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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洚晓     重启大明txt下载     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更有强中手(六)

    敏安的帐篷外面,巫都干的长发遮住刺青那半边的脸庞,手上拿着一小块油石,慢条斯理地打磨着她那把黑色的小斧,边上有敏安的军士看着,便对她说道:“巫都干,斧子刃不用磨得太薄。”斧是用来砍劈、斩斫的,又不是切割的刀剑,太薄的刃口,只会教它碰着诸如盔甲、骨头之类的硬物时,容易缺刃罢了。

    巫都干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继续磨着的她的斧子。

    那军士也是个倔性子,又或是她没有刺青这半边脸还算姣好,惹得这军士有了某些想法。看着她不听劝说,就摇头伸手来拿她的斧子,谁知刚一伸过手去,便惨叫一声跳了起来,定睛看落,手背上已是青肿,却是被巫都干用斧面拍中,如若刚才用的是斧刃,怕就不是青肿,而是留下一只手了。

    “下次我不会砍你的手。”巫都干的声音夹杂在油石擦过斧刃的声响里,“我会砍你的头。”

    敏安听着这边纷争,却就带着手下走了过来,拉过那受伤的军士的手看了,一巴掌就将那家伙扇得摔倒在地:“没睁开眼的雏鸟,就想展翅飞向天空?你只会从鸟窝的边缘摔死!蠢货!”

    因为这个军士手背上的青肿,并不是接近在手腕或小臂,而是接近在手指关节的手背,要拍中这个位置,那么就说明巫都干出手的准确性、时机、力量都远远比这个军士强出太多了——他刚有了伸手的动作征兆,斧子就拍下,或者说,他想伸手时,巫都干已看破了这一点,开始做出下拍的动作。而这个军士自己把手递到斧子下落的轨迹上。

    敏安没脑子,连百人队都指挥不来,但他手底下的水准是极高的,否则也不会说他若有点脑子,早当千夫长了,沙场上不是那么好活,千夫长的战功不是那么好挣的东西。所以若论刀弓,他是极高明的存在,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手下和巫都干的差距。

    “你跟那明人交过手?”对于身手同样强悍的巫都干,敏安倒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向她问道,“有多强?比你如何?”他看得出来,如果生死相搏,他跟巫都干对阵起来,并不就见得轻松。所以用巫都干的水准来衡量丁一,有一个直观的体现。

    巫都干终于停了下来。收起了油石。用手指在斧刃上抚了几下,满意地把它收好,然后方才对敏安道:“比你强。也许他的刀没有你快,也许他的箭没有你准,但如果你跟他对上,死的一定是你。你相信不?”

    “信。”敏安点了点头,粗短的颈部上肌肉如钢铁一般,他对于厮杀,有着自己的见解。说他脑子不好用,不如说他是一个武痴。他知道巫都干说的这种人,也许刀不如对手快,也许箭不如对手准,但他总能杀死对手,因为敏安在他少年的时候,也是扮演着这样的角色。

    巫都干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这种意外让她感觉是种好事,至少这个五十夫长并不是一个自大的蠢蛋:“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敏安老老实实地回答,因为伯颜帖木儿提出,不能杀死丁一,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办,他只会杀人,也只擅长杀人。这一点上面,他跟丁一,似乎有着共同的技能与局限。

    巫都干想了一个主意,草原上的汉子,没有谁不会套马的,丁一身手再好,总不会比骏马跑得更快,所以她告诉敏安,除了她和敏安之外,其他人都藏匿起来,等到丁一到来的时候,便抛出套马的绳圈,几十根绳子只要有一半命中——事实上很难相信会有人套不中的——丁一便再如何尚战,也不可能挣脱,人力终有穷。

    而只要被几十根绳子套住了,巫都干冷笑着说道:“我就斫掉他双手的拇指,双脚的拇指,然后阉了他!我想,这应该算是对他的污辱了吧?他想来会用尽所能来诅咒我,你看仔细他诅咒我的每一个细节,然后报给那颜。”

    “好。”敏安并没有说什么堂堂正正交锋之类的话,他做为一个武痴能活这么久,能在那么多的战役里活下,不是因为他的身手好,而是他清楚知道,自己是一个武痴,只是一个武痴。他知道听从正确的命令,而不是盲目的自大。

    丁一与袁彬还没行出几步,身后又有人赶了上来,却是哈铭,落在他身后的,还有重伤未愈的吉达,与那个叫做阿鼠的少年。哈铭一脸的热切,手里提着刀身后背着长弓和箭壶,如果不是袁彬马上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几乎都要叫嚷起来:“打杀那敏安,怎么能少得了我?”

    一瘸一拐赶上来的吉达,有些喘气,但他的腔调却坚定:“主人,吉达活过来了,就要替你卖命!”

    丁一有些头痛,只好对他说道:“我要去找的是敏安的麻烦,他可也是瓦剌人,你不为难么?”

    “主人的敌人,便是吉达的箭该在的位置,没有什么为难。”吉达这么说道,他只知道丁一对他很好,是极好的主人,他愿意替这样的主人去卖命。要这个年代的草原男子,知道什么是国家和民族,实在是有些麻烦的事情。

    阿鼠凑过来,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还没长开的身体,实在对于将要面对的战斗,起不了多大的用处:“主人,阿鼠有用,等你们杀了他们,阿鼠就会将他们的盔甲、刀弓都背回来!”

    丁一笑了起来,却对吉达说道:“我让你守着那杆旗,你可记得?很好,那么守着它。”

    “如果吉达的头颅没有掉下来,它不会倒下!”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往回走去。

    “照顾好吉达,去吧。”丁一对那叫阿鼠的少年说道。

    阿鼠自然不会拒绝,其实他也害怕,只是丁一实在对他不错,有肉的话。便会分他一份,也不会打骂他,他总感觉自己欠了丁一许多,所以才鼓起勇气跟了上来,倒不是他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帮上什么忙。

    “不要劝我,我来了,就不会走。”哈铭止住要开口的丁一,笑道,“爷爷跟前,有他们侍候着。也不缺我一个人。”

    谁知丁一伸手扯住哈铭衣领把他拖到自己跟前,瞪着他问道:“你抛了家小父母在这里,是为了侍候皇帝,还是为了和我去打架?这是会死人的,你可知晓么?你想清楚。你是想为帮我打架而死在这里么?”

    哈铭被丁一训斥了,一时间愣在那里反应不过来。等他抬起头时。丁一和袁彬已经走远了。他想赶上去,但终于还是黯然地摇了摇头,正如丁一所说的,他是来侍候皇帝,不是来帮丁一打架,他倒不见得怕死。只是如死在这里,却就太冤枉了。

    袁彬行在路上,因为丁一没有开口,他便也没有说什么。但行了百来步,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如晋,你不劝愚兄回去么?”

    “你想回去?”丁一不动声色地问道。

    袁彬摇了摇头道:“你莫要看轻了人,跟你过来,哪里还会想着回转?”

    “那我为何要劝你?”丁一语气里,有着许多的诧异。

    袁彬便愣住了,想想似乎也是这样的道理。

    这时丁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一样蹲下,然后跟他说道:“咱们包围他们,我从左边兜过去,你从右边绕过去。一旦你看见我动手,你就动手,要是你始终没看到我动手,你只管把自己藏好就是……这几个手势,你记牢。”说着给他比划了几个战术手势,又重复了几次,直到袁彬没有出错为止,“不要出声,一个字也不要出声。”

    袁彬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咬在牙间,冲丁一得意地点了点头。

    丁一冲他伸起大拇指,但马上又慎重地对他说道:“文质兄,千万不能哭!”

    袁彬脸色极难看地点了点头,但当丁一的身影,从前方帐篷的阴影里消失时,袁彬不知不觉,眼眶却就红了起来,他想起在京师的妻儿家人,他想起若是自己死了,他们却便无人照料。

    幸好他牙间咬着银子,尽管泪水淌下,终于是没有出声。

    已经潜入帐篷外围的长草之中的丁一看不见袁彬脸上的泪,只看见袁彬那腾跃之间还算利索的身姿,倒是放心不少。其实带上袁彬,丁一只是觉得这件事本来一开始就和袁彬的关系。

    最开始就是因为敏安的手下在虐待袁彬,撞见丁一而开始了这一连串的事情;敏安那三个手下袁彬也是有份杀的,而丁一不太能认同,当吉达为了这桩事被打的时候,袁彬倒一副看热闹的态度。

    如果真的是看热闹的倒也罢了,明明吉达是在代丁一和袁彬做出的事情,承受结果啊。袁彬凭什么那么兴高采烈地形容着吉达如何被打?仅仅因为吉达是瓦剌人?但正如丁一所说,吉达就算是条狗,也是丁一的狗。

    所以他不会劝袁彬回去,丁一不是圣母,不会一肩膀扛下所有的事情。

    他打赌在自己动手以前,袁彬会事先让敏安的手下发现。

    那么至少可以起到一个牵制的作用。、

    但事实证明丁一错了。

    当他在战马的鼻息声里隐藏去自己的脚步声,慢慢接近敏安驻扎的那些帐篷外围。当他离那个半蹲在帐篷外围草丛里、手里扯着身边绳圈、全神贯注望着帐篷中间那堆已熄去昨夜篝火的瓦剌人,只有不到四寸也就是十公分左右的距离时,袁彬那一头,依然没有任何声音。

    于是丁一开始做他所擅长的事。

    杀人。(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更有强中手(七)

    他没有用那把固定在背包侧边的百炼秋水雁翎刀,也没有用背包里那把锋利而且价值连城的大马士革弯刀,他拔出了在京城打造的战术直刀,捂住那个瓦剌的人的嘴,当对方下意识来扳开丁一的手里,那把战术直刀便捅进了这个瓦剌人的后腰,肾脏的位置。

    它的长短决定了不需要太长的施展空间,而加重的刀头不但让劈斩时重心更理想,而且直刺时几何形的刀头也象一把錾子一般,轻松地突破了瓦剌的皮甲,插入了他的脏器,丁一握在刀把拧动了半圈,然后轻轻把这个瓦剌人放倒在地上,然后丁一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抹上那至死无法闭上的眼帘。

    丁一看见了尸体边上的那圈绳索,他并没有冷笑也没有浮起一丝嘲讽,这就是凭借天赋、陷入疯狂的那些杀人者与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的区别。看到那圈绳索,丁一第一反应是开始分析敏安为什么这么干?这跟先前收集到关于敏安的信息,是截然不同的。

    很快丁一就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这次邀他前来的主使者,应该不是敏安。

    并非说敏安不会安排伏击,而是敏安这种武痴式的人物,就算安排的伏击,应该也是暴力至上的,就算也先忌惮丁一所说的诅咒,在没有搞清楚之前不想弄死丁一,那么对于敏安来说,用弓箭、用刀枪这种破坏式的攻击,来攻击丁一的腿部,失得他去战斗力、行动能力会更为合理并符合人物侧写。

    但绝对不是用绳索。

    这是一种控制欲的体现。

    布置这次伏击的人,希望让丁一陷入一种愤怒、疯狂却又只能任人摆布的局面。

    如果砍断、射伤丁一的四肢,只能让他绝望,因为都动弹不得无力反抗了,也只有听天由命了。这个布局的人明显是不希望这样的,他更愿意丁一觉得自己还能挣脱,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他将如同看着一头困兽的挣扎,欣赏丁一从一开始的全力抗争,到最好无奈地垂下头颅的过程。

    从这一圈绳索,丁一只能看到这么多东西。

    而他所不能确定的事情,是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这一次的伏击。

    到底只有敏安手下的五十人,还是有更多的好手加入?

    丁一没有答案。

    四周静悄悄。

    这片帐篷没有其他区域的喧嚣和叫骂声,尽管一样的膻腥的气味。

    他慢慢地退开,并没有直接摸向另一个可能是伏击者藏身的地点。

    如果说伏击者是一个圆圈上的各个点,那么丁一没有沿着这道圆线运动,他以v型轨迹悄然无声地行进,v字的两个顶点,就是两个伏击者的位置。这样使得他的行动更为隐匿,而且一旦被发现的话,撤退起来的灵活性也更高。

    对于丁一来讲,没有什么激动,也没有什么兴奋,他精准地捅出每一刀,就象街头巷尾的箍桶匠一下下敲打那道铜箍;他身上没有沾染到一点血迹,倒夜香的老手艺是不会让夜香喷溅到自己衣裳上;他用一种半蹲的状态在长草间沉默地跃进,与弯腰在水田里插秧的老农一样娴熟而稳健,甚至带着某种节奏和韵律。

    连环杀人狂需要病态和激情,专业人士不需要,箍桶匠砸下每一锤并不见得就带着快感;倒夜香也不见得会因为今天的夜香特别恶臭而更有激情;老农也不见得会象抚摸老伴发丝一样,轻抚手里的秧苗。

    这就是专业。

    丁一在轻轻放倒第十一个目标的时间,发现了这个被杀死的瓦剌军士,手背上有一处青肿,在靠近指节的方向,这处浮肿起来淤青边缘是一个弧形,丁一比划了一下,雁翎刀不会弯曲得这么利害,瓦剌人用的弯刀也不会,这是一件短兵器,就象是,一把小斧头。

    出手的人反应极快,用一把类如小斧头的兵器,用这种短兵的人,技艺也许高超,但通常体形并不魁梧,也不以力量见长,不可能是敏安,更象是一个女人,敏安麾下并没有女人。那么对这个军士出手的女人,或许就是这场伏击的布局者?如果这么推测的话,控制欲强盛、反应快捷、使用短斧,并且不与丁一正面对抗;似乎在她的心里,对于丁一有着一种畏惧,她可能跟丁一交过手,或是对抗过,才会这样的心理。

    丁一觉得,在自己认识的人里,也许只有一个人符合这样的侧写,那就是巫都干。

    于是丁一在下一次猎杀里改变了手法,他抹开了对方脖子,血象喷泉一样喷洒出来,然后一颗手榴弹长长的导火索被点着,放在那尸体的旁边。不知道是丁一敲打火镰的声音引起了注意,还是仍在流淌的鲜血腥味,引来了关注,很快就有七、八个人,在伏击的地点站了起来,四处张望之后一无所得,他们抽动着鼻子,跑向了尸体所在的位置。

    他们发现这尸体以后,开始大呼小叫,于是更多的人跑了过来。

    当有人发现了那个黑乎乎的手榴弹之后,大约是长生天打了瞌睡或是其他什么关系,有四五个人蹲下去,拔出解腕小刀拔弄那颗手榴弹,其他七八人就围在外边,向里面伸头探脑想看看到底有什么新鲜。

    手榴弹的爆炸碎片是呈倒圆锥状的,也就是锥尖在下的漏斗状。

    按着这些瓦剌军士的围观姿态,任何一个清楚手榴弹爆炸轨迹的人,都能猜到结局,尤其是当那导火索已烧到了尽头的此时。“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浓烈的烟雾之中,三百多块高速飞掠的预制破片,是凄离的死神。

    丁一始终没有起身,因为他累了。

    杀人不单单捅下那一刀或是结束对方生命的那一击需要耗费体能,如何无声无息潜伏到对方身边,达到可以动手的距离,相对而言是更为消耗体能的事情。要知道丁一的目标都是敏安手下沙场喋血的老兵,不是刚刚放下手上锄头的农民。

    所以丁一需要休息,至于这颗手榴弹的战果,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丰硕,原本以为能炸伤三两个人就不错了,谁知道瓦剌军士这么配合地列出一个近乎完美的挨炸阵型——如果正面对抗的话,就算双方都是步战,丁一也根本没有把握,能把十几个沙场老兵全都干掉,而自己毫发无伤。

    “啊!明狗!我要杀了他!”敏安勃然大怒地吼叫着,他擎出弯刀招呼着幸免的二十多个手下,根本无理会巫都干的劝告,似乎在愤怒之中,他的脑子反而比平时稍为灵光,“滚开!巫都干!那是什么?为什么十几个杀老了人的兄弟,会被天雷劈死?这是你们萨满间的斗法么?”他对手下呼喊道,“搜!搜不出来就放火烧!大家散开,那明狗是个会召天雷的狗贼!聚在一起就他娘的都给劈死了!”尽管他第一次见到手榴弹,尽管他理解不了手榴弹杀伤的原理,但长于沙场养成的敏锐,却让敏安一下子就找到了关键。

    丁一同样听着敏安的大声吼叫,他从背包里扯出弩弓,仰躺在地面上了弦,然后半蹲着,如等待着扑出的猎豹。这时候有瓦剌军士发现了更多的尸体,他们呼叫着,但敏安大声吆喝着他们散开,不要聚集在一起。

    “唰!”一根从长草间射出的劲矢,钉在敏安下意识扬起的盾牌上。他绝对不是见到弩矢才扬起盾牌,那样的话他很难来得及举起盾,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沙场之上磨砺出来的第六感。

    丁一很遗憾这一击没有奏效,因为敏安绝对不是好解决的对手,而丁一也不是武痴式的人物。不过他马上就把弩弓塞进背包里,将战术直刀插入绑在腿上的刀鞘。然后左手拔出了那把大马士革弯刀,右手抽出百炼秋水雁翎刀。

    正面搏杀的话就用不上战术直刀了。

    擦过泛黄的长草带起“沙沙”的声响,丁一不再以牺牲速度来达到藏匿脚步的目的,他反持双刀,低伏着身体在长草间奔行,有好几个瓦剌军士看到了长草如波浪起伏,立马就向这边冲了过来。

    当头奔到的瓦剌军士大喝一声:“杀!”以气催力,手中长刀斜斜斩下,他曾一刀把敌人的半边身子和马头一同斩开,这不是单纯手臂的力量可以达到的效果,而是从脚跟到腰椎再到肩膀,如同一条鞭子般甩出的力量。这一刀凝聚了他在沙场征战十数年的所有经验和技巧。

    丁一减少了奔跑的步距、加快了步速,向前扬起了左臂,贴着左臂的大马士革弯刀削出,连金属交击的声响都没有传出,然后丁一与这个瓦剌军士擦身而过,继续向前奔跑。当头一个瓦剌军士突然看着长草分开露出丁一身形,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丁一已跃起,反持着百炼秋水雁翎刀的右手挥出,贴在手臂上的雪亮刀锋,快速切开了这个反应或者仅仅慢了半息的瓦剌军士的咽喉。

第六十三章 更有强中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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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时在丁一身后,刚刚与他擦身而过的瓦剌军士,看着手里断了半截的长刀,还有胸腹间渐渐清晰的血线,他扭头望向丁一,不知道是想提醒同伴,丁一的左手反持着削铁如泥的宝刀,还是想喊骂丁一仗宝刀之利胜之不武?没有人知道,因为这个扭头的动作让他胸腹间的血线猛然扩张裂开,鲜血涌出的同时,肠子和一些器官也淌了身躯,他想塞进肚子里,但终于仆倒,断了气息,尽管他的手脚还在抽搐。

    丁一的身后,一个又一个的瓦剌军士仆倒,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重新站起来。

    在奔出三十步,身后倒下十三个瓦剌军士之后,丁一停了下来,单腿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身上到现在,依旧没有沾污上一点血,但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衣服,使得他看上去,如同一个在暴雨行走了许久的人,高速奔跑并且不断变线以免让对方形成包围,并在这个过程干掉对手,除了足够的搏击水准、作战经验、无畏的心和坚强的意志之外,还需要强悍的体能。三十步也就是六十米,六十米就汗湿重衣的爆发体能。

    还有七、八个瓦剌军士,他们在丁一的前方十数步,尽管长草拦住了视线,使得他们看不见丁一的身形,但他们能听见丁一如风箱一样的喘息声,都是老于沙场的战士,他们甚至还能听出,丁一将一把刀插入土里,然后在拔出水袋的木塞。

    丁一慢慢地喝水,他很清楚自己已处于脱水得补充水分,但这个时间绝对不能急。不说对身体的损伤,就是呛着一口,对于此时的处境也绝对是致命的。他缓慢咽下嘴里的水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前面十数步外的瓦剌军士耳中,但没有人动弹,一个人也没有。

    他们都是精锐,久经战阵的精锐,才有资格编入武痴式人物敏安的五十人队。

    所以当一个人无声无息杀掉自己十来个同袍,再召唤天雷又一击灭杀另外的十数战友,减员超过一半的情况下。属于绝对精锐的他们没有崩溃,依然还能按照敏安的命令,散开在这片长草这间搜寻着敌人。

    但当这个对手鬼魅般现身,一路奔来,在他后的又有将十数同袍仆下。再没有站起时,他们到达了极限。当人类崩溃时。都会替自己找到绝好的籍口。例如这几个瓦剌军士:“他、他不是人!”、“他是妖魔啊!会召唤天雷的妖魔!”还有一位怕是接触过、或是听说过佛教经义的,喃喃道,“阿傍罗刹、阿傍罗刹!”

    然后当丁一塞好水袋,拔起长刀,站了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崩溃了。他们呼叫着“阿傍罗刹!阿傍罗刹!”四散而逃,多年的征战生涯,一些东西已成为他们的本能,比如逃跑绝不聚结于一起。这样能得到更多逃生的机率——让敌人不知道如何追击,也让自己的那颜无法赶上杀了自己立威震撼他人。

    于是丁一将百炼秋水雁翎刀插入固定在背包侧边的刀鞘,伸手指着远处的敏安,冲他勾了勾手指。

    这是现在他唯一需要解决的敌人了。

    “明人,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敏安慢慢地走过来,他的头顶没有一根头发,只有几道交错的刀疤,他一手持着盾牌,一手持着短枪,魁梧的身体上披着鱼鳞甲,每走一步,甲叶作响,他行到丁一身前五步处,高大的身躯遮去了太阳,他说,“你连刀都举不起,怎么跟我打?没有一刻钟左右的喘息,你回复不了气力,就象没了爪牙的老虎。”

    丁一听着不禁苦笑,这是高手,真正的高手,所谓一眼就被人看穿,就是这样。

    六十米就已汗湿重衣,那是因为十三次挥刀,每一次都是将肌肉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其中还有五次是用大马士革弯刀斩断了对方的兵刃,不论大马士革钢如何优秀,斩断对方的兵刃都需要力量,爆发性的力量。

    丁一把长刀插入鞘中,的的确确,就是因为他的手臂已经把无力举起长刀,并将它指向敏安,也许勉强可以做到,但他的手不可能稳健的让刀尖不晃动,为了避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虚弱,他只好收起长刀。

    但还是被识穿了。

    “那几个蠢货,如果刚才冲上来的话……”敏安冷哼着这么说道,他是强者,他是武痴,而对强敌,他的选择是疯狂杀死对方,或是疯狂地被对方杀死。所以,他非但当不上千夫长,甚至当不了百夫长,因为他不正常,缺乏正常思维的将领,没有士卒愿意跟随。

    丁一很光棍地把左手的大马士革弯刀也收鞘中,面对这样的高手,做作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不过他笑着开口道:“冲上来的话,我会杀死他们,如同杀死先前的那些人。他们不是你。”

    敏安居然点了点头:“明人,你说得对。不过他们至少可以在死前让你受伤。”

    丁一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所说的话,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如果是平日,这么好的对手,敏安会给你休息,给你酒,肉,女人。”敏安扭动着他粗壮的颈部,望着丁一说道,“让你磨利了牙和爪,再来打。”

    “看来今天,你不打算这么干。”

    “今天,不行。”敏安点了点头,“我要羞辱你。”

    他说着,抡起盾牌就冲丁一砸了下来,那么大而笨重的盾牌,竟被他使出尖锐的破空声,可见这块盾牌砸下的速度和力量是如何可怕。丁一所能做的就是后退,没有第二种选择,他连自己的双手,是否能拥有重新拔出刀来的力量,都不太确定。

    但在盾牌后面,是如毒蛇一样的短枪。

    丁一不得不在地上打了个滚,压倒了一大片泛黄的长草才避过这一击。

    于是在地上打滚的丁一,胸腹间就捱了一脚。整个人在地上打横着滑出七八步,蜷曲得象一只虾。

    丁一感觉这个敏安也许没有刑天魁梧,力量也许不如刑天恐怖,但杀气,这个人身上有着浓郁的杀气,这绝对是刑天无法比拟的。敏安稳稳地走过来,不留给丁一半丝破绽,每一步都极稳健,两脚之间的重心转换极慢,也正因为慢。所以稳。

    丁一已听着有马蹄声向这边来了,刚才那颗手榴弹的爆炸,可不比土木堡那纷乱的战场,绝对是会引起他人注意的。他挣扎着爬了起来,避过敏安的短枪突刺之后。向侧边退开半步,使得敏安的肩撞也为之落空。

    这个时候敏安的右侧完全是无防护的。丁一等的也就是这一刻。他用尽全身的气力,抽出了右腿,横扫踢向敏安的膝关节外侧,这是他身上鱼鳞甲没有保护、战靴又没覆盖到此处的地方。

    敏安被抽得整个人向左边歪了下去,而丁一也单腿往后跳了几步。

    反震的力道带来的痛疼,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敏安重新站了起来。他的右腿明显不太灵活了,走起来也一瘸一拐。

    但无疑丁一的模样要更凄惨一些,除了两臂乏力之外,一条右腿也同样一瘸一拐。

    丁一转身就跑。

    没有迟疑也没有犹豫。

    敏安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就算脱力也能使他受伤的对手。会逃跑!

    一下子他就被丁一拉出二十几步的距离,随着血脉流畅,丁一瘸拐的状况也稍有些好转,毕竟他是打击的一方;而敏安的右膝盖却就不太乐观了,在战斗之中,凭仗杀人技巧的纯熟,他可能通过变换重心,来把这伤势减轻到一定程度,但在快速的奔跑中,却就让这伤处尤是明显起来。

    并且,瓦剌人无论生活或是战斗,他们更习惯于借助马力。

    丁一的奔跑,极快地消耗着敏安的肺活量。

    如果这样下去,如果丁一能继续领着敏安,绕着这十几顶帐篷再跑两圈,敏安也许不得不停止追击。

    但无论愿望如何美好,现实却总是残酷的。

    当丁一把敏安拉开了至少五十步左右的时候,从帐篷里走出来了一位他的老熟人。

    长发被扎起,露出强烈对比感的脸庞,一边姣好,如她对于她所守护的部落;一边狰狞,留予敌人。

    丁一挤出一个笑脸对巫都干道:“嗨,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么?”然后想从她的身侧跑过。但很显然巫都干不是这么想的,也许敏安还因为遵从也先和大同王的命令,只为了羞辱丁一,而不弄死他;巫都干完全就是奔着弄死丁一而来的,她的黑色斧头象流星一样,斩向他前进的方向:要不停下;要不中斧。

    没有其他的选择,丁一只能停下。

    而拖着一条残腿的敏安,已微微喘息着,站在了丁一身后五步开外。

    敏安扔下了左手的大盾,扯下了头盔,然后是身上的鱼鳞甲,一件件的甲胄扔落地上,露出他肌肉盘虬的强健身躯,这么做不是他要与丁一公平一战,也不是要表达他对丁一的藐视,而为了他已经肿起的右膝,不能再负担这么沉重的盔甲。

    他握着短枪,是一头受伤的虎狼,愈加的凶残;

    巫都干把持着那黑色小斧,转眼就能杀死二十几个草原上青壮的黑色小斧,让在卫所被誉为“李元霸再世”的陈三,也觉得直接面对会损失太大的黑色小斧。

    丁一就在他们中间,两手脱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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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更有强中手(九)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跑到这里吗?”突然之间丁一这么说道。

    没有人回答他,敏安想打断他的双条腿,而巫都干想杀死他。

    丁一耸了耸肩膀,摊开手说道:“因为有人告诉我,他的刀法其实很好。”说着丁一抬腿往跟前草丛里踢了踢,“文质兄,你睡着了么?”为什么袁彬一直没有被发现?答案很简单,他一直就在敏安手下驻扎的帐篷区域外潜伏着,压根就没有想过潜入。

    袁彬爬了起来,掏出嘴里一直咬着的银子,拍打着身上的草茉,对敏安和巫都干赔着笑脸道:“不要打了……”说着把手上那块银子,带着他牙印的银子往前伸,“……这当是我们赔偿……”

    没有等巫都干或是敏安开口,丁一就打断了他的话:“要不拔刀,要不扔下我,跑。”

    这已不是服软或是赔点银子可以摆得平的事。

    不说敏安和巫都干的初衷,单是刚刚一举杀掉了敏安四十多个手下的丁一,敏安也绝对不容许丁一全须全尾地离开这里。

    袁彬向前一步把丁一掩在身后,战战兢兢地握住刀柄,甚至丁一听着他牙关叩击的声音:“你、你、你们退后,要、要、要、要不我,我就不客气了!”眼看着敏安和巫都干都没有退后的意思,袁彬终于抽出了他的绣春刀。

    刀名绣春,于其上可以找到倭刀、单刀的影子,但与这几种刀却又有明显的区别,绣春刀的刀脊是直的,不似倭刀弯曲;相比之于单刀,又多了几分灵动。但对上敏安的短铁枪还是巫都干的黑色小斧,这个时候可砍可刺的绣春刀就显露出它所有的劣势来。其实也就是它的优势——轻便。

    袁彬并没有一刀在手,便气势为之一变,一扫先前的猥琐之态,他仍旧在做着最后的努力:“能不能别打……”但没等他说完,巫都干已失去所有的耐性,黑色小斧如星直坠,向袁彬颈上斫落。

    而敏安显然也没有打算讲究什么单打独斗的规矩,尽管他是武痴,但他是一个瓦剌的五十夫长,身为行伍中人。击倒对手没有什么规矩可言,他在巫都干出手的同时,短铁枪从下至上挑起,若被他这一枪挑中,大约袁彬就跟烤全羊里的羊差不离了——直穿而过。可以直接上烤架。

    丁一喘息着退了几步,对袁彬说道:“文质兄。几十人我都做掉了。这两个便交给你。”

    袁彬挡了几下,胸口被敏安擂了一拳,竟哭了起来,一边招呼一边哽咽道:“愚兄至少挡上五息!”

    “一刻钟!”丁一借着袁彬的身体当盾牌闪避着。

    袁彬左肩又吃了一下巫都干的斧背砸击,嚎啕大哭道:“便是豁了命去,至多也就半炷香!”也就是两三分钟了。

    “好!”丁一答着。伸手从背包里扯出偏心弩来。

    其实有一件事,袁彬至少是没有说谎的。

    那就是他的刀法,其实真的很不错。

    不论他如何爱哭,他至少没有扔下丁一跑掉;不论他怎么边招架边流鼻涕。至少他扛住了,尽管在交锋之中,不断地受一些小伤,但他仍在战斗。

    这不是普通的军兵,这是可以让丁一感觉到,能与大明江湖号称排名前十的刑天,相提并论的敏安;还有一个号称“再世李元霸”的陈三,也觉得直接对战赢了也是惨胜的巫都干。就算丁一先前不杀那些人,面对这两个人的合击,不见得丁一就能比袁彬做得更好——可以确定的,丁一不可能支撑这么久。

    丁一只会杀人,几息之间,生死已决,不是敌死我伤,就是敌残我亡。

    袁彬明显有着极为良好、自小就打下的搏击基础和功底、体能,他跟丁一完全不是一个路子,就是他的哭泣里,那把绣春刀真是极尽粘、滞、拖、封的能耐,这边以巧劲,用刀背叩开了短铁枪,借着反震的力量,一刀横斩就硬把那黑色小斧荡开;一脚踢向敏安那受伤的膝盖,使得他不得不退后半步,那脚落地就来了个夜战八方,巫都干闪得慢了一分,连外衣都被划破了。若是文质兄此时头一扬、眼神一挑的话,十足十戏剧的武生亮相,只不过袁彬极无姿态地用袖子抹了一下鼻涕,结果后背被敏安踹了一脚,差点就给巫都干捡了个便宜。

    “文质兄,你就不能不哭吗?”丁一实在看不下了,这太滑稽了。明明这刀法真没得说,比几百年后切祯跳祯的动作片还精采无数倍,偏偏袁彬边打边哭,这叫什么事啊!而更让他郁结的,是他手上乏力,取了偏心轮弩,死活上不了弦啊!

    袁彬几刀逼近了巫都干,又使了玉环步,鸳鸯脚,一脚鞭中了敏安的眉角,直把敏安的眉角踢得开裂,丁一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因为他看出了袁彬的弱点,而绝对是高手的敏安,没有理由看不出来。

    他的力量并不见得弱,但破坏性,袁彬的破坏性极弱。

    象抽中敏安的这一脚一样,袁彬用的是脚背脚趾来作为着力的点,尽管他发力的姿势很标准,但除非抽中太阳穴,否则的话,不可能让敏安倒下,跟现在这样,把对方眉角抽得开裂就很不错了。

    如果是几百年后的擂台,或是现时的大明江湖,当然这不是问题,相反这是好事,擂台上这样会让对手视线不良,并且只要连续攻击这个部位,就能让对手失去战斗力;或是大明江湖,对手也该知道袁彬没有下狠手,而识相收手,这样就不会结上仇怨。

    但现在不是这样的啊,现在是大家都手持刀兵,生死相搏,谁给你什么连续攻击受创部位的机会?难道纠缠在一起还指望有个裁判来让双方分开么?更别提什么结仇了,都是你死我活了,还在乎什么仇怨?

    果然不出丁一所料。敏安只一愣就扑了上来,一上来就是以伤换命的打法,除了袁彬手上的刀之外,无论拳脚毫不闪避,一柄短铁枪如毒蛇一般,每一刺都不离袁彬的致命之处;而巫都干是极聪明的,立刻效法敏安的做法。

    而更让丁一吐血的是,当袁彬一拳砸向巫都干胸前,对方不避不闪时,他居然缩了手没有砸下去——大约是讲究江湖规矩。感觉攻击女性胸部、下阴,非正道中人的做派——这连巫都干都愣了一下,然后她就斩了袁彬大腿一斧头。

    丁一不再籍着袁彬的身体跟随着闪避了,抽出外面袍服上的布质腰带,将中段抵在弩弓的肩托。两头穿过弓弦挽住,再将这腰带打了个结挂在脖子上。脚蹬着那个弩环。双手把着弩弓的手枪把,咬牙直起腰来,他听到颈椎“咔咔”地作响,但现时双手脱力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丁一咬着牙死撑着,终于把弩弓挂上了弦。

    这时袁彬已经身上挂彩七八处了。虽然不重,但真的再过三五息,死在敏安和巫都干手下,绝对没有什么悬念。丁一半跪在地上。用双手举起弩对着敏安,后者下意识地躲闪,而巫都干舍了袁彬,冲着丁一杀将过来。

    就在敏安下意识闪避的时候,丁一压下了扳机,这不是能射出十环或十点九环就能命中,这是一个提前量的估算和判定:敏安会往哪边闪?幅度有多大?什么时候他会开始躲闪?而且乏力双手如何保持弩弓的稳定?这有个枪感的问题,也就是说丁一根本不可能去依靠瞄具,只能靠他对这弩弓的感觉。

    去决定自己和袁彬的生死。

    “唰!”

    似乎敏安特意把自己的脑袋,送到弩矢的飞行轨迹上一样。

    不过三步左右的距离,使得弩矢的力量得到了最大的体现,深深地钉入了敏安的额头,并且弩矢上巨大的力量击碎了他的头盖骨,他毫无悬念地倒下,脑浆和鲜血洒落在身前的长草丛中。

    袁彬缠住了巫都干,尽管他淌着血,尽管他流着泪。

    当看着丁一再次把那腰带挂在颈上,然后准备再一次挂弦时,巫都干毫不犹豫地退走了。

    而指望哭泣着的袁彬去把她拦下,还不如指望六月飞霜。

    “你能不能不哭?”丁一望着袁彬再一次问道。

    后者抿了一把鼻涕,抹了一把泪水,委屈地道:“示敌以弱你懂么?若不是愚兄方才一直示敌以弱,你我还有命在么?”

    丁一无奈摇了摇头,对袁彬说道:“刚才被炸死那些人,你快点过去,把他们身上的铁片取出来,用这个东西。”丁一从背包里摸出一只镊子递给他,然后开始拆卸弩弓,他不准备让也先或是伯颜帖木儿看到这个东西,把敏安爆头的利器,绝对会让瓦剌人感兴趣。

    “为兄还一身是血!”袁彬不高兴了,他身上至少有七八处小伤口,的确还流着血。

    丁一没有理会他,只顾拆着手上的弩弓:“那回去了,我们多跟大家说说,文质兄示敌以弱的英姿。”于是为了封口,袁彬只好草草包裹了身上的伤口,去那些被炸死的瓦剌人身上,寻找三百多个碎片了。

    拆开弩弓的丁一,第一时间把滑轮中间的轴承砸碎,把散落出来小铁珠抛进草丛;然后把偏心轮收入背包;再双手抱起石头,砸烂了枪托和小握把。做完这一切,袁彬倒是就回来了,把一块布摊开放在丁一跟前,那上面是百来片沾血的碎片。

    丁一抽出大马士革弯刀交给袁彬,指着弩弓上的准星和缺口,对他道:“削掉,快点,他妈的,瓦剌人快来了!你我可以死,这玩意不能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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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着,一脚把那布上面的碎铁片胡乱踢进长草丛间。

    袁彬还是识得轻重的,不单把准星缺口削下,还学着丁一把它们分散扔了。

    “我跟伯颜说过,他打了我的奴隶,我要来找他赔。伯颜教我来。”丁一接过袁彬递来弯刀,插入鞘中,平静地对那队瓦剌骑兵说道。也许是惊讶于丁一的武勇,因为边上眼角还带着泪的袁彬,实在更象是一个被虐者,而不是杀人者,所以他们下意识觉得是丁一把这些人杀光。

    “就是他!阿傍罗刹!”、“这个妖魔!”、“快散开,他会召天雷!”夹杂在这队骑兵里的,是刚才四散逃窜的敏安的手下,他们激动得脸容扭曲,指证着丁一,但又纷纷别过头去,不敢直视丁一的脸容,这是一种深刻于内心的恐怖。

    或者是对于召唤天雷的恐惧;或是对于一人杀死五十,并且被杀者之一还是出名武勇无双的敏安,从而使得他们对着丁一,有对于强者的尊重。总之,他们包围着丁一,但却也没有人上来为难他。这队瓦剌骑兵派了几个人,各自去跟大同王和伯颜帖木儿报信,还捎带上两个惊魂未定的敏安的手下以作为人证。

    在弯弓搭箭的瓦剌人环伺之下,袁彬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丁一对他道:“文质兄想清楚,你若哭,他们以为你想动作,这百来根箭就射过来,咱俩就成箭猪了。”总算劝住了袁彬。

    大同王很快就派人过来,叫拖了袁彬去,却没使人动丁一。

    “谁有水?酒也行。”丁一在上百羽箭的瞄准之下,向那百夫长询问道。

    很快几个皮袋递了过来给他,有马奶。有水,也有酒。

    这是草原上,最原始的,对于强者的尊重。

    太阳渐渐地西去,袁彬一直没有回来。

    到了傍晚,伯颜帖木儿那边派了人过来,与百夫长说了几句,这队瓦剌骑兵就把弓箭收了,给丁一的那几个皮袋也没有来拿走,便各自上了马。呼啸而去,留下丁一孤零零的一个人,对着敏安那被爆了头的尸体。

    以及几羽停在尸首上的乌鸦。

    它们总是不会,错过每一具尸体。

    丁一从背包里取了一撮茶叶,又撕了一角纸卷了起来。打着火镰点着了,坐在野草之间。抽起这索然无味的烟卷。

    他抽的不是烟。

    是回忆。

    “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巫都干的声音,在丁一的身后响起。

    丁一笑了起来,他怎么可能把手榴弹的制造方法告诉这个女人?

    “有许多东西我告诉你,你总是不相信。”丁一摇了摇头,连手上的烟卷都没有放下,“我要杀你。跟杀一条狗没什么区别,大约,你是不信的。”丁一慢慢地站了起,没有回头。就这么往英宗帐篷的方向走去,“那时在草原,我和你说,瓦尔基利娅才是你的真名,你也是不信的;刚才若告诉你,我会干掉敏安,大约你也不信的……”

    巫都干跟在他身后,看着丁一的后脑,她觉得自己一斧斫下去,必能取丁一性命。

    在她向丁一发问之前,她是有着必然的把握。

    但现在她犹豫了,因为她不得不去考虑丁一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在草原上,那突然因为一滴血而着火的符禄;还是先前那她亲眼所见的天雷;或是刚才明明占尽了优势的敏安。都让她不得不去考虑丁一所说话的“我要杀你,跟杀一条狗没什么区别”这话之中,到底是有什么凭仗?

    丁一就这么慢慢地向前走着,嘴里不时喷出一股烟雾,显得从容无比。

    又走了十来步,前头就有个穿着破烂飞鱼服的少年迎了过来,张嘴却是带着江浙口音官话:“如晋先生,爷爷差我来寻先生回来,是有紧要的事!袁大哥哪里去了?怎地刚才也一路觅他不着,这当口……”

    这个瘦高的少年丁一倒是认得,倒不是他的口音,而是这厮有个混号,唤作“倒霉鬼”。

    “行啊,这就回去吧。”丁一走了两步,却吐出一口气来,因为身边终于没有了脚步声,便问那少年说道,“对了,你刚才过来,有没看见我身后那个瓦剌女人?”少年茫然地摇了摇头。

    但这人天资却也不差,听着丁一的话,立时手按刀柄,看着是绷起来身体提防。丁一看着失笑,别看这倒霉鬼足足有六尺三寸左右,看上去也算一条壮汉,但要真的巫都干来了,恐怕连一斧都挡不住吧?

    “行了,走吧。”丁一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笑道:“你叫谢什么?我听他们给你起了个花号叫‘倒霉鬼’,文质兄都尽量不跟你说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少年听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然强笑道:“他、他们拿我取乐罢了,作不得准的,卑职唤作谢雨城,贱名污先生清听了……”这对答倒是极得体,看来绝对不是陈三那种底层军户人家出来的子弟。

    丁一不觉来了兴致,却对他道:“有起错的名字,没叫错的花名!反正一路无事,便当闲话家常。”

    谢雨城听得丁一的话,有些脸红,但还是终于把绰号的来历略略说了一回:他原是轮不到袭职的军余,过继给他无子的叔父,准备袭职,因为他叔父与他父亲一样在锦衣卫当差,结果他过继了两年,生了七八个女儿的叔父,便生了个儿子,自然便宜新生儿子委屈侄儿了,所以他便又回自己家中去;倒是他兄长出息,不但是个读书种子考上秀才,去年尤是中了举,于是他那老父今年告老,就让他袭了职,当上锦衣卫校尉,谁知道,立马赶上御驾亲征他只好要随军;本来一个小校尉,乱军中也是跟着别人乱跑,这厮不知道为何手贱,看见地上有一领飞鱼服——也就是他身上这件,就去捡了穿上,结果在溃兵里极是显眼,就让瓦剌人给捉了。

    丁一听着,笑得肚子抽筋,不过他还是安慰这谢雨城:“今日我是杀到脱力,方才遇着一个劲敌,若不是见你来她吓跑了,搞不好我就交代在这里,你别听他们瞎说,什么倒霉鬼?牵强附会罢了……”

    这时却就听见身后有人冷冷道:“我看不见得。”

    这是巫都干的声音。

    而她不仅仅只有声音,她还有一把黑色小斧,瞬间杀掉二十个多个草原青壮的黑色小斧。

    谢雨城抽出了绣春刀。

    他要比袁彬的气势强上许多,不单没有流泪,而且年少的脸上尽是舍生忘死的果敢。

    但丁一很快就怀念袁彬了。

    就算他爱哭。

    谢雨城递出了第一刀,被巫都干一脚踹得倒飞;他爬起来,他的速度应该说要比普通人强上不少,耐力和力量也并不差,他是少年人,他有热血,有斗志,马上扑了上去又是一刀斩出,但巫都干又是一脚,踹在相同的部位上,于是他又再次倒飞出去……当他第七次爬起来的时候,嘴角已溢出血丝,但他依然一往无前!可惜的是,眼光不能杀人,意志也不能代替实力,他的结局没有什么变化。

    丁一摇了摇头,伸手拦下呕了几口血,仍要冲上去的谢雨城。

    “你的斧头呢?”丁一向巫都干问道。

    她那半边满是刺青的脸,笑起来比不笑还诡异吓人:“我想看看他能爬起来几次。”

    “大明、大明锦衣卫校尉谢雨城在此!你要战,便来战!”少年象被猎人打伤的幼兽,虽然有着几分害怕,但仍展露着他爪牙,与其说向敌人示威,不如说,给自己壮胆的成分更恰当一些。

    “你能爬起来几次?”丁一饶有兴趣地问道,谢雨城张了张嘴,却才发现丁一问的不是他,而是巫都干。

    这终于激怒了她,她从后腰抽出了那把黑色的小斧头。

    斧头原本并不是黑色的,这年头还没有做一层黑色镀层的工艺;人血在上面沾污得多了,便有一些血迹是抹拭不去的,一次次的穿行于鲜血之中,这把斧头,才终于变成了如今的黑色。

    丁一从来不轻视敌人,因为他深信轻视敌人的人,会死得很快。

    他这么激怒巫都干,为了是给自己和谢雨城寻找一丝的生机。

    这一丝机会他把握住了,在巫都干愤怒向他挥出斧头的时候,丁一不退反进硬抢了过去。

    结果就是巫都干的小斧落在空处,但她的左拳击中了丁一的脸部,口腔里皮肉与牙齿的剧烈摩擦,疼得丁一只觉得差一点自己就要昏阙过来,而他下意识提起的左腿,大腿外侧传来的剧痛,显然是巫都干的膝击攻击;

    而丁一在付出了这样的代价之后,咬牙挥动右肘,击打在巫都干的左胸部,他可不是袁文质讲究什么狗屁的正道做派,当然尽管她的女性特征很明显,但丁一不会考虑在这个时候去研究手感。

    这一击之后,丁一的右手就抽筋了。

    他不是圣斗士,不是打不死的小强,在脱力之后再这么以腰带肩挥肘,结果就是抽筋。

    而他的右膝冲顶在巫都干的鼠蹊部,用尽全力不留任何退路的膝冲,连丁一自己都出现了短暂的离地滞空。

    他不是袁彬,你来我往的刀来剑往,不是丁一所能做到的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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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更有强中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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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一息之间,胜负已分。

    巫都干颤抖着连那把黑色小斧也几乎无法握稳,捂着胸部弯着腰直不起身来。

    丁一并没有讲究什么道义,他用左手扯着巫都干的头发,再一次用尽全力飞膝撞击。

    一下、两下、三下……

    当丁一停下来的时候,巫都干的脸上已一片血肉迷糊,而丁一的右腿也一瘸一拐。

    他停下来,是因为他脱力了,他的左手连扯住她的头发也做不到。

    巫都干瘫在地,手指还在无意识地动弹,但头部被连续膝击,已让她出现较严重的脑震荡了。丁一一头的冷汗,因为他的两只手都因为抽筋的缘故而扭曲,但他抬起脚,狠狠地冲巫都干胯间蹬了下去,用脚后跟。

    她尖叫着在地上打了个滚避开丁一这一脚,摇摇晃晃爬起来,爬了好几次都又跌落。

    丁一便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一脚蹬空使得他的小腿出现了肌肉痉挛。

    “杀了她!”他冲着谢雨城吼叫着。

    后者向还在挣扎爬起的巫都干冲了过来,一记凶狠的直拳冲着她的胸部击落。

    但他马上被踹得倒飞。

    谁不知女人的胸部和下阴是要害?

    和袁彬那么迂的人并不多,更多的是生死相搏不计手段。

    只是能不能击中这种要害的部位,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就算脑震荡之中的巫都干,爬了几次都摔倒在地的巫都干,也不是谢雨城想打哪里就打哪里的角色。

    她终于挣扎着爬起,夹紧着腿,不敢停下看丁一半眼。摇摇晃晃地逃开了。

    谢雨城再一次悍不畏死地冲上去,再一次被走路如醉汉一样的巫都干踹飞。

    丁一闭上了眼睛,不忍卒看。

    “你的运气,实在是太过差了。”丁一在缓过抽筋的劲儿之后,挣扎着爬起来,对谢雨城这么说道,“虽然我从不相信运气,但看见你之后,让我不得不感慨,也许真的有这东西存在!”

    “为什么?”

    “你刚才为什么不捡个石头扔她?为什么不离她远些。用刀劈砍?你为什么一定要打她胸部?”丁一拒绝了谢雨城要背他的提议,一瘸一拐地走着,“你年纪不大,倒是心思很不小,一路惦记着女人胸部。真有出息。”

    谢雨城胀红了脸,急急分辩道:“不是那样。我只是看见如晋先生你一下子就击中她。我想学……”谢雨城虽不见得特别聪明,但也不傻,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过巫都干,自然就按着丁一刚才奏效的攻击方式来。

    “你不去学女人生孩子?”丁一无奈地对他说道。

    有些事,不见得就是手熟,不见得别人可以做到。自己便只要努力也可以做到。

    在快要回到英宗帐篷的时候,丁一遇到了匆匆赶回来袁彬。

    也先和伯颜帖木儿并没有怎么为难他,甚至他们都不相信袁彬所讲的,丁一脱力然后袁彬一刀拦下两人。支持了大半炷香的事实,尽管这本是事实。

    袁彬极为郁结地说:“也先居然听着笑了起来,然后最可恶的是喜宁那阉人,竟然问我是不是评书听多了?真真岂有此理!愚兄的刀法,真的很不错的!”他气着捏紧了拳头,只是配合着泛红的眼眶,实在连亲历者丁一,也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

    “我得去睡一会。”说完这句话,丁一身体一歪,往袁彬身上一倒,就昏迷了过去。

    这场厮杀看上去丁一到现在身上都没沾到一点血,也没受什么伤,但实在频繁的爆发性发力,让他的身体机能达到了极虚弱的地步,他问谢雨城绰号的来历,他跟谢雨城路上聊天,只不过是让自己集中注意力支撑下去罢了。当他看到袁彬,看到不远处那杆明字战旗,一口气松下来,身体自我保护的机能就让他昏迷过去了。

    当丁一睁开眼时,却见到并不是睡在自己的帐篷,而睡在英宗的帐篷里。

    英宗就在帐篷里抱着双臂走动着,尽管他让自己的脚步声听起来仍旧从容,但他不停敲击着的手指,已透露出他的焦急。丁一不由得有些感动,当下翻身爬了起来,却觉混身上下酸痛得命,压根提不起一点力气。

    “醒了?”英宗听着动静快步行过来,一把搀着丁一,脸上尽是开怀的笑意,“好你个丁如晋啊!你是猪啊!一睡睡了足足十六个时辰!我还寻思着实在不行,让岳谦把你送回去京师好了。”

    丁一拍打着英宗的手臂,尽在不言中。

    哈铭在外面听着动静便溜进来,冲英宗行了礼,笑嘻嘻地对丁一说道:“如晋醒了就好,可把爷爷急了。还好伯颜帖木儿那边掳了个医生,爷爷差我去讨了来,给你看了,却说是没事,只是劳累睡着。可你一睡就快睡足两天,爷爷怕那医生是个庸医,头先才与我等合计着,怎么跟伯颜帖木儿讨个人情,让岳谦送你回京师去治病。”

    他是个伶俐人,一溜嘴就把事情说得清楚,不单把英宗对丁一的看重和情谊点出来,也不显得做作,压根没提这中间英宗为了方便看顾丁一的情况,使袁彬把丁一搬到他帐篷里来睡,也没提英宗中间着急,还打了哈铭两下。

    英宗看着丁一醒了,便也心情开朗起来,笑骂道:“就你这厮会说话。”

    “我昏过去之前,听见皇帝叫人寻我来议事?”丁一想起谢雨城当时说的,便向英宗问道。英宗一时脸色就些不太好看了,点了点头,却对哈铭看了一眼,后者冲英宗磕了个头,便识相地退了出去。

    提起这茬,显然英宗心情就郁结:“姓李的回家里去了,临走问我讨了话。”

    丁一点了点头,那姓李的来看英宗,暗地里背负的使命,自然就是要从英宗这里,问出他对郕王登基的意见了:“你想清楚了?”

    “没有。”英宗倒是没有扭捏,直接对丁一说道:“这等事,想得清楚?我只对他说,君位之事,不妨另行筹划,兄弟之间无有不可,何分彼此……唉!”说到此节,英宗不禁无奈长叹。

    丁一摇了摇头道:“那么,你做好去草原住些日子的准备了?”

    “此话从何说起?”英宗听着,不禁望着丁一问道。

    丁一从边上扯过自己的背包,从里面的抓了把茶叶,继续培养烟民的计划:“你如今身在敌营,还是放不下那张椅子;何况他在京师,文武百官又让他登了位,你说,他是圣贤么?他怎么能舍得了那椅子?”

    接过丁一递来的烟卷,凑近火镰点着了,英宗抽了一口茶叶烟卷,想了半晌:“这事我做差了。”然后就是良久的沉默,因为一时间谁也不知道怎么接下这话头,终于还是英宗自己开口,“我不去草原……也先说要把他的女儿嫁给我,我推辞了。”

    “要不将就一下,你当为国争光?”丁一极为无良地这么煽动着。

    英宗苦笑道:“胡言乱语,他女儿才几岁大?再说,我是一国之君,安能于这景况之下,答应这样的事?”

    丁一不觉摸着下巴道:“草原上的人都有这喜好么?有个女人,也说要把她在襁褓中的女儿许给我……”

    “那你将就一下嘛!反正你就七品小官儿,当是为国争光!”英宗听着,立时把这句话还给他。

    丁一被呛得翻了翻白眼,冲英宗伸出大拇指示意服输。

    这时却就看着哈铭揭了帘探个头入来,急急道:“爷爷,大队鞑子过来,怕不是也先就是伯颜帖木儿。”

    英宗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在这瓦剌大营里,因着丁一的缘故,不比前世全靠自己忽悠,还不时要去搭救袁彬,所以愈加的虎死架不倒,自然不可能去出迎也先;便是没有丁一的历史上,英宗也不至如是,不论怎么说,气节上还是比赵佶强多了。

    于是丁一只好强撑着身体,背起那背包,出去迎一下。

    “我要送皇帝回去,只是你自家的臣子,不要你!不来接你,便是养条狗,还知道认得主人!”也先很狂噪,想来他也得知了大明立了郕王为帝的事情,无论何时,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大明有了新君,这英宗就跌价得利害,瓦剌人所期望的“好赏赐”自然也跟着缩水。

    倒是同来的伯颜帖木儿,看着英宗有此郁结,便对着英宗好生安慰了几句,又教丁一把蒙古话翻译与英宗听:“我有一个比喻,大海里水潮时,一个大鱼随潮水落在浅水滩里。大海的鱼怎么在浅水里住得?这个鱼急了,还要归大海里去。潮水时候不到,怎么到得浅水跟前?潮水时候到时,接着浅水,这个鱼还归大海里去了。皇帝你宽心,你不要心急。你的时候到了时,留不住,自然回去了,好歹见娘娘。你心焦忧出病来,有些好歹,没人替你皇帝宽心。”【注】

    丁一便与英宗翻译了过去,后者听着脸上便有了淡然的笑意,却不见得伯颜帖木儿这笨拙的比喻能宽慰英宗什么,倒是听着伯颜帖木儿这话,使得英宗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居然让人看出心焦。(未完待续。。)

    ps:  注:《正统临戎录》里伯颜帖木儿原话,不过不是在这时间说的,而且当时史无丁一,只好派哈铭去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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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更有强中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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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也先的暴躁,丁一想了想却是对英宗说:“启奏圣上,臣要话与也先说。”在外人面前,丁一这应有的礼节倒是周详的。英宗点头允了,丁一便以汉话说出来,使哈铭来翻译,不然的话,当着英宗,丁一和也先用蒙古话对答,象什么话?置英宗于何地?

    “也先,先前说的,图万年的好名头落在书册上,你当真明白什么意思?”丁一说完专门对哈铭道,“你就直译也先过去,别给我加什么太师的尊衔,你若是害怕,便就说是我说的。”

    这话一翻译过去,也先立时那对眼睛就瞇了起来,如要闪击杀出的眼镜王蛇一般:“你唤我名字?你真当不敢杀你么?”

    丁一耐心等哈铭翻译了,方才笑道:“你真不明白?你现时可以给自己封许多的官衔,但你死了之后呢?人们说起你,就是也先;你可知道,汉高祖,唐太宗他们,或是汉飞将军、霍姚骠,宋岳武穆之类的英雄,便是千百年后,人们说起这等人,脑子里第一反应,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天可汗之类的尊号。草原上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本领。”

    听着哈铭翻译了过去,也先从鼻孔里舒出一口气来,缓缓放松了,却是道:“成吉思汗。”

    也先和伯颜帖木儿对望了一眼,眼中却就有了一些不同的神色。

    这说法本是源于伯颜帖木儿对也先的规劝,他之前也有跟也先提过,只不过那是被他们视之为极次要的遮羞布,他们更看重的是钱粮的赏赐。草原上的人都活不下去了,也先又不是中原的读书种子,对于名留汗青的需求。远远没有解决温饱的期望高。

    此时丁一提起来,却就是把这一节放在重点来说:“据我所知,草原上,非黄金家族血脉称大汗的,都被视为篡逆,否则的话,你就不用立脱脱不花来当大汗了。”

    这一句哈铭翻译了过去之后,也先与伯颜帖木儿就沉默了。因为丁一戳到了他们真实的创口,这就是事实,没有什么比起事实更有杀伤力。特别现在并不辩论比赛,瓦剌里也还没有清流来引经据典打嘴炮。

    “没有吃饱的人,想吃饱饭;吃了饱饭的人,想吃酒肉;有酒肉吃的人,想要有女人、崽子;许多女人。许多崽子都拥有,而且也养得起。就想有自己的部落;当一个人明白。不能再得到更多的时候,他会期待记后世记住他的名字。也先,你想要什么?”丁一瞪着也先的眼睛,这么问道。

    这一次在哈铭翻译过去之后,也先并没有因为丁一直呼他的名字而愤怒。

    他沉思了许久,起了身向英宗告辞。和伯颜帖木儿准备离去。

    但走到帐篷口门他停了下来,却对英宗说道:“日头出至日头落处,往来的人来多,吃了皇帝的盐米茶饭的人许多。臣宰听见说。前番营里皇帝领出来大小四十万人……”他这是连民夫也算在一起了,“……皇帝都不得济,你只得了丁一的济。只有他守着这杆旗,守着你。他不守,乱兵杀过来,我怎么知道你是皇帝?到了这营里,有人使坏的,他用命去拼,不教你为难;不得他济,待我知道时,你就已伤心了。他如你身口一般,我们两人坐着,不得他把话翻了,我看着你,你看着我,怎么得知道?我说的,你也不知道;你说的,我也不知道……”

    丁一摇了摇头对英宗说:“也先犯了痰,圣上不必理会他的疯话。”不知为什么,丁一不愿意翻译出这话来。不单是他拿不准也先为什么突然会说出这番话,更加重要的是,挟夷自重这种行为,实在有违他的本心。

    谁知也先却对哈铭道:“你翻给皇帝听,一句也不准漏。”他发了性,那一身的杀气,不是哈铭抵挡得住。

    哈铭只好翻译了,也先又道:“皇帝你若回家里去,在金台上坐着,把丁一不要忘了,好生抬举。这样的英雄,皇帝你若不要他,他日回朝,把丁一留在我这里,我来抬举他,我赐他女人、牛羊,我教他做千夫长,日后当万夫长。”这就不是顺口说了,连晋升道路都安排好了。瓦剌的千夫长可不比三分守望城七分屯种的大明千户所千户,千夫长那是统领一千骑兵的角色,更别提万夫长了。

    “官人说的是,朕不忘了,朕必抬举他。”英宗微笑着答道。

    也先点头道:“这么就好。皇帝你没下饭,我送四十只大羊来。”便和伯颜帖木儿辞了出去。过了半晌,就有瓦剌小头目送了羊来,自有哈铭等人去交割不提。

    英宗和丁一坐在帐篷里,都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你不要管那鞑子疯话。”丁一说了这么一句,转而对英宗道,“你真不想去草原?”

    英宗摇了摇头,和丁一商量着道:“前番大同的郭登说可以派死士助我脱身,不如以索要钱物为名,派人去大同寻郭登,你看如何?”当时没有答应,就是说丁一不在身边所以他不放心,这回丁一在身边,又想着郕王,不知道也先下一步要怎么办,要是被带去草原,那自然是千万般的不愿,所以便有了这心思出来。

    丁一听着晒然,英宗的军事才能,大抵和王振有得一拼了。

    当其时郕王还没登基,英宗还是天子,郭登图的是救驾大功,所以提出这么个行动方案;现时郕王登基,连刘安都被训斥了,郭登还敢这么干?再说了,当也先的军事水准是猪么?噢,不应该这么侮辱猪的军事水平,野猪集群冲锋连老虎都怕的。

    应该得说:当也先在军事方面的水准是王振么?

    突然提出派人去大同索要钱物,也先能不派人同去?看接头者神态表情,会不知道这里面有把戏?这些不重要,如果真的可以索要回一大批财物,或许也先会因此麻痹也说不定。问题是英宗上回去大同。已让刘安他们,把殉国的宋瑛、郭敬等人的家产都清尽,又提了万多两银子,大同哪里还筹得出许多赏赐来?

    何况现时,英宗已不是天子!还有多少人听他号令?这都是一个问题。

    去了之后,几乎是必然的,没有多少东西拿回来。然后赌也先不会对此有警觉?这不是作死么?这不是跟几十万大军从京师跑到边关,又撤兵,又改路,又跑到土木堡这绝地。极为异曲同工的军事白痴想法么?

    “不妥当。”丁一略为婉转地把这其中来去与英宗细说了,然后对他说道,“你不要急,不想去草原的话,你切不可跟别人说。你若相信我。我会尽力去想法子。”其实从离开京师的时候,丁一早就在想法子了。他压根就不准备让英宗如同原来历史上一样。被掳去草原。

    只不过他等的人还没来,所以暂时还不好敲定动手时间罢了。

    “我怎会不信你?”英宗听得丁一这么说,极为不满。

    “哈铭、袁彬他们,一个也别教他们知道。”

    英宗点了点头,却又说道:“也先那鞑子说的对,几十万人。我只得了你的济,你知兵,回去教你当兵部侍郎……好了,我不说这样的话。如晋你放心,你我相知……”

    丁一摇了摇头只是说道:“你要记得,只有在瓦剌营里,只有你身陷重围,我们才是朋友。一旦得脱,出了这里,你是君,我是臣,不可逾越。否则终归是害了我,也害了你。”相处之中,丁一的确是对英宗渐渐不是表演,而是真的当他是朋友,特别他昏迷醒来,看着英宗那焦急守护于旁的表现。但有一些事,丁一分得很清楚,哪怕明知英宗这人不是朱元璋都好。

    碧海蓝天之下,丁如玉回大陆的归途,却就不用黄萧养送给她的那条小海船,而是一艘大福船——王振还在位时,淘出来给丁一的,当年郑和下西洋的好物件。边上侍候着的锦衣卫百户对她禀道:“姑奶奶,我等可不是卫所那些孬汉,在淡马锡也没闲着,忠爷日日操练得紧……便凭这福船,到时看准了风,一路放帆,碾翻那反贼七八艘船是再从容不过的事,我等拿了头彩,他们必追不上……”

    “收了你那点心思吧。”把自己隐藏在铜面具下的如玉,冷冷地说,“从大德港起水,先到碣石卫,一切都依命令行事,可晓得?”那铜面具这些日里受了海风吹拂,凹凸处生了不少锈渍,看上去愈加狰狞,那锦衣卫连忙应了,再也不敢多话

    女人要当官只能靠军功,丁如玉是仔细推敲过的,依着丁一给他讲的,那位不知哪朝哪代的女将军,不单要有军功才能当官,还得有卓越军功。所以她压根不打算什么依凭大福船去碾压几个黄萧养的船,拿什么所谓头彩。

    这一百锦衣卫与这条大福船,原本她都不想去取,只不过南下时,丁一似乎看出她有点不对,千万叮嘱她一定要先去淡马锡取了兵船,万一事不遂愿,才有个退路。她向来把丁一放在心头,最是听他的话,才会去走这一趟。

    丁如玉所说的碣石卫是有全国有数的大卫,内设中、左、右、前、后五个千户所,外辖甲子、捷胜、平海、海丰守御千户所,后世所谓明清四卫,说的就是天津、碣石、威海、沈阳四卫。

    广东左布政使揭稽在潮州府听着广州城被围,他便有了计较:黄萧养是在冲鹤堡、大良堡那一带生发起来的,也就是在广州府的西南那一侧,而东南沿海的碣石卫无疑是最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所在。

    碣石卫的军兵左布政使揭稽是不敢调的,别说除去屯种的有多少战兵,更重要是碣石卫是惠州府、潮州府两郡门户,全员也不过一万零一百人,这是花名册上的人数,还不包吃空饷的,而这个卫所的防务,基本就是整条沿海线了,连琼州也就是后世的海南。都是这个卫所的防务,一路去到大东沙岛。统共六处水寨,按碣石水寨来看每处也不过兵船六十只。

    这存在于花名册上万人军户,三百多只船,这么大的防区,揭稽哪里敢调?一旦有事,那不是自己丢官去职,怕是要族诛了!而且卫所的官兵也不比洪武年那些精锐了,此时逢着黄萧养的事,都各自收缩回来自保都来不及呢。黄萧养可是有八百条船。十余万人!哪里做得过去?就算左布政使硬生要调军,卫所里那些世袭的指挥、千户、百户,也自然有千万个籍口拖延着不出。

    从大德港起水的丁如玉,并没有打算去拜会左布政使大人,也没有打算去卫所求援。这等事若是能奏效,轮不到她丁如玉来做。她使那些锦衣卫留下看守船只。又教他们取了腰牌印信与水寨守军看了。自然卫所里不敢去为难这些鹰犬,何况丁如玉还使了些钱银。

    她带着那六个从胡山手里抢来的安全衙门官吏,直入惠州府长乐县,一路快马疾奔去到天柱山脚,这便是她此行的目的地了,这里是大明天国功臣陈秀甫的家乡。陈家在此地势力是极大的。

    天柱山、玉泉水边,有一座牌坊,上面镌刻“皇恩宠锡”,牌坊过去搭着一间草寮。丁如玉以前跟忠叔出来行走江湖时,曾来过一趟。走到草寮边上却发现内里空无一人,门也开着,不过里面除了忠叔极为眼馋的陌刀,也是没有什么值得梁上君子光顾的物件。

    “阿忠叫你来偷老汉的刀么?”苍老的声音从草寮侧边那几分田里传了过来,诙谐之中带着几分锵铿,脚步声绕了过来,却是一个担着一对粪桶的老人家,看上去怕是比忠叔还要更年迈一些。

    丁如玉挥手让那六个手下退开自去休息了,上去不由分说把那担粪桶抢下来扔一边,却对老人说道:“李伯,我要人去助拳!”

    老人冷笑“哼哼”了两声,自顾从草寮边上的水缸里取水净手洗面,拖了两块树墩过来,教如玉坐了,却开口道:“当老汉是老糊涂了么?怎么?阿忠死了?丁大侠不是还有个儿子么?怎么弄到你来出头?”看着如玉低头没有说话,老人站起来自顾走到那六个坐在草地里休息的丁一弟子身边,向他们问道,“你们跟一舍是怎么称呼的?”

    他的口音极重,在京师左近长成的六人听了几回,才听清楚过来,便肃然立起答道:“弟子等不敢坐闻先生名讳!”

    老人听着愣了一下,半晌才点点头道:“不错,有规矩。”却伸出手道,“腰牌给老汉看看。”看着如玉点了头,便有人摘下腰牌递了过去,老人凑到光亮处看了,正面镌刻着“国土安全局广东行局惠州府分局副使”官职,背面刻着“凡讯问者带此牌惠州府文武不隐”。

    他把腰牌抛还给那弟子,回身走到如玉对面,坐落树墩上,从草寮边角摸出一小壶酒,喝了两口才笑道:“一舍出来做官?你是帮一舍办事?是为黄萧养的事过来的吧?助拳!整个长乐县不过三千人,人家有十几万众,怎么助拳?你回去,教一舍自己去朝廷调兵来吧。”

    丁如玉咬了咬牙,挤出三个字:“二百人!”

    老人望了她半晌一拍大腿笑了起来:“好胆!”却又对丁如玉道,“陈家你别指望了,家大业大,恶了黄萧养,人家攻过来,整个家族就连根扎起了。老汉给你个信物,你去惠州府里寻这梁德邻,若是你能镇得住他、说得动他,这厮家里有良田数千,行铺无数,给你出个三五百人都行。”(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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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把吴钩看了 (一)【月票加更】

    没有人在意丁如玉要做什么,除了她自己之外。忠叔在她去淡马锡调走那一百人时,只是告诉她历练不失为一件好事,但要小心别给少爷添上麻烦;丁一也同样不寄望如玉能干出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来,就算她很小就见血、办过杀人的事,在丁一的感觉里,充其量也就是一顶尖的女杀手。

    人的成长环境,往往会让他产生某些思维上的局限,就算丁一也不能例外。对于从小就练习自由搏击,长大以后读完书再从军,接受正规操典训练,而后被选拔到特种部队接受地狱式的训练,最后进入实战成长起来。一级级从班排连长的晋升,转业后又从基层刑警做起的丁一,他迷信操典,这就是他的局限。

    因为在他的成长之路中,看过太多野路子的失败,无论是搏击还是军事上的小分队实战,所谓的天赋、天才,无一不是在严格的操典训练下,严密的作战计划下,烟飞灰灭;所谓的杀人狂魔、国际诈骗分子,只要警队内部不出问题,在正面交锋之中,无论如何枪法精准、骗术过人、智商一百七都好,不是击毙就是成为阶下囚。

    但他忘记了,如果说霍姚骠的成功还可以归功于汉武时期碾压式的国家实力,足以让人在战斗成长;那么汉初三杰的韩信并没有受过什么严格的操典训练;岳武穆也不见得师出名门;朱元璋更是“无一掬之土”的和尚。其实,还有许多的例子。

    这个世界,有些人也许一辈都得不到机会,他没有让自己获得机会的能力;但若给他一点阳光,未必就不能破土而出,顶开头上的大石。茁壮成长为参天大树!

    丁一没有这空去考虑这些事情,因为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谋划已久的行动,一触即发。

    巫都干则在这一天愤然离开了瓦剌人驻扎在猫儿庄的大营,她求见了也先,但后者并没有给予她什么好脸色,反而籍着酒意问她:比之成吉思汗年代的通天萨满阔阔,她的实力如何?

    这是一种警告,她能听得明白,也先在暗示对她的忍耐已到了极限,再折腾下去。她就会跟通天萨满阔阔一样的下场,被杀掉。所以他本来准备告诉也先,有一支千人的部落极大可能效忠于丁一的事,终究没有出口。

    不是她对丁一有什么交情,而是她要保住自己的命。

    说出这件事。很大可能上她会被干掉。

    也先是太师,是实际上的草原之主。难道要听从她的指挥。派兵去帮她拿回自己的部落,在如今正和大明交战的现在?说出来,极可能就是取死有道惹来杀身之祸罢了。所以她沉默地离去,草原上,尽管也先是庞大而恐怖的存在,但也不见得没有其他的势力可以借势。例如名义上的大汗,脱脱不花。

    而这一天也先的心情很好,因为明国终于派来了大官,三品高官礼部侍郎杨善。从喜宁嘴里也得到了验证,这位的确是高官,而且是文官,不是和之前那些什么指挥佥事一样的武职。

    随着杨善而来的,还有二十名高大魁梧、身着黑色战袍外披黑色鱼鳞甲的骑士作为仪仗。

    这就显示了明国开始正视英宗在他手上的事情了。

    他宴请了杨善,尽管英宗生病没有接受他的邀请,也没有让也先感觉有什么不好。其至在散了席之后,也先还跟杨善说道:“我就不碍你去看皇帝了,他想着家里,这病怕是心焦才害上的,你好好宽慰他,日子到了,自然教你们接皇帝回去。”

    当也先离去之后,杨善脸上自信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对丁一说道:“看来不太好办。”

    的确不太好,历史上迎回英宗的就是杨善,事实上景宗并没有下达迎回英宗的命令,完全是凭仗杨善三寸不烂之舌,还有英宗在瓦剌那一年多的忽悠,才得以成事的。而这一切是在一年多以后的时间才发生的事,不单单是时间,更重要的是在这时间发生了许多事。

    例如也先攻击京师的失败,被于谦狠狠教训之后的也先,缩回草原舔着自己的伤口,对于大明的感觉,跟现在这种作为胜利的趾高气扬是完全不同的;例如在也先攻击京师的时候,脱脱不花陈兵于后,一旦也先溃败,那么脱脱不花一定不会再甘心充当一个傀儡式的大汗,这让也先在事后发现,草原上的勾心斗争角也并不比中原更少一些;而英宗在瓦剌期间,以他独特的人格魅力,博得了包括伯颜帖木儿、伯颜帖木儿的妻子等等一系列的瓦剌高层的信任和同情,使得他们一再为他说话。

    而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过。

    尽管杨善实现了他跟丁一的许诺,拿到了景帝派遣他来看望英宗的旨意,但到了猫儿庄的瓦剌大营,他颇有一点无从下手的感觉,再怎么借势,总得有势可借才能发挥得起来,刚刚二十万大军,才让人家杀得溃散,现时瓦剌还增兵,杨善就是长了七八条舌头,也忽悠不起来啊。

    “那就不办。”丁一的回答也很干脆,他对杨善说道,“皇帝也看了,回京师去吧。”

    他把住了杨善的手臂,后者脸色一变,因为感觉到丁一按了按自己的胳臂,只听丁一说道:“连夜回去吧,把袁彬和哈铭也带回去。”他没有称杨善为思敬兄,而是对他说,“老哥哥,一路小心。”

    杨善的脸上,便浮出笑意,点了点头道:“好,那连夜就走。”

    当也先接到杨善辞行的消息,极为意外,再怎么赶也没有必要连夜回京吧?来禀报的人却说是杨善年纪太大了,席上喝了酒之后又吹了风,打起摆子来,若不赶忙回京师寻医,恐怕命不久哉。

    也先感觉这里头不太对劲,他叫了赛刊王和伯颜帖木儿过来。对他们说道:“我看这人,很是可疑,一同去看看,若真是病了便作罢;若不是病了,就叫他病死好了。”草原上枭雄,从来就不曾手软心慈。

    但去到杨善的帐篷里看了,真的是气喘如牛、面色潮红,整个人哆嗦打着摆子,看着真的情况堪忧。也先沉呤了半晌,向同在帐篷里的丁一问道:“这病会死人。草原上也有人犯过,着实没有什么办法。”

    听着这话,似乎也先颇有几分人道主义的精神,丁一却知道,这绝对是一种试探。他没有回避也先的眼神,笑了笑道:“是。弄不好就是瘟疫。但也不好说。指不准这老人发了汗,撑过去睡上一觉,明早起来也就没事。”

    “噢?”也先料不到丁一会这么回答,不禁有些惊诧。

    “杨善死在这里,你就拿不到什么赏赐的钱粮了,至少三五年内。没有什么高官会再来找你谈这事。还是你觉得,有人做官做到三品,不去享受花花世界,会嫌命长?”丁一很无所谓地说道。随手卷了一支茶叶烟卷点着,“什么书册上万年的好名头,你也不要想了。书册是谁写的?这玩意可不是皇帝写的,干这活的人就是文官嘛,三品高官死在你这里,你还指望读书人出身的文官,会把你的名字写进书册里?”

    伯颜帖木儿在边上听着,不禁对也先道:“他说的倒是有些计较。”

    “留客还是送别,你自己去想,我不知道为何要硬留着杨善不教他回去问医。”丁一有些不耐烦,边说边走,“这老头儿千万别教死半路,要不还不如不教他走,不然回家里去,那些兵卒说不清楚,还以为是遭你害的。”

    赛刊王听着便说道:“差袁彬同他回去说清楚,却不是太师害了他性命。”按他想来,袁彬这动不动就眼角挂泪的家伙,全然是人畜无害的角色。伯颜帖木儿又入帐篷里看了一眼杨善,出得来也点头附和。

    “要差人的话,不若差哈铭同去,要不袁彬回家里,便只是哭,恐怕说不太清楚。”丁一在边上随口说道,惹着也先和赛刊王那些护卫怒目横张:太师也先、赛刊王、特知院说话,丁某人一个俘虏的身份,插什么话?

    那手都按在刀柄上,只要也先一个眼色,许多把刀便斫下去,非将丁一斩成肉泥不可。

    但也先听着却点了点头,因为哈铭是蒙古人,不见得明国的大臣会相信他说的话,而袁彬在瓦剌大营里,哭哭啼啼几乎成了保留节目,所以丁一这个提示,也先倒也觉得靠谱,只是这枭雄人物,终究是个有计较的:“不如差你去便好?”

    他看着丁一,却是这般说道。

    丁一抽了几口烟卷,火光明灭之间映出他脸上的笑来:“我若愿离了皇帝,就不必回来了。”不是丁一不想走,而是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点头,也许下一刻也先就会喝令护卫把自己斩于刀下,而且所有的布置都将付之流水。

    也先终于不再绷着脸,他走过来拍了拍丁一的肩膀:“你是个忠心的,若愿投我,必不教你委屈。”然后他没有说什么,领着伯颜帖木儿和赛刊王,在护卫呼拥之间,上了马便自去了,没有说要放杨善走,也没有说要留下他来。

    随后便有瓦剌鞑子的小头目过来,告诉杨善的从人,如果他们要走,那么可以走了。

    丁一并没有继续呆在那里,他回到了英宗的帐篷外面,和吉达一起坐在那杆旗下,看着天际的群星闪烁。过了一阵,阿鼠急急地奔跑过来,对丁一说道:“主人!那老头和他的人,出营时被拦下了,他们被要求脱下头盔检查,又有人在搜那老头的马车……”

    听到这个消息,丁一扔掉了嘴里的烟卷,握住了长刀。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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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把吴钩看了 (二)

    夜空中的星依旧闪烁,明字战旗孤独的飞扬,风凛凛。

    “你走吧,感谢这些日子以来的,在旗下的守卫。”丁一平静地对吉达说道,他指着阿鼠,“带上他吧,你养活他。”很多东西并不一定需要惋惜,如果从来就没有他或他们当成自己计划的一部分,没有当成自己的袍泽兄弟。

    但很显然吉达并不是这么想的,他很朴实地感觉丁一是英雄,特别是在传出敏安和他的手下,大半死在丁一手里的消息之后;他很个人地感觉丁一是个好主人,不虐待他,尽管吃了原本属于他的几头羊。吉达已不是少年,从多年以前他知道自己不能成为也先、伯颜帖木儿那样的人,残酷的草原足以扼杀多余的白日梦,哪么跟随一个对自己不错的强者,他就不会犹豫。

    他摇了摇头,依旧守在旗下:“主人,吉达会杀人,吉达就是主人的刀。”他并不太擅长言辞,但久经沙场的他,能感觉到丁一身上熊熊的战意,“不论是要杀谁,吉达都会冲在主人的前面;不论是谁的女人,吉达把她抢过来,献给主人。”

    “阿鼠是主人的猎狗,猎狗不会在打猎的时候,离开主人的!”少年阿鼠没有吉达那么老练,也没有那敏锐的对于厮杀的感觉,他只是留恋,留恋跟随丁一的日子,没有打骂,没有虐待,只要丁一有肉吃,便不会少他一份。他只是一个少年,少年总是不太珍惜自己的生命,而追求英雄的背影,勇武的丁一就是他的英雄,或者说在他心里代替了早已模糊的死去多年的亲生父亲的位置。

    “我要杀也先。你们可以现在就离开,去报信。会得到赏赐。”丁一淡淡地说道,这个时候,已经不再需要刺探,他给吉达与阿鼠选择,也是给自己选择,选择杀死他们,或者信任他们。然后丁一就走进了帐篷,“走吧,我出来之后,不想再看见你们。”

    “走吧。”他对包裹着被子躺在床上。额上还搭着一条毛巾的英宗说道,“我在这里就足够了。”后者兴许是病得迷糊了,低低地呻吟着,并没有回应丁一的话,哪怕丁一对他说。“再这么病下去,你会病死球的!”他也没有动弹。

    丁一站在那里。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帐篷,看见吉达已经穿上他简陋的皮甲,而阿鼠给他那张软弓挂上了弓弦,正拿着油石,在打磨箭簇。丁一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气。无奈地道:“这样黑的夜,这么烈的风,连星芒都要熄灭……你们他妈的到底知不知道?你们要跟老子走的路,是会流干身上的血的!”他的自语到了最后。已不是平常的语调,激昂而锵铿,更有决绝的气味,如出征的将士喝完那酒,掷碎的碗,再不回头。

    并非所有的人都如吉达的和阿鼠一样坚定,帐篷的阴影里,有着一些下意识缩回身体的人们,他们也是被俘的将士被打发来侍候英宗的,他们只想苟活,保留自己的性命,而绝对不想卷入丁一的事里去,不论是什么事。

    他们知道,丁一太能惹事,无论是在大明还是在瓦剌营里。

    一惹事就杀人,朝堂上杀了马顺,瓦剌营里了杀了敏安鞑子和他的手下,眼看丁一又在发狂,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事,他们选择悄然地远离,躲回自己的帐篷里,以免于被丁一所牵连,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会知道生的不易。

    只有死过多次的人,如丁一和吉达,才会明白祸福本相倚。

    马蹄声传了过来,从伯颜帖木儿大营的方向传来,听着那马蹄的声响,恐怕来的不止是伯颜帖木儿。片刻驰近了,果然看着盔甲旗帜,也先与赛刊王全都来了。丁一握着连鞘长刀,依旧如往日一般喝道:“止步!”

    回答他的是许多弓弦被扯开的声音。

    “收起来。”也先低喝了一声,射杀丁一,很光彩么?至少作为草原上实质的统治者,他不这么认为,但他也能理解手下的愤怒,因为事情不对劲,虽然在喜宁的带领下,瓦剌军士盘查了杨善的马车还有他那二十个高大威武的黑甲骑士,完全没有一丁点问题,其中也没有如也先所猜测的,混在其中准备溜走的英宗。

    但放在大营外面的侦骑小队,已派人回报,杨善那厮出了大营不到一里,马车就被抛弃了。也就是说,杨善骑得了马!病得快死的杨善,出了瓦剌大营一里路,就不再病了,嫌那大车是个累赘,飞身上马奔驰而去!

    这要没有问题才见鬼了。

    不论如何,也先知道自己被杨善骗了,而他身边的护卫,是听到丁一如何在边上推波助澜的,此时见着丁一,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愤怒?

    也先翻身下了马看着丁一,后者依旧如平时一般,和他对望毫不示弱。

    “如果我给你两千人,你能指挥得过来么?我不可能马上让你当万夫长,但可以让你的奴才吉达当另一支千人队的千夫长,都归你指挥。我可以允许你不参与对明国的战事,只负责草原上的征战。”也先很突兀地向丁一说出这么一段话。

    丁一笑了笑对他说道:“自然指挥得过来,我又不是敏安。”

    也先点头道:“你想好了吗?”

    “我得再想想。”

    也先把着马鞭在手心里轻轻敲击着,他说道:“近来,我开始没有什么耐心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也先。”

    这惹起那众多护卫的仇恨,他们再次举起了刚放下的弓箭,但伯颜帖木儿马上喊止了他们的行为,赛刊王也大声地喊骂着那些护卫:“他是巴达玛的安答!他不是草原的战士,不是太师的臣下!”他在给丁一直呼也先名字,寻找合理性。听起来很勉强,如果在大明,会被御史喷成渣,但对于草原上的军士,却已足够了。

    丁一的脸上终于无法维持那淡然的笑意,他苦笑道:“你知道了?”

    “那把弯刀,你藏匿得很好,但是在面对敏安时,你终于还是抽出了它。”也先倒是很淡定,看破了面前的丁一的淡定。当时为了削掉弩弓上的机械瞄具,丁一将那把大马士革刀递给了袁彬,而在巡逻的瓦剌骑兵赶到时,正好看见双手脱力的丁一,正吃力地将那刀入鞘。

    丁一的脸上有些苦涩,他一直不希望牵扯到巴达玛,但终于还是让也先查觉到了这一节:“这算是我救下巴达玛的报酬?不,没有必要,我出手是因为她宣称是我的安答,而对于汉人来说,兄弟之间并不需要计较这些。”他说的不一定是事实,亲兄弟明算帐也是俗语来着,但丁一想撇清这干系。

    “当然不是。”也先很干脆地否定了丁一的说法。

    然后他没有再说下去,这是强者的姿态,他决定什么时候谈话,他决定什么时候不谈。

    一切都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也先和赛刊王、伯颜帖木儿走进了帐篷里,伯颜帖木儿拦下了要跟着进入帐篷的丁一,往常丁一都会一起进去并担任翻译的工作,而这一次,伯颜帖木儿对丁一说道:“我们只是看看皇帝的病,他病了,就不说话了。”

    很快也先他们就出来了,也先对丁一说道:“皇帝看来不太好,手很凉,额头却很烫。”轮番把热巾敷在头上,自然是热的了;被子里有一坛子凉水,手先按在坛上,也先入得内去再伸出来,自然是凉。

    丁一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也先在上马之前,突然对丁一说了一句汉话,很不标准,腔调古异,但丁一能听明白他说什么:“掷弹兵,前进。”一下子丁一在也先面前如同透明一般,而后者很欣赏丁一脸上的惊愕,也很享受这种把一切都掌握的感觉,“飞翔在苍穹的海东青,抬起头便会看见它的雄姿,只要抬起头的人,都会看见。”

    这才是他会许给丁一,两个千人队的原因。

    “掷弹兵,前进!”在沙场上听过这句话的瓦剌士兵,并没有死绝;而就算听过这句话的瓦剌人都死绝了,汉奸从来也不是什么稀缺的物种,这么些日子过去,足够让也先找到那二十万溃军里,逆流而上、如此耀眼的那支小部队,击杀了他麾下好几个百人队的小部队。

    而把许多碎片拼凑起来,得出丁一就是那是那支部队的首领,于也先来说,并不太难。甚至喜宁听说以后,更进一步的完善了资料:那不是大明的军兵,是跟随丁一学习了大半年的学生,他们称丁一为先生。

    这是京师里,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的事情,而身为太监,喜宁无疑是消息灵通者中的一员。

    而再加上巴达玛的护卫头目,那个千夫长简单的述说丁一单枪匹马,如何带领他们杀溃了马匪——尽管他也不扯出巴达玛和丁一的干系,但也先不问,他可以不说;也先问了,他肯定得说,至少丁一如何认识巴达玛这一节,是不可能回避得了的事——也先对于丁一,有了一个全面认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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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把吴钩看了 (三)

    武勇其实对于也先这个层面的人物来说,并不太重要了,敏安的武勇也绝对不是说笑的,若是教他上了马,放开手脚搏杀,能活下来的不一定就是丁一,就算胜了,也绝对不是脱力这么轻松的代价。

    让也先动容的是,有这等身手的丁一,仓促之间能带领巴达玛的护卫,杀溃了马匪。

    征战多年的他当然清楚,这是对于战机的捕捉,这是生于战场的敏锐,这是对一群根本谈不上什么认同感的人,统率指挥的本领。巴达玛的护卫,可不是丁一的弟子,不是丁一使惯了的军兵。他便能使得动他们,带领着他们扭转颓势,把压着他们打胜利在望的马匪击溃!

    “我需要一个答复。”也先翻身上马,指着那杆明字战旗对丁一说道,“太阳升起的时候,你和吉达必须成为我的千夫长!否则,它会倒下。皇帝也不会再需要那么多人侍候,两个人,我会留给皇帝两个人,其中没有你。”

    丁一点了点头道:“是,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会给你答复。”

    也先满意地点了点头,于护卫拥簇之中策马而去。

    “我跟随也先的话,你就能当上千夫长。”丁一对吉达这么说道。

    后者点头喝了一口马奶酒:“是,吉达刚才听到了。主人差吉达当千夫长,吉达便去;主人不差吉达去,吉达便守着这旗。”

    “你不劝我?”

    “吉达是主人的奴才。”

    丁一站定了,望着他说:“好,你就跟着我。”

    “是,吉达跟着你。”

    他们便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坐在旗下,不论丁一还是吉达。都知道这是难得的平静。

    尽管吉达不明白其中来去,但从丁一身上,他能感觉到,这不会是一个安宁的夜。

    倒是阿鼠,有着许多的热切,不时拔出刀来磨,不时松下弓弦,又再将它挂上,又去给马都上了鞍,过上半晌又去把马肚带松了。又过片刻还是去把马肚带紧了,似乎不得片刻的安生。

    马蹄声再次踏碎了宁静的夜,也先和伯颜帖木儿、赛刊王去而复返。

    丁一这回没有站起来,喝令他们停步;也先这回下了马,也没有再和丁一说上一句。他和赛刊王直接走进帐篷。而留在外面指挥护卫的伯颜帖木儿没有下马,他对丁一说道:“跑不掉的。方才头一回过来。就派了千人队捉他们回来了。”虽然不知道杨善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对于瓦剌人来说,公理总是在弓箭的射程以内,捉了回来慢慢拷打,没有什么懂不清楚的事。

    “我知道。”丁一拿下了嘴里的烟头,在进入瓦剌大营之后。他抽的不是烟,只是为了让瓦剌人习惯,他嘴角总是叼着一个冒着火头的东西,然后丁一微笑着把那个烟头按在了身边的一条绳子上。绳索很快被点着,火头如蛇一般弯曲着窜到石头后面,长草丛中,象一只硕大的折翅的萤火虫。

    受命追赶杨善的千人队,在漆黑的夜里,在这个很多人都患夜盲的夜晚,他们很幸运的找到了远处的火把光点。但是那些光点分成了两队,一队往宣府方向奔去,一队往大同方向而去。

    加上那些可能是为迎回皇帝仪仗的黑甲骑士,杨善一行也不过三十人,一支千人队捕捉三十人,也先已对此事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他想不透杨善想搞什么事,但他很清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阴谋都将破碎,所以他拿出了绝对的力量,一支千人队,足够把那三十人,碾碎一百次。不要忘记,这是以三两万铁骑就击溃二十万明军的瓦剌军兵。

    “你,带上四个百人队,向宣府赶去,其他人跟我来!”千夫长马上做出了分兵的措施,不论怎么分兵,也是上千铁骑对二十骑——他只计算那些黑甲骑士,至于杨善和他的从人,无是千夫长还是他手下的军兵,都从来没有视他们为对手。——所以千夫长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计较,就算那二十骑是铁打的,一千铁骑也足够把他们踏碎。

    凭借着骑术的高超,只奔驰了不到四百步,距离已然明显地拉近,往大同方向的四个百人队,已看见对方骑士在马背上隐约的身影。所以当前面十数骑又再分成几股逃窜,追兵也就拆开来,每个百人队追赶一个方向:“若有伏兵,马上撤退!”千夫长是老于沙场的,第二次分兵前叮嘱了一句,其实他并不太相信明军敢于和他们野战。

    这不是在京师保卫师吃了大亏的瓦剌军兵,这是土木堡之役自信无限膨胀的瓦剌精锐。

    麾下的百夫长虽然纷纷应了,但率着人马追赶目标的他们,却有着某名的兴奋,杀戮,也是一件会上瘾的事情。驻扎在猫儿庄因为有也先不许再抢杀的命令,尽管这些瓦剌人还是祸害了数以十万计的明国百姓,但毕竟不自由,不畅快。

    奔驰而去的不是一支支百人队,而是一群群狼,獠牙间滴着唾液,瞪着发绿的眼睛的狼。

    他们会撕碎一切,不论前面是老虎还是狮子,至少于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第三次分兵时,有一个瓦剌的百夫长感觉不太对劲:“明狗的马蹄声音不对!为什么听着还是至少还有十几骑的声响?”就算前方马蹄声里,有一半是备马,也至少有十四五骑!

    杨善一行人不过三十众,第一次分成两股,每股便只有十数枝火把;第二次分两股,每股开始只有七八根火把,但现在第三次分成两股,每股只有三两枝火把。但瓦剌人自小就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就算在奔驰的战马上,这位百夫长仍然能感觉到,前方马蹄声跟火把的不符。

    “功劳该是那颜的!”手下的十夫长大笑说道,他们看穿了明人的诡计,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先前分出去的明人马队。都是人少火把多,也许是把火把缚在备马鞍上,也许是一人手持两根火把,而真正的目标,就在这一队人多但火把少的队伍里。

    这一次前面的明人分出了四五股,每股只有一枝火把,但是对老于战阵的瓦剌人来说,他们识穿了明人的阴谋,他们便毫不犹豫再次分兵,其实他们感觉只要有两个十人队在一起。就足够可以拿下目标了,就算拿不下,也可以拖住对手,吹响牛角让其他的队伍过来会合支援。

    往大同方向追赶的其他队伍,也跟这支百人队的遭遇差不多。于是从猫儿庄到大同这段不算远的距离,被追赶者和追赶者。都拆分成了许多的小队。有两支十人队刚要去追赶自己的目标。却就被其他两支队伍从身边掠过,抢先衔尾追去。

    那两个十夫长不禁破口大骂:“他娘的,谁手下的崽子?马都骑不利索,就来抢老子们的活计!”不过前面似乎又多出两根火把,他们也就没有过多的停留,赶紧朝着新发现的目标赶了过去。争功对于草原上的人们来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犹其那些黑甲骑士上好的鱼鳞甲,一旦捉到,这些甲胄和刀枪自然就是归自家所有。那可是铁甲,不论对于草原还是中原的军兵来说,都是极大的一笔财富。

    至于擦身而过争功的那两支十人队,同样的膻腥气味,同样的装束,同样的弓刀,没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就算他们之中有一个马骑得不好的家伙,也不见得出奇,有许多崽子跟着大人出来打仗,大人战死了,崽子就拿上大人的弓刀,胯上大人的战马,接着打下去,要不然的话,死者的战利品和缴获,是不会送到草原他的帐篷里的,等到大军回师,死者的牛羊和女人、崽子,都会被其他人分掉。

    可惜黑夜里他们看不仔细,否则就会发现,那人不是马骑得不太好,而是无法在全速奔驰的战马上驾驭自如,只好把整个人都捆绑在战马上以防摔下来,而那马的缰绳,也是执在旁边的瓦剌装束的骑士手里。

    当宣府方向传来连接三声的爆炸声,扯着不会骑马绑于马上同伴的缰绳的人,就吹响了竹制的哨子,听上去并不尖锐,象是夜莺的啼叫,三长两短的哨声,在爆炸声音的余震里并不引人注意,象是被惊飞的宿鸟。

    除非象前面逃窜的队伍,专门在等着这声音的响起,才会注意这动静,缓下马速来。

    很快这一队逃兵就和被追者会合在一起,那个被绑在马上的人,看着杨善点了点头,却问一路帮他扯着缰绳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回爷爷的话,先生门下弟子姚查,恕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没什么再多说什么话,这两支先前的追兵,骑在马上,扯下了身上的瓦剌人外衫和帽子,露出里面的黑色战袍和鱼鳞甲,如同护卫着杨善前去猫儿庄那二十骑一般的装束,他们熄去了火把,点上了丁一“发明”的防火马灯,没有玻璃不要紧,又不是要量产,水晶片嵌镶上去一样的透光,可以照得见前方的路。离得远了,可就不如火把一般惹眼。

    大同城外百骑阵列,刑大合看着那数十骑挑着马灯前来,对城前晃动了火把,若干个大篮子放了下来,杨善扶着从马上下得来,腿脚麻木的英宗上了其中的一个篮子,刑大合教那姚查带着二十个在草原生活了好些日子的军士,上了其他的篮子,姚查还要说什么,刑大合冷冷地道:“阵前抗令者,杀。”

    英宗在那篮子里被城上军士搀着上升,却对刑大合问道:“尔将奚为?”就是问他们还要干什么。

    “回爷爷的话,先生说,瓦剌人应该被教训。”(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把吴钩看了 (四)

    在英宗的帐篷里,也先冷冷看着卧床的人,开口道:“你是谁?”他之所以折回来,是因为他一路上都感觉不对,直到要和伯颜帖木儿与赛刊王各自回营时,把臂道别之际,方才醒起哪里不对来。

    手,他摸过英宗的手,很凉。

    那不是皇帝的手,皇帝不是也先,皇帝的手不是那样的骨节粗壮,老茧丛生,那是一个苦人儿出身干惯了粗活、使惯了刀枪的手!

    也先看着仍在床上不说话的人,那面目,用心细看,加上心中已有了怀疑,立时觉得虽和英宗有几分相肖,便与平日里的皇帝,却不是一个人。也先发了性,吼了一声:“人来!”却不耐烦等外面护卫入内,上前掀开那被子,伸手便要去将那人拏起来。

    这时突然一股巨力将也先撞得向边上踉跄了几步,一道雪亮的刀光掠起,然后是赛刊王的惨叫,他的左手齐肘而断,那截手臂落在地上,五指还在抽搐着。也先气得发狂,如果不是赛刊王舍命将他撞开,刚才那一刀,毫无防备之下说不定就将他斩得开膛破肚。

    他拔出刀,也先不是大明的皇帝,他是草原的实际控制者,刀马都绝非等闲之辈。

    这时帐篷外面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那是二十颗手榴弹的爆炸,从护卫杨善前来瓦剌大营的二十黑甲骑士身上均出来的。趁着也先宴请杨善的时候,丁一把它们分散浅埋在帐篷前方,导火索拧在一起,再接了一根长的导火索,一路绕过草丛和碎石,洒了沙土掩盖。引到旗杆下露出绳头,正是方才丁一用烟头点着的所在。

    此时那扮作英宗的军士已长啸跃起,长刀冲着也先怒斩而下。

    他存了死志,丁一先前已跟他说过,不走,就会“病死球!”

    这个结局,是他预料中事。

    明人之中,不见得就没有血性的汉子,便是明末时节大势已去,除了女中丈夫秦良玉。还有战死的卢象升,还有大明典吏阎应元!何况此时,大明气运犹在!

    成为金鱼胡同那宅院的照壁上的一颗星星,就是他所期待的归宿。

    这一刀没有建功,也先在爆炸引起的轻微震动之下有点恍惚。但信手两刀也仍把这死士的长刀荡开了,以命换命。也不是说换就换得来。这死士也很清楚这一点。一交手他就知道自己和也先差得太远,于是他从被子里掏出物件来,却是一枚手榴弹,信手一刀将导火索削得几乎只余二寸长,凑到火烛上,呼喝道:“掷弹兵!前进!”

    连也先都能学出这句话了。赛刊王自然也是听说过,一时吓得亡魂丧胆,连忙将发了性还要提刀上去的也先扑倒在地。

    剧烈的爆炸在帐篷内响起,很多预制破片割破了帐篷横飞出来。几个响应也先呼喊要冲入帐内的瓦剌军士,被那弹片深深削入躯体之下,一下子就仆倒在地。

    丁一从地上一跃而起,左手大马士革弯刀,右手百炼秋水雁翎刀,冲上去前去,将方才被二十颗手榴弹炸得人慌马乱,一时不知所措的瓦剌军士斫翻在地,把弯刀咬在嘴里,扯起伯颜帖木儿,伸手穿过他臂弯,扳在他肩头上,用力一扳,硬生生将他右臂拗得脱了节,再把伯颜帖木儿推给旗下的吉达,取下咬在嘴里的弯刀,说来繁琐,起落之间,不过三两息的时间。

    吉达早就铁了心要跟着丁一,犯上作乱对于草原上来说,只要有实力,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立时把伯颜帖木儿扯了过来,横刀架在他的脖子,丁一已窜入帐篷里面去了。这时那些瓦剌护卫已回过神,只不过伯颜帖木儿被吉达把刀架在颈上,他们一时也不好动弹,伯颜帖木儿气得须发乱颤:“太师和赛刊王在帐里!”

    这几息,从手榴弹爆炸到丁一窜入帐篷,前后大约也就十五秒上下的功夫。

    十五秒内可以做什么事?太多了,犹其是对事先将每一步的可能都计算好,根本不需要思考的丁一来说,结果伯颜帖木儿身边三个护卫,劫持了伯颜帖木儿之余,他甚至还有空闲花上三两秒卸了伯颜帖木儿的肩关节,以防吉达控制不住他,再冲入帐篷。

    当听着伯颜帖木儿的话,清醒过来奔向帐篷的护卫,却发现已经迟了。

    因为丁一已经劫了也先出来,居然对他们骂道:“蠢货,瞪着我能杀死我么?赛刊王不知道怎么断了手,快入去救他!”冒着浓烟的帐篷里,丁一如果不是在地上摸着那截断臂,发现那断臂手指上戴着好几个戒指,他也是看不清赛刊王伤势的。

    也先被那烟呛得此时仍在拼命地咳嗽,他可不象丁一有所准备,闭了眼冲入去,摸索着拖了人就出来。不过等得也先喘匀了气,开口却是说道:“你没有骗我,我是有大气运的,你咒我不死,雷也炸我不死。”不单是他,被瓦剌军士抬出来的赛刊王,身上除了那断肢,也没有被半块手榴弹的弹片命中,或者是他们真是有大气运,或是赛刊王久经沙场对于危险的敏锐,采取了最为恰当的躲避手段。

    赛刊王极是硬气,就在这被手榴弹碎片切割得破烂的帐篷面前,坐了下来,咬了一截木头,教军士用烙铁烙在断肢,生生烙熟了止住血,一张脸痛得惨白偏生没有呻吟一声,吐了咬断的木头吩咐道:“传令下去,只是遭了雷,我和特知院都无事,太师拔刀斩了雷火,不伤分毫!各部不得妄动,违者以作乱论,杀无赦!”那些纷乱的瓦剌军士,听着立时有了主心骨,纷纷四去传令不提。

    丁一听着,不禁心中赞了一声,也先能称霸草原,他身边真是有人材的,这赛刊王这份冷静比他强忍痛苦的坚忍,更加的可怕和难得。草原的军队,是最无纪律性的,打顺了以一敌十不在话下,打不顺,就被生生赶出中原。

    他这话吩咐下去,却是安抚人心以防骚乱,否则引起营啸的话,这几万铁骑一旦崩散,后方虎视眈眈的脱脱不花,保证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你想好怎么答复我没有?”也先这么对丁一问道,似乎此时被刀架于颈子上的,不是他而是丁一,“我没有耐心了,我不想等到太阳升起,你现在就必须给我答复,否则的话,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

    他一点也不害怕丁一,一点也不在乎丁一架在他颈上的刀。这不是装腔作势,贴身劫持着他的丁一,从对方的呼吸和颈动脉地搏动,可以看出来,也先的平静是发自于内,绝非装腔作势的平静和淡然。

    也先又问了赛刊王伤势,后者答:“无妨,支撑得住。”

    于是也先点了点头,便没再问,不单是再问下去,会破坏赛刊王方才努力在军士面前营造的坚强形象,实际上他和伯颜帖木儿都被劫持,也需要赛刊王撑住来主持大局。他对丁一说道:“你在乱军济了皇帝的命,今夜更是教他逃了去。别说只是朋友,便是安答,便是亲生的兄弟,也还了情义。”也先笑着说道,甚至还伸手抚了抚自己戟张的胡须,似乎丁一横在他颈下的长刀,根本就不存在,“你在万军之前,发下誓言,替我征战十年,今晚之事便算了。但攻打明国,就不容你不参战不出力!”

    他没有去问英宗到底怎么溜掉的,丁一什么时候做的手脚。也先不是一个刑警也不是一个侦探甚至连提刑官也不是,他没有这癖好去寻根究底。他在意自己看中的人才,特别是能在他的大营里,万军之中,把他劫持的人才。

    “我发誓,你就信我?”丁一颇有些好奇。

    也先笑了起来:“你比熊罴更大胆,比狐狸更狡猾。你也有如狼王一样的气概,连吉达这样的勇士也愿为你效死。但你是忠心的人儿,你说出的话,比金子更贵重。你发誓,我便信你。”

    丁一听着有些脸红,想不到自己这号人,在也先的心中,居然信用值这么高?不过想想这老小子被劫持之下,大约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吧?若是自己放了他,大概就翻脸不认人了。

    谁知也先似乎猜出丁一的心思,笑道:“你莫以为,刀架在我的颈上,就是劫持了我。”他信手一指,缩在吉达身边的少年阿鼠,“你说,我教人射这少年一箭,你杀不杀我?你若杀我,这少年就要死,那些明军的俘虏就要死。你若不在乎这少年……”他对伯颜帖木儿说道,“特知院,我教人射吉达一箭,你可害怕?”

    “我不怕。”伯颜帖木儿也毫不惊慌。

    也先愈更笑得开怀:“你能把特知院交给吉达,你信任他,我杀他,你能如何?你能不计他的生死吗?你不能,你是忠义的人,你劫持不了我,你也杀不了我。”(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把吴钩看了 (五)

    丁一的脸色却就变得难看了,这的确是他所不能做到的事。

    不论吉达是什么族的人,他选择了跟丁一站在一起,不离不弃,丁一就不能不把他视为自己的战友。正如也先说的,他把伯颜帖木儿交给吉达,就是一种信任的体现,看着自己信任的人死,毫无价值、不是为了实现什么战术目标而无缘故的死,他要选择这样的结局?

    “你又想,杀了我,就没有人去攻打明国了。”也先不慌不忙地说道,“但你比狐狸还狡猾,你知道,我死了,大汗便掌了权,要震摄各部,他就需要战功,他攻打大明,就不是为了钱粮,是为了杀人,杀许多的人,来立他的威;顺便也让草原上不服他的人,都死掉。于是你更杀不得我,我只想要钱粮让草原上的人活下,大明有的是钱粮,我不是要来杀人,皇帝落在我手里,我也养活他。”

    丁一苦笑起来,这不是心理意志坚定与否的问题,是也先这厮,说的都是真的。他或者放不清大明七品官和三品官服饰上的区别,弄不懂武官和文官的朝廷的话语权,但他毫无疑问,把握住了丁一的心理。

    “你说,我会怕你吗?”也先极有底气地问道。

    其实丁一这些日子在等的人不是杨善而是陈三,或者说陈三那二十来个在草原里生活了不少日子,跟瓦剌人一样散发着马奶酒酸臭的弟子。当陈三率领那数百青年,作为被召集的草原上的援军到达之后,丁一就用忠叔的易容手段,安排那个跟英宗个头差不多的弟子,化装成英宗的模样。从那一天开始,“英宗”就“病”了。

    而真正的英宗。就呆在陈三的队伍里,等着杨善的到来。

    这是丁一为什么要杨善连夜走的原因,因为英宗不可能混在杨善的队伍里离开,也先又不是傻瓜;丁一也无法正面冲杀出几万铁骑的大营,一路杀到大同,就算陈三带着那几百青壮都和吉达一样忠心——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大同那边的二百弟子,也做不到。

    数万铁骑不是说笑的,在这个年代,野战之中,他们就是坦克。就是无坚不摧的铁流。

    所以杨善的诡异离去方式,必然会让也先觉得不对劲,不论他有没有发现“英宗”的异样,一个控制着草原的枭雄,不可能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么他必定会派人去追赶。只要他派出人手去追赶,混在陈三营里的英宗。和那二十跟其他瓦剌人看上去、闻上去都没什么区别的弟子。就有机会。

    而丁一自己也早就想好的脱身的办法,不论胁持丁一是否成功,陈三会在得到丁一暗号之后,开始冲击也先的护卫,趁乱丁一将杀入草原,去投脱脱不花。草原上的现状。就是但凡也先不喜的,脱脱不花就暗中支持。

    数万铁骑不可能为了一个丁一,永远不事放牧封锁边镜。

    几个月过去他们必定要撤回草原的,到时丁一有无数机会可以潜回大明。

    丁一没有考虑过。劫持也先得手,更没考虑过,吉达要死死跟随。

    万军丛中,劫持对方首领,这得多疯狂的人,才会觉得有可能成功?才会花心思去想成功了怎么办?

    现在不但劫持了也先,而且连伯颜帖木儿也落入手中,反而让事情变得复杂了。

    “安答!你要杀我哥哥么?”巴达玛略带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些士卒分开,她骑着马过来,手里抱着满都海,向丁一问道,“安答,你要用哪把刀杀死我哥哥?用那把你救了我的刀,还是用那把我赠给你的刀?”

    丁一不知道怎么答她。

    只听巴达玛又说道:“不过,用哪把刀都好,应该都能割开我哥哥的脖子。”她言语里,透露着一股无所谓的感觉,似乎说的不是她同胞兄长的死活,“但是,安答,杀了也先之后,你有把握杀出重围么?”

    “也先死了,大汗就会杀了我姐姐,我不关心。”哥哥姐姐死掉,她全不关心,她就是一匹母兽,她所关心的是,“满都鲁会来把我杀掉,把满都海也杀掉,所以,若你要杀死我哥哥,我丈夫保不了我,我和满都海只能跟你回明国去过活。你若要杀死也先,就得保证能杀出重围。我把手下都交给你指挥,有三百人,都跟你去明国过活,你要养活我们。”

    丁一的脸,苦涩得能挤出水来。

    奉命追赶杨善的千夫长,并不知道他们追赶的不是二十人,而是一百多人。

    尽管以千骑对百余骑,也是极为悬殊的力量对比,但如果千夫长事先知道这一点,他就不会分兵,至少不会第二次分兵。因为假想敌只有二十骑,分成向大同、宣府两股之后,更只有十骑,所以千夫长才会做出多次分兵的决定。

    宣府的方向传来的爆炸声,刑大合用心计算着,十声,也就是说,那十个同门师兄弟恐怕大都已殉国了。

    黑暗中在奔马上投掷一颗两颗的手榴弹,不会有什么功效,杀伤力也极为有限,所以宣府方向的十人,都是死士。在被追上以后他们点燃了长长的导火索,然后高举双手扔掉兵器,任由瓦剌人把自己拖下马来,检视战利品是瓦剌人的习惯,他们自然不会放过那战马,而在马鞍两侧的四颗手榴弹,往往会让两支十人队死伤重。

    至于这十个死士,是不是在爆炸范围内,会不会被没死的瓦剌人愤怒杀死,这不是丁一所有知道、或能预知的事情,从定下这个计划的时候,那十个人就是自愿的死士。刑大合知道为了免于被俘后受折磨,那十个兄弟,都在怀里揣着一颗手榴弹,在点燃马鞍那两袋手榴弹的引信,也点燃自己身上的手榴弹引信。

    而往大同来的那十骑,在路上有着事先埋伏好的同袍接应他们,那千夫长亲率的六支百人队,追赶的不是十骑,而是百余骑。分成几十股、漫山遍野的每两支十人队,追赶的也不是一个骑士,而是五骑,虽然二十对五一样是压倒性优势,倒不见得追上了,就能一鼓而下,至少可以且战且走,把他们引向预定的战场。

    黑暗,让很多阴谋得以实施,犹是这么黑的夜,这么烈的风。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还有马灯的光亮。

    遮罩,放开,再遮罩……来者用马灯打出了预定的信号,刑大合让身边军士用马灯回应了信号,然后拉下了面甲,策马开始小跑起来。当那四五骑从队伍侧边奔过之后,结束了热身的战马上,骑士手里一支又一支的火把被点起。等到那两支瓦剌的十人人队勒停了战马时,前方已有上百枝火把,上百骑的蹄声向他们疾驰而来。

    如果逃走,也许刑大甲他们会放弃追赶,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绝对的力量,是要比对方弱小许多。但还没经历过大明京师保卫战的瓦剌鞑子,怎么可能会胆怯?这些日子,猫儿庄左近的大明百姓,死在他们这两支十人队刀下的,又何止数百?

    他们只是迟疑了一下,便迎了上去,毫不畏惧。

    没有碰撞也没有马刀雪亮的交锋厮杀,刑大合做了一个带马横切的动作,然后松开缰绳扯过挂在身上的弩弓,踢蹬上弦吼叫道:“风!”然后压下了扳机,一百多根弩矢瞬间覆盖了那两支十人队。

    当刑大合勒转马头带着身后百骑兜了一圈的时候,那两个十人队还有十来人活着,黑夜之中三轮弩矢,那三百多矢只杀死了几个人,这些瓦剌的精锐知道如何用战马去给自己挡下攻击,也深谙如何利用速度让对方和箭矢落空,击溃二十万明军,不单单是王振军事上的白痴。

    只是他们的马都已经死了。

    被射死了马的瓦剌人,并不转身逃跑,因为他们深知此时逃跑只是露出后背让对方从容瞄准,人总归是跑不过马的。而且他们之中有两个十夫长,都曾经多次在部落之间的厮杀中,被射死了马匹;但他们凭仗着自己的绝佳的马术,面对冲杀而的对手,他们跃上对方马匹并干掉对方,不止一次这么干过,不止一次的成功过。

    他们并不慌张,只要明军冲杀过来,他们就有夺马的可能,只要有了马,他们并不害怕这些明人,在他们的眼里,这些明人根本就不会骑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胡山作为教官是极称职,但作为指挥官丁一就觉得看不上他了。刑大合的性格有些呆板,呆板到对方只有十几人并且失去了马还带着伤,他依然再进行了两次覆盖式的射击。因为丁一告诉过他,尽量不要跟瓦剌马战,不要跟他们拼骑术。

    当刑大合喊令扔出火把,那两支十人队终于不再有人站起来。

    面对这个呆板的对手,他们引以为豪的骑术,无从施展。

    可以说这是劣币在驱逐良币,可以说这是机械的重复在扼杀灵感与天赋。

    但刑大合不在乎,他身后的百余骑也不在乎,甚至在清扫战场补刀的时候,他们都远远下了马,列了一个小方阵过来,压根不给对方一丝施展马术的机会。他们没有一个人受伤,没有一个人死亡,干掉了二十个瓦剌鞑子,一个也没跑掉。

    远处又有马灯独特的光点的闪烁,刑大合召集着弟兄们上马,他们让过诱敌至些的兄弟,迎向那二十骑散发着膻腥臭味的敌人,再一次横切,再一次发弩,再一次绕着对方兜圈并发射弩矢。

    毫无观赏性的屠杀。(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把吴钩看了 (六)【月票加更】

    死亡,无论是敌人的,或是自己的,都绝对是最深刻的教训。

    这一次兜圈围杀他们显得更从容,并且比上一回多发射了一轮弩矢,精准度也更高,一圈兜完,能站起来的瓦剌人只有三个。呆板的刑大合上了弦,依旧喊叫:“风!”于是一百多支弩矢,生生把那三个瓦剌人扎成了刺猬,他们和上次那两支十人队一样,根本没有机会去施展引以为豪的射术和骑术,象野狼一样出营的他们,便被象野狼一样杀死。

    “警戒!稍息!”刑大合派出了游骑,其他人都下马休息,将马肚带松开,让战马缓一缓,如果让瓦剌人看见,绝对会笑得眼泪都出来,方才这两轮,战马根本就没有达到必须松肚带休息的程度。

    但刑大合就这么干了,因为丁一告诉他,捉紧一切可以休息的机会休息,不要总把自己逼到非要用意志坚持的地步。他没有灵感,没有天赋,他有的是服从,他看到了自己的渺小,就注定他的不凡。

    当下马时插下的线香熄尽,刑大合便命令全员上马,辨认了一下方向,他们奔向另一个预定的区域,这是在土木堡之时,丁一坐着轮椅带着人手,出关来测绘地图时,就割分好的,每一队诱敌的军士,应该把敌人带到什么区域,伏击的队伍,应该在什么时候接应。

    细腻的参谋作业或者不能决定所有的胜负。

    但至少它决定了这个黑夜里,十七次伏击的胜负。

    十七次,三十四支十人队,被一个不留的屠杀。他们连一根箭都没有机会射出来,连一声牛角也没有机会吹响,就这么被干掉了。一次比一次轻松。因为随着伏击的成功,诱敌的人手换了备马回到队尾,百人的骑士现在已接近二百人了。

    如果可能,刑大合会这么继续下去。

    他身后的兄弟,也会继续这么跟随。

    但瓦剌人开始撤退了,超过三成的战损,他们无法再坚持下去。

    千夫长并不是王振,就算没有无线电通讯的正统年间,战场的黑夜里也有自己的联络方式,比如每隔一段时间的牛角响起。证明着派出部队的存在,对于久经沙场的千夫长来说,不算多高深的学问。

    三十四支队伍连一次牛角也没有响,也就是他们在这大半个时辰里,不知道在大同方向遭到什么样的伏击。以至于连求援也无法发出。于是千夫长吹响了牛角,这个节奏是命令所有人向他这里集中的讯号。

    其实大多数往大同方向追赶的十人队。已停下追赶的步伐。甚至有两个百人队已重新集结在一起了,瓦剌军队的纪律性真的不好,而这些都是老兵,他们一点也不傻,连在奔马上听出对手马匹数量与火把数量不符的老兵,哪里会分辨不出。已方的牛角声少了许多?

    他们快速地集结,然后会合宣府方向的人手,朝宣府方向那边追击的四个百人队,损失并不大。统共伤亡不过百余人,死了十数人,重伤三四十人,余者不过都是轻伤,毕竟追击之际,他们并不会如敏安的手下一般,摆出那种绝佳的挨炸阵型。死伤也不全是手榴弹预制破片的战绩,小半是爆炸时惊了马发生的踩踏。

    但大同这边,实在就太惨了,六支百人队,有三个百夫长没回来,过半的人马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瓦剌人望着黑色的夜幕,毫不犹豫地撤回猫儿庄。在归程之中,不知道是谁提起了敏安的死,也是同样的爆炸声响起。

    “阿傍罗刹!”他们在队伍里这么低声地传说着,那个守着那杆旗的明人。

    一张张脸在火把光照下,都透出惨白。

    明军不但有火器,连身管火器都有,瓦剌人也不是没见识过明军的火器。

    但这个年代的黑火药,连配方都不见得最佳的比例,威力哪里能跟丁一这不单是最佳比例配方,而且还颗粒化,打磨抛光一应现代化处理工序出来的颗粒黑火药比较?这完全不是一个等量级的东西,这基本就是鞭炮火药与军用黑火药的区别。

    而且就算有见识的瓦剌军士,也没看见大炮的出现,他们只能归结之为雷法,附会着丁一在瓦剌大营的凶名,便是坐实了妖魔转世的传说。

    “撤。”刑大合没有任何犹豫,看着瓦剌人的火把汇聚成群,开始向猫儿庄方向移动时,他就对身后的骑士下达了命令,绝对没有打算趁乱再捞一把,或是扮成瓦剌混入对方队伍之里,投掷几颗手榴弹之类的事情。

    不在于胆量,在于性格。

    他是丁一意志的绝好执好者,在大同城墙上火光映照的边缘,他就停留在那里,派出警戒的游哨。在松开马肚带之后,有人问他:“师兄,便是我等夜深不便入城,那些牵在备马上的人头,总好运过去,教守军用篮子搬运入城清点。”这种事,守军绝对是愿意做,他们多少可以沾些军功,“反正先生说了,到时也要提上他们一笔。”

    “战时,不要相信任何人。”刑大合没有在酒席跟刘总兵官刘爵爷推杯换盏时,那很会来事的嘴脸,也没有和大同的御史说笑京师趣事那么妙语连环。他机械地重复了丁一告诉他的话,然后对那骑士说道,“我知道,你受不了那血腥味,因为那些备马就你这小旗的边上。”

    后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终于没再说什么讪然便退开去了。

    他却不知道,这愈坚定了刑大合对于丁一的盲从,因为丁一告诉过他:“自私,往往是破坏规矩的根源。”在这里,得到了再一次的验证。而更让他在之后的岁月盲从于丁一的,是这一战,刑大合在跟随丁一之前也因功升到小旗的人,不是没见过战阵,不是不清楚瓦剌鞑子的战力。

    零伤亡,以少打多,这一仗的震撼对于刑大合来讲,更甚于对瓦剌军兵。

    他望着猫儿庄的方向,不知道先生怎么样,不知道陈三领的那些鞑子是否可靠。他有一种冲动,领着手下二百余骑杀向瓦剌大营,但很快他就平息这种大胜之后的激昂,因为他尝到了按丁一谋划行动的甜头,这让他深信,只要按丁一吩咐去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足够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身在瓦剌大营里的丁一,是多么需要一场骚动,那怕是虚张声势,一沾而退的佯攻都好。但人的优点往往也就是他的缺陷,刑大合也不例外。

    被丁一寄予厚望的陈三,按住巴特尔拔刀的手,冲他摇了摇头:“除非你想害死先生。”

    巴特尔冷哼了一声,胸肌不住地起伏。丁一是他愿意跟随的英雄,巴达玛是他的旧主,刚才派出去探信的士兵回来禀报,说是巴达玛在跟丁一商量,杀了也先之后如何冲出瓦剌大营。如果不是陈三再三按着他,一刻钟之前巴特尔就领了手下几百青壮,杀过去跟丁一他们会合了。

    “那样只会把一切弄僵,让也先坚定了杀死先生的心。”陈三苦笑着对他劝说道,“先生没有低估敌人,他只是低估了自己。谁能想到,万军丛中,他真是取敌军首级如囊中取物!就这么真真把也先劫持了!连伯颜帖木儿也被他握在手中……”

    巴特尔倒没有陈三的感叹,他只是板着脸磨着手中的刀,丁一在他心中,便是这般的英雄,否则当日他也不会离开巴达玛的卫队,跟随丁一了。所以他没有附和陈三的感叹,也没有说话,他觉得陈三说的都是废话,仿是在说:雄鹰展翅而起,飞得真高啊!

    陈三并没有在自己的帐篷里呆上太久,他不停地进出自己手下那些青壮的帐篷,安抚着他们,说服某些见过丁一,心中对他崇拜的家伙引起的骚动。因为陈三知道不能动,在他的周围,有不下五支百人队,绝对是打老了仗的精锐百人队,对他虎视眈眈。

    如果动的话,也许这几百青壮还没集结好,马肚带都没系好,箭雨就会覆盖而来。陈三觉得,这不是丁一想要的结局。、

    但其实丁一自己现时都不知道想要什么结局。

    他长叹了一声,把长刀入鞘,对巴达玛说道:“听上去是个很麻烦的事,又要带着几百人,护着你和满都海杀出重围,又要养活你们,我是个懒人,这等事实是想想就心头纠结,还是算了,让也先护着你好了。”

    说着他走到伯颜帖木儿的身边,示意吉达撤开刀,对算了骨节“卡嚓”一下帮伯颜帖木儿接上了手骨,然后跟从背包里摸出一撮茶叶,扯了一块纸卷了起来,打着火镰点着,那些也先的护卫吓得再次弯弓搭箭,因为刚才丁一就是把嘴角那冒着火光的玩意往地上一按,不久更有天雷炸响。

    “住手!”也先没好气地喊止了自己的手下,冷冷地骂道:“丁一说得没错,一班蠢货。”

    “你想怎么死?”他对丁一再一次这么问,如丁一护着英宗刚进瓦剌大营时一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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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把吴钩看了 (七)

    夜风凛冽,把也先的须发都吹得戟张,如草原上的雄狮一般不怒自威,他示意手下带赛刊王下去休息,因为他一早就看得出来,赛刊王其实一直在死撑着。赛刊王却在离开的时候对也先说道:“那颜,这人出得帐来,差着我的手下入来救我。给他死,不要折辱他。”

    也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对赛刊王道:“我自有计较,你好生下去憩着。”

    他一步步地逼近丁一,直至离丁一不足半臂的距离才停下来,他怒视丁一,后者倒是仍如平时一般,毫不回避他的眼光,脸上也再无方才的苦涩:“你要小心,离我这么近,对你来说,不太妥当。”

    “这就是你的安答?”也先的手指,几乎直接就要点触到丁一的鼻子上,他扭过头向骑在马上的巴达玛吼道,“你结拜的安答,要来杀你的兄长!”

    巴达特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怀抱着婴孩,却没有半分的惊怕:“你若在自己几万铁骑的大营里,能被我安答杀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若死了的好。”丁一在边上听着,不禁笑了起来,这位安答还真是够豪气。

    突然胸前一紧,却是也先扯着了丁一的衣衫,揪到跟前,喝问道:“方才若不是巴达玛出来,你便要杀我么?你说!”

    “汉人,杀害自己的兄长,是很大的恶行。”丁一缓缓地说道,“巴达玛和我结为安答时,有提过你,她是我的安答,她的兄弟自然也是我的兄弟。我不知道便是你。知道你是她的兄长,我动手杀你。会有负罪感。不过,这不是我不杀你的理由。”

    也先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但他仍对着丁一吼叫道:“说!你为什么收起刀!”

    “如果你要杀死我,请给我一刀,或者一箭,而不是用口臭,你许多天没有刷牙了。”丁一皱着眉头对也先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你再揪着我的衣服不放手,我一定会在你杀死我之前,再把你打一顿。”

    在也先的角度里。也许丁一的信用真是好到爆棚,他立马就松开了揪着丁一胸口的手,虽然不见得他就打不过丁一,但一军主帅,一国太师。草原上实际的控制者,在手下面前跟丁一拳来脚往。这也太丢份了。

    “因为我从没想过。会活捉你,所以没想好把你怎么办。”丁一扯了一下刚才被也先揪住的衣衫,不急不慢地说道,“本来就没想过要把你怎么办,加上巴达玛又要我养一大堆人,很累。我觉得好无趣,不如放了你。”

    “如果天亮以前,皇帝被‘请’回来,你自己了断吧。”也先给丁一抛下这么一句。然后就上了马,和伯颜帖木儿、巴达玛一起离去了。当然在这帐篷的周围,至少有三个百人队,看守望着丁一和吉达、阿鼠这一主两仆三人。

    丁一清楚也先的意思。

    英宗如果跑不掉,证明丁一的智谋,是没有意义的,他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别说什么二十多骑从数万铁骑里逃生如何不可能云云,若不是这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先凭什么留下丁一的性命?一个企图劫持他并且还成功了的家伙!

    “这都是命啊!”谢雨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摸跑了过来,凑到丁一身边,他的脸上有着瘀青和伤痕,看来方才在丁一与也先的交锋之间,他们这些被差来服侍英宗的明军,还是受到牵连吃了不少的苦头。

    丁一坐在篝火旁边没有说什么,也许他会死,是人就会死,但绝对不是在这里,不是在瓦剌大营。虽然有许多丁一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发生,有许多计划之外的事情出现,而且这一次营救英宗,丁一很清楚,他开始插手原本的历史进程,很可能接下来许多历史会出现变动,会让他原先掌握的优势荡然无存。

    也许回到大明之后,他会死在官僚集团的斗轧里;也许他会死在刺杀之中,也许……

    但不是在这里。

    绝对不是,不论英宗能不能逃得掉。

    捉住也先之后怎么办,丁一是真没考虑过;但如果突围失手被擒,他做过很多套脱身的计划。也许计划不一定都管用,但他心里有底,什么情况,如何应对,都是胸有成竹。不过丁一毫不慌张,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心中有底,更因为,慌张往往能比敌人的刀便更快弄死自己。

    这不是人生格言,是土木堡二十万明军用生命证明过的事。

    这时瓦剌营门的方向起了喧嚣,许多火把汇聚过来。

    丁一感觉得到,身边的谢雨城手脚有些颤抖。

    因为也先刚才的话,不止丁一听到。

    谢雨城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瓜,若连丁一都自行了断,他们这些人,这些看见丁一劫持也先的人,大约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了。至于英宗身边需要人服侍?也先不说了,就留两个人服侍,许多的明军俘虏,还会找不到几个服侍的人?

    “怎么办?怎么办?”谢雨城喃喃地说道,他并不是在问丁一,他是在问这天地。

    丁一望了他一眼,对他说道:“我有个办法。”

    谢雨城如同捉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急急地问道:“快!快告诉我!如晋先生,只要能活下去……”他不怕死,如果持刀仗剑和瓦剌人冲杀身死,他没有什么怨言,但被人如屠狗杀羊一般弄死,他不甘心。

    “离我远一点。”丁一避开谢雨城想扯住他衣裳的手,对他说道,“你知道自己的运气并不太好,所以离我远一点,如果我不会死,大约你也能活。”谢雨城愣了一下,垂着头站了起来,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他的运气真的很坏,不论他是否愿意承认。

    而在这一刻,他不敢再跟平时一样,和人争辩。

    这不是面对高手时的悍不畏死。便是巫都干那样的高手,他也不怕,他也敢冲,死在高手的刀下,或是死在战阵之上,对于自小习武的谢雨城来说,都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结局,所谓猎犬终须山上丧,将军难免阵上亡。、

    现是被围在数万铁骑之中,一轮箭雨过来。死得跟条狗一样!

    没有尊严、没有豪迈也没有悲壮可言。

    是的,他不想这么毫无尊严的死掉,所以他也不想丁一死掉。

    “喂!”这时在他身后,丁一的声音响了起来,“天塌下来了么?”谢雨城回过身。却见丁一把一袋酒扔了过来,问他道。“喝得了酒么?”

    “能喝、喝得一些……”

    丁一点了点头。笑道:“提得了刀么?”

    “提得了。”谢雨城的眼睛便渐渐亮了起来。

    “骑得了马么?”

    “骑得了!”一袋劣酒提在手,谢雨城却似有一团火在心头烧。

    丁一指点着四周虎视眈眈的瓦剌军兵,笑着对他道:“鞑子当我们是待宰的牛羊,不要紧。有什么要紧?以前他们也这么认为,于是他们龟缩在草原上忍受饥饿与寒冷。只要你自己把自己当人,就行了。”

    谢雨城用力地点了点头。但他却又犹豫了,红着脸喃喃道:“我的运气、运气,似乎……”

    “弃去便可。”

    “弃去?”

    “弃之。”丁一坚定的语气,让少年锦衣卫的脸色渐渐地变得刚毅。

    他把那袋劣酒挂在腰间。抱拳冲着丁一长揖到地:“谢先生教诲!”他便转身去了,没有之前的深藏于内怕被人知的怯懦,脚步里也不见先前的犹豫,在刀兵环伺的此刻,精神的压力到了崩溃的边缘,或许,更容易顿悟人生。

    比来时多了一袋劣酒的谢雨城,却已不是原来的他。

    是新生,是蜕变。

    “对不起。”当谢雨城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丁一在心里默然地说道。

    谢雨城的运气真的不太好,犹是此等死地之中,还被丁一煽动得热血沸腾生了死志,只有取错的名,没有叫错的绰号,莫过于如此。

    丁一很清楚,自己给谢雨城的不是一袋劣酒,是一团火。

    而以谢雨城的性格,少年的热血,会点燃他周围那些同样被俘困于此地的明军。

    那会燃尽他们的生命。

    但丁一必须做最坏的打算,这是他的又一个后手。

    一个或许永远不必要用到的后手。

    事实上,当营门处的火把渐渐散去之后,丁一就知道,自己安全了。

    因为也先派人过来,请他过去大帐说话。

    不是差他去,不是拏他去,是请他去。

    “我手下没有你这样的人。”也先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愤怒,或者他有,但在丁一面前,他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他甚至让人给丁一端上来一杯茶,要知道这玩意对于草原上的人来说,是金贵的东西,绝对算是礼遇了,“那二十黑骑,是你的弟子?”

    “是。”丁一握着茶杯,轻轻吹去上面的茶沫,很差的茶,大明在喝这种茶的官员,恐怕也就只有于谦于大人了,不论丁一现在如何不喜欢于谦,也不得不承认,论清廉的话,于大人真的无可挑剔。

    他喝了一口,意料中的苦涩,象药。

    “你每天就喝这样的茶?”丁一没有回答也先的话,而是向他这么问道。

    也先没有说话,也回应丁一的问题。

    丁一长叹了一声:“你这太师不要当了,跟巴达玛一起,随我回大明吧。我看在苏杭乡下给你弄几十亩地,当个小地主,也不至于待客要上这样的茶。”

    “草原的男儿,骑得快马,拉得动雕弓……”伯颜帖木儿在边上说道。

    丁一摇头道:“还有熏得死人的口臭,夭折的婴孩,看天吃饭的水草地。”、

    “我们会自己入关去取!”伯颜帖木儿因着英宗的逃脱,对于丁一,似乎比也先更为愤怒。

    丁一反唇相讽:“汉家衣冠依旧在!”取?不被赶出中原了么?丁一哪里会给他留面子?留面子又不能带给丁一什么好处,这种情况下,丁一自然要体现出自己的气节来。

    也先轻轻地摇了摇头,对伯颜帖木儿说道:“特知院,你的心乱了,不要自取其辱。”草原的现状已说明了问题,嘴炮完全是没有意义的。也先叫丁一过来,也不是要让他来吵架,所以他劝止了伯颜帖木儿。但他转过头来对丁一也重复了一次,“你也一样。”的确也是一样,现在早已不是强汉盛唐,皇帝不也落入也先手里,刚刚逃离么?

    “取大同、取宣府,你选哪一个?”也先向丁一问道。

    没有多余的话,这就是丁一活命的代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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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把吴钩看了 (八)

    英宗的逃脱已经证明了丁一的智谋,但这不够;

    丁一想要活下来,就得用他的智谋来作为赎金。

    也先不会因为欣赏而放过丁一。

    绝对不会。

    狼,向来是一种极残忍的存在。

    也先的大帐极为宽敞,儿臂粗的大烛点了许多枝,使得帐里极为光亮,脸上的动静表情也看得很清楚。丁一扬了扬眉毛,卷了一根茶叶烟卷,凑在烛火上点着,抽了两口,对也先说道:“我要走了,等会天亮之前就要走,就带吉达。”

    明亮的火光照映之下,可以看见边上伯颜帖木儿的脸血色上涌,一时间胀得紫红,这算什么?问他为了活命,是助瓦剌取宣府还是取大同,他居然说他要走!但伯颜帖木儿刚要开口去训斥丁一,却看着也先伸出手来,止住了他要说的话,而示意丁一接着往下说。

    “草原这边由巴达玛出面接洽,大明那边由我的家眷来筹办,只限粮、茶、盐,这是我的底线。”丁一说到这里沉默下来,想了半晌,狠狠吸了两口索然无味的茶叶烟卷,吐出一道烟雾,抬头对也先道,“巴达玛不得以草原饿死许多人之类的籍口,要求提升马价。这是生意的底线。”

    也先望着丁一没有开口,幽幽的双眼,象极饿狼。

    丁一喝了一口已有些凉了的劣茶,紧接着道:“在你来说,肯定希望把我关押,直到入侵中原觉得事不可为,才会认真来考虑这生意,否则如伯颜帖木儿说的,你们有马。有刀,自己去取就是,还做什么生意?”

    说到这里,丁一站了起来袖手而立,望着也先笑问道:“若到了你无力叩关之际,我还跟你做什么生意?”他没有说自己不怕死,也没有说到了那时,何惧用自己的一条性命,来换瓦剌的衰弱云云,他只是这么问。平静地这么问。

    问得也先心头一颤。

    世上或有必胜的战争,但至少面对高大的城墙,不论是京师、宣府还是大同,也先都很清楚,不见得自己就能必胜。明军野战的能力。在目前来说,土木堡的战事已证明。是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但有坚城可守。野战中再怯懦的人,也能鼓起一点勇气。

    也先很清楚此间的区别。

    他闭上了眼睛,依旧没有开口。

    丁一便袖手站在那里,稳稳地站在那里,脸带着微笑。

    伯颜帖木儿是此间最为烦躁的人,他的胸膛不住起伏。粗重的鼻息不时透出,看上去象是被激怒的、随时会扑上前把斗牛士掀翻的公牛,尽管他很可能压根没见过斗牛士表演,但不妨碍他表现得象一头暴怒的公牛。

    “从他遇见巴达玛。这人儿说的话,可有一句是假的?”也先就这么闭着眼睛,向边上的伯颜帖木儿问道。后者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做答。因为他知道也先不是问他索要答案,而是在告诉他为什么会考虑丁一的说辞。

    直到丁一把那根茶叶烟卷抽完,扔下了烟蒂,也先终于睁开了眼睛。

    丁一抛出的筹码,说白了就是走私。

    走私的活计,向来有人在做,也先为什么要放丁一走,而来跟他做这走私生意?

    因为也先身边有个喜宁,这个汉奸早把他所知道的有关丁一的事,都卖得一干二净。操纵着大明皇家镖局的丁一,如果愿意跟巴达玛建立起一条秘密走私通道的话,交易的货物数量,绝不是那些了不起拉着几匹马、雇上十来个护卫的商人可以相比的。

    这是黑市贸易,不是边境夹带走私。后者其实得益的并不太多,也改变不了什么现状,只是商人能得暴利;前者能让草原活下许多人来,能让更多草原的部落生存下去。

    这才是也先为什么要斟酌的的原因。

    “你在明国有两个女人?她们为你活着?”

    “是。”

    “你在明国有徒弟,他们可以为你去死?”

    “是。”

    “你回家去,若真的又被你说中,巴达玛会差人寻你说话。”

    丁一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也先,你错了。”

    “噢?”也先瞇起眼,这让他看起来看一条毒蛇。睁眼如狼,瞇眼如蛇,这是一个混身上下,无时无刻无处不透着杀机的枭雄,实际上控制着硕大的草原的枭雄。他有王的威严,他的手段残凶暴戾,从来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敢象丁一这么对他说话。

    但丁一却便这么对他说话:“你有女人,不止两个;你还有儿女,许多;还有兄弟姐妹,他们或为你活着,或因你活着。”

    “你有伯颜帖木儿,还有赛刊王,包括那些随你征战经年的护卫,他们可以为你赴死。”

    丁一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望着也先,没有再说话。

    过了良久,也先点了点头道:“是,你说得对。”

    其实这是相互之间的威胁。

    实实在在赤果果的威胁。

    不论也先是否有能力叩关入侵大明,要干掉丁一的两个女人,或是丁一的门下弟子,派出杀手潜入大明或是出钱买命都好,对于草原的实际控制者来说,是属于随时可以做得到的事实。

    他有这个能力实施,不是大言吓诈丁一。

    丁一并不否认这一点,但他提醒也先:你的女人、儿女、兄弟姐妹、亲信心腹,比我更多。要让你痛苦,要让你伤心,要折磨你,我会有更会的下手的机会。

    也先认同丁一可以做到。

    一个在万军丛中,连劫持主帅的家伙,一旦他要对女人小孩下手,必无幸免;一旦战事结束,那些心腹手下包括伯颜帖木儿在内,也不会每天在草原上都前呼后拥,打个猎都带上几百护卫吧?那么丁一如果出手,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你在提醒我。应该现在杀了你。”也先举起身前的酒杯,痛饮,酒浆沾染在他的胡子上,更显狰狞。

    丁一摇了摇头,望着他道:“世上无永远的同盟,也无永远的仇敌,只有生意,对彼此都有利可图的生意,才会永远。你总想把生意弄得不象生意,我不喜欢这样。我只是在提醒你。生意就是生意。”

    也先突然笑了起来,冲丁一挥了挥手:“你回家去。”

    丁一就走了,如他所言,一出大帐他叫上吉达就出发,天犹漆黑。

    伯颜帖木儿愤怒地问也先道:“那颜。为何放他走!我便不信,斫下他手脚。他敢不为我们效力!”他因为丁一所羞辱而愤怒。就在自己的面前,砍死了那几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劫持了他,甚至还把他一条臂膀弄脱节,对于一个能提刀上马厮杀的将领,这绝对是难以咽下的难堪;他更因为被欺骗而愤怒。因为英宗的逃离全无征兆,而英宗到瓦剌大营期间,伯颜帖木儿似乎和英宗的相处,渐渐的有了交情。原本的历史上,也是他多次向也先进言,劝也先放英宗回大明的。他心里隐约觉得,就算英宗要逃,怎么也应该告诉他一声,而不是把他蒙在鼓里。

    “若战事不顺呢?”也先叹了一口气,轻轻拍打着膝盖,他没有望向伯颜帖木儿,而是看着杯中的酒,似乎那酒里有着长生天的意志,“我是说万一。”他不可能尽全部力量来攻击大明,他还需要保持可以震摄草原军力。

    也先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方才抬头对伯颜帖木儿说道:“破关之后,丁一的财产、女人全都归你!”他说着用力地掷出酒杯,铁质的杯子,扔在地上生生被踩上一脚,成了一块扁平的金属,“到时,他不得不为我所用。”

    伯颜帖木儿眼前豁然开朗,对,只要一旦破关,那么方才丁一所说的,就全部都是废话!毫无意义的废话,草原的男儿,自会提刀跃马,去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一时却没注意到,也先最后说的话:就算关破,他也不打算干掉丁一以泄心头之愤。

    如此心胸,就是常人与枭雄的区别。

    这种人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故也往往能成就常人不能成就的事业。

    但这时帐外却就有百夫长在外面嚷嚷道:“那颜!阿傍罗刹要出营了!不,不,奴才该死,是丁一那明狗,带着吉达那没出息的家伙,要出营去了!”这个百夫长倒是随着也先征战了七八长,是他一手提拔起来,自认深得也先赏识。

    只是这百夫长却没有想到,回应他的,是一道雪亮的刀光。

    只一刀就把他头硕斩了下来。

    也先把刀一甩,洒出一蓬鲜血,还刀入鞘对护卫说道:“不是已传令让他回去么?你们全都下去领十鞭!容得人在帐外咆哮,要你们何用?”他看着那个百夫长无头的尸身犹立在那里,也先摇了摇头,走进了帐篷里,他其实胸中的愤怒,并不见得比伯颜帖木儿更少些。

    要是往日,就算这百夫长瞎嚷嚷,最多也是被也先训斥的下场。

    但今晚也先想杀人。

    “拖二十个明狗过来。”帐篷里传出也先阴森森的话语。

    杀一个人,不足让他舒出心口那股气。

    这不曾是一个平静的夜,瓦剌军士也从不曾严守军纪的队伍,哪怕是也先的命令。

    就算在大营里不敢违令出手,出了大营,也先的命令也不管用。

    吉达持着那杆明字战旗随丁一策马出营之后,不到二里路,身后便传来马蹄声。

    有不少人惧怕阿傍罗刹的传闻,但瓦剌之中也有热血不畏死的男儿:“妖魔!回地狱去!”

    “守着这旗,”丁一望着吉达持于手中的旗,对他这样吩咐。

    “是。”吉达奋力将旗掷出,插在前方地上,取弓在手,看着大营处奔来那的火把。

    丁一兜转了马身,拔刀在手,左手大马士革弯刀,右手百炼秋水雁翎刀,一刀正持斜指于地,一刀反握横于胸前,策马向前,风在他身鼓舞着,将他衣衫吹得如飘扬,双马交错而过,各自向前十数步,缓缓减下了速度,那个瓦剌骑士手中紧紧攥着的火把,照亮了他自己那往外涌着血的颈上,已失了头颅。

    这无头尸身跌倒地上,一只脚还在马蹬上拖着,不一阵,血便淹熄了火把。

    丁一在马上冷声道:“还有谁?”

    风声将他的话送出很远。

    “阿傍罗刹!滚回地狱去!”悍勇的草原男儿不止一人,如果是白天,也许他足以射雕的箭术,会让弩弓已毁的丁一狼狈不堪,但这是黑色的夜。但草原的男儿还有刀,雪亮的刀,他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把着弯刀冲杀而来,便是罡风也无法吹熄他胸膛间的热血。

    丁一却没有打起火把,黑暗,是他最为习惯的境况,如丛林。

    当那草原的男儿看见丁一的刀,刀就斩断了他的头颅。

    “你懂得唤我作阿傍罗刹,怎不晓得,黑夜中,我便是神!”丁一冲着那零星而来的火把,把咆哮寄予风声。他刻意而为,便是要在瓦剌人的心中,他日必定再战的敌人心中,种下恐怖的种子。

    每一声咆哮,在风中激荡,变得磅礴雄厚,让他的敌人不寒而颤下意识缓下马速。

    远处的火把再没有向前。

    “叮!”双刀交击,丁一在马上沉声道,“还有谁?”

    那些火把,突然快速移动起来,只不过方向不再是大同,而是瓦剌大营。

    于是这一夜,坐实了瓦剌人之中,一个恐怖的传说,关于阿傍罗刹的传说。

    当朝阳从地平线跃起,光芒撕开了黑夜。

    在大同城外紧了马肚带,准备等城门开了入大同去的黑甲骑士们,听着游骑吹响了哨子,于是纷纷北望,却是烈烈风中,一杆明字战旗在风中招展,它残破不堪,上面有箭穿过的破洞,有刀划过的裂口,还有洗这不去的血污。

    它曾倒下,被踩踏过,被尿渍过,被尘土掩遮,被世人遗忘。

    但终于又挣起,在风中飞扬,支撑着它的,不是那旗杆。

    是脊梁。

    于这年月,唤作:丁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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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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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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