满脸横肉的瓦剌男子招了招手,那瓦剌人也是剥去了衣甲,**着上身,极为发达的肌肉上,有着各式的伤疤,有刀伤也有箭伤。从左肩到右肋那道旧刀疤,虽已好了,但这年代并没有缝合伤口的手段,那极凄离的刀口似乎是烧红了的铁。烙上去止血的,叫人此时看了,仍旧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这时却又听伯颜帖木儿说道:“你们都不许用刀,他是草原的好男儿,你是大明皇帝的朋友,若是用刀,砍死了谁都不好的。”不用问,自然是有人告诉他,方才丁一才把那极为悍勇的十夫长干倒,大约是说丁一的刀极快。

    要决斗,自然就是要折丁一的面子,必定就是不能让丁一发挥所长的了。

    那满脸横肉的瓦剌人听着,极不爽利地扔下了弯刀,却在叫嚣着,说是用拳头也能打丁一打死,说这样会比用刀砍死丁一,更让他开心一点之类的话。边上的瓦剌人,自然也在一旁起哄。

    英宗长叹了一声,看着都是赤了上身的两人,一身干肉腱子的丁一,和他那如同耗牛一般雄壮强健的对手,单这卖相就差了许多,再说人家说了不要用刀,必定就是手脚上的功夫了得的,丁一哪里有什么胜算?

    虽说没有真刀真枪厮杀过,但身为皇帝,英宗看过的搏击也不在少数的,多少一点门道还是知道的,当下低声对丁一说道:“算了。”他怕丁一闹性子,又说道,“赤手是可以弄死人的,我都看过擅长摔跤的,把对手勒死、活活摔死,你应也知道,犯不着。”

    这倒让丁一觉得颇为开心,这才是朋友的腔调,丁一冲他笑了笑,跟他说:“放心。”

    英宗这个人对自己人还是很不错的,所以丁一才会这么把宝押在他这边,用朋友之义来跟他结交。至于一开始,英宗瞧不上丁一,那是正常的事。也就是李贤那种倔脾气的人,政见又跟丁一很一致,才会被丁一厚着脸皮粘上。英宗性子再好也是个皇帝,加上人家本身就是忽悠界的高手,哪会被丁一那么几句话就扯上关系?没问他罪算仁厚了。

    但所谓生死之间见真情,丁一在战场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站出来,在自己完全可以逃生的情况,三番四次和他站在一起,给他撑面子,这就不由得英宗不动容了,千古艰难唯一死嘛。当然,更为打动英宗的,是丁一提出的国家安全局的说辞。

    其实当时只要是个人,都明白英宗准备许官给丁一。

    但丁一并没有想着扯住这进身之阶,而是提出一个局的衙门,这年头,局的品级是很低的,有一些,大使甚至是末入流,也就是没品级的官儿。英宗便觉得,丁一接近他,真不是为官了。

    其实是丁一当时没有想到这一节罢了,没想到局的编制在大明,通常来说都是低品级。并且丁一就算知道这关节,也绝对不会在当时提出让自己升官的话。因为英宗这皇帝很快就当到头了,马上大明掌门人就换景帝来坐了,袁彬回了大明,也不过是弄个试百户小官,发达那得等英宗复辟以后的事,这时候要官,对自己一丁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让景帝觉得自己是英宗一系的。

    若知道英宗会让他去负责那个安全局的衙门,丁一连那都不会提。

    不为官。不为荣华富贵,而面对丁一,英宗也感觉到了许多的默契,在对于生长于深宫的他来说,是极为少见的事。朋友,也许只有丁一说的这个原因,才能解释为什么想想可以逃生,却折返回来与他同赴困局的行为。

    不过到现在为止,或者英宗心里不见得就真把丁一当朋友。因为他这种大忽悠,本身防备心理是极强的。

    但至少,让英宗愿意试着,表现出一副自己有把丁一当朋友的模样。

    朋友不在于说什么,而在于他考虑事情的立场和角度。是否站在你这一边。

    “明狗,受死来!”那个满脸横肉的瓦剌男子。已然等得不耐烦了。在他身边一众瓦剌士兵也无不起哄。伯颜帖木儿也对丁一说道,“怎么?怕死就认输吧,塔拉是草原上的雄鹰,有名的勇士,给他当奴隶也不算辱没了你。”

    丁一便没再说话,只是向那满脸横肉的塔拉走了过去。

    那厮看着粗壮。却一点也不笨拙,摊开双手,迈着罗圈腿跳来跳去,有着某种节奏和韵律的感觉。若是觉得他的动作可笑或是滑稽,那么也许离死亡就很近了。丁一并没有轻视对方,相反对于古典摔跤颇有了解的丁一,倒是看出了对方绝对是个高手。

    若是被他搭上手,恐怕就麻烦了。

    于是丁一就冲了过去。

    塔拉看着,横肉丛生的脸上就露了冷笑,脚下步子一定,重心一侧伸手就抓过来,只要捉中了,他有绝对的信心,把丁一的脊柱拗断……不,他又改变了主意,也许拗丁一双腿就好了,让这嚣张的明狗象条癞皮狗一样,一辈上瘫在地上。

    对,他不打算杀掉丁一。

    杀人并没有什么好玩,特别对于塔拉这种百经沙场的勇士来说,他更愿意让丁一活着,象狗一样活着,以后没事逗个乐子,到时让自己的狗去抢夺丁一的食物,看着丁一绝望,看着丁一痛哭涕流,那才叫快意。

    于是他便搭上了丁一的手臂。

    然后就结束了。

    因为就在塔拉搭上丁一大臂时,丁一腾空而起,单腿绕过对手肩部,别住颈部,双手控制住塔拉一条手臂,双腿夹住他的肩关节,顺势后仰挺身展腹,同时双手下拗塔拉的手臂。

    单纯的力量和速度,丁一现在这躯体必然不是塔拉的对手。

    不可能一个秀才,通过大半年的训练,马上肌肉暴发力、速度就跟人家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十几岁开始挥刀征战、现在正值壮年的草原汉子相比。那就太不科学了,那样就算丁一来到大明朝之后,弄到一本修真秘诀,然后开始练气接着筑基,时间上也来不及;恐怕得随身带着时间流速不同的空间法空,或是古典式的灌顶传功、打通任督两脉接着三花聚顶等等才行。

    丁一所能凭仗的,是现代搏击的技巧,以及现代搏击对于人体结构的研究。

    十字固的锁技,就是关节技,能够出奇制胜,是因为不论力气再大都好,你不可能违反人体结构。除非是成年人对婴孩,否则只要是姿势正确,动作标准,就算力量和速度要高上对手许多,也不可能挣脱。

    地面技为什么会在笼斗之类的无限制格斗风行?

    就是因为在倒地之后,踢、拳击,这些能很好发挥出力量和速度优势的攻击手段,被很大的削弱,只要关节技的姿势正确,意志坚定能维持动作的不变形,往往就能取得胜利——当然如果是大半年前的丁一肯定不行,四两拔千斤都得有四两啊,别说关节技。

    草原的男子性子刚硬这一点,倒是在塔拉身上得到很好的体现,他被丁一整个扯倒在地,并且用十字固的方式锁住关节之后,塔拉并没有认输,当发觉右手无法挣开丁一,左手也扳不丁一的腿时,他依然如野兽般咆哮嘶叫着,挣扎着。

    但意志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正如先前那伙被丁一和胡山的小队,煽起血勇的明军面对千骑箭雨时,尽管他们不屈,他们不怯,但终于还是壮烈殉国了。这不是说意志坚定如铁,就能无视现实。

    塔拉也一样。

    不论他求饶与不求饶。

    他的臂骨“咔嚓”一声,白色骨头茬子倒插而出,刺破了肌肉与皮肤,生生把他痛得几乎快要昏死过去,但他毕竟是厮杀场上常客,在这剧痛之际挥拳向丁一乱砸过去,倒是丁一腿上被捶中了好几下。

    塔拉只觉身上一轻,他知道丁一终于扛不住自己的拳松开了,他要杀了丁一!现在他断了一支只手,可就没有猫戏老鼠的兴致了,一心只想弄死对手!只要爬起来,无论从力量还是速度上,就算一只手,他也有把握弄死对方。

    这一点,不仅仅是塔拉自己的想法,也是周围瓦剌士兵和伯颜帖木儿一致的想法。

    根本就没有人叫停,大家只是对于丁一居然暂时能取得上风,感觉到有点不可思议而已。

    但塔拉终于没有爬起来。

    丁一不是因为扛不下他的拳头而放弃了对他的锁绞,尽管他的拳头的确很重。

    之所以放开对他的断手的锁绞,是因为丁一扑向了塔拉的左腿,然后双腿盘住塔拉左腿,脚跟抵住这个瓦剌勇士胸腹部,腋下夹住他的脚面,肘腕别住脚跟,双手相扣死死锁往对方脚踝,不论塔拉的左手和右腿如何蹬踢砸打,丁一毫不犹豫地挺胸,扭转肘部。

    施展这个脚踝锁的关节技,丁一并不是为了撕裂塔拉的脚踝韧带为目的,而是要扳断他的小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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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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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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