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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洚晓     重启大明txt下载     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或言尧幽囚(四)

    当小腿的断骨如同右手一样倒刺而出时,这一次,塔拉终于昏死过去了。

    丁一站了起来,对着伯颜帖木儿露出笑脸:“草原的勇士果然坚强,到了这个程度还没有认输。”然后丁一走到自己背包边上,取出水袋,淋在塔拉脸上、被拗断的手足处,很快这位草原的勇士就痛得惨叫着醒转。

    看着在地上惨叫的塔拉,丁一微笑着准备再把他的一条腿也拗断。

    “够了。”英宗低喝了一声,示意还要再度施虐的丁一停手,因为英宗很清楚,这看着是解气,但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自己两人是俘虏,做到这样已经很过分,再弄下去犯了众怒,那些瓦剌人一涌而上,丁一还能变出三头六臂不成?

    英宗低声对伯颜帖木儿说了几句,脸色不太好看的伯颜帖木儿强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的护卫上去帮塔拉包扎止血。

    丁一也没有阻拦,只是冲着伯颜帖木儿抱拳道:“按我们中原人的规矩,做中人的总要抽成,不知道他的女人、崽子、牛羊,有多少?你抽三成走如何?”丁一说着,冲一直给他打着眼色的英宗摇了摇头,“放心,这位看来也是草原上的人物,不至于说话不算数的。”

    伯颜帖木儿这会儿已经平静了下来,点头笑道:“你赢的,自然就归你,草原上的男儿没有中原人那么狡诈,不用给见证者什么抽头的。”

    他身边的护卫在伯颜帖木儿的示意下,对丁一说道:“塔拉是部落里的勇士,他有五个女人,两个崽子,三十匹马和百多头牛羊……只是随了一个崽子跟着来,其他的都在部落里。”自然不可能带着女人小孩和牛羊出来打仗。

    丁一冲着那些瓦剌士兵说道:“哪位有闲?帮忙把他的崽子叫过来……”

    “我要跟你决斗!”这时瓦剌人里便有人猛然大吼道。刚才那个叫吉达的瘦高个子,也就是往战旗上撒尿的家伙,戟指着丁一,满脸的杀意,脸上那道刀疤因为愤怒的缘故,血红血红的,煞是吓人。

    英宗摇了摇头,完了,他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其实在英宗的认知里,从一开始丁一就不应该惹塔拉。

    这下好了。干倒一个塔拉是爽了,但人家二万铁骑,一个个来找你决斗,累也把你累死!

    “好,你是第二个。”丁一不慌不忙对这个唤作吉达的瓦剌人说道。“一天两个,不服的。明天接着来。或是你们草原上的男儿没种。觉得谁也搞不赢我,一个个轮流来准备把我累死,那就一起上吧,也不用麻烦了,我一个人,肯定打不过你们这么多人的。”

    吉达往地上“啐”了一口脓痰。恨恨道:“放你娘的狗屁!草原上的男儿,不做这样下作的事!兄弟们,今天不论输赢,却都放过明狗!”边上瓦剌人纷纷和应起来。对于还没有爬到政治人物这个位置的草原男儿来说,他们多数还是崇尚英雄、强者的,并不见得就全都无耻到没下限。

    “你的马,你的崽子,你的女人,总之你身边的财产,还有这位塔拉的,请一并拿到边上来吧。”丁一似乎唯恐事情不够大,“免得等下弄死你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取这些我应得的东西。”

    没有人觉得吉达会输,都不是纸上谈兵的人,这些瓦剌人能在征战中活下来,至少对于塔拉怎么输的,大家都很清楚,尽管他们对于人体结构的研究,比不上丁一,也不懂被关节技锁中之后怎么解脱,但只要不被丁一拖入地面,他们觉得干掉丁一并没什么悬念。

    英宗看着却是眼中一紧,却是苦苦思索起来,过了半晌他叫了丁一过来:“认输!”

    不论他多能忽悠,总得需要时间,不可能现在伯颜帖木儿就会听他的话,所以英宗也没有去找伯颜帖木儿说话,只是直接对丁一劝说:“樊忠你知道吧?”丁一点了点头,那位英宗的侍卫头领,刚刚才战死的巨汉。

    “这人的架势跟樊忠一样。”英宗压低了声音,对丁一说道,“樊忠说,他的功夫是学自西域木剌夷的圣贤杀霸赫,看这厮架势是和樊忠一样的……樊忠是我亲眼看着能赤手生撕虎豹,你如何做得过伊?认输,留得青山在啊!”他虽没练过功夫,但身为皇帝,身边侍卫自然都是世上顶尖的角色,自己又是个忽悠的高手,眼力劲却是有的。

    丁一愣了一下,杀霸赫?怎么听起来跟马荣成漫画里人物名字差不多?什么雄霸啊,步惊云啊一样的?这到底是大明朝还是漫画世界?杀霸赫?不如叫杀马特……但想着想着,丁一却突然感觉不对了。

    杀霸赫、杀霸赫,不就是sabbah么?他不禁开口向英宗问道:“哈桑.本.萨巴赫?”

    英宗不太确定地说:“不清楚,就听他说叫杀霸赫,杀人的杀,霸王的霸,赫赫有名的赫。总之,认输吧,认输把刚才那个塔拉的牛马什么给这厮就是了。”

    丁一摇摇头道:“我有件事要请教你,张三丰你知道吧?他是不是抗元英雄?”

    “你从哪听来的?他一直以元朝遗老自居倒是真的!”英宗皱了皱眉,感觉丁一问了一个蛮弱智的问题。

    丁一倒是吐出一口气,只要张三丰不是抗元英雄就好,因为这就说明一个问题,这是真实的世界,而不是武侠里的世界。只要是真实的世界,就算这个什么吉达跟樊忠一样,都是学自萨巴赫,也就是武侠小说里山中老人霍山那一派的功夫,丁一也敢于一战!

    吉达没有再给丁一近身的机会,甚至他放弃了蒙古人所擅长的摔法。

    并且吉达的身体协调性要比塔拉强许多,丁一几次假动作都被他识破,反而被对方一记侧踹蹬得整个人后飞了出去,而且吉达并没有站在原地耀武扬威,或是象中原高手一样,拿捏着腔调。

    他极为快速地迫进,丁一不得不在地做了两次滚翻,才避过对方的踩踏,百忙中爬起来的时间,丁一看见自己方才摔倒的地面,有几个深深的脚印,若不是躲闪得及时,怕是肋骨都被踩断几根。

    丁一只能是游走着,利用现代搏击的步法,控制着距离,虽然他很小心,但开始被吉达踹中的那一脚,尽管丁一没有为了面子硬扛,利用摔落来卸去大部分力道,但肋间至今仍是火辣辣的痛,丁一感觉至少是淤青了。

    现代搏击并非没有优势,丁一至少打中了吉达脸面四五次,其中有两记是后手直拳、一记肘击,吉达的抗打击能力实在太好,不但头脸被攻击完全毫无影响,而且肋部、腿部被丁一多次膝击,也完全看不出脚法或出拳什么滞慢的,反而每一次躲避不过他的拳脚,只能硬接时,丁一都很狼狈。

    至少表面看上去,就是这样。

    刚才丁一试过一次,拼着肋部被吉达砸上两记重拳,近身圈住吉达的颈部,把胳膊从吉达的后颈绕过,准备将其头部压成向下状态,然后从颈部绕出在胸前固定,来迫使吉达的脑部供氧不足而窒息,这就是断头台的绞锁技了。

    但吉达真的在搏击上有着极好的天份,他对地面技没有接触过,仅仅是刚才看到过丁一和塔拉的对战,但此时丁一刚刚这么做时,吉达的拳头马上放弃砸向丁一肋部,而从下至上格开丁一的双手,然后用额头撞在丁一的脑门上,再一下子把丁一甩得飞跌了出去。

    这是吉达第九次把丁一打得飞跌了,边上围观的瓦剌人兴奋地又踹又推,又把丁一推了上去。

    丁一所能做的,也就是连忙爬起来,连嘴角溢出的血丝都没有时间去抹掉,躲闪着对方的攻击。这个时候丁一才明白,英宗刚才所说的,樊忠能够生撕虎豹,恐怕是真的了。但现在没有更多的办法,力量、速度都远远不如对方,而对方抗击打能力又这么强,丁一所能做的,也就是利用步法,拖下去,跟吉达拼耐力,力量强悍,并不一定就耐力好。

    吉达很清楚丁一的目的,他知道自己只要稳打稳扎,倒下的一定是丁一。

    只是很快吉达便着急起来,因为他感觉很不好。

    无论是谁,七次被肘尖击打在拳头上,感觉都不会太好。

    尽管他的力量很强悍,丁一根本扛不住,但决定了跟对方拼耐力的丁一,每一次都是以肘尖击打对方的拳头。

    这也是丁一仅能做的事情了。

    这让吉达开始烦躁起来,他的拳头越来越重,他急于把丁一打倒,否则这么下去的话,他感觉自己的拳头可能会扛不下去。

    控制着场面主动权的吉达很快就捉住了一个机会,他起到丁一要起脚,他迎了上去,尽管他估计那是一记凶狠的横扫踢,他一拳砸向丁一的肋部,一拳换一腿,只要来上两三次,他知道丁一绝对会倒下。而当丁一再一次立起肘部迎向他的拳头时,吉达犹豫了一下,因为与肘尖多次碰撞的拳头,开始有些肿痛,这么撞击下去,很可能他的手臂很快就会提不起来,其实丁一的力量实在比他弱太多,否则只要一次用肘尖撞中拳头,都足够让吉达抬不起手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或言尧幽囚(五)

    于是在犹豫的一瞬间,吉达露出了下巴,许多抗打击能力很好的拳手,都有一个玻璃下巴,吉达也不例外——就象千百年后的ufc冠军斗牛犬安德烈.阿洛夫斯基一样,一旦被重拳命中下巴,马上失去抵挡力。

    而丁一捉住了这个机会,没有起脚,而是一记干净利落的左勾拳,直接将他打得瞬间滞空,在摔倒之前就已经休克过去。

    “你是我的奴隶了。”丁一对着被浇醒过来的吉达这么说道,“带着你的马、还有塔拉的崽子,跟着我。”后者从地上爬起来,突然毫无征兆的冲丁一挥出了拳头,但早有预备的丁一避过他的拳头之后,再一次击中了他的下巴,噢,可怜的下巴。

    当他再次被浇醒,丁一又对他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他不得不从满嘴是血的口里挤出几个字:“是,主人。”

    伯颜帖木儿不太高兴,周围的瓦剌士兵也不太高兴。

    于是被草草包扎的塔拉瘫在那里,没人理会他,大家都觉得,是这个家伙让草原上的男儿丢了脸面。丁一有点奇怪地向塔拉的崽子问道:“你不去照顾你的父亲?”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摇了摇头,甚至冲地上的塔拉吐了一口口水。

    “他不是我的额祈葛!”这个少年的眼睛象一匹狼,他盯着塔拉,咬牙切齿地说道,“他骑着马冲进了我们的部落到处放火,杀死了额祈葛,抢走了额赫和我,我一直都记得,一直都记得!”

    额祈葛就是父亲的意思,额赫就是母亲。

    丁一望着吉达。后者点了点头,算是证实了少年的话。

    “给你一个机会,弄死他,然后你就自由了,他的马和武器也归你了。”丁一拍着少年的肩膀,对他这么说道,然后上马赶向已经走远的伯颜帖木儿和英宗,在他身后是老老实实跟上的吉达拖着几匹战马、十来只羊。

    少年看着瘫在地上的塔拉,拔出弯刀。

    安顿好英宗之后,在蒙古包外面。丁一拦下了伯颜帖木儿,想跟后者聊上两句。但伯颜帖木儿是什么人?瓦剌实际统治者也先的弟弟,他怎么可能跟丁一的这个低级文官去聊天?但丁一没有理会对方的冷漠,也没有顾忌他身边侍卫抽出的弯刀,只是对伯颜帖木儿说道:“你想要弄到钱粮。就得和我谈。”

    丁一又加了一句:“今年的马价,也是我负责跟你们的使者谈的。”

    他当然不是要拉仇恨值。终于停下步子的伯颜帖木儿也清楚这一点。

    丁一是在向他证明。自己对于大明朝廷的影响力。

    他把马价压到十分之一,而大明朝廷居然就也这么认了,所以才会有这场国战。对于伯颜帖木儿来说,这是这么简单的思路,但他也绝不是易与之辈:“如果是真的,我会给予你这个机会。现在……”

    丁一让开了路,微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当伯颜帖木儿离开以后,丁一把那面折叠起来的明字战旗递给了吉达,对他说道:“找一根旗杆。把它挂起来。”然后他指着蒙古包里的英宗,对吉达说道,“他在哪里,旗在哪里;在你的脑袋离开脖子以前,这面旗,不能倒下。”

    吉达点了点头离开。

    战场上遗弃的旗杆很多,很快吉达就找了一根回来,并且丁一看得出来,吉达把那面他撒过尿的明字战旗洗过了,飘扬在风的明字战旗,孤零零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但对于丁一来说,这有意义。

    哪怕只是一个符号。

    因着英宗说过,丁一是他的朋友,所以伯颜帖木儿很快就派手下给英宗送来了一个小黄门侍候——当然是在战场俘虏的。丁一见着这人不禁失笑,因为这厮就是先前在英宗大帐里的那个阉人,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那小黄门冲丁一行了礼,便自去侍候英宗。

    丁一坐在蒙古包外面,看着守于明字战旗下方的吉达。

    世事,有时真的很嘲弄。

    几匹马从远处而来,近了,丁一看着却是那个塔拉的崽子。

    也是杀了塔拉的崽子。

    尽管丁一没有留下观看,但从少年身上的血腥味,衣服上沾染的血迹和第一次杀人带来神经质颤抖,丁一还是能够看出这一点。

    “你叫什么名字?”丁一用茶叶卷了一根烟卷,向那少年问道。

    少年犹豫了一下,又看一眼不远处旗杆下的吉达,终于还是开口道:“胡勒根。”若不是吉达在这里,他大约是不太愿意提起自己的名字,因为胡勒根绝对不是一个好名字,在蒙语里类似老鼠这样意思。

    丁一点了点头,点着了茶叶烟卷,便没有再说话。

    他在等少年开口,除非少年想一直就这么牵着马站在这里,否则他总是要开口的。

    “额赫老了。”他这么对丁一说。

    看他的年纪,这个年代的女人生育普遍都很早,他的母亲很可能不会超过三十岁,但三十岁在这年代,真的就是老了。丁一有点明白这个少年的意思,这个少年在杀了塔拉报仇以后,他感觉到了迷茫。

    因为他的母亲已经老,他觉得丁一不可能看得上了。

    那么,他该怎么?

    为丁一打仗?为丁一放牧?他总得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生计。

    “你有什么?”叼着烟的丁一,向少年问道。

    这便让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刀!我的箭也很准!”

    丁一从嘴角取下茶叶烟卷,吐出一口烟雾来,冲那少年勾了勾手指道:“拔刀,砍我。”

    少年摇了摇头:“你是好主人,我不砍你。”

    “只管砍就是。”丁一拿起连鞘长刀对那少年说着。

    边上吉达看着那少年的犹豫,却就笑了起来,只不过下巴被打中两次,嘴里肉都烂了,牙银也发肿,加上他脸上那刀疤,真是比哭还难看:“你那刀,还能砍着主人?真他娘的把自己当回事了!”这厮不单是个高手,并且天赋是极好,若是让他练上一年现代搏击,丁一感觉就算自己全盛时期,若是动起来刀倒不惧他,要是赤手空拳也不见得就十成十能把他拿住。

    少年倒是信得过吉达的话,伸手便去拔刀,却被丁一起脚敲中手腕,他却去拔刀,丁一这回随手捡个石子扔了过去,横竖不过二三步,哪有不中的?如此七八次,一把刀硬生拔不出来,吉达捂着下巴笑得不行。

    “我的刀没用。”少年总算明白了,放开手不再尝试,老老实实对丁一回话。

    丁一又叫那少年把弓拿来看,骑弓本来就软,这少年也不是陈三那种天赋神力的角色,软绵绵的弓,射出去又有什么力道?丁一把弓递回给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吉达那厮又捂着下巴狂笑起来。

    少年又站了半晌,丁一无奈对他说:“塔拉那三匹马都给你,你自由了,不再是奴隶,回去寻你额赫,好好过日子去吧。”

    “主人。”吉达这时却转过来,插话道,“他回去,活不下去的,他额赫年纪虽然不轻,但那娘们的屁股,嘿嘿……”又说了一些淫秽的形容词,大约就是说这少年他妈身材好吧,惹得那少年怒眼逼视,但吉达哪里会怕他?若不是丁一第二次勾拳,干净利落将他放倒,他连丁一都不服气的,少年这种小崽子,吉达一手能捏爆几个吧,哪里会放眼里,“……这崽子没鸟本事,主人放他走,铁定又被人掳了去……若是主人不要,不如把那娘们赐了我,我养活这崽子……”

    丁一站了起来,冲吉达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对他道:“拔刀,若能砍倒我,你便自由了。”吉达听着立时将弯刀擎将出来,他拔刀的速度可不比这少年,那真是极快速的手法,刀一在手也不说话,横掠着便冲丁一斩出。

    刀不比拳脚。

    不论抗击打能力再好,一刀斩在颈上,一样的致命。

    丁一侧身闪过吉达刀光,长刀出鞘,从下至上撩了过去,这一刀如果砍着,吉达会不会死不知道,被阉掉是肯定的。吉达只好回刀去拦,突然看见丁一跃起,立时下巴一痛,再次休克过去。吉达有着玻璃下巴这致命的缺陷,丁一这飞身冲膝撞上去,哪还能不倒的?

    等再被水淋醒了,丁一手持长刀,对吉达道:“拔刀。”

    这回下巴肿得说不出话的吉达拼命摇头,坐在旗杆死活不动弹了。

    丁一还刀入鞘,这就是他要的效果,他看得出来,吉达这厮不是什么好货色,不把丫收拾服贴了是不行的。拼拳脚老实讲以现时丁一的身体,不太好收拾,但一刀在手却就大大不同。

    “走吧。”丁一抽着那茶叶烟卷,对少年说道。

    少年摇了摇头,丁一叹了一声,对他说道:“我是明人,你是瓦剌人,若他日我率军来打瓦剌,你如何自处?”说着丁一转过头去,对吉达说道,“你也一样,走吧。”这可不比那个“丁”部落,那个部落的人,随着丁一吞并其他小部落,看着丁一带给他们奴隶、牛羊,看着部落壮大,那是个人就有归属感,有利益所得,跟这两个家伙不能相提并论。(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或言尧幽囚(六)

    谁知吉达摇了摇头,捂着下巴说道:“我是主人的人,主人要打谁,我就打谁。”丁一听着皱起眉来,什么叫你是我的人?就你那吓死人的长相,就算好那一口也不会找你凑合吧?这也太恶心了。

    却见那少年跪了下去,冲着丁一磕头,口中说道:“我会长大,就有力气,主人射中了飞鸟,也需要狗去叼回去,我便是主人的狗。”

    丁一就愣住了,这怎么回事?瓦剌奸?还是应该叫蒙古奸?

    实质上丁一有点高估这个时代的草原上的人,对于国家和民族的意识了。

    除了统治者,会叫嚣什么大元朝啊、黄金家族血统之类的,来作为自己统治的合法性之外,一般的牧民,包括士兵,都是跟随自己的部落、头人、主人。特别是现时会盟制度还没有建立的时节里,一般的牧民不见得对于瓦剌或是蒙元有着多深的归属感。要说蒙古族归化的话,历史上随着袁彬陪英宗北狩的哈铭,本来就是蒙古人,后来才赐姓杨的;明末的满桂,也是蒙古族。

    所以真没有什么出奇。

    “起来。”丁一对那少年说道,“去那边找只羊来烤了。”他指的是吉达的那些羊,吉达是悍勇之士,原本也是有些财产的。吉达看着,却有些舍不得,本来他就是不安份的家伙,平时仗着自己手头过硬,总去别人帐里蹭吃蹭喝,此时本想劝说丁一,随便跟他去相熟的同伴帐里蹭一顿就是,但下巴的肿痛却又使他醒起,这羊已不是他的,连他自己也是丁一的奴隶。

    “你若把差事办好。我回中原会带上你去。几头羊有什么舍不得的?”丁一极为鄙视地冲着吉达骂了一句,后者却不知道为什么,倒立时开心起来。丁一也懒得花心思去揣摩这厮心理,这觉这人真是贱骨头,不打不骂不高兴。

    少年刀法不行,杀羊、烤羊倒是有一手好本领,死掉的塔拉带着这少年在身边,便是叫他负责伙食的。把羊侍弄好了,慢慢地烤着,又把内脏洗干净了。用只缺了耳的铁锅煮起一锅羊杂汤来。

    这时伯颜帖木儿的几个手下骑着马过来,看着少年在烤全羊,不禁吞起唾液,却对丁一说道:“早知道就不用送来食物了。”他们弄了两袋羊奶还有一些类似酥油做的饼之类,想来是安排给英宗和丁一的伙食。

    “伯颜帖木儿不是当着也先的面。说他养活皇帝么?”丁一叫这几个侍卫把食物留下,却对他们道。“又没说养活我。自然是得找东西吃。但伯颜帖木儿说了要养活皇帝,以后他一样就要送食物来,皇帝吃不吃,那是另一回事。”

    那些侍卫听着,也觉得有道理。

    丁一又留他们一起吃饭,那几个侍卫可不比吉达。他们是伯颜帖木儿身边的亲信,换句话说,政治敏感性要比吉达这厮杀汉强得多了,哪里愿意为了一顿烤羊肉跟这大明皇帝厮混到一起去?自然是不肯的。倒是丁一在他们面前,连接赢了两个好手,他们对丁一颇是客气,笑着辞去时,有个侍卫还扔了袋马奶酒给丁一。

    去唤英宗出来吃饭时,那小黄门吞着口水,说要先试毒,丁一兜头一巴掌扇在他脑门上:“你他妈的有病啊?试毒?你想多吃一块吧!先前乱军之中,不见你挡在皇帝前面,这会就来说要试毒?这么大一头羊,就是四五人你还怕少你一份么?”

    英宗听着却也笑了起来,丁一递了把匕首过来给他切肉,他也随手接了,倒是适应能力极强。吉达和那少年倒是有规矩,割了几大块好肉,找了个土碗给丁一和英宗送了过去,他们才和那小黄门吃起来。

    “你得找伯颜帖木儿要点人手侍候,这小阉人,看来不是厚道角色。”丁一边吃着着烤羊肉,边对英宗说道,“再说总得有个人陪你聊天使唤啥的,我恐怕没法老陪你身边,得去找些吃食,要不靠伯颜帖木儿这厮给点这玩意,咱们十天半个月,怕就皮包骨头了……对了,我这算不算大不敬?”

    “你觉得算,便是大不敬;你觉得不算,便自然是不算。”英宗胃口似乎很好,这一土碗的羊肉,他吃得比丁一还多些。

    丁一听着就笑了,别说,英宗这人,还真合丁一胃口,他这话说得有水平:你觉得算,你就是把我当皇帝,你这么跟我说话,自然就是大不敬了;你觉不算,把我当朋友,那自然就是不算了。

    吃饱喝足了自有那小黄门跟吉达他们去料理,英宗示意丁一到边上去,却压低了声音问道:“事至如今,不知何日得归哉!”

    丁一一撩袍裾,作势要跪拜下去,口中只称道:“天子圣明,臣罪当诛兮!”

    英宗一把扯住他,苦笑道:“如晋!”

    “臣在!”丁一便真的跪了下去。

    英宗无奈地摇了摇头,黯然道:“起来,坐下说话。”

    “臣遵旨。”

    但不论是丁一还是英宗,都没有再说话。

    只因不必说话,英宗仔细一想,一切便尽在不言之中了,这也是为什么丁一会突然拿捏起腔调的根本原因——英宗,他终究是皇帝啊。不是丁一要跟他逗乐子,而是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政治上的高度,英宗自己心里也是有答案的。

    倘若是只要逃离就好,那么先前乱军之中,只要他肯脱下这华丽甲胄,换个兵卒衣袍,丁一是有极大把握把他护送出去的。但英宗不愿这么干,因为他很清楚这么干的话,恐怕会比现在的处境更糟。

    所以他问的不是何时得归,而是皇帝何时得以归。

    丁一便只能回他“天子圣明,臣罪当诛兮”了,这哪里答得了他?便是明知历史英宗是能回去的,也不可能现在就给个准确时间报将出来啊。以这种大忽悠的心理,指不准还觉得丁一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呢。

    “如今细思,那贱人之子平日里不曾规劝我一言半语,真乃其心可诛。”英宗幽幽叹息,黯然摇头道,“倒有推波助澜之势……如曹公、邝尚书仍在京师,便是单使英国公留驻京师,也不至于此!”

    丁一有点不明白了:“贱人之子?谁啊?”

    “朱祁钰!”英宗咬牙切齿地说道。

    “噢,这厮,别说,这厮风评似乎比你好许多啊。”丁一这回听明白,英宗说的,是景帝。

    英宗自嘲地说道:“是啊,恶事坏事都是我做的,只不过他从来都没有逆过我的意思,所以原本也没想过,这贱人之子,恶毒至此!太皇太后去了,我母后是良善之人,自然没预着那贱人和她儿子的把戏啊!”

    这节说来话长,景帝也就是朱祁钰,他的生母吴贤妃本来是汉王朱高煦邸的侍女。宣德年间,朱高煦作死要叛乱,明宣宗皇帝御驾亲征——说到此处,英宗这亲征,却也算是他们家有这传统的——生擒叔父汉王朱高煦,又将汉王府里的女眷充入后宫为奴。

    在返京途中,明宣宗皇帝不知道怎么就和原汉王府里的侍女吴氏,**擦出火花,想来这吴贤妃应该算得上女神级的美貌吧?总之吴氏就被明宣宗皇帝包养。回京之后身为罪人的吴氏自然是不能被封为妃,于是宣宗皇帝就包养到底,将她安排在宫外的宅院中,不时就去勾搭,时长日久吴氏就有身子,为宣宗生下了次子,这就是朱祁钰,也是现时的郕王、后来的景泰帝。吴氏也因此被封为贤妃,不过还是继续住在宫外。

    宣德皇帝朱瞻基架鹤西去之前,把吴氏母子传入宫,托付给他母亲张太后,由于时逢皇帝的大丧,无人顾及吴氏母子的身世,他们就这样被大家接受了。孙皇后也并没有食言,不久就封朱祁钰为郕王,并为他们母子修建了王府,供他们母子居住。

    所以英宗这根正苗红的,出生就是太子的家伙,要以出身论骂景帝贱人之子,倒也不是没缘故。丁一算听明白了,却不以为然地笑道:“得了,他敢规劝你?他要敢规劝你,搞不好被你弄死很多次了。”

    英宗听着就不乐意了:“放肆!”

    “天子圣明,臣罪当诛兮!”丁一便这么顶了回去。

    英宗被呛得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道:“好吧,是我着相了。”

    丁一却不理他,只是慢慢地喝着马奶酒,再不与他搭话。

    夜风凛冽,吹去许多的浮尘,也把一些面具吹拂去了,英宗走了过来,劈手夺过丁一的皮袋,仰头喝了一口,却就扔回给丁一:“忒难喝!”这塞外的马奶酒,算是有特色吧,便要说多好喝,对于中原地区的人来讲,真不见得。

    “噢,刚才忘记叫那小黄门过来帮手试毒啊!”丁一突然一拍大腿,如梦方醒一般叫了起来。当然,这是丁一对于英宗的嘲讽了。

    英宗无奈地道:“何必刻薄至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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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尺土是汉天(一)

    “其实,会不会是你想得太多了?”丁一总算不再嘲讽英宗了,却是对他说道,“指不准咱们乔装打扮,千里回奔,去到京城,啥事没有,你还是坐那龙椅上,然后赏赐许多美女给我,我夜御十女,哈哈哈哈!”

    英宗望着丁一,一时张大着嘴,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还是算了吧,这样不太好。”丁一突然又幽然说道。

    英宗点了点头,感觉这人还算正常。

    “要真这般下去,怕是铁杵磨成针啊!”又听得丁一这么说道。

    英宗再也忍不住了,拼命地咳嗽起来。

    然后他们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京师之中忠于英宗的首辅、尚书、勋贵,尽墨于土木堡之役,此时回京,真的是凶吉未卜。而无论是知道历史走向的丁一,还是自小学习帝王心术的英宗,都隐约感觉到,郕王是不会这么让英宗白龙鱼服地回去,搞不好躲过了瓦剌人的刀箭,死在明人的刀箭下,那就真成千古笑柄了。

    丁一没有问英宗,已然怀疑郕王了,怎么还要写那份令郕王监国的旨意,因为孙太后还在京师,若真被他料中,这出卖皇帝出卖勋贵出卖文官的事,真有郕王手脚,英宗要保他母后平安,自然就不得不这么做了。

    而更深的一层,英宗想活,那封圣旨,却也是自救。

    过了许久,夜黑透了。

    “坊间说你善做激昂词赋,那夜听得‘长亭外,古道边’,却方晓得如晋词风多变。”英宗突然扯起不相干诗词歌赋来,他记性真的是很好。轻轻哼着,便把那首丁一抄袭的《送别》,哼了个**不离十。

    丁一卷了一支茶叶烟卷,点着抽了起来:“明天我去找个琵琶还是什么,改一改,弄成六弦,没事晚上好消磨。”

    “好啊。”

    “早上我会起来跑步,你要不要也起来?”丁一侧过头去,向英宗问道。

    英宗摸了摸下巴,半晌才道:“本来御、射也是六礼。但这些夷狄恐怕是不懂,看着我要是跑跑跳跳,恐怕就觉得不稳当,没有天子的威严……”

    “得了,懒就懒吧。”丁一不客气地打断了英宗的忽悠。

    “主人!”那个名叫阿鼠的少年。急匆匆地跑来,远远地叫唤着。因为丁一和英宗都没有打算点起火把。而丁一那茶叶烟卷。始终是笼在手里,看不见烟头火光明灭的,这时听着那少年声音,丁一应了一句,方才显露出位置所在,就听那少年的脚步朝这边来了。凑近了见着丁一。少年望了英宗一眼,有些猥琐地冲英宗磕了个头,爬起来对丁一说道,“那个阉人。是坏的!主人,他吃饱了之后,就跑了!”

    丁一听着好笑,打趣道:“怎么坏的?发霉还是长毛了?”

    “不是啊,他向大那颜的营地去了,方才他激吉达,说吉达连大那颜的帐都不知道在哪里,在军中也不见得是有本事的人。吉达气不过,便指给他看,方才我就看着他向那处去!”少年言语里,是对吉达有着极大不忿的。

    英宗在边上听着笑道:“这喜宁素来跳脱,由他去,须臾便自当回转……”

    丁一听着脑子里“轰”一声,后面都基本不知道英宗在说什么了。

    喜宁!汉奸啊!

    可以说英宗在瓦剌其间的苦难,九成就是这个喜宁搞的鬼。这厮一被俘就投靠了也先,出卖了大明很多的军事秘密……但是,明明记得喜宁是个太监啊,怎么会是一个无品级的小黄门?

    丁一用力地抽打着自己的额头,半晌才停了下,却全然不管那少年和英宗关切的问候,火急火燎地冲着英宗问道:“这喜宁是太监?怎么我看着他穿的是无品级的随侍服饰……”话一出口,他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仍希望英宗给予他一个否定的回答。

    “这猴崽在军势大溃时换了服饰,当时还想来劝我换,我却是不肯,而后如晋你便入了内去,莫怪伊,也是一片好心,只是不懂这个中关节……”英宗虽说能忽悠,但对于服侍自己的人还真是没说的,开口就先帮这太监开脱干系。

    丁一听着一个头有两个大,他很清醒,他可以跟英宗玩“这话我只跟朋友朱祁镇说,却不是跟皇帝说”的把戏,明显英宗也能容忍这一点;但有些东西是底线,碰不得的,例如说一直随侍前后升到太监的喜宁。

    若是丁一暗地里去杀了喜宁,英宗必定会疑心丁一,然后他也必定不会问出来,到时却就两人之间埋了一个定时炸弹,英宗是有情义的人,历史上他复辟之后,还教人雕了王振的木像,以寄思念。

    一个能让瓦剌人把他送回大明的皇帝,一个能让臣下发动夺门之变的皇帝,到了复辟之时,他难道会想不通,王振是战略负分的军事白痴?他会不知道自己受的苦难,几十万大军的覆没,绝大部分都是因为王振造成的原因?这不可能,但他依然会想念旧人,也许这就是他性格上的特点,或者说弱点。

    丁一深吸了一口气,强笑道:“我看那厮不是个好汉子,不太喜欢他。”

    这时却有一行人马持着火把过来,却是伯颜帖木儿带着他的护卫前来,与他同来的,却是开战之前派来瓦剌的使臣千户梁贵,伯颜帖木儿下了马对英宗说道:“皇帝差人和这梁贵去家里报信吧,也好教得娘娘宽心。”

    英宗倒是谈笑自若,点了点头道:“善。”

    丁一却就见那瓦剌人马里有人在向自己做着手势,他便行了过去,却见一个半截铁塔也似的瓦剌鞑子,对他咧嘴笑道:“你是好汉子,帮撒失刺个忙可好?”丁一听着出奇,不管怎么样,自己和英宗都是俘虏,能帮得上他什么忙?

    只听那撒失刺又道:“你不说话,我当你是答应了,那就帮我在皇帝面前奏,我在营里拿了个识字的人,我将他进与皇帝服侍。”丁一听着,这英宗真有王霸之气么?被俘的人,人家还上赶着给他送人来服侍?却听这瓦剌人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大明皇帝是有钱的人,到时念着我撒失刺的好,定会赏赐与我,撒失刺便分一半与你,如何?”

    丁一忍着笑,对那瓦剌人撒失刺说道:“赏赐我却是不要的,你识得刀使得好的么?教我去认识;识得箭法好的,能射雕的人么?使他教我射箭,我使给你去传话。”到了这伯颜帖木儿的大营,就不比溃军四逃的战场,要从这里逃出去,可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丁一打定主意陪英宗,那么这段时间就不能荒废掉。

    撒失刺听了拍着丁一的肩膀笑道:“我刀使得不好,不过我便是能射雕的,我教你,只是学得多少,却看你自个的本事!”丁一点头应了,转身过去跟英宗说了这事,英宗便叫丁一去领人来看。

    当那撒失刺去把人领来,丁一看着却就愣了,来的却是熟人,袁彬。

    袁彬一张俊脸灰青沾满污垢,面上还有鞭痕,见着丁一泪如泉涌抱着泣不成声:“如晋贤弟!”却见得那边厢坐着的英宗,袁彬是守礼的,可不敢如丁一这么来,连忙松开丁一,整了衣冠,跑过去跪下磕头口中颂圣问安不提。

    “我问过了前番出使明国的脱木思哈,他说你是在明国能说得上话的人。”伯颜帖木儿走过来对丁一说道,“听说武将文官你都能说得上话,我便给你个机会,你有甚么要与我说的话吗?”

    “这话我说与你听,你听着如在理,便去说与也先听。”丁一听着伯颜帖木儿的话,心中暗暗发现不妥的,不过一事归一事,这茬还是照着计划来弄,“你们便是要钱粮赏赐,这个没错,但你们须知道,皇帝是皇帝,所以才值钱粮,可对?”

    伯颜帖木儿听着点头道:“是,你说得对。”

    “皇帝须有皇帝的体面,才叫皇帝,你若把皇帝弄成乞儿模样,他便不是皇帝,大明来使看了,便也不当他是皇帝,你看宋朝的徽宗、钦宗,没了皇帝的体面,宋人就不要他们了,金国就没有得到赏赐,最后被宋、元联手灭了。若是皇帝没体面,你们还能得什么钱粮赏赐?”丁一只怕伯颜帖木儿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只要让自己说话,这些东西早就在土木堡之战,一次次推演好的。

    伯颜帖木儿想了想,点头道:“是这道理。”

    “把你们拿到的明人、前番扣下的使者,发来皇帝跟前侍候吧。”说着丁一指着那杆明字战旗,黑暗中看得不太清楚,但蒙古包外的还燃着的篝火,多少也有些光亮,能隐约看到那杆旗,“此旗以外一尺以内,便是汉土。你们到了离此旗一尺处,非请勿入。”

    一尺有多长?就是三十公公分,还不到成年男子一支手臂伸直了的长度,但于伯颜帖木儿来说,却不是三十公分的问题,而是脸面的问题,在这瓦剌人的大营里,有什么汉土!国中之国么?(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尺土是汉天(二)

    伯颜帖木儿根本想也不想,便回道:“这个使不得!你要守着规矩。”什么规矩?俘虏啊!身为俘虏想搞国中之国,伯颜帖木儿要不是看在丁一是个勇士的份,这会都该叫左右把丁一拖将下去,就算不杀了,毒打一番绝对是跑不了的。

    丁一笑了起来,并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诚惶诚恐,只是对他道:“那些护卫,你最不喜欢的是谁?”真理,永远都只在大炮射程之内,丁一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这一点。

    伯颜帖木儿被他问得愣了一下,丁一却只催着他随便指点一人,伯颜帖木儿便随手点了。

    丁一过去把人仔细看了,回来再对伯颜帖木儿说道:“我问了他的名,我现就咒他。”

    说着持着火把在地上画了个五角星,又在外面画了一个圆,将那护卫的姓名写在五角星的中间,划破手指滴了一点血上去,却起身对伯颜帖木儿说道:“他不比也先和你,是有大气运的,他是寻常的人,一滴精血咒他,三日内他就会死的。”

    伯颜帖木儿听着失笑,一脸的不信,开什么玩笑,那些装神弄鬼的萨满,伯颜帖木儿虽然是不知道那些把戏的底细,但也见识得多了,上刀山踏火海就有,这几时几日要咒人死,怎么可能?伯颜帖木儿不是无神论者,但他也绝对不是可以被几句就兜将进去的。

    却听丁一说道:“若是咒你,我须用全身的十三滴精血,也就是我死之后三日,你便横死。此时说了,你也不信,三日之内那厮死了。你便知晓。总之,你若让皇帝没了体面活不下去,我便自杀。”

    伯颜帖木儿望着丁一半晌,突然放声长笑起来,笑得连眼泪都飚了出来,却是拍着丁一的肩膀说道:“你有脑疾?还是犯了痰?我可怜你是个忠心的人儿,又有本领,这一次就当你说疯话,若是下次,我便杀了你。明白么?”

    “是,明白了,是我犯了痰。”丁一微笑着说道。他在草原厮混了那些日子,倒把这草原人说话的习惯学了十之**。

    伯颜帖木儿看得他服了软,便点了点头。招呼护卫自去了。

    瓦剌人走后,英宗就问丁一。刚才听他和伯颜帖木儿说了一大堆的蒙古话。是在说什么?丁一如实告诉了英宗,后者听着,渐渐眼眶便红了,拍了拍丁一的肩膀,没有说什么,在袁彬的侍候下。入蒙古包去了。

    英宗哪里又不明白?丁一是要使他在这瓦剌营里,有尊严一些,才去拿话唬伯颜帖木儿,结果。差点就惹来杀身之祸。丁一对他的这份情谊,英宗自觉是尽在心间,不需要也无法用言语来述说的。

    这夜,丁一便和吉达喝起了酒,后者如何是丁一的对手?不一阵便醉倒了,丁一也是醉得站不稳当,却教阿鼠把吉达的蒙古包支了起来,把后者扔了入内去,丁一又对少年说道:“你便在旗杆下,替大明天子守夜,我睡上一阵,下半夜便来替你。”

    少年立时应下,只对丁一说道:“我便是主人的猎狗,守夜是本分的事。”

    丁一便入了蒙古包去,却从方才搭起蒙古包时留下的缝隙里,小心钻了出去。

    他在逶迤的长草里快速地穿行的,这里本来就是伯颜帖木儿的驻地,在外围倒是排了许多的游骑哨兵,驻地内部的哨卫却就不太济事,丁一行了大约二三百步,倒见着哨卫有二十来处,只不过大多能听见鼾声。

    刚才看着伯颜帖木儿离开,丁一是专门注意到火把留停的方位,不一阵就摸近了伯颜帖木儿的大帐外围,这里的哨卫却就精细得多,并没有人偷奸耍滑睡觉的。丁一不禁暗暗叫苦,若是这样,怎么摸得进去?

    又等了半个时辰左右,丁一已打算回去,最多就是三天失脸就是了,或是明后天,再找机会不迟。却就听着有人说道:“我去马棚那边睡,那明人说咒我三天暴死,特知院教我别在这里憩,那明人是个能杀人的人儿,吉达都被撩倒,听说前头还把那个善使刀的麻子也是一招撩倒了,我换个地方睡,免得他偷偷来杀我。”

    他那同伴有人笑他胆小:“那明狗被特知院训斥了,不是自家也承认是犯了痰么?你那胆儿,比鼠还小些。”但不少人却是赞同的:“是,那明人是会杀人的,要防着他偷偷来杀你。你还是换个地方妥当。”

    这人就收拾了铺盖搭在肩膀上,持了火把向外边的蒙古包走去。丁一听着,哪里还肯放过这个机会?自然吊在后头悄悄跟上。这年头的人多有夜盲,象是那少年阿鼠,星光月芒之下,若不是丁一应他,都寻不着人。所以那侍卫是持着火把过去的,倒是省了丁一许多的事。

    那个侍卫去到马棚旁边一个帐篷,似乎是个养马人的住所,若不是他带路,丁一寻思自己是找不着的。丁一在帐篷外听着他说:“我到外面守着,若是乏了,便入来叫醒你去守着,不给那明人留一丝破绽。”那养马人应了一声,侍卫便出来帐篷外的火堆边坐着,却听帐篷里不久便传来鼾声。

    丁一取了一个口罩,用水弄湿了带上;再从背包里取出一根铁管,旋开了盖子,这盖子上边开了个有螺纹的半公分直径的小孔,铁管中有一节直径半公分的长管,刚好旋在壁上的小孔上,丁一又取水和了点湿土,敷在旋合之处。做完了这一切,丁一便悄悄掩近了过去,那侍卫倒也警觉,只不过他刚想回头,丁一的手刀已砍在他的颈动脉上,立时便瘫了下了。

    从火堆里丁一取了一小块燃烧的火炭扔进铁管里,旋合了那带着长管的盖子,又用湿土敷了旋合处,用钳子夹着那铁管,把那细长管子凑到这护卫鼻孔间去——这玩意早在京师就备下了,扔多少炭进去,排出的气体能点着,丁一是心里有数的。

    一氧化碳比空气的密度低,自然就是上升起去,透入这护卫的鼻腔。

    过了一阵,丁一伸手去搭那护卫的脉搏,却便感觉到他的脉搏慢慢快了起来。

    这时那铁管温度慢慢降了下去,丁一戴了手套旋开盖子,把里面的灰都倒进火堆里,又用水再次淋于口罩上,然后捡了一块炭扔进铁管中,旋上盖子敷了湿土,再凑到那护卫鼻孔下,那人手上皮肤渐渐便有了樱桃一般的颜色,渐渐的面唇紫绀,手脚冰凉。

    丁一当下收了那管子,将灰倒入那火堆里,收拾了东西,然后去摸他心口,已很难感觉到心跳。丁一放下心,从来路潜行回去,从那蒙古包的缝隙里钻进去,丁一将背包放在那打鼾如雷的吉达身边,喝了两口水,连忙就睡了下去,毕竟过上一阵,还要顶替那少年守夜。

    但他喝了酒,白天厮杀了许久,又和塔拉、吉达各自做过了一场,刚又去办了那件事,铁打的躯体也支持不下去,睡了一阵,隐约听着吉达爬起解手,主动叫那少年去睡,替他守望夜,丁一便也不起身了。

    那夜幕甚黑,从帐篷里望出去,只隐约看见火光旁边那旗杆,上面的旗却在黑暗里无法看清。

    无论黑色的夜幕遮掩去多少事,却掩不去人心头的希望,因着天总是会亮的。

    每一天的太阳,总是会升起。

    伯颜帖木儿听着手下禀报,那个护卫突然暴毙,不禁大惊,连忙带了人过去看那尸体,全身上下都剥光了,寻不着一处刀口、钝器砸击的痕迹。便是这么无缘无故的死了,伯颜帖木儿立时就拍马去寻也先禀报。

    也先听着便随伯颜帖木儿过来看了,却对手下吩咐道:“仔细看那尸体的头发之间,可有贯脑铁钉!”那些手下按着他的分派,干脆把那尸体头发全剃光了,连下身泄道都查看了,哪里有半点伤痕?

    这年代的人,如何懂得什么叫不完全燃烧,又如何理解不完全燃烧生产的一氧化碳,能使人中毒致死?这事说来简单,但如何取得一氧化碳,不完全燃烧又要怎么控制氧气的量,多少一氧化碳才能使人致命,如果不是丁一出于职业习惯,什么事都做好几套备案,便是有他这身手,有他这见识的现代人,也很难做得如他一般天衣无缝。

    也先望着伯颜帖木儿一脸的惊恐,就问他道:“死了个人罢了,有甚么大不了的事?你我从少年到如今,杀的人还少吗?”但伯颜帖木儿有些失神,也先叫了他两回全无反应,直至也先拍了他肩膀,才猛然反应过来。

    伯颜帖木儿却是咽了一口唾液,才开口把昨晚丁一的诅咒说与也先听,然后说道:“死人自然是吓不了我,那有什么可怕的?但这是真真是被咒死的啊!那厮说的,怕是真的,我们怎么办才好?”

    也先听着伯颜帖木儿的话,不禁也吓出一颈的白毛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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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尺土是汉天(三)

    只是也先毕竟是枭雄的性子,却强做镇定安慰道:“人哪有舍得死的?他不是说么,要咒死你,却要他全身的精血。他不过就是替皇帝要个体面,给他就是,况且他所说的也有道理,皇帝体面些,才会让他家里拿出钱粮来赏赐。”说着便和伯颜帖木儿一同去见英宗。

    他看着英宗,倒是极亲切的,无他,只因也先眼里,那英宗不是一个人啊,而就是一堆花白白的银子和粮食啊!

    可当他看见在边上赤了上身跑步的丁一,他就不太开怀了。

    “皇帝,那前番的使臣,便拏来与你侍候,离这旗一尺之地,便是汉土,不会教你不体面,你却不必心焦,等你家里差了好人来,便送你回去。”也先比起昨日,态度要和善上许多了。

    英宗微笑着道:“说得是,使人去家里报了信,必定有赏赐给你的。”

    也先又和英宗述了一阵的话,便辞了去,有手下人来报与他知,说是询问了吉达与那少年阿鼠,都说丁一昨夜喝得大醉,直到将近天亮吉达起来解手,还见丁一在睡,吉达就替了少年去睡,丁一到了天亮方才醒转的。

    听着回报,也先的脸色就更难看了,留下伯颜帖木儿与英宗说话,却自驱马向前却截住跑步的丁一,双眼中尽是凶残的神色:“你比通天萨满阔阔如何?”通天萨满阔阔传说中是极强悍的人物,但是因为不听招呼,也被成吉思汗杀了。

    “我也不知道。”丁一微笑着压着腿。

    也先深吸了一口气,却向丁一问道:“你要咒死我?”

    “咒不死你,你有大气运未尽。”丁一活动着身体,漫不经心地对也先说道:“只能咒赛刊王和伯颜帖木儿。我若死,他们便有一人会在三日内死掉,我也不知道是哪个会死。实话说,若咒得死你这等人物,这世间的仗还用打么?”

    也先铁青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又听丁一说道:“我是不愿死的,我还等着皇帝回去,给我赐上很多的银子、美女。你真的不必太过在意,只是你教皇帝不体面,他就回不去。我为他出力的情份,也就落了空,也回不去大明,那我便不如死了的好。”

    “你真是个没见识的人儿!我们为何要让皇帝没体面?你不要心焦,等家里来人了。自然会让皇帝回去。”也先听着倒也放下心来,毕竟丁一说得在情在理。所以撩下这么一句。他就招呼了伯颜帖木儿和一众护卫策马而去,驰远了,却对随行的赛刊王道,“赶紧去寻喇嘛和萨满,让他们一起来看,那人是怎么被咒死的!”

    但不管如何。不论是为了让皇帝活着体面些,好诓多些赏赐,还是真的被丁一吓怕了,也先离去之后不久。岳谦、纪信、李虎便被送到英宗这里来,又有一对蒙古人模样,却穿着明人服饰的父子提了马奶来拜英宗,丁一在边上听英宗问纪信这父子是谁,纪信奏答:“是原做使臣来的老哈父子。”

    看着他们上前磕了头,英宗又宽慰了他们父子几句,但也无什么特别吩咐。等这对父子出了去,丁一赶上去问道:“你可是哈铭么?”那儿子便答自己就是哈铭,丁一让他略等片刻,却自去寻英宗说话。

    没等丁一开口,英宗却挥手让左右全都退下去,伸手握着丁一的手臂,还没开口,眼眶便又红了,却是说道:“我原听你说,以为是唬他,刚听得伯颜帖木儿偷偷告诉我,那人真被咒死了,才晓得是真的。如晋,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如你所说,性命攸关十三滴精血,你何苦为了让我过得体面,便费了一滴去立威?你听着没有?我比你年长,便是以朋友论,你也该听兄长的话才是!”

    “不碍事的,好,我答应你就是。”丁一心中却是生出温意来,他这孤儿出身的,最是见不得人以真情相待,再让英宗说下去,他寻思着自己怕眼眶也要发红了,连忙岔开话,“刚才那父子,我看年轻那个,是实心人,不如让他留下服侍?”

    英宗摇头道:“如晋,这等事不用禀我,你自去做便是。”

    丁一却轻轻挣开英宗的手,躬身道:“若论私交,朋友不拘礼;但论公事,臣不敢逾越。”

    这个尺度,丁一是心里有数的,没事卖萌傲娇一下,拉近一下跟皇帝的关系,那是好事,也就是丁一的目的,要真把皇帝当朋友,恐怕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吧。

    英宗听着,不由得抬手拭了眼角,连连点头道:“好,好,那便领他进来看看。”

    丁一去领了哈铭进来,便出了去,却见伯颜帖木儿那边又派了人来传话,说是喜宁太监便在也先那儿呆着,英宗这边若有什么需要,使人去跟喜宁说,喜宁自会去报与也先知晓云云。

    终于,这狗汉奸还是如历史上一样投了瓦剌。

    其实昨晚丁一已有预感,因为伯颜帖木儿说他听做过使臣的脱木思哈说的“听说武将文官你都能说得上话”,这是不对劲的,脱木思哈知道个屁啊?若说京师里,流传丁一抄袭来的诗词,说丁一是个才子之类的,或是说他不受王振给予的高官之类,倒也罢了。

    按正常来说,脱木思哈是汇报不出这样的内情的,丁一感觉,这就是喜宁把自己的底细给卖了去。现在终于证实,果然这厮还是投敌了。而头痛的,却是英宗这念旧的人,显然是不允许丁一去触及这底线的。

    倒是哈铭,原来历史上英宗在瓦剌,虽然没有受什么折辱,但生活条件很不好,也只有哈铭和袁彬在旁侍候。并且到了后来“帝既入沙漠,所居止毳帐敝帏,旁列一车一马,以备转徙而已。”但现在英宗的处境因为丁一的存在,而大大改善了。至少还有一杆旗,还能吃上烤羊肉,又有好几匹还不错的战马。所以原本忠心耿耿的哈铭,送上的马奶就变得不起眼了。其实作为被扣押的使臣,哈铭父子弄点东西来看英宗,那是真不容易的。

    也正因为知道哈铭这人靠得住,所以丁一才会去跟英宗提这事。

    这时哈铭从蒙古包里出来,感激地对丁一说道:“多谢大人赏识!”丁一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放在心上。这位哈铭原本在历史上,就是跟随着英宗的,丁一其实也无他,一个是知这哈铭靠得住,更深一层,何尝又不是担心历史的走向,因为自己的到来的偏得太利害?

    袁彬在他身后出得来却对哈铭他父亲道,“有旨。”

    他父亲立时跪拜下去,却听得袁彬说道:“圣上口谕:着老哈你回鞑子营去,着哈铭在这里,答应我。”老哈自然磕头领旨谢恩没什么异议,丁一看着感叹,这两父子才真是忠心啊。

    但是到了中午,也先便派人来传话,说是要启程去宣府了。

    这几日,一路上英宗几次说骑不得马,因为马一快,大腿内侧皮肉便是血淋淋的了,皇帝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丁一劝了他几回,最后跟他说:“预胜先预败,若事不顺,也先要圣上北狩蒙古,骑不得马,如何是好?横竖现在先练习着才是。”英宗终于听了丁一的劝说,一路到宣府都咬牙坚持着。

    只不过到了宣府,也先就来要求英宗派人去叫城门。

    那传话的看着丁一,却是道:“不要这人去。”于是便使了袁彬了。大约是担心丁一出了什么事,连累了赛刊王或是伯颜帖木儿吧。

    结果不一会,袁彬奔了回来,却是灰头灰脸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原来宣府的将领、守备太监不认袁彬,直接就要放枪来打——明朝这时候是有火枪的,只不过笨重,锻造工艺落后,炸膛时有发生,丁一不想要罢了——袁彬若跑得慢些,好悬就被火枪打死!

    英宗和丁一相视一眼,不禁苦笑,事态果然和他们先前预料的,差不多的坏了。

    要知道英宗现在还是如假包换的大明天子,但宣府守将居然不认!居然要放枪!

    英宗低声对丁一说道:“如何?你还说是我想得太多了,那贱人之子,早就布置了手脚了!”

    但总归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英宗便教袁彬拟了旨意,派人去宣旨。主要就是要求守城的明军将领杨洪、纪广、朱谦、罗亨信开门接他进城。城上人答称城池天晚不敢开城门,杨洪也不在城里,拒绝听命。

    事实上杨洪怎么可能不在城里!

    丁一很清楚杨洪就在城里,不单如此,他还知道去宣旨的人,被杨洪绑了送去京师。

    因为陈三和几个锦衣卫,趁在军马混乱之际,混入其中,把这些情况一一跟丁一汇报了。

    “先生,这班乱臣贼子,不若发动城里潜伏的弟兄……”陈三咬牙切齿地说道。

    丁一摇了摇头,其实他不认为宣府守军不出迎有什么不对。

    如果出迎,那才是大大的不对。(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尺土是汉天(四)

    土木堡以后的事,丁一就记得不太清楚,不过他记得北京保卫战是成功的,英宗最后是被弄到蒙古呆了一年左右才回的大明。现在的问题不是英宗能不能回大明,而是他必须通过正式的官方渠道被迎回去,否则的话,他就算回到大明也没有用,他要怎么证明他就是他自己?

    有一件事丁一是记得的,宣府把英宗的圣旨送到京师,结果被认为是伪旨。

    这个时候景帝还没坐上那张椅子,只是监国而已。

    明明就是英宗的圣旨,硬给整成伪旨;这要英宗通过非官方渠道回去,成与不成另说,他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人家说他是假冒的,怎么办?

    所以英宗才后悔把忠于他自己的首辅、尚书、勋贵都带出来,然后在土木堡一并玩完了,要不然的话,事情就简单许多,如果说困在瓦剌大营那要混出来就艰难,但在战场上,当时只要换了衣袍,丁一用他的小队实施人质保护方案,把握还是比较大的;或是现在就是宣府附近,加上城里陈三安排了人手接应,也是有一定把握的。

    “终是没料到这节。”丁一苦笑起来,他准备的人质保护小队,压根就没派上用场,这也是他让胡山回去的原因,没用武之地,何必把花那么大精力训练的军官团,毫无价值交代在战场上?

    而这个时候陈三却说出了另一件事情:“都音部落那边传来的消息,传讯者叫巴特尔,日夜兼程赶出来的,昨天傍晚到的宣大,却是说那巫都干,准备向部落里的明人下手。他在追问先生现在何处,说要是先生不赶过去的话,那些被先生看好的明人,恐怕就危在旦夕了!”

    被丁一看好的明人?

    不,那是丁一安排好的人手,也就是那些去十来户、七八十人的部落里,当上头领的手下。

    他们按着丁一的计划,率部投奔到都音部落里。

    一开始他们并没有揭开明人的身份,但看来巫都干实在太过精明了,按着陈三这么说。那些手下都被她识穿了。毕竟他们只是训练了几个月的新兵,蒙古话也不见得多好,刨根问底在查探下去,就会发现他们当上部落头领的日子,大抵是相近的。

    那么对于巫都干来说。丁一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丁一壮大都音部落的目的,也就呼之欲出。

    吞噬。

    这也就能解释丁一为何能够毫不留情的淘汰老弱。因为丁一并没有打算要一个部落。丁一在塑造一头凶猛苍狼。然后慢慢把其中的骨架慢慢替换成为明人,最后,这头苍狼将成为明人的凶狠的咬狗!

    巫都干当然不可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丁一想了想,教陈三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陈三点了点头。随着人马哄乱之际,渐渐退到了外围去,等到瓦剌人在宣府外面扎营里,已寻不着陈三和他身边几人的身影。

    “我看情况不太好。”丁一对英宗说道。而后者在外面前镇定自若的脸色,此刻就显得苦涩,只听丁一又说道,“照这么下去,要是没有赏赐给也先,他不会放我们回去。”英宗沉重地点了点头。

    “不是钱的问题。”英宗低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这点政治智慧英宗还是有的,也先没有赏赐不会放他们走,这只是表层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大明边关守将对于英宗的态度,才是最为让英宗担忧的,因为要通过正式渠道回到大明,就得大明的文武愿意承认他的存在才行。但现在人家都不愿意开门,更别说派出官员来迎英宗回明了。

    这一点,丁一也实在没有什么好的法子,他能对英宗说的,也只有一句:“不要太过心焦,真到了那时节,你觉得没法子,跟我说上一声。到了那时,也先对咱们也不太愿理会了,想办法偷偷溜走不是不可能。”

    英宗苦笑起来,捏了捏丁一的手,却是道:“是我累了你。”

    “不说这样的话。”丁一反握着英宗的手,对他郑重说道。

    “好,再不说这样的话!”英宗把着丁一的手,如视栋梁。

    还没有等他们商量完了,外面就传来了少年阿鼠的惊叫声:“主人!”

    丁一连忙出了蒙古包,却见少年阿鼠指着西边对他说道:“那个姓袁的,在那里被几个人拏了去!我看是不好的,赶紧来与吉达说,他说不干他的事,我只好报与主人!”姓袁的,那么此时在英宗身随侍的人之中,无疑便是袁彬了。

    “主人只教我守着旗,我守好它,就对了。”吉达在那里活动着身体,总不可能一天晚坐在旗下,看着阿鼠给丁一打小报告,他却也不见得慌张,咧着大嘴笑着说道,“我要离开了,旗倒了,主人便要罚我。”却又低声说道,“那明人死活干我屁事么?”

    别说袁彬,就算是英宗,吉达也不会理的,他自认丁一是他主人,却不认得其他人。

    丁一拍了拍那少年阿鼠,对他说:“你和吉达一起守着旗就好,其他事倒不必理会。吉达,你想要去溜马便叫这小人儿看着,但若是旗倒了,却也是你的麻烦,可明白么?”吉达点头应了,丁一也不再多说,提着长刀翻身上马,向西边而去。

    向西奔出了一阵仍然没有见得少年阿鼠说的那些拏着袁彬的瓦剌人,他便下了马,寻着一伙坐在帐篷外喝酒的瓦剌人,向他们问道:“几位请了,可有看着几个草原上的人,拏了一个我的同伴?”

    那几个瓦剌人根本就不理会他,只在那里喝着,掷着羊骨头耍着,丁一见了也无可奈何,只好牵着马便要离去,却听那几个瓦剌人之中,有人喊道:“是这明狗不好!害得我输了,这回是不作数!”

    丁一又不是有毛病,不见得这么就被撩拔得去和人生事,只是认蹬上马,继续向西边行去,只是心头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带马向左奔了去,却听“嗖”的一声,一枝羽箭擦身而过,若不是方才带开马,只怕立时透胸而出!

    “兀那明狗!怎的不好好坐着让爷爷射!”只听身后那瓦剌人暴跳如雷骂道,丁一带转了马,就看着刚才耍羊骨头输了的瓦剌人,喝酒喝得满脸通红,手中擎着一张弓,却是又摸出箭来,不要惊奇于瓦剌人的猖獗,任是谁以二三万骑兵,先干掉五万大明骑军,再破二十万明军,连皇帝也俘虏了在营中,他们怎么可能看得起明人?丁一也不过八品文官装扮,便是大明首辅也在乱军之中被杀了,英国公也是全无音信想来不是被杀就是被踩踏死的,大明的百姓还是官员,对于这一刻的瓦剌人来说,在他们心中真的全无份量。

    丁一从背包里扯出偏心轮弩,踢蹬上了弦,那瓦剌人又已一箭射了过来,这回却是射人先射马,正正射中马颈,那马负痛长嘶乱踢着,丁一连忙把另一只马蹬也踢开,从马上跃了下来,就又听着弓弦崩响,丁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爬将起来,却就听“轰”的一声,那马倒在地上,犹在抽搐。

    却是喝得满脸通红的瓦剌人,又再射了一箭,把丁一的战马射死,此时对丁一又摸出一枝箭来,笑道:“明狗,这回却看你往那里……”一个“逃”字还没说出来,“唰”的一声,弩矢已钉入他的左眼,那瓦剌人立时仰天倒下,死得通透。

    那些瓦剌人跑过去看了同伴,勃然大怒,有人便要吹起牛角,却被同伴阻止道:“杀了这明狗再说!叫其他的人知道了,岂不是笑话我们?”边上同伴纷纷称是,这五人此时却是怕丁一跑掉,也来不及取弓挂弦,抽刀就向丁一这边冲了过来。

    十数步,丁一根本不用瞄准,抬手一射,当头那瓦剌人便被射得仆倒死去,丁一冷然上了弦,这时奔得快的瓦剌人,已离他不过五步,也就是十米上下,丁一压动扳机,又结果了一个。

    余下三人愣了一下,却见丁一上了弦,抽刀向他们沉默地杀了过来,那三人此时已有点胆寒,酒气涌了上来,更觉腿软,被丁一近了身,当场就砍翻一个,那两个吓得转身就跑,被丁一脱手将长刀掷将出去,从背部插入透胸而出,将他死死钉在地上;另一个机灵些想去摸牛角,不料丁一早就等着他这茬,抬手扣下扳机,一矢穿心,立时死了。

    丁一去拔长刀之际,那瓦剌人还没死透,已说不出话来,眼中透着乞求的神色,丁一踏着他的头,将长刀拔了出来,挥刀斫了两下将他颈子斫断了,算是给了他一个解脱,然后又一路走过去,每人颈上都补上一刀,从背包里取了把钳子,把几个弩矢都起出来,这东西用少一根是一根。

    “那边的人可是你杀的?”丁一向西边行了数十步,却就听得马蹄响,有三个瓦剌鞑子在马上用刀指着丁一问道,丁一回过身来,却看得袁彬披头散发,被缚了双手拖在马后,也不知道被折磨了多久,膝盖、手肘都是血淋淋的,青肿脸上尽是泪痕。(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尺土是汉天(五)

    袁彬口里还在喃喃分辨:“我不是要逃,是爷爷使我去打水。”

    丁一只是苦笑,他是记得史上有载,袁彬去寻水被瓦剌鞑子诬陷逃跑,毒打了一顿,还是英宗给了些银子才摆平事端,只不过似乎不是在宣府左近的事——诚然,想来也不可能每次袁彬被打,都会有记载。但袁彬爱哭这毛病,倒真是如史所载,一点不假。

    但那几个瓦剌人却就不耐烦了:“明狗!爷爷问你话,快些答来!”

    丁一不禁心中暗暗叫苦,寻常的瓦剌鞑子,以一对三他倒是不怕,刚才以一对六,他都一声不发把他们结果了;但这回人家是骑兵,他是步行,就不好弄了,何况这三个跟刚才五个瓦剌人却是不同,看着那体型和架势,恐怕是和吉达不相上下的角色,就算下了马,三人围将上来,丁一也无有一点把握,不过大概还是能逃得了的。

    逃,不是战胜。

    若真是吉达那样身手,一对一,刀在手,丁一不怕,但一对二,胜也是惨赢,一对三,就只能逃了。

    但人家有马啊,怎么逃?人总跑不赢马吧?

    至于袁彬,丁一又不是圣人,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个着落,还哪里有空去理会这厮?如果他背包里余下那两个手榴弹是现代的拉环式手榴弹,丁一马上就摸一个投过去,就算袁彬可能被误伤也好!沙场之上,大家一起死,或是投了手榴弹过来,就算友军会误伤——其实他被绳子拖在后面,超过爆炸杀伤半径边缘了——创造一个扭转战局机会呢?

    这在现实中,绝对是不用选择的事情。

    但丁一的手榴弹并没有碰撞引信也没有延时引信。得打火、点着火把、撸开导火索封腊、点燃……足够面前这三个瓦剌鞑子射死他好多次了。

    “我刚看着有人骑了马,从那里过来,手上的刀还滴着血,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只听他说:‘爷爷教你们耍羊骨也赖!’他要拿刀来砍我,我躲开了,告诉他是大明皇帝差我去找也先说话,他便骂了我几句,往那边树林去了。”丁一对着那三个瓦剌鞑子这般说道,虽说丁一身上有血迹。但这沙场之上的人儿,谁身上没血腥味?便是这三个鞑子,也是一样的血迹斑斑,故之他们倒也没因这一点,而认定就是丁一干的。

    当然。更多的是他们却不认为,一个明人。能杀得了那六个瓦剌士兵。

    袁彬被拖在马后。喘着气,却又哭了起来:“我也是爷爷叫我去打水啊……”丁一看着真是无语,这位先前在京师,真没看出这么爱哭。那瓦剌鞑子听他啼哭烦人,扯着绳子把他拖过来,用刀背砸了得他仆倒在地。吐起血来。

    于是袁彬便愈加哭得大声了。

    那三个瓦剌鞑子低声商量了两句,有一个就对丁一说道:“你,过去把自己跟他绑在一起!要是去树林里找不着那人,爷爷就杀了你!”他说的绑在一起。自然就是趴在地上啼哭的袁彬了。

    丁一摇了摇头笑道:“你知道宣府的守将不肯出迎接皇帝么?你知道也先现时对拿不到赏赐很愤怒么?我没空跟你嚼舌头,也先那边还等着我去商量这事,你若是担得起也先的怒火,便动手就是,我是文官,你们人多,又有马,杀我是很容易的事。”说罢却就自往西边行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对那三个瓦剌鞑子说道,“对了,这人你最好别杀死他,皇帝还要差他去叫城门,别的人,守将不识得,怕一箭就射死了。”

    走了十几步,又听身后那瓦剌鞑子喊道:“站住!”

    只听那瓦剌鞑子与同伴说道:“不要被他骗了,你们去那树林,反正不用马的,给他一匹马,我跟他去那颜那里,若是他拿话来诓我们,我就杀了他。”其余两个瓦剌鞑子听着,觉得有理,反正那树林也不过数十步远,就下了马,将一匹马的缰绳交与同伴。

    “上马来!”那瓦剌鞑子对着丁一喝骂着,“利索些!小心爷爷把你一刀结果了!”

    丁一摇了摇头道:“我要会骑马,早就在土木堡逃回京师,哪里还在这里,受你们的气!”

    那三个瓦剌鞑子便大笑起来,嘴里不干不净骂着许多明人无用的脏话,又拿刀来逼丁一,于是丁一便扮出一副战战兢兢样子,爬上了马背,那瓦剌鞑子是有心使坏的,一看得他上了马背,便拍马向前,他手里扯着丁一那马的缰绳,自然也就跟着跑了起来,丁一连忙抱住马颈,看着他十分狼狈,三个瓦剌鞑子都笑得十分快意。

    渐渐地丁一回望过去,那两个鞑子已经看不见了,马速也缓了下来,但这里却有不少瓦剌人在帐篷周围活动,好不容易穿过了这一片帐篷,丁一正想着怎么找个籍口,却听那鞑子喊道:“明狗!你不是文官么?怎么带着两把刀?是借我们草原上贵人的东西吧!快拿来给爷爷!”

    他是看见了丁一塞在背包里,那把巴达玛送给他的大马革钢弯刀的刀把,为了拔刀方便,那把弯刀的刀把自然就在硕大的背包边缘处,原本是有牛皮盖遮着,此时马上颠簸,便显露了出来,这瓦剌鞑子眼尖,看着那刀把的样式就知道不是明军的刀具,所以就诬陷说丁一偷了东西。

    “好啊,给你。”丁一伸手便去扯那把大马士革钢的弯刀,却一边说道,“这把刀是也先送与皇帝的,到时就说是你抢了去……”那鞑子气得一马鞭抽了过来,若不是丁一避得快,却就挨上一鞭了。

    瓦剌鞑子指着丁一腰间的百炼秋水雁翎刀,喊道:“那颜的东西,爷爷要不起,你把这刀给我!”

    丁一自然不肯,扯出弯刀来说道:“你要就拿这把走,反正不是我的,腰间这刀却不能给你,那是我一位旧人送给我的纪念!”说着便将那把弯刀往瓦剌鞑子手里塞过去,那瓦剌鞑子又不是傻瓜,看着那弯刀虽没出鞘,但刀柄刀鞘都极为华丽,想来也是也先那等样人才用得起的,哪里会要惹祸上身?

    似乎因为不会骑马,丁一身子一歪就贴到那瓦剌鞑子身上,嘴里犹是说道:“这把给你就是……”鞑子扯着丁一那背包,便要自己去把丁一腰间长刀扯下,却不料颈间一凉,一颗头颅便飞了出去。

    丁一甩脱了那无头尸身还扯着自己的手,抹了一把喷溅在头脸上的血,把刀看了,不禁赞道:“好刀!”这把大马士革弯刀,却真的值这声赞,方才丁一暴然发难,抽刀斜掠斩出,其实发力的距离是不足的,原以为斩断对方咽喉的一刀,谁知削了出去,竟就将整个脖子斩断。此时对阳光看了刀刃,斩断了颈椎的刃口,根本就没有一点卷刃或砍口。

    收刀入鞘又装回背包里固定好了,丁一圈马回头,看着那在地上仍不闭眼的瓦剌鞑子头颅,拍着腰间的长刀笑道:“你可知那旧人如何把刀赠予了我?便是如你一般罢了。”说着伸手从无头尸体上解下弯刀弓箭,策马向来路奔了回去。

    出乎丁一的意料,当他奔近那片树林时,那个哭哭啼啼的文质兄,也就是袁彬居然正在和瓦剌鞑子搏斗,他左手扯着在那瓦剌鞑子脖子上缠了几圈的绳子,右手拔了那鞑子的弯刀,比划着,不时往被他胁持的鞑子腿上来一下,以让另一个弯弓搭箭找角度射死他的瓦剌鞑子很难集中精神。

    只不过,文质兄在做这些的同样,不妨碍他同时哭着。

    这让丁一轻松了许多,在那个弯弓搭箭的瓦剌鞑子听着马蹄回过头来时,丁一已扣下弩弓扳机,一矢正中那厮的眼眶。哭哭啼啼的文质兄,倒是干净利落一刀就捅进了那鞑子的心窝。

    “文质兄,你能抹把脸么?”丁一下了马,扶起眼眶里还有眼泪打转的袁彬,很有点无奈地说道。这个时候突然一种危险的感觉侵上心头,丁一扯着袁彬在地上打了个滚,堪堪闪到一块大石后面,便听“夺、夺、夺!”一排羽箭,不下三四十枝,就是射在他们跟前,箭羽犹在不往颤抖着。

    丁一按着袁彬,两人射在石头后面不敢抬头,却听对方用生硬的大明官话说道:“箭,不单可以直射,还可以抛射。把兵器扔出来,然后慢慢地站起来,不然的话,你们就死在这石头后面吧!”

    松开按着袁彬的手,丁一略一探头,一根羽箭便擦着这块大石从他耳边掠过,撩起一串火花。这时却听那边有人开口道:“等等!”却对丁一用蒙古语叫道,“丁,是你吗?给我看那把刀!”

    丁一苦笑着摇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但他现在所能做的,也就是掏出背包里那把巴达玛送给他的大马士革弯刀,举过石头了。

    “出来吧,秀才。”那人看了那把刀,对丁一说道,又叫手下收了弓箭。

    因为他就是巴达玛那个当过千夫长的护卫头子,丁一也是听出了他的声音,才会掏出这把刀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尺土是汉天(六)

    “你怎么在这里?她来了吗?”丁一向这护卫头子问道。

    他摇了摇头道:“你不也来了么?这是战争,那颜召集战士,我只好重新拿起弓刀……只不过我和我的人,走得慢没有赶上那大战,草原上,还有更多的战士在赶过来,丁,回你的部落去吧,明国,完了。”

    “我走不了,我得跟在皇帝身边。”丁一点燃了嘴上的茶叶烟卷,拍拍千夫长的肩膀,“再说,大明不会亡。只要有一个明人在,大明就不会亡。”丁一说着,摘下腰间酒袋递给了千夫长。

    千夫长喝了一口,抹了一下嘴,想开口再劝丁一,但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下去,面前地上那两具瓦剌人的尸体,是岔开话题的好籍口:“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等丁一开口回答,袁彬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说:“他们三个人,和那边几个人耍羊骨头,吵起来,就把那边几个人杀了,被我们看见,他们就要来杀死我们啊,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杀的。”丁一打断了袁彬的话,对千夫长说道,“那六个,想杀我,我便结果了他们;这三个,想为难我,又虐待我的朋友,我看着杀不过,就把其中一个诓到那过去,杀了;再回来杀了这两个。”

    千夫长听着,脸上露出了笑容,往丁一胸膛上擂了一拳,却是道:“我没看错你!只有土狗才遮遮掩掩,雄鹰从来都敢于展翅飞翔!”不过他顿了顿,指着那两具尸体又对丁一说道,“这是敏安的手下。”他指着袁彬,“就算按他这么说也没用的。”

    丁一笑了笑,只是对他说:“不要提起这把刀。”

    千夫长点了点头。他知道丁一的意思,是不想巴达玛为难,他把酒袋塞给丁一,摇头道:“就算按他这么说,敏安,是不讲道理的,会去为难你。若说你是她的安答,敏安……”

    “不。”丁一摇头否定了千夫长的意见,然后他说了一句,“我走了。”便扯起袁彬。骑着那两匹被他们杀死的马,往回去了。

    路上袁彬抹干了泪,突然对丁一说:“如晋,其实我刀法不错的。”

    “噢。”

    “你别不相信,为兄又不是好大言的人!就算你不过来救我。我找着机会,也一定能逃脱!”

    “噢。”

    袁彬便愈急了。犹是分辨:“其实为兄心中并不害怕。只是要引开他们的心思,一哭起来,他们便轻看了我,懂不懂?这是兵法,虚以实之,然后才能找着机会啊……你自己先前不也是扮成不会骑马么!”他有些急了。

    “噢。”丁一依旧这么回了一声。

    袁彬长叹了一气。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半晌才开口道:“回去别说行不行?”

    “欺君么?”

    “不是!为兄是说,别说我用计示弱这一节!”

    “噢。”

    “丈夫一诺千金重,如晋。你要记得答应为兄!”

    “欺君么?”

    袁彬看着眼眶又红了,泪水在眼里打转,似乎马上便又要哭起来。

    丁一看着头大,只好对他说道:“你自己说,我不插嘴就是。”

    袁彬便激动落泪道:“好兄弟!为兄记得你这情份!”

    这日到了夜里,丁一始终预备着千夫长提及的那个名叫敏安的家伙要来叫板,但一夜无话,却不知道什么原因,竟没有人来找丁一麻烦。

    天亮之后,也先那边就派人过来传讯,说要赶去大同。

    除非丁一变身齐天大圣还是超级亚赛人,要不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余地,只能跟着瓦剌人的军队向大同出发。看着英宗在人前镇定自若的表情,丁一长叹了一声,走到他身边耳语道:“大同我有些物业,不行就让人变卖了。”

    英宗点了点头,笑道:“善。”

    倒是侍候在边上的袁彬,一副狐疑的表情,似乎在怀疑着丁一跟英宗打了什么小报告一样。丁一看着真是禁不住脸上抽动起来,这却便使得袁彬愈加起疑,路上借故近了丁一身边,喃喃道:“君子一诺啊,君子一诺啊……”

    田横,被刘邦压制在孤岛,没有任何希望的田横,还有五百位愿意与他同死的士。

    大明皇帝除了以身殉国的首辅曹鼐、英国公张辅以及那些忠于他的尚书、御史,也依旧有着对他忠心耿耿的臣子。例若大同的守城总兵官刘安、副总兵官郭登、都御史沈固,他们在接到圣旨之后,都表示愿意出城朝见英宗,并且在第二天袁彬再去宣旨的时候,他们就真的出去见了英宗。

    英宗从大同提了上万两银子,还让人把死去的守备太监郭敬、殉国的宋瑛等人的家财取了出来赏赐也先,若是丁一在英宗身边的话,他必定会劝阻英宗这么做的,这只是边镇,这么干,只会让也先的胃口越来越大;而副总兵官郭登提出派死士接应英宗潜逃入大同时,英宗居然跟历史上一样,觉得太危险而拒绝了!

    当丁一事后知道,他无比后悔自己当时没有英宗身边。

    为什么先前不潜逃呢?不就是没法确定,大明还没有忠于英宗的臣子么?现在边镇将官愿意不避生死来朝见,至少潜逃入内大同边镇就是握在手上,景帝怎么也不敢这样把英宗捏死吧?了不起就是幽禁吧?

    而当丁一说起这事,英宗居然长叹道:“若如晋在侧,或有所倚。”就是要丁一在边上,他也许就有胆子潜逃。丁一听着,真感觉想甩自己两巴掌,再甩英宗两巴掌。英宗总归是英宗,他有忽悠人的本事,他有历史上记载的,大同城外“时虏惟二十余人随侍”,依然“谈笑自若”的能耐。

    但他不是敢于割须弃袍的曹操,曹操就从没想过,弃袍割须之后,忠心的部下让马超杀了不少,其他人不认他怎么办?他根本就不去考虑这种事,只教过了这一道坎,曹某人便有一份自信,能面对所有的艰难险阻,所以他是雄霸天下的王者;英宗也不是他祖先朱元璋那样的马上皇帝,一刀一枪,从所谓“无一掬之土”的和尚,驱逐鞑子,杀出个大明帝国来的朱重八。

    他便只是英宗。

    想到这一节,丁一倒也就释然了。

    他不会象曹操那样“宁我负人,毋人负我”;也不会如朱元璋一样无情和凶残。

    但他却也就没有那样的血性、自负、勇气与决绝。

    一个人的性格,有优点便也有弱点,总是相依。

    丁一此时已经身在前往京师的路上了,因为都指挥同知岳谦、太监喜宁和也先派出的使者,与京师报信,伯颜帖木儿和也先点名要丁一同去,理由却是让丁一无法拒绝,就是先前丁一说过的“能和京师文官武将说上话。”

    原本也先和伯颜帖木儿以为英宗会不同意丁一离开,因为毕竟从头到尾,是丁一保护着英宗,又或者说,丁一是英宗这个大明皇帝,最后的一点脸面和尊严了。但在也先面前,表现了几分不舍的英宗,却在他们走后,对丁一说道:“不要回来,如晋,你在大明,也一样可以助我,如此险境……”他终究不是曹操,也不是朱元璋,他是很念旧,很有人情味的朱祁镇。

    “不说这等话。”丁一握着他的手,只是这么说,这是他第二次这么对英宗说,而这一次放弃离开的机会,是在完全没有风险的情况下。

    英宗红了眼眶背过身去,点了点头,已说不出话。

    所以,丁一踩上归途。

    喜宁一路上似乎极为得意,甚至还骑马到丁一身边,对丁一说道:“王振死了,你现在很担心吧?回京以后,没人给你撑腰了怎么办?呵呵呵!”过了一阵,又放缓了马速,专门等丁一策马走上来,又开口道,“若是你能哄得咱家开怀,咱家开口帮你支应,朝中文武,想来也不敢把你怎么样,要知道,太师数万铁骑……”

    “来。”丁一抬起头,向喜宁招了招手。

    喜宁便愈高兴,凑近了丁一,嘴里还一边说道:“咱家也是看你着实勇武,方自起了爱才之心,要是寻常人等,便是如何恳求,咱家也不会随便就答应的了……”

    却不料丁一对他笑着低声道:“也先那玩意大不大?”

    喜宁一下子愣住了。

    丁一恍然大悟,依然压低了声音:“看来不大,没把你菊花弄爽,就是这样,对吧?”

    “哪有这等事!你胡说!”喜宁气得发抖,凭心而论丁一这么说,是颇恶毒的。喜宁投也先,是靠卖大明的武备、边镇军备情况等等,来获得也先的认可的。人是卖国,若硬要说他靠卖菊花,而得到也先赏识,也实在太过玄幻。

    “噢,也先都不愿暴你菊?你就每天被也先口暴?操,我说呢,你怎么一开口说话,就一股猥琐味道,原来整天跪着舔。”说着丁一挥手抽了喜宁一记极为响亮的耳光,脸容严正,声音洪亮地对喜宁训斥,“我怎么会同意让你舔呢?你怎么有这种癖好呢?学生绝无龙阳之好,不喜欢男人或太监给我跪舔!你离我远一点!太恶心了!”

    喜宁捂着脸,指着丁一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教看风云手(一)

    同行的瓦剌使者有听得大明官话的,都一脸惊愕的望着喜宁,让太监感觉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不过这厮能卖国,也真不是寻常人物,过了一会,他又策马奔到丁一身边,向后者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丁一看着他脸上鲜明的五道指印,低声道:“你真想知道原因?”

    “是!”

    “因为我就是想抽你啊。”丁一说着,抬手又是一巴掌,“啪”极清脆的响亮,却又说道,“滚!”

    喜宁被抽得后槽牙都松了,捂着脸欲哭无泪,却不料身边一阵膻腥味道侵袭而来,五指指甲尽是污垢、长着老茧粗裂的手抚上他的脸,开口便是让人闻之欲倒的口臭:“夜里你来寻我,我让你舔!”却是护送他们一行人入京师的瓦剌骑兵小头目。

    “走开!走开!”喜宁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岳谦回头看着气急败坏的喜宁一眼,却对身边的丁一低声说道:“丁大人,宁可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何必呢,唉……”喜宁是个会使心眼的,这一点岳谦是很清楚看在眼里,他敬丁一是条汉子,所以才劝了一句。

    丁一冲岳谦抱拳道:“岳大人说得是,只是心中郁积,看不惯那厮的嘴脸。多谢大人提醒我!”岳谦原以为丁一会听不进去,因为土木堡之前王振是丁一世叔,别看岳谦是锦衣卫都指挥同知,王振正是他该管的上司,遇着丁一,一句侄少爷是少不了的——要丁一是跟王山、王林那操性的,那还得看心情乐不乐意应他;现在虽说王振没在乱军之中,英宗明显也是倚重丁一的;再说丁一是文官。士林中人向来看不起厂卫啊!

    想不到丁一倒是通情理,岳谦便也高兴,和丁一攀谈起来,这赴京一路,倒也不寂寞。

    去到京郊已有大明游骑侦察,岳谦恐怕京师守军误会,等下生出误伤之类的事,便教那瓦剌使者缓行,他上前去先打个尖,丁一策马也随岳谦而去。喜宁在队伍咬牙切齿地诅咒着,最好这两人都被京师守军乱箭射死,方能解得心中之恨。

    丁一与岳谦拍马奔出里许,便看着远处有着锦衣卫服饰的三骑从官道树林奔出,手中擎着弩弓。远远喝道:“止步!你们从何处来?”岳谦气得胡子发抖,在瓦剌人那边被欺负倒也罢了。怎么说也是锦衣卫同知。袍服虽然污脏,但也没理由看不出是锦衣卫的高官,这三个真是好胆,就这么拿着上了的弩指着他和丁一。

    这时却听身边丁一笑道:“胡山还是许牛?”

    那三骑听着不禁勒住缰绳,商量了两句,便有一骑奔了过来。有还离着二十来步看着丁一面容,却就高声道:“是先生!是先生!”奔到跟前,那锦衣卫滚鞍下马冲着丁一就拜了下,哽咽道。“先生!天不绝忠义之士!想煞弟子了!”

    倒把边上岳谦看着目瞪口呆,他出使瓦剌,却不知道丁一收了一班弟子的事情。

    那两骑锦衣卫也奔近了来,都是立时混了下马拜了,这年代尊师重道是一回事,但更重要是的,丁一把他们从一个军户提拔出来,又教会了他们断文识字,这恩情实在重。

    大明朝没有九年制义务教育的,识字率是少得可怜,如果连只会写自己名字的人都算上,那大约能有二三成;勉强能蒙明白城门外帖的是海捕文书的通缉令还是大赦天下的告示,那恐怕只有不到百分五了;若是读懂家书的人——古代的书信可是没标点的,例如“驾再巡狩淮留守如故时汉王潜蓄夺嫡之志忌淮尤深日伺间隙言其过遂逮系之”这么来的,所以不单要识字,还要断文,也就是断句——怕就百里挑一;若能写家书的人……要不一个秀才那么牛逼?

    当然,更为势利一些,丁一就是他们的恩主,如是失了丁一这颗树,他们这些人也就无依无靠了。虽然陈三有报过信,说是先生无碍,但哪里及得上自己亲眼看着丁一全须全尾回来啊。

    “生受你们这份心了。”丁一笑着虚扶了一下,对他们三人说道,“起来吧,身上若有职事,先办差紧要。”看这三人在这里巡视,不象是来踏青的,所以丁一便对他们这么吩咐。三个锦衣卫略一商量,其中两人又跪下冲丁一磕了头,上马向京师奔去。

    “先生,大师兄说此时我等不应惹人注目……”留下那个锦衣卫,便把这几日的事一一向丁一禀了。却是胡山领着他们撤了回来,将英宗的圣旨呈了上去以后,却是没有人理会他们,直到昨天李贤才领了一个兵部的主事过来,分派他们出城来充任侦骑。

    这锦衣卫说着,却就有些不忿:“又不时有人要来金鱼胡同探头探脑张望,弟子当值时擒着两人,原想将他们剐了,谁知大师兄却说不可给您老人家招惹麻烦,也不让我们拷问,却就这般放了他们去。弟子想着憋气,先生,我等随您上了沙场,圣驾都见过,鞑子也杀过,岂是那些腌臜货可以来窥探的!”

    “行了,牢骚不少啊,回去再说。”丁一笑着打断了这个锦衣卫的话,却指着岳谦说道,“这位是同知岳大人。”那弟子便给岳谦见礼,岳谦看着暗暗称奇,这身着小旗服饰的锦衣卫见了他这锦衣卫指挥同知,中间不知道隔多少品级,居然不卑不亢,却听丁一说道,“他们在我这里学些诗书文字,算起来是我的学生,所以便叫我一声先生。”

    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岳谦是深谙其中三昧的,自然也就赞几句,拿捏着长辈的架子,却不提自己该管的官职,一路走去,倒也是有说有笑,一时间仿佛那二十万大军溃散的事,都如一场梦也似的。

    但还没到城门处,便见两匹马奔了出来,落在后头那个却是刚才返回的锦衣卫之一,前头这位却是穿着五品文官袍服的李贤,远远便叫道:“三弟!三弟!真的是你!哈哈哈!”奔近了,看着丁一下了马,李贤一勒坐骑也急急跃了下来,谁知道那马还没停马,他身手其实也蛮一般,踉跄着差点摔得狗啃泥,还好丁一连忙抢了过去把他搀住。

    可见这李贤真的是把丁一当作自家兄弟,不然讲究读书养气的人儿,坐到五品大员,哪里又会如此失态?李贤把着丁一手臂,却是有点高兴过头,语不成调:“好、好,回来便好……好,好……”

    丁一心内却是极感动的,只不过岳谦在旁边,后面还有一队使者呢,也只好把这事与李贤说了。谁知道李贤一听,根本不与岳谦打招呼:“圣上使如晋宣旨?圣上使如晋入宫见太后?圣上有委如晋代天巡狩?”

    岳谦这做老了官的,那是挑通了眼眉的人物,此时的锦衣卫可不比王振在时的锦衣卫,朝中什么情况现时也不清楚,唯一听闻就是王振不知所踪,他哪里敢去喷李贤?老老实实答了:“不曾。”

    李贤板着脸对丁一道:“那便是了,自有相关官吏去接待寄上勾割,干如晋底事?三弟,随为兄来!”说着不住催丁一上马。

    岳谦极会做人,当即便对丁一说道:“丁大人不妨便与李大人一述别情吧,若是有事,某再使人……”

    “使什么人?”李贤几乎是把丁一硬生推上了马,自己翻身上马听着岳谦这话,却就黑着脸道,“若是通译事务,去寻四夷馆;若是寻宛平县县丞,着部院行文到宛平就是;若是那局大使的干系,请去兵部与于大夫说话!如晋与你们的事,却是不相干的,这点需要撕撸清爽!”不由分说扯着丁一缰绳便自往京师方向直去了。

    留下岳谦愣在那里,待得李贤和丁一去远了,他才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其实,看来李贤是极不客气,但岳谦却知道李贤是在帮他的。

    宦海沉浮这么久,使得岳谦从李贤的语气和简单几句话,就能听出现在朝廷的局势,怕是不大好的了。

    纵然丁一的对于政局的敏感性没有岳谦那么敏锐,但他也能感觉到这背面后的惊涛骇浪,这不是说说而已,因为李贤不单押送一般把丁一送到金鱼胡同的宅院里,而拖着丁一奔书房去了,连闻讯赶过来的柳依依和萧香莲,都被李贤走出书房门口,喊令止步。

    没错,喊令止步。

    便只一句:“止步,有事议。”根本没有解释,也没有应有的礼貌或客套。

    李贤虽然倔直,但终究是读书人,极讲究守礼的,对于丁一的妻妾,平时也是很客气。这回却是大反常态,天然呆被柳依依扯着往回走了几步才回过神来,却便不依了,嚷嚷道:“我要见师兄!凭啥不让我见师兄?”又对着书房里叫道,“师兄!咱不当这劳什子官了好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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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教看风云手(二)

    柳依依是有眼色的,连忙好声劝她,但天然呆这性格,平时是完全人畜无害的模样,一旦认了死理,却是倔得可怕,否则她当初也不会硬扯着黄萧养跑来京师寻丁一了,不就因为她认死了丁一铁定有办法么?

    听着柳依依来劝阻她,天然呆就生气,怎么也是行走过江湖女侠,真一翻脸柳依依哪里扯得住她?还好丁一走到书房门口露了个脸,对她说道:“师妹莫胡闹,再胡闹师兄打你屁股了。”

    天然呆听着,“噢”一声这才消停下来,柳依依冲丁一唤了一声:“丁郎。”虽只两字,但那眼中却是说不尽牵挂,看着丁一点了点头,她这自小惯看他人脸色,自然明白此时不应在此碍着丁一和李贤说话,便咬牙忍着泪,强笑着行了礼,拖着天然呆离去。

    “大兄……”丁一被李贤搞得有点愕然,回身到书房坐定,却就开口冲李贤问道。

    谁知李贤抬手止住他的话头:“你不要说,为兄不与你争辩,今日无论如何你得听我安排。不要寻根究底,你当我是兄长,便什么也不必问,死死记住我跟你说的这些事便是,明白么?”

    丁一点头应了,却见李贤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却又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才停下步子来开口道:“旨意下来之前,不要出这宅院,但在家中好好呆着,你可能做到?为兄不管你在宅院里如何胡天胡地还是睡生梦死都好,你便是实在憋得慌,想寻短见也不要出门,可明白?”

    见着丁一点头,李贤却又道:“不见客,无论私交还是公务。便说沙场受创甚重,无法视事便是。若是有人催逼,你便辞官。这点你可能做得到?”这其实很过分了,不是变相地软禁了丁一么?就是瓦剌人大营,也不曾这样拘束过丁某人。

    但丁一依旧点头。

    若是商辂跟他说这些话,丁一只会笑笑说:“好啊、好啊。”说完之后根本就不会去当回事。但李贤不同,患难方见真情,那回丁一被刺杀,商辂报了信就连忙溜了,李贤不避生死坐镇丁宅。为丁一护住家小;再往前去,风三为难丁一之时,李贤与丁一从未谋面,只为良知与公义,不顾身份赶来解围。

    不必管李贤在史书上评价如何。丁一也不太清楚,除了土木堡战役。其他的包括英宗如何北狩之类。丁一都没什么印象只知个大概,何况于李贤?毕竟丁一只是一个军事爱好者,不是明史研究人员。

    但生活中的李贤,便足以让丁一信得过他。

    轻信人言不足取,又说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但如果人生之中。连一个可以毫无保留信任的人都没有,绝对是可悲的。

    李贤无疑便是丁一可以毫无保留信任。

    “为兄知你性子,你使那些弟子出去打探消息无妨,但切切记得。不出门,不见客!”李贤看着丁一郑重应了,似乎方才放下心头一块大石来,吐出一口浊气,终于脸上有了笑意,“你不问为何这般安排?”

    丁一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必问。”

    “好,三弟,为兄此去必尽力周旋,绝不教人害了你!”李贤激昂地这么说了,没有再多一句话,便匆匆离了丁宅而去。

    这时报自然有下人奴婢奉上手巾、热茶,丁一净了面洗了手,端得起茶来,这宅院里的茶,自然不是瓦剌人那边厢的茶砖可比的,还没入口便觉清香扑鼻,切去茶沫喝上一口更是口齿留甘。

    丁一突然有种感觉:重回到了人世间。

    还没得他伤春悲秋季或再抄袭上两首诗词,却就听丫环来报,李老太太过府来了。

    丁一“扑哧”一声,一口茶从鼻孔里呛了出来,好一阵咳嗽停不下。

    李老太太,自然就是李贤的母亲了。

    这看来李贤是真不放心吧,担心着无人劝得住丁一,把自己老娘都送来,镇着丁一。

    丁一连忙迎了出去,这老太太看着丁一,眼泪却就下来了,一把将丁一揽到怀里,却不许他跪拜磕头,老人家一个劲地哭着,却是道:“贤儿这做阿兄的,真是不晓事,哪有让你这孩子留下的道理?牛马那大畜口,驮一个人也是驮,驮两个人也是驮,他这么多年都读到狗身上了,就不知道把你也拉上马……”

    老太太不懂得沙场之上是什么景况,也不知道李贤是怎么师覆得脱的,感情还以为走亲戚,驮一人是驮,驮两人也是驮……但正是她这极纯朴的话,让丁一不知道为什么,瞬间眼眶便红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不由自主地开口叫道:“娘!”

    有些事,不是讲究逻辑如何严密,不是看多会说话,不是多有道理。

    而是情意。

    若是李老太太说李贤怎么不把马让给丁一逃跑,无论怎么情深意切都好,丁一绝对是不会如此的。正是她那头放不下李贤、这头也放不下丁一的心,才是真真切切的出自一个母亲的关爱,才叫孤儿出身的丁一,泪如雨下不能自已。

    京师里弥漫着悲伤和颓丧的气氛,二十万明军的溃散绝不只是一串数据,那是多少人家的儿子、丈夫,那是多少闺中女儿的相思……掩不住的破败,遮不去的伤怀。更何况于这二十万明军是京师大营的主力,如今,京师是极度空虚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设防,不是不愿设防,是无防可设,哪里生出来可以使用的精兵强将?都败得精光了。

    “先生!”李贤唤了一声,便持礼站在旁边等候着,事实上他很清楚,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提丁一这个八品小官的事,但他是李贤,他不能不提,那是在乱军之中不顾自身性命安危,先行安排自己逃离的高义;那是有机会逃生,却折返回去守护君主的忠臣;那是可以不问原由,听任自己安排的兄弟。

    从头到尾李贤没有跟丁一说过一个谢字。

    只因为他知道若自己是丁一,也必会为对方做同样的事。

    所以,他便在做着同样的事。

    先生依旧清瘦,近日竭精骇力的操劳,更让先生的双颊愈为削瘦了。

    他每天恐怕睡不上二个时辰,但似乎有着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支撑着先生,使得他总能有条不紊、滴水不漏处理好手头的公务,一件又一件如同永远也没有尽头的公务:“有粮草发下去,募兵。”先生对着堂下官员吩咐了,看着对方应了出去,却又对边上候着的那个武官说道,“兵甲发下去,捉紧操练……”、“诸门防御派员监督……”

    “原德,有何事不决?”先生终于处理完手头一堆需要决断的事务,对李贤问着,又唤仆役端茶上来,示意李贤先用些茶水,却是一脸肃然地说道,“朝中大员随御驾亲征,如今竟无音信,你我政见虽有分歧,此时却须精诚一致……”

    “先生,贤是求先生看在士林一脉,不吝援手。”李贤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端起那茶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那真是极差的茶,别说三品大员,就是丁一这八品县丞,抛开王振这一层身份,单是县丞的公事房里的茶水,也不至于差到这个程度。

    坐在堂上的先生闭上眼片刻,睁开眼点头道:“原德是为丁如晋家眷而来?不须担忧,听得前方溃逃回来的文武官员、士卒脚夫,有许多人作证,丁如晋在溃兵潮中逆流而上,领着数十门人弟子,杀敌上千,真万人敌哉!最后还有不少人看着他持长刀护卫圣上跟前,听得他掷地有声‘大明宛平县县丞丁一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几近张翼德再世,老夫原以为是谬,但问得数十人,皆如此,想来无误,真赤胆忠心!”

    先生喝了一口茶,似乎茶对他来说,能解渴便好,完全不在意好坏,却听他又说道:“粉身碎骨全不怕啊!丁如晋真乃表里如一大丈夫哉……再说他辞王振高官厚爵之事,也是人皆知之,不论朝局如何,何至于牵连到丁如晋家眷?原德多虑了。”

    李贤听着,只是不住苦笑。

    是,丁一若是死了,真的不必担心谁会为难他的家小,这一点丁一算是成功实现了自己预期目标:在王振倒台以后,自己身边的人不会因此被连累。现在王振生死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丁一家眷真的安如泰山。

    只是,丁一并没有死,他不单好生生地活着,而且还回到京师。

    这就不一样了。

    人若死了,就完了,特别是一个八品小官,真的不论谁掌权,会闲到蛋疼去对一个风评极好、赤胆忠心、为国殉难的八品小官家眷下手?就是先前有怨,也不会愿意去做这等样事吧?能掌权的人,又不是风三公子那等角色。

    但问题是丁一没死!

    “如晋回京了。”李贤摇着头对先生说道,“圣上在瓦剌人营中,派了指挥同知岳谦、太监喜宁过来,还带着瓦剌人的使者。但是先生,如晋身上并无所托,只是圣上教他随队伍回来罢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教看风云手(三)

    先生抬手止住了李贤,他闭上了眼睛,他要想想,因为丁一没死,而且溃军之中很多人说,最后丁一就守在一个身穿华丽甲胄的贵人前面,想来就是大明天子朱祁镇无疑,丁一身前的明字战旗是整个战场最后一杆没有倒下的战旗……也就是说,如果丁一说话,很有可能,就被解读成为,是英宗的意思。

    “我教如晋不得出门,不得见客;家母待如晋若已出,现已去了如晋府中。”话说到这节就很透了,不用说老娘去镇宅,以免得丁一背后不听话云云。

    先生点了点头,睁开眼道:“他若不说话,自然不会惹祸上身。”

    “怕只怕宫中召见!”李贤苦涩地说道。

    先生敲着桌面,半晌笑了起来:“便是宫中不召见,丁如晋,他会不说话?”

    李贤有些着急了,连忙开口道:“贤再去与他分说利害……”

    “老夫不会因权阉势大,委与屈蛇;丁如晋也必不会因自身安危而三缄其口。”先生站了起来,很认真地对李贤说道,“他与我于谦,是一样的性子,一样的人。”

    李贤很感动,先生便是先生,千古正人,他离开时连脚步也轻快了许多。首辅没在了乱军之中,兵部尚书邝埜也同样毫无音讯,现在朝廷之中,便是兵部侍郎于谦于大人在主持大局了,他肯保丁一,还有什么问题呢?

    只是李贤却不知道,在他离开以后,于谦长长叹息了一声,却是自语道:“丁如晋,丁如晋,你可知。忠义当推岳武穆,落得惨死风波亭……便是评书中一身是胆的赵子龙,终生也不得独掌军权……”

    丁一不是岳鹏举,也不是赵子龙。

    他对胡山、朱动一众弟子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防着于谦于大人。”

    在弟子们疑惑的眼光里,丁一便对他们说道:“因为他太清廉了。”

    也许于谦说得对,丁一真的跟他是一种人。

    连质疑别人理由都这么异曲同工。

    “可是,都说于大人是难得的清官……”胡山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厂督有一阵子想给于大人罗织官名,学生当时也被指派去收集于大人的罪证。但却发现于大人是真的清官,他家吃的糙米,喝的劣茶,别说和现时咱们吃用的,就是还没有投入先生门时。学生平素用度,都比于大人要好得多。”其他的弟子。也纷纷称是。说是自家在卫所里,也曾听着于大人的刚正不阿的好官声云云。

    丁一听着不禁略有些失望,这时便听得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朱动开口道:“那做官做去干屁么?反正要是这于大人是老朱的亲戚,那老朱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别说关照一下亲友,连自个都住小破院子里,吃喝还糙米劣茶。别说当官,活着也没啥劲吧……你们别笑我,我是个俗人,就盼着好吃好喝!”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许牛笑道:“老朱话糙理不糙。我也觉得于大人,有些过了,怎么也是三品大员,至于糙饭劣茶小破院子过日么?人无好,不可交,感觉先生说的在理,这于大人还真得防着,要落他手里,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就是……”

    “是人就不可能无所好,只是方向不同了。”丁一听着朱动和许牛的话,不禁笑了起来,“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一个对于衣食住行了无所求的人,他所谋的,不外就是青汗留名。”

    如果说单纯的权力**,并不贴切,人是有不同的需求层次,若说做到了五品大员,对权力有着强烈**还说得通,一个人官做到三品,钱、权对他来说,真的已不是第一需要的了,正如辛弃疾所说的“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大约才是最为贴切的写照。

    如果后世张居正抄家抄出几百万两白银的,还说好名之余还好权、好富贵,对于于谦这种死后抄家只有几十两银子的清官来说,他更在意是汗青留名,或者可以更刻薄点,他唯一在意的,唯一喜好的,就是生前身后名。

    “谁挡了他的路,就是泰山当前,于大人也会撞上去,用他的清名,用他的浩然正气,把这山撞个粉碎。”丁一说着眼光却渐渐冷了下来,连笑着弯起的嘴角也如刀,“王世叔在时,不论权势滔天,也不能让于大人低头,他与王世叔誓不两立,为何?权倾朝野!”

    或者于谦要的不是权,但他要实现生前身后名,就必须有施展一身抱负的空间。

    没有权力,守望城门的老军,会赢得生前身后名么?可怜白发生倒是真的。

    “而现在,权倾朝野的便成了他于大人,若是谁想改变这一局面,于大人必定与他誓不两立。”这是在破坏于谦施展抱负的空间,如何不成仇敌?“他不可能会迎皇帝回朝,在公在私都好。所以,你们在外面,别得意洋洋,老说什么保卫过圣驾之类的话,可明白?”

    丁一当然知道拥立新君不失为正确的办法,历史上已证明了这一点,于谦于大人也是有大功的,这也不需要去论证什么。但是这位于大人真的纯粹到了一丁点私心都没有吗?丁一却就认为不见得了。人总有私心,或多或少,雷锋做了好事,还记日记呢;就算是千古正人,就完全没一丁点私心?

    一众弟子听着,能完全听得懂的,怕没几人,但大致意思总是了解:不外就是迎了皇帝回来,于谦于大人就不可能和现在一般,权倾朝野;所以大家不要老去提在土木堡护卫皇帝立下的功劳。

    但也有人听着,便哽咽着说道:“先生,那六子他们,不是白白送掉性命,连个好声名都没有么?”六子他们,指的就是在土木堡战役里,丁一率众与瓦剌骑兵对冲时,死掉那些学生们。

    “咱们为的是什么?”丁一并没有去抚慰这个弟子,反而这么问道。

    片刻间便静了下来。

    “为大汉崛起!”一众弟子起身答道。

    丁一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六子他们不会白死,相信我,终有一日,他们会得自己应有的声名,但不是现在。”丁一重重抚了抚自己的脸,却对胡山说道,“在宅院入门的照壁,使工匠嵌上九颗小星,我们出入宅院,便会常常看,他们便活在你我心中。”

    胡山点了点头,丁一又对弟子们说道:“每年清明、冬至,祭祖之时,我们便也为他们奉上香火,当然这是权宜之计。相信我,将来会建一个英烈祠,这些兄弟都会得香火祭拜的。”那些弟子听着,方才渐渐褪去了颓然的表情。这换成谁也不好受,身边袍泽为国捐躯,连吹嘘一下都不行的。

    “皇帝。”许牛突然开口道,“只要皇帝回来,六子他们才能得到自己应有哀荣。咱们这些人,从皇帝落入瓦剌人手里时,就与于大人势不两立了。这也是为什么先生一定要护住皇帝的原因。”

    丁一点了点头,除开陈三,这些弟子里有点见识、有几分脑子的,也就是许牛了。

    有一些话,是不能由丁一来说的,比如许牛现在说的话:“去他妈的清官,大伙却是要记住,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生前身后名,莫过于开国,次之就是拥立了!于大人一定是要立新君的了!”

    “不要这么偏激。”丁一止住许牛,却是对着大伙说道,“观其后效吧,如果他真能振兴大明,使汉人崛起于世,重现汉唐盛世。那么咱们便隐忍下去,退一万步说,为师保你们终生富贵,还是不在话下的。”

    现时这些弟子,是知道丁一在淡马锡有着基业,又在草原有着自己的部落,所以丁一这话,绝对不是吹牛,当下倒也纷纷道:“没错,若是他于大人能济得了事,我等便与先生出海去、出关去,到番邦拥戴先生为王!”

    “胡说八道!”丁一笑着止住那一众弟子的话头。

    胡山这稳重人却来凑趣:“道不行乘槎浮于海。圣人便是如此说的。”

    丁一抬头往他后脑勺扇了一巴掌,心中却暗暗有些苦涩。

    这些弟子对他倒是极尊重的,说句不好听,事之如父,是真有这感觉。

    但他们是人,不见得丁一随便说句什么,但如机械人一样,毫无私心,感觉他们会执行命令,按丁一所要求的去做,但始终他们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但丁一不禁自问,如若他们全无私心,自己又能放心吗?

    是人,就有私心。

    若全无私心,只能说所谋者大。

    就如于谦于大人,或是说,便如丁一丁如晋。

    这时却听月门那边传来小公爷张懋的声音:“先生!先生!”叫喊着奔了进来,一下子扑进丁一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眼泪鼻涕把丁一身上糊得到处都是,嘴里泣不成声地道,“先生,我父亲他……呜呜呜……”

    想来英国公张辅没在乱军之中的意思是传了回来,这小公爷哭得泪人儿一般,周围一众弟子和丁一好声安慰着,张懋哭着哭着,却便在丁一宽慰之下,于丁一怀里昏睡了过去。丁一长叹了一声,抬头对着随张懋而来的如玉说道:“你可好么?”(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教看风云手(四)

    “少爷牵挂了,奴奴无恙。”如玉望着丁一,幽幽道,“少爷,你瘦了。”丁一奔波草原又再赴战场,哪里能不掉膘的?自然是瘦了,“张老侠去了的消息传回来,国公府里人心惶惶,更有些旁支在暗中活动着,这孩子一路硬撑,昨日亲手杀了两个府里想作乱的奴才,实在是不容易。”

    丁一听着点了点头,还真是这从小服侍他长大的丫环贴心,不等丁一问,却就把该禀报的事宜,说得通透,不使丁一费神。这时边上一众弟子,纷纷向如玉行礼,口称师叔,如玉一一还了礼,却对他们说道:“都是没眼力价的,你们先生回来到现怕有两个时辰了吧?一身衣服都还没换!你们这些当弟子的,就这么孝敬自个先生?都滚都滚,该干啥干啥去!”

    那些弟子倒是极服气如玉的,别看她年纪不大,又是女人,但她自小被丁一那位大明黑社会老爹教导的一身功夫,这些日子丁一没回来,胡山有点镇不住场面,有人叫嚣胡山不是东西,扔下丁一不管,便要三五人结伴去寻丁一;又有人说要去卫所纠结一些旧日的兄弟,无论如何也要把丁一抢回来;更甚的,还有说草原上不是有咱们的弟兄么?纠结了人马,杀去瓦剌大营……

    如玉过来两回,单对单没披甲的情况下,这些弟子至少有二三十个被她狠狠教训过,这些人方才老实了下来,要不还指不准乱成什么样子。众人被她训斥都不敢出声,只是望着丁一,看丁一笑着点头,方才各自散去,却听如玉又对胡山说道:“布哨。三十步内不得有人。”

    “是。”作为一个执行者,胡山倒是极为称职的。

    如玉附嘴到丁一耳边,几缕秀发拂过丁一面庞,却让丁一有些逸思,只听她道:“奴奴带了个人过来,她说要见你,奴奴寻思着却不能让那丑八怪知道,要不那女人是个醋坛子,指不准又生出什么事来……少爷!你好坏!”

    却是丁一看着她那瓷人儿也似的俏脸,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

    来的人却是熟人。便是先前在英国公府里,见过那个女郎,也就是上回那个来讨要曲谱的丫头的主人。

    “舍弟年幼,多蒙先生照拂。”她入得来看见睡在丁一怀里的小公爷张懋,却就行了礼。落落大方地说道。本来未出阁女儿家,这么孤身来见丁一。并不见得就很合乎这时代的规矩的。但她身上却全无半点尴尬的神色,举止之间从容不迫,绝没有一点“有话偷偷说与你听,切莫使人知道我来会你”的猥琐味道,所谓大家闺秀气质,莫过于此。

    气质是什么?

    几百年后。只要是身段平坦些的女人,戴个眼镜,就能自许知性了;

    甚至“气质”更是沦为对于找不出优点可以赞美的女人,最后一句的恭维话。

    但当这女人坐在那里。丁一却便感觉到,这才叫气质。

    她不必炫耀自己的家世;也不搔首弄姿作态来展示自己的容颜;更不会开口就抛书袋以显得自己学富五车。她便是她,坐在那里就是让人生不出邪念,凛然不可轻褒,她的举手投足,便使人觉得这就是女性的典范,温文尔雅是她的坐姿;人淡如菊是她裙裾那点不起眼的纹路;或是所谓绰约两字,是她衣领那祖母绿的领扣;明艳是伊耳边那绿松石的耳环晃动时带起的影子……

    这就是气质。

    不必炫耀,不必做作,不必平坦如镜。

    “宫中若有相召,先生须早拟对策为好。”她的话不多,她的声音也不格外的甜美,只是使人觉得极为舒服,“当断则断,迟则祸哉。交浅言深,是屋破梁朽风雪夜来天欲崩。”她说罢,微微点了点头便辞去了。没有傲踞也没有骄横,只是让人感觉,她抛开了一些世俗的客套,显得真切。

    这时张懋已在丁一怀里醒转,胀红了小脸爬了起来,他颇有一些不好意思,对于自许男子汉的小孩儿来说。丁一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你很不错,记住,护住太子,不管他是不是太子。”

    “学生明白。”张懋肃立答着,他虽然年幼,但这大半年的训练也让他有了些令行禁止的味道,说起正事,是不敢调皮的。

    这时外面却传来啼哭声,还有胡山的喝问,过了半晌,胡山入来禀报道:“先生,门子让人打了,是五城兵马司的人。门子就在外边,您看?”丁一点了点头,示意胡山去把门子领进来问清楚。

    门子仍是刘铁提拔的那个小厮,这年把的时间,吃喝不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身子倒是拔高了一截,只是少年终归是少年,一见丁一就跪倒在地,放声痛哭,丁一说了两次:“且莫哭,好好说话。”他依旧还是哭个不停。

    边上张懋看得火起,冲过去就是两脚,倒是立马就消停了。

    丁一摇了摇头,胡山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军官,不单比不上陈三,连张懋也比不上。

    “……领头的是五城兵马司的几个副指挥使,小的认得其中一个是姓孙的……他们说咱宅院里窝藏着白莲教的妖人……”那小门子断断续续地说道,两道清鼻涕滴到嘴上,想去抹又怕张懋打他,丁一示意他拭了,才又说道,“小的就问他们,缉拿白莲教这等事,不是该锦衣卫管的么?什么时候轮到五城兵马司说话?于是他们就打了小的两耳光,还说让老爷开中门迎他们进来,要不他们就是来抄家……”【注】

    丁一听着笑了起来,对胡山道:“赏他,这孩子是个好胚子,有空训练他一下,看能不能用。”不为其他,就为他敢质问五城兵马司,缉拿白莲妖人这事,怎么归五城兵马司管这一点。就足够让人高看几分。

    这不是骄横的仗势欺人,怎么说也算有理有节,而且有胆。

    胆字说来简单,似乎是个人横下心,都能有胆一样。事实上历史上多少次坑卒的屠杀,异族入侵的屠杀,包括女真对蒙古的减丁,倭狗在南京的兽行,胆字,真不见得逼到头就人人能有的。要不然也不会火车站里,几个暴徒拿着刀就砍死砍伤那么多人了。

    胡山应了,带着那小门子下去。

    张懋却开口道:“先生,弟子去把那几只狗赶走吧,听我姐姐说。您现在不合适见人……”

    丁一听着真是哭笑不得,什么叫不合适见人?感觉跟没脸见人一样的。不禁抬手扇了张懋后脑勺一巴掌。笑道:“是不合适见客吧?什么脑子!”

    如玉却在边上说道:“少爷,你别老打他脑袋,会变傻的!”

    张懋深以为然,捂着脑袋拼命点头:“师叔说得极是,都是让先生打傻的……啊,不玩了。先生,弟子错了!”却是被丁一捏住小脸蹂躏着,逼于形势张懋不得不改变立场,“一打就打开窍了!”

    丁一笑着揉了揉他脸蛋道:“小子。算你有心,不过,丁某人还不至于需要靠学生来保护我的地步。”说着丁一便喊道,“许牛呢?”看着许牛跑了进来,丁一便对他道,“全员集合!”

    此时五城兵马司的一大班兵丁围在宅院外面,几个副指挥使在门房坐着,其中一位姓徐的副指挥使向另一位副指挥使问道:“金兄,不是说厂督死了,那咱们还干嘛还要先礼后兵?直接进去不就得了?这厮从来不曾孝敬咱们,何必给他留着脸面!”

    金副指挥使抚须笑道:“别忘记他还有两位义兄呢,虽说现在不知道会不会还认他这个结义兄弟,但我等总归还是得有点顾忌为好,再说,丁某人在士林的声名,也不是你我可以无视的。”兵马司的指挥使并不是武官,他们多是监生的出身,所以丁一在士林的名声他们却也是知道的。但他们这些在士林也不起眼的角色,有些东西却是不通透的,按他们却以为,李贤和商辂是因为丁一有王振这世叔,所以才会和丁一结交的。

    “落架凤凰不如鸡!”另一位姓孙副指挥使不屑地说道,“厂督死了,不知道多少人要这丁某人好看呢!总之这厮如果好好说话,按着规矩请我等进去奉茶述话,老实地出点血,也就罢了,若是拿大,我等便把这桩办成铁案,管教他翻不得身!”

    徐副指挥使颇以为然,又出了门房去将那些蹲坐着兵丁一脚一个踢了起来,却是道:“都精神些!把差事办妥了,少不得赏你们一席酒喝,要是办砸,却要你们好看!”那些兵丁连忙爬起来,挺胸收腹做威武状,看上去蛮是回事。

    这时丁一带着张懋和许牛还有其他四、五个弟子,终于从宅院里行了出来,那孙副指挥使一看着,便冷哼一声,一副只管抬起下巴看人的腔调。丁一行近了,却笑道:“诸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未请教诸位如何称呼?”

    那金副指挥使倒是开口向丁一介绍了几人的姓名,丁一点了点头又问道:“却不知道这小门子为何得罪了诸位?竟惹得诸位上门来打他?不妨一一道来,若是门子理亏,丁某自然会给诸位一个交代。”这话听着客气,实则极损。

    这几个副指挥使也是从监生出身的,哪里别听不出来?不外乎就是丁一认为他们的也就配跟丁宅的门子结怨!当下那孙副指挥使跳将起来,暴怒指着丁一喊道:“姓丁的,你的事发了!”(未完待续。。)

    ps:  注:按《文教资料》2010年3月中旬刊王瑞《明朝五城兵马指挥司述略》所提到的,这个衙门主要就是城管。对于“京城各厂大小沟渠、水塘、河槽”的疏通、“街市斗殴及奸淫赌博、撒泼抢夺”、“窝藏逃军、逃匠、囚徒、盗贼者”、“多占民田、掠民财者”、“邪术”、“发卖食盐无文引”等等事务,对于巡捕,必须由“巡城御史批发”,要去“照勘、提人、检尸、追赃”也得刑部、都察院分委才能承行。它不是公安部门,只是城管,白莲教这等事,不到它管。

第四十四章 教看风云手(五)

    丁一苦笑着摸了摸下巴,难道自己就长了一张嘲讽脸么?怎么刚一回京师就摊上这样的事?原本以为是五城兵马司真的协助刑部在缉拿白莲教人等,只不过是态度不好罢了,所以才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丁一对于白莲教这造反专业户,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如果需要帮忙,他也愿意带领一众学生出点力,谁知道出得来,明摆着是来找自己事的!

    “拿了。”丁一淡然对许牛这般吩咐道,背了手就示意张懋跟着自己进去,他是应承了李老太太不出门的。再说面对这几位,丁一真是连扮猪吃老虎这种会让人暗爽的装逼事都懒得玩了,别看这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是从六品,终究说到头就是个城管分局副局长,不论其他干系,单是丁一身上那个宛平县县丞就好,也相当于京城的副区长了,什么时候副区长要去给城管分局副局长上供了?不论什么潜规则都好,也没见这样的。

    这几个副指挥使是想捞钱想到眼红了,连脑子都不要的蠢货,丁一哪有心思跟他们多说一句?许牛过去一脚就将那孙副指挥使踹倒了,往肋间踢了两脚,痛得那厮跟虾子一样弓了起来,连话也说不出了,却是朗声道:“大明国士安全局衙门办事,兹有五城兵马司孙某、金某、徐某等人,有私通瓦剌之嫌,事关重大,现将暂押问话。动手,反抗者格杀无论。”

    “竖子敢尔,便是厂卫拿人,也虽先办了驾帖……”徐副指挥倒有几分胆气,指着许牛喊问,但很快便有锦衣卫涌将上。一巴掌扇翻了,反缚扔在边上。倒是那徐副指挥使老老实实站在那里,战战兢兢地说道,“下官冤枉,冤枉!”被绑上之后也不挣扎,倒没挨上什么拳脚。

    门外那些兵丁大骇,有人想冲过去救助上司,有人犹豫不决,有人想赶紧逃离。但不管他们想干什么,围墙翻出数十全身披挂的锦衣卫。原是想帮他们去缉捕白莲教妖人的,把金鱼胡同前后两端堵上,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兵,又全是大力士的体魄,拿枪杆抽着。十数息就把那伙兵士全被抽得在地上呻吟了。

    随即这伙兵丁连几个副指挥使便被押往兵部去了,路上有人围观的。许牛就使人大声向周围百姓喊道:“这几个副指挥使。很可能私通瓦剌人,想偷开城门放瓦剌兵马进来,叫他们到兵部国土安全局衙门问话,就要把官兵灭口!”

    这时京师里人心惶惶,不少百姓生着南逃的心理,若是有人偷开城门放瓦剌兵马进来。那真是能南逃都不及了。听着这话,一路上百姓气得不住咒骂那几个副指挥使,烂菜帮子、小石头纷纷砸了过去。至于说“很可能”三字,立时都被人忽略了。

    更歹毒的是许牛又说道:“这些兵丁许多人没有动手。怕是不干他们事。”那些兵丁听着,立时纷纷道嚷道,“这大老爷也说了,不干我等事啊!”、“莫要骂我,又不是我等小卒卖国!”、“都说了是孙副指挥使他们几个**的干的好事,砸老子干啥?”

    还没去到兵部,于谦就得了下边官员的报讯,那主事摇头道:“甚么国土安全局衙门?大人,这太荒唐了,就是王振在时,厂卫拿人也要去刑部拿驾帖的,这丁如晋也太不象话了吧?”

    于谦脸上却有着淡淡的笑意,对那主事说道:“胡说什么?你也说了,一路百姓都在传‘叫他们问话’,何曾说是缉拿?去收拾个院子,写上‘国土安全局’字样贴在院外,一会人来了,便教他们往那院子去。”主事愣了一下,便也马上去办了,谁都知道丁大人的性子。

    看着那主事离去的身影,于谦却对丁一又高看了几分,在这时候拿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来把国土安全衙门的名号坐实下去,倒也是把时机拿捏得为准确——于谦并不知道这几个副指挥使主动上门闹事。

    这个新设的八品衙门,若是丁一不声不吭,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人理会。

    哪怕它和让郕王监国的旨意写在一起,哪怕有首辅的签押,不算是中旨都好,反正就算丁一兼着这衙门的大使,俸禄多上一点也就是了。

    因为现时拥立郕王的意思,在朝中的文武心里,并不统一,有人支持要谋拥立的功劳,有人却是极力反对。所以类如国土安全局这样的东西,也就是英宗的痕迹,包括提督学道之类的,那是要尽可能抹掉的。

    事实历史上,景帝得位以后,提学官就被废掉了,直到英宗复辟,方才重新设立这衙门。

    但丁一这么闹腾开了,这个国土安全局衙门不设立起却就不行了,而且它还不能跟提督学道衙门一样,拥立之后就抹去。因为它跟英宗命郕王监国的旨意是写在一起,本来拥立就是有点得位不正的味道,如果把丁一这衙门也抹去,那么监国的圣旨到底是认?还是不认?如果不认,那连现时郕王监国也是非法了,更别提拥立,简直就是窃位了;若是认,为何圣旨上提到的安全局衙门就不存在了呢?便是为了掩耳盗铃,彰显郕王继位的合法性,这个八品的衙门,也不能在郕王当皇帝的这一朝抹掉。

    “丁如晋,文武皆宜,倒真是国士无双。”于谦拈须笑着点头,却叫了人过来,“派人去请丁如晋过来,他是兵部属官,此非常时期,为何不到衙门办差?是了,若李原德得闲,你便让他跟你同去,说是老夫的意思。对丁如晋客气些。”

    但他派出的人手,很快就回转过来,却是报道:“宫中太后的旨意,教丁如晋去答话。”

    李贤这时也跟着过来,却对于谦说道:“先生,宫中传了两次,起始如晋是说自己沙场旧疮迸裂,脚腿不便的;第二回宫中派了软轿去。实在也是无法。”他是唯恐于谦误会,丁一要搅入朝局之中,去说什么话。

    “如晋是正人,千军万马之前,也不能使其屈服,谁又能教他说出什么胡话?无妨的,原德,你太过挂怀了。”于谦摇头笑安慰李贤,却又是道,“但他终归是老夫兵部的属官。等出了宫,教他过来一番才是。”

    李贤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只答道:“贤省得,自教他来听先生教诲。”他是松了一口气。所谓丁一千军万马面前也不屈服,谁能教他说胡话?何尝又不是表明。如果要让人假传圣旨使郕王继位,也不会让丁一来做这样角色呢?

    而于谦又提了丁一是他兵部属官。这也是向李贤表明。他愿意把丁一视为自己人。

    这终于让李贤从见着丁一回京之后,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但出了兵部,李贤却又担心起来,若是得知拥立郕王,丁一是否还会把于谦当自己人呢?这真的是一个让他不省心的兄弟啊!

    “瓦剌人可曾为难皇帝?”孙太后并没有高高上座,摆出召对的架势。她甚至还给丁一赐了坐,又看着丁一精神不太好,还叫宫女端了参汤上来赐予丁一,“你实话说来。哀家让你过来,却不是要听好话儿。”若她要听好话,喜宁那张嘴跟抹了蜜糖一样,有问必答,没问也答,何必去找丁一?

    丁一是真的累,从出草原到此时回京,就没怎么休整过,特别回到那京师松了一口气,那疲倦的感觉更是袭上心头,但用完了参汤,只觉这玩意要比郭敬送给他那老山参还提神些,立时有了些气力,听着太后问话,便说道:“也先使圣上入内,要去臣长刀,臣不与他,也先问臣想何等死法?圣上说定是老死,也先便不为难臣了。”

    孙太后听着点了点头,丁一这话比喜宁实在多了,她长叹道:“皇帝倒是诙谐。如晋,你不必拘谨,听说在土木堡,你先是为皇帝断后奋不顾身,后来便是皇帝教你自行逃生,你也不肯,就是让你回京传旨,你也脱出重围之后托予手下,又再回去与皇帝共死……哀家想问你一句实话,你到底为何这么做?那些什么圣贤忠君之类,就免了吧,虽在深宫之中,哀家还不至于如此闭塞。”

    丁一听着,却答道:“臣不敢说。”

    “你敢三番四次舍生忘死,难道哀家比那些瓦剌野蛮人还教人害怕?”这倒便吊起了孙太后的好奇心来,却就愈加来追问丁一原由了。

    “请太后恕罪,臣若说了,便是逾越。”

    孙太后听着更是好奇:“哀家赐你无罪,只管说便是。”

    “圣上曾白龙鱼服出宫,与臣识于市井,当时聚谈,以为知己。”丁一这席话,不知道早就推敲了多少次,说着那是自然无比,“沙场之上,臣劝圣上易服而奔,上坚辞。臣以为必不得免,于是便无君臣,只有知己,安能不同死耶!”说着想起英宗叫自己回了京师就别回去了,不禁也觉英宗这朋友,的确也是交得的,一时眼眶微红,却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友谊到底真假如何了。

    孙太后听着半晌没出声,良久才开口道:“如晋,你过来。”

    丁一起身行到跟前,却听孙太后看着他道:“跪下。”

    这就让丁一心中暗暗骂娘了,先前说脚腿有患,叫软轿来接,入来又赐了坐,还以为不用当磕头虫呢,谁知到头来还是逃不过,不过太后发话还能怎么样?丁一也只好推金山倒玉柱跪在太后跟前。

    方一跪下,却觉脸上一暖,却是孙太后把手抚在丁一面上,这却就把丁一吓了一跳,这要是跟巴达玛一样,准备逆推的节奏么?抬眼望去,孙太后此时仍已五十岁,但自小便是姿色秀丽、美貌出众的美人胚子,什么叫美人胚子,看看五十岁的关之琳、刘嘉玲、赵雅芝就知道,何况于孙太后母仪天下,这时代吃喝又是绿色无公害食物,别看五十了,还是极有吸引力的,至少她抚在丁一脸上的手,便不见得多少岁月痕迹,丁一心中大乱,从还是不从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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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教看风云手(六)

    没等他想好,却便见孙太后淌下泪来,哽咽道:“好孩子,自古坐上那位子,便是孤家寡人……真到了那关头,若得逃生的机缘,其实安有共死的臣子?你很好,不单不愿独活,更护着皇帝活下来……”说着她把丁一的脑袋抱着怀里,痛哭起来,此时哪里有什么太后?只有一个亲生儿子被绑架了的母亲!

    丁一只觉快要透不过气来,杀手没能弄死他,瓦剌人千军万马没能弄死他,孙太后再哭上一阵,就能用她那没奶过英宗的温柔,生生把丁一捂得窒息。而且丁一还只能老老实实让她捂着,难道能说“太后您胸怀宽广,微臣朝闻而朝亡!”么?那怕得抄家灭族吧……

    所幸孙太后大约看在丁一对英宗的情谊上,暂时饶了丁一的性命,终于收住了泪水,松开了丁一,却对他说道:“孩子,听说你父母都去了?”看着丁一满脸通红的点头,孙太后以为丁一是思念父母,悲从中来,却没想到自己神功盖世强胜瓦剌两万铁骑,她看着丁一,却觉越看顺眼——任谁家孩子被绑票,有同学愿意与他一起呆在绑匪手里,大约家长也不会看这同学不顺眼吧?——却便有了决断,“王振给你官做,你不要;那个安全局的衙门,哀家想来,就是皇帝问你要什么官吧,你也没有以为晋身为道……如晋,以后,你便有了娘亲,哀家便是你的娘亲!”

    这一句丁一就的扛不下了,他是孤儿的出身,收养他的养父也是一单身汉,这真的没辄,是人就有个柔软之处,李贤的老娘一出来。丁一也是服服帖帖,他就是严重缺母爱的货色,被孙太后这么一说,丁一真的眼泪止不住淌了下来,抱着孙太后的膝盖泣道:“我有妈了,我有妈了……”整个人感觉真是失控了。

    孙太后看着这条铁血汉子、沙场悍将,在自己膝前这般模样,心中母性大盛,不禁又将丁一搂入怀中,轻拍着丁一的背宽慰着。这回丁一却就只觉温暖怀抱之中,前生今世,许多的疲倦,许多苦衷,一古脑袭来。不觉竟昏了过去。

    丁一醒来时,脸上很有点挂不住。先前才在说张懋在自己怀里哭昏过去。谁知过不了两个时辰,自己也来了这么一遭。但这时却就听着孙太后的声音响起:“等如晋醒了,尔等侍候他沐浴更衣,和他说不必来谢哀家了……明儿,让他的妻妾进宫来陪陪哀家唠叨唠叨,说说家常话。你们四个就随如晋回去吧,这孩子你们也见着了,多好的一个人,不会亏待你们的。”

    “遵太后懿旨!”几个宫女齐声答道。

    丁一却是放松了精神。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在这时节醒过来,也正好小睡片刻。

    过了好一阵,那四个宫女里年纪小的,便有些不耐烦了,走到丁一身边仔细听着,却嘟着嘴对其他三人说道:“三位姐姐!他、他不是昏迷过去,却是睡着了!”说罢用手想去捏丁一的鼻子,却觉眼前一花,喉间如被铁钳圈住一般,却是丁一的手扼住她咽喉。

    “不要在我睡觉时触碰我。”丁一坐直起来,冷冷地对这四个宫娥说道,“我怎么会睡在这里?”

    那个瘫在地上拼命揉着喉咙的宫女,让那其他三人原来对丁一的态度马上有了转变,立时拜了下去,由其中一个鹅蛋脸的宫娥说道:“回禀公子,您方才哭昏了过去,太后便传了太医过来,号了脉,说是长久的心力交竭,泄了一口气,却就昏过去,说您的底子是极好,只要等你自己醒过来就可以,若是强行唤醒你,怕就不美了。太后让我等侍候你沐浴更衣,又、又、又把我等赐给公子。”

    年纪最小那宫女,却是咳了好一阵才喘过来,听着就急急说话:“公子还有,还有!太后说,明儿,让您的妻妾进宫来陪她絮叨家常。”说完又咳了起来,丁一看着不禁翻起白眼,这算啥?小儿多动症么?

    于谦看着坐在他前面的沐浴更衣之后从宫中出来丁如晋,如看着一把锋利的刀。

    是刀,不是剑。

    剑是翩翩君子,刀是铁血战将。

    “这是好事。”于谦很满意丁一的态度,一进来丁一就把太后认他当干儿子的事跟于谦说了,不是炫耀的口吻,是向师长请教的态度,一种迷茫、困惑、不知如何自处,希望于谦帮他拔开迷雾看清道路的态度。这把刀上有尘,丁如晋是在向于谦寻问如何抹去那灰尘。

    丁一苦笑道:“于大人……”

    “如果如晋不介意的话,可以跟原德一样,唤老夫一声先生。”于谦打断了丁一的话,却是这么说道。于谦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不是什么人都能称得他为先生的。先生是什么概念?那就是士林中的归属。

    土木堡之前于谦绝对不会这么说,无论他如何欣赏丁一,虽然丁如晋在士林已小有文名,传出来几首诗词,哪怕婚礼上那两首诗,也极为不俗的,欠缺的只是科考罢了,以丁一的自身资质,还有他的二位结义兄长,特别是二兄商辂这学霸的手段,中举进士应也就是时间的问题……但丁一依旧没有这个资格。而现在不同,先是断后救驾;多次挫敌;最后弃生赴死,一个人,一杆旗,一把刀,于土木堡守于帝驾之前!重要的是丁一不是武将,他是文官,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丁一简直就是以自己的生命,在向世人论证这个崇高的题目。

    他已是士林为之注目的新星,这不是当初贩卖皇汉理论的光芒可以比拟的。

    “先生,丁一如今当如何?还请先生教我。”丁一很恭敬地向于谦请教。虽然他在一众弟子面前,很是以最恶意揣摩了于谦于大人一番,但老实讲,丁一对于于谦还是很敬佩的,北京保卫战可以说是拯救了汉民族厄运的一场战役,以老弱残师,抵挡瓦剌的兵锋,于谦真的是了不起的伟人,至少在丁一心目中,是这么认为。

    于谦淡然笑了起来,过了许久才开口:“如晋有何打算?”

    “我想要不就重新回去瓦剌大营,陪着皇帝吧。”也许是感觉了孙太后温暖的胸怀觉得对不起皇帝;又或是孙太后给予的母爱让丁一无法抵抗;又许是和英宗的相处里,真的有了可以共患难的情谊,总之,丁一脱口而出,便是这么一句。

    “国土安全局这个衙门,如晋有什么章程?”于谦并没有接丁一的话茬,而是议起正事来。现时他是兵部唯一的大佬,问起下属衙门,自然也是情理中事。

    这倒让丁一从迷茫里挣脱开来,因着是心中早有腹稿的事情了:“自然十三布政司都应有国土安全行局,每个府城都有分局,每个县城都有联络处……国土安全局不得插手地方衙门任何事务,只管侦查敌方细作、叛国分子活动……先北后南……”

    于谦微微点头,却打断丁一的话问道:“若事涉官吏呢?”

    “联络处有请县丞以下官吏问话权利,非拘捕,只是问话;府城分局有请同知以下官吏问话权利;布政司国土安全行局有请五品以下官员问话权利;京师安全局有请四品以下官员问话权利。品级以文官为例,武官上推二级,则京师安全局有请三品及以下武官问话权利。问话期间不得使用任何刑具,不得以言语污辱,不得缺少饮食。如需拘捕,则报刑部领取驾帖,但如遇反抗、逃逸,必是卖国事破畏罪,当就地格杀勿论。”

    于谦皱起眉来细细推敲,过了半晌问道:“如此,若所涉官吏跟随安全局衙门人等回去问话,问不出个所以然,如何处置?”

    丁一无奈地说道:“先生,一个八品衙门,还能做得了什么事?问不出来,便只能录下情况,视所涉事情轻重,送到京师安全局,然后视案情或是递送职方清吏司郎中,或是用直达权利送予首辅、圣上决断。”

    看得出于谦的疑惑,丁一便说多了几句:“其实厂卫原本也是做这等事,只不过他们总是信奉用刑,结果往往三木之下,无中生有。学生当时禀报圣上时,也正是因着这一点,应该专门有人来做这样的事,但应晓以大义,而不靠用刑、构陷。”这话要放在几百年后,鬼才相信。

    但毕竟现时是正统年间,听着丁一这话,于谦便也松了一口气,问话罢了,总局也不过八品衙门,去到布政司就的行局就是九品,去到府城分局都不入流了,比巡检司还不如。所以他倒也对此没有什么意见,确实远远不如锦衣卫和东厂权柄大。

    “晓以大义?”于谦笑着摇了摇头,他正直,不求物欲,又不是说他脑袋不灵光。这玩意,真卖国了,哪里是靠晓以大义可以问得出来的?所以于谦对丁一说道,“若有端倪,不必报与职方清吏司了,直接送到老夫这里来,或是送到监国那里去。你下去之后,拟个章程呈上来。老夫会跟监国禀报这事,刑部那边到时办事,会尽量给些方便的。”

    “学生领命。”

    于谦又与丁一聊了几句,终于放了他回家去,出得兵部,丁一只觉整个背都湿透了。

    不用刑具,不见得就是不动刑,七十年代殖民地的警察,都能发明出电话本垫着打人的招数了,别说比那些警察见识多得多的丁一;问话,到底要问多久?丁一也是有意识避过了这个问题。

    于谦再有见识,也料不到这个八品小衙门,日后会蜕变成什么庞然大物。(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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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历国难、同行军伍、同为囚友、同受膻腥之苦——如此君臣谁可离间?忠勇丁一长在帝心;厄难处,英雄只手擎天,重启帝国篇章; 征平南北、纵横四海、降税除役、解生民之倒悬——千古良相万姓传诵!腹黑丁一汗青重墨。得志时,大明日月旗扬,汉人热血烧燃!重启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启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启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