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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洚晓     重启大明txt下载     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督广西(二十八)

    石璞冲着那些乡绅对丁一说道:“不若请乡绅先到下层憩息?”这就是要开始和丁一商谈实质性的东西了。连那些赵辅的亲兵,也被胡乱包裹了伤口,拖了下去。在这二层船楼上,便只有石璞、丁一、赵辅、石璞的亲信幕僚、文胖子五人。

    “老夫记得兵部的公文里,大明第一师的新军就是安置在肇庆府和怀集吧?”石璞很清楚丁一的要求,而这要求可以说远远没有触动到他石某人的底线,当然,要是赵辅这三品武官敢来开这个口,石璞当场就叫打上一顿,再扔他进江里泡上两时辰,然后问他酒醒了没?

    要知道丁一可是文官,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原本是总督广西军务的,一个知府不过四品啊。肇庆府除了府城之外,下面的县丁一都没有提,也就是说,丁某人只要了肇庆府城和怀集作为驻军之地。三品大员,手下还二万多新军,开口要一个府城一个县来做驻地,真的是不算太过份。就算没有赵辅这档子事,石璞也不会拒绝的,当然不会和现在一样,由他主动来提出,并且如此爽快。

    丁一点了点头:“是,玉公好记性。”

    石璞喝了一口茶,抖了抖袖子,伸出那生满了老人斑的手出来,轻抚着灰白长须:“唉,老夫虽带了数万边镇军马南来,但如晋你看……“他指赵辅骂道,“这等蠢材于军中算是伶俐的了,着实是无人可用。如晋参知军务。却须为老夫分忧,肇庆府城与怀集县的军务,如晋还要担起来才是啊!”

    “学生年幼无知。恐难荷重任,不若跟随玉公鞍前马后,也好得蒙提携……”丁一现时扯起这种假惺惺的套话,倒也是颇为自如了。石璞怎么可能叫一个正三品大员给他鞍前马后?要知道大明朝,基本二品就到顶,再往上,大致上就是荣衔了。

    石璞便板起脸上。恰到好处把丁一说了一通,不外乎就是枉自菲薄啊,皇帝教石某人来督广西。却也不是信不过丁一,只不过是四海大都督府是件大事,要分去丁一的大部分心力,所以才有这样安排……最后自然再点一下。风霜雨露皆是君恩。丁某人要齐心协力,以报圣君云云。

    听着之后,丁一便做如梦恍醒状,略加思索,便咬牙作我以我血荐轩辕的表情,应承了下来,不过却是说道:“玉公所命,学生只有听之。只是侯大苟奸滑无比,学生却无玉公的本事。若要学生担起这两地军务,却无论军马调拔或是其他,无事先通报知会者,于此两地均不得行,违者视为附逆,当场格杀无论!非如此,不能担此任,侯逆诡计多端,屡次以精兵陷城,防不胜防。”

    丁一不是凭空说的,广西不就是致仕的布政使,被侯大苟以数百精兵杀入梧州府,直接弄死了这退休的高官,朝廷脸面下不来,才会差丁某来广西走这一趟么?当然,这也自然是屁话,说白了,丁一就是向石璞索要这两地的绝对辖权。

    因为工地大体已搬到怀集,矿场也在怀集,此地若是让赵辅这样的军马入内,哪里得了?至于肇庆,与广东的水路运输就在肇庆,西江上丁一还弄了个小小的船舶试制点,看看能不能弄出行驶在河道上的高速软帆船、装备在船上长身管小炮等等……若是能成,那就不是西江之上,侯大苟的水师望风而遁了,而是西江流域的两岸,也将成为丁一夹袋里的私产了。

    现时的舟师是不行的,不论火炮研制成与不成,这吨位就很难承受起后座力,搞不好放一炮这战船就翻了,而象他和石璞坐的这种大船又太过笨重,行驶江中,对于水战来就,根本就是个靶子——追别人又追不上,设计也不合理,真研制出火炮来都不好安装。

    所以,肇庆府城,丁一也不准备让石璞涉足的。

    “这个自然,托予如晋,自当授予当机立断之权。”石璞这老得成精的人,很显然是知道丁一要什么,条件谈好就教幕僚去取纸笔来,以两广总督的名义,把肇庆府城和怀集县的军务,指认由丁一担当,并且按丁一所说,加上若无事先知会,擅入两地的军马,丁一可按附逆兵马处置,格杀当场。然后石璞看了一遍,取笔署了名,又加了两广总督关防印信。

    一切弄妥之后,石璞厌恶地望着还跪在那里的赵辅,对丁一说道:“如晋,你且宽坐,老夫料理了这厌物再来述话。”他所说的厌物,自然指的就是赵辅了。看上去似乎很给丁一面子,事实上,不过是和丁一交割清楚。

    盖了两广总督关防印信的公文,给了丁一,也就是把肇庆府城和怀集县划到丁某人的地盘里,那么,他就要从丁一手上,拿回赵辅的处置权了。而且丁一还得给石璞一个台阶,让他不用担心日后官场或是士林有什么风言风语。

    丁一要是刚来大明,肯定是听不懂这话,但所谓物以类聚,这些时间里,来往的是皇帝、瓦剌太师也先、太皇太后、于谦、李贤等人,把一头猪放归山林,过些日子都会长出野猪的獠牙,何况一个人浸泡在这样的环境里?

    所以丁某人马上起身伸手扶住石璞,好声安慰着道:“玉公息怒,不必动气,赵将军年少不经事,您闲来多点拨就好了,这里又没外人,何必较真呢?”大丁某人十几岁的赵辅,又不蠢,先前只是看不惯丁一这么点岁数就身居高位,又觉得丁某人圣眷不再,所以才存了打压的心思,事到如今,他老老实实跪在那里,一脸虬须仰头而望,几乎脸上每条皱纹都深刻写着“年少不经事”的表情。

    “安能如此纵容这等武人!”石璞一拍案子,却对丁一骂道,“如晋你什么都好,便是心太软这点要不得!”说罢冲身边的心腹幕僚吩咐道,“去把方才那两个直呼如晋表字的狗才提上来!”丁一看着,微微向文胖子点了点头,示意跟那幕僚一起下去,要不然后的,这幕僚要能从丁君玥和杨守随手上提出人来才有鬼。

    片刻那两个被反剪了双手的亲兵就被押了上来,那两人说来也是硬汉,一个大腿上挨了杨守随一棍刀,看着不浅的创口,胡乱包扎着的布上,现时还在不停渗着血,整条裤管都染血了;一个刚被文胖子直接撞飞,右肩膀脱了节,整条右手软绵绵搭拉在那里,但两人却都是一声没吭。

    “这两个狗才,竟敢直呼如晋表字,别说你们,便是赵辅,也配称如晋表字么?赵辅,汝好自为之!”石璞说罢便不再理会赵辅了,后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若是就这样顺坡打滚,日后丁某人要是撩拔起来,这事是难了的,别忘记还有一堆乡绅在旁边看着呢。

    不得不说,也许赵辅于官场来讲,尚且还有些嫩,并且自视过高又看不惯丁一,所以一开始就是很冲动、蛮撞,但此人绝对够狠也绝对够聪明,他是完全听明白了石璞的意思,从靴筒里拔出一把解腕,将刀尖按在船板,将左手尾指一边往刀下递,一口说道:“容城先生,辅无礼冲撞了先生,悔不当初,现时方醒今是昔非,此后必洗心革面……某赵辅,向先生赔罪,断指为誓……”

    场面话交代完了,咬牙就往下一压刀把。

    边上文胖子得了丁一示意,早早就盯着他的,一脚飞了过去,正中手腕,那刀脱手飞出,斜斜正插在舱顶的天花板上,丁一起身抢了过去,用力将赵辅搀起来,嘴里责怪着他道:“安得如此?年轻人,做错了事,知道错了,改了便好。再说,取得表字,不就是给人叫的么?多大的一个事?行了,没事,你的路还长着,好好为玉公效力,奋勇杀敌报国就好了,这等事,不必放在心上。”

    赵辅一副感激涕流的模样,但当丁一回过身准备落座,他却飞身跃起握着天花上那把尖刀,生生把他拔了出来,文胖子下意识想要去抢,却见丁一背朝着他,微微摇了摇头,文胖子自然乐得不管,却见那赵辅单腿跪在船板上,高声泣道:“先生仕厚,可末将想起自己做的事,真个猪狗不如,心中却是不得安宁!先生,辅向您赔罪了!”说着手起刀落,便往自己大腿捅了下去,鲜血飞溅犹不住手,把刀拔出,那血真个如一股小喷泉飞溅,却听赵辅又喊道:“容城先生,赵辅错了!”又是一刀下去,“赵辅错了!”第三刀刺下去,他一张紫红脸皮痛得煞血,却咬牙把刀拔起,还作势要下去叩头。

    丁一转过身,再次过去搀着他,示意文胖子过来止血包扎,一边还责怪着赵辅:“安能如此不爱惜自家的身体?为国珍重啊!年少,便是冲动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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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督广西(二十九)【月票加更】

    不过包扎好了的赵辅,挣扎着起身向丁一拜谢,然后他仍捏着那把解腕尖刀,走到那另个亲兵面前,他面对着两个亲兵不解的目光,这让他有些难以下手,但犹豫了片刻,他终于咬牙挤出几个字:“兄弟,安心走吧,你们的家人,我会照顾好的……”

    “为什么?”那两个亲兵疑惑地失声问道,千古艰难唯一死,若是随着赵辅死在战阵上倒也罢了,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他们除非是没有生命的傀儡,否则谁也不会这么就这么坦然受死。

    尽管被反剪着双手捆绑起来,但这两个亲兵都扭动着身体挣扎:“将军,小的没做错事啊!”、“将军,小的鞍前马后追随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之间自己将军往腿上捅了三刀,接着又要来杀死自己。

    要知道他们两人,在那些亲卫之中是最为忠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出头来为难丁一了。赵辅说什么他们就干什么,这本来就是前几天商量好,到了怀集之后就狠狠煞一煞丁某人的威风,让他明白现在不比往日了。以便随利地从丁一手上,交接各种权柄,要知道梧州府现在还把握在杜子腾的手里。

    整个梧州府包括下面的县城,都分驻着大明第一师的诸多部队,虽然带着边镇强军,但能把丁某人打压下去,顺利接交有什么不好的呢?赵辅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这两个亲兵的质疑,下意识地别过头去。握着尖刀的手微微颤抖着。

    “是我对不起你们了!”赵辅别过脸,却就看见了石璞阴沉如墨的面容,他必须得做一个抉择。在亲兵的性命和他自己的前途之间。若是恶了丁一同时又恶了石璞,他知道也许王直会保住他性命,但想要在广西这个战局捞上什么战功往上爬,却就不太现实了。

    他揪住一个亲兵胸前的衣襟,扬起了手臂,但往下捅时,却发现手腕被扯住了。赵辅回望过去,却是丁一微笑着拉住了他:“赵将军,养着小猫小狗鸽子。都不忍亲手杀了吃肉呢!学生安忍见将军这般为难?”说着将文胖子扬了扬手,“替赵将军把事情办妥了吧。“

    文胖子领着几个学生,便把那两个咬牙切齿瞪着赵辅的亲兵倒拖了下去,不多时便传来两声惨声。还有尸体扔进江水里的声响。在二层的舷边望下去,还能看着尸体入水瞬间,所涌起的血把边上江水染血,只不过那丝丝鲜血,很快就被奔流江水冲淡,了无影踪。

    石璞和赵辅并没有在怀集逗留太久的时间,在那些“侵害百姓农田”的“乱军”被从陆路带到怀集之后,赵辅就领着那还剩下的两百来亲兵。与石璞一同离开了怀集,向梧州方向而去了。由水军进发的数万边军,将在梧州府城与他们会合之后,接管梧州府的所有军务城防等等。

    丁一在送走了石璞之后,否决了丁君玥提出的方案:“不,不要去干扰他们,怎么说也是为国家办事,如果他们能平定广西,那么我们可以出海,可以出塞,记住,所有人员都不允许去暗中破坏石太保的军略布置,我讨厌一切国内战争。”

    当杜子腾领着驻防梧州的新军回到怀集、肇庆府城的驻地,丁一直接就把所有军务扔给他与胡山等人,而自己则是跑到工场里,开始第一台皮带传动的金属机床安装。尽管仍然是风力和水力的动力,但金属机床所能提供的加工精度,远远不是木头机床可以相比的。

    只不过限于风力和水力的自然条件,机床的转速和稳定性,依然是极差。

    “你先放下手头的活计,把它们交给其他人。”丁一看着那转速很不均匀的金属机床,对着李匠头说道,“如果蒸汽机无法短时间内实现,那么,就先把拉丝机弄出来,老李,你别给我又是和上次一样,找几个大匠,三五人花几天弄一截十步长的铜线来糊弄我!我要的是机器,一个普通人,你教他怎么操作,他按着这工序,就能生产出均匀铁线或铜线的机器!”

    李匠头颇有些为难的搔了搔胡子,这让丁一很无奈,一把将他拉到角落里:“你要想不出法子,不妨找李大嫂商量一下,我感觉她手上活计虽然不如你,但脑子比你活络,不论你们谁想出的主意,到时不都是你李家的功劳么?这赏银她拿你拿不都一回事?”

    虽然点了头,但是李匠头依然有些迷迷糊糊的感觉,丁一也颇为无奈,机械这一块,从零开始来弄,浇铸之类的事,倒不成问题,零件加工更不是大问题,就算现代,数据机床的母机,也是手工制造出来,李匠头这般工匠,本就是这时代顶尖的机械师,特别在丁一给他画出游标卡尺和千分尺的图纸之后,他们很快就制造出来实物,在度量衡上有了一个统一标准,精密的零件,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能用做一件传世工艺品一样的态度,给弄出一颗标准无比的螺丝来,所以这方面真的不是大问题。

    但要弄出拉丝机之类的机械,李匠头这批工匠,时代局限和知识极限的短板,就显得极为明显了。

    如果能拉出均匀的铁线来镀铜,或是直接拉出铜线也行,那么就可以弄水力或风水发电机,蓄电池有什么难的?丁一自己都做了一个小型的铅酸蓄电池,不外乎就是栅板、硫酸液,开始发明蓄电池时没有塑料,用木板作为外壳一样是可行的,而丁一则使用了陶瓷来作为外壳;就是铅膏的制造有些难度,因为要磨成铅粉之后再弄成铅膏,而且正负板的铅膏是有所区别的,生产出铅膏之后,涂抹在栅板上,就形成生极板。

    浇铸栅板、研磨铅粉这些事情,于丁一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因为他有权,有钱,有人,而且他又知道大概的方向与数据,可以不断地试验来论证。

    尽管没有用电器,他弄了一头猪试验,那电流还是把那头猪电得惨叫。

    只要有均匀金属线拉出来,电动机就可以提上日程,尽管有刷直流电动机的损耗很大,但它简单,丁一也不打算给怀集提供生活用电,也许整个县的风力发电和水力发电,通过全浮充制,通过蓄电池组来起到一个稳定电压的作用,所有电力就用来供给几台金属机床,以给它们提供一个均匀的转速和动力。

    没有线圈,其他都是白扯,难道弄无限电池组来发电么?弄一个蓄电池丁一是有钱烧得起,但要弄无限电池组供电真是不可能了——有钱买十碗热干面,吃一碗扔九碗是一回事;有钱请全县人吃热干面,那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丁一除了往工场跑就是往矿场跑,其他时间就是在随军夜校的上课之中。

    大明第一师的训练并没松懈,反而更加刻苦起来。

    至于广西的战局里,丁一完全没有插手,只是天然呆在无所事事的柳依依鼓惑下,在梧州开了一间战地医院。被变相驱赶出京师的柳依依,带着那一班子账房先生,处理着生意上往来,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压力,而失去京师市场的柳依依,并没有如丁一所料的太过于担心。

    “只是钱银回笼的时间长些罢了。”她老神在在地对丁一说道,“但没关系,妾身可以向别人先拿东西,不过付钱的时日同样慢些而已。”她开始把镜子通过淡马锡那边捎往海外,而那绝对是以买同等体积的宝石的价格在发售,无他,世上独此一家。

    事实上,她的从容是基于自己在商业上的认知:“只要夫君别在其他地方弄出怀集这些的规矩就好了。”丁一当时听着慢慢吃惊,这是什么概念?这是柳依依的商业运作,已经能抵得上一个县的税收,能养得起这个县的政府机构了!

    其实丁一并不知道,这两年之间,大明的军费开支,有过半是流向了他丁某人的工场。

    至少有一到二成,是用来向丁家作坊购买甲胄。

    现时边关将领的心腹家丁、亲卫,没有一副鸡胸甲的,都不好意思跟他人吃酒吹牛了——连鸡胸甲也没有,也有脸说是主将亲兵?当然,也有人仿制,不过这东西给家丁、亲卫用的,可不比给正军用的,收货是验过才会给钱,丁家利用水力机械锻造出来一次成型的鸡胸甲,抛开美观不提,不论是生产量、生产成本、质量,都要比那些手工作坊强得多,而且别人用手工打造,要达到一样的质量水平,至少要高出五六倍甚至更多,石亨他们别说和丁一关系还不差,就算有什么仇,也得从丁家这边入货吧,又不是一件两件的概念。

    而作为消耗品的火绳手榴弹就更是占了近半,甚至边关的明军发展出原始扭炮,就是用动物的筋键来提供动力,来发射丁一的火绳黑火*药手榴弹,现时硬探、夜不收出去,谁不揣上两颗手榴弹,那铁定是上司存了心要让他去死的。

    这也是容场工地里的,黑火药的生产线,包括了研磨、抛光等等颗粒化的流水线,一直没有停下的原因。因为它们能赚钱,赚很多的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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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督广西(三十)【月票加更】

    夕阳西下,从桂平方向退下来的军队,看样子怕有上万人,全都无精打采的模样,不过队伍里老兵不少,很多伤员的呻吟、哀号声,也并没有使这支队伍里的军兵显得惊惶或是恐惧。

    但那种疲乏却是无法掩去的,连被亲兵拥簇着的主将赵辅,也一样透着无奈与疲倦,又是足足被拖了五天之后,无功而返,任是谁也难以兴高采烈。应该说,如果阵列而战的话,赵辅带领着这些边镇而来的老兵,并不吃亏,甚至还有时能略占优势。

    只不过侯大苟所部根本就不准备阵列而战,这里不是关外的草原,广西多山,许多时候当赵辅聚集了兵马杀将过去,侯大苟所部已经化整为零,遁入群山之中。官军又不是本地人,哪里赶得上去?

    也不是赵辅没有血勇,这次他就是咬着其中一股,领了四五千人一路衔尾杀去,结果追进峡谷里,一顿落石堵死了去路,若不是他久经沙场,见机躲得快,只怕死伤的还不止这数百儿郎。

    事实上当初怀集城下,侯大苟所部也不准备阵列而战,而是想以二千骑兵拖住出击的守军,五千步卒去偷城的。只不过丁一实在太过清楚侯大苟这边的作战风格,先行给杜子腾派了军兵,然后三面夹击,才逼着义军步卒决战的。

    “送去丁家的战地医院吧。”进了梧州城外的军营,赵辅咬了咬牙。解下自己家传的宝刀,对部下说道,“他娘的。拿去当质押吧,那地方比青楼还黑!伎人看着俏俊公子,还能荐枕席,战地医院,没钱就硬能看着人死在门口的!”

    这数月里,送了许多伤患去丁家的战地医院了,钱银也花得差不多了。上面的军粮饷钱还没一时没发下来。赵辅也是无奈,只能出此下策了。

    他不喜欢丁一,甚至他恨丁一。所以赵辅也同样不喜欢丁家开在梧州的战地医院。但是其他将领并不恨丁一,据说战地医院里,跟屠宰场一样,那些个医生都是操着明晃晃的刀子。但沙场上重伤的士卒。送去之后,有三成以上的痊愈率,轻伤的更是高出七成以上的生还,却就成就了战地医院的口碑。

    于是渐渐地便有了传说,说是丁容城不是被鞑子称为阿傍罗刹么?那战地医院里,其实是请了地府的鬼卒来帮忙的,用钱打点那些鬼卒,让他们帮手在生死簿上改名字。那些医生为啥都蒙着脸?全他娘是地府里请上来,见不得人的鬼怪啊!

    于是乎还派生出某个时辰进去。活命的机会比较大的传闻等等,有人还带了香烛,把人送进去以后就在门口点着……战地医院那边天然呆和她那班半吊子外科医生、护士,解释了好多次,最后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这一回,是赵辅手下的亲兵中了两刀,肠子都流出来,他是久经沙场,知道这等伤,找跌打医生来看,九成九是无救,所以才教人往战地医院送过去,他冲着那部下说道:“他们说要多少钱,便听他的,别跟丁家人吵,与他们说,只要赵某不死,一定会去交钱把这刀赎回来!”

    伤亡实在太大了,只有老于军阵的将领,才会明白一个老兵,特别是负过伤的老兵,重返沙场的意义。这种流过血,见过生死的老兵,临阵而战,作用不是几个新兵可以相提并论的,特别是在这种冷兵器的战场上。

    这时又有传令兵飞骑而至:“报!赵将军,石太保点将!”

    赵辅拍了拍那部下的肩膀,示意赶紧把亲卫抬去丁家的战地医院,自己翻身上了马,领着几名亲兵往帅帐而去。

    聚集在石璞帅帐里的一众将领,都显得无精打采。

    减员太严重了,倒不是侯大苟的军兵如何利害,而是广西气候先把这些北边的汉子蹂躏了一回,然后就是山中的瘴气之类,更是教他们吃尽了苦头,

    石璞坐在首位上,也颇为无奈。

    他是总督过大同、宣府这等边镇军务的人物,若说他不知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而朝廷给的钱粮也算充足,但这数月以来,大大小小与侯逆战了数十场,却真的罕有斩获,真是连几个报捷首级也不多见。

    因为往往侯大苟那边有人中刀中箭,都是乡里乡亲,拖着架着就跑了,也基本不会列阵来战的,都是数倍甚至十倍于官军,他们才会一涌而上,并且侯大苟的军兵,装备马匹颇多,不是什么好马,驴和骡子也有,都不是用来冲阵,是用来跑路的,官军一旦势大,他们就骑着大畜口往山里跑,入了山就分头乱窜,官军地势不熟,不是追失了,就是中伏,象赵辅这样的,凭心而论,已算得上是良将了,其他将领手下的部队,伤亡还要更大些。

    帐中立着的将领,都有人低声说道:“不若学丁容城的法子,就地征募丁壮,加以练习,至少不会他娘的病倒啊……”、“是啊,据说丁容城那边,全是新丁,也没怎么出现大的伤亡,只是太保他老人家……”

    石璞坐在帅位,虽然七十多了,但他还是耳灵目明的,哪里会听不见下面将领的私语?不过听在耳里,他也只有苦笑:“尔等以为,老夫心胸狭小如是,因着丁容城用过的法子,老夫都为了面子,弃之不用?丁容城吃饭饮水,老夫为着显得比他高明,便不吃不喝了么?”

    这倒教下面的将领咬牙憋着笑意,一下子倒也振作起来,有了些活气。

    “丁容城那边,是不吃空饷的。”石璞长叹了一声,这么对麾下将领说道,“那是真的不吃空饷,汝等要去丁容城军中看看就知道了,他给新军一天吃三顿干饭,管饱,中晚餐还有鱼、肉。”其实他所不知道的是,丁一不但不吃空饷,自己还掏钱给士兵多发了一份饷,而且设立各种奖项,士兵只要达到标准,例如攀岩还是阻碍跑,规定时间内达到标准的,还有赏钱拿。

    “禀太保,丁容城有钱啊!咱们比不了的!”下面一个将领就出声了,在石璞点头允许他说话之后,出列来抱拳道,“边镇的将领,送子侄去他的容城书院读书,都不一定能进去,又要够高,又要够重,还要举重物、跑步,就算能进去,一人还得交几万两银子啊!几万两不算多,象去年过了世的朱谦,当时送他小孩朱永进去,听说直接就送了二十万……”

    石璞笑着挥手教那将领入列,却是拈须说道:“不许胡说,你怎么不说寒门子弟入学包吃包住?你这明明将门世家,硬要去读书,收多些钱,补贴寒门学子,有什么不行的呢?”他毕竟是士林中人,总觉得开办书院还是好事的。

    不过军略总还是要议下去,只是一问着下面将领,谁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于是石璞无奈,也只好下了狠:“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先下州府,再平四边!”大军驻在梧州,无法歼灭侯大苟的有生力量,尽管朝廷还没有下公文来催问,但历经数朝的石璞很清楚,朝廷的耐心是有限,决不会派足粮草,又给了自己数万边镇精兵,然后可以让他无所事事在梧州呆着。

    而且他更加清楚,朝廷的粮饷,也不可能长久拔下去,之所以抽调九边精兵给他,就是为了速战速决,然后好去应付云贵那边的战事。再拖上两个月没有一点进展,就算皇帝支持他,于谦那边也支持他,朝廷也拔不出粮饷了。

    “先绝桂林府之患,再下柳州府,直扫南宁府……”石璞的大方略并没有什么高明,但也没有错漏,若真能按他所说,以梧州、桂林、柳州、南宁四府全都扫净了侯大苟的后马,再以四府为基地,包围浔州府——也就是桂平,侯大苟发家之地,那么他的战略目的,当然也可以实现,侯大苟所部,如被穿插包围在桂平一地,而广西得以光复,自然就不成问题了。甚至拿下南宁和桂林,还可以看看能不能跟正在云贵的朝廷官军会师……

    两天后的怀集县里,丁一收着两广总督衙门的公文,却就笑了起来:“石太保,恐怕想得太多了。”却对胡山吩咐道,“我不能擅离怀集,连南那边就由你去,和那里的瑶族人说说咱们怀集的情况,也可以请他们派人来看看……”又对文胖子说道,“你去蒙山那边,跟大瑶山他们的瑶王谈谈,带多几个人,带多一些酒。”大瑶山就是后世的金秀瑶族自治县了,其实桂平也是属于大瑶山,不过桂平在南边,蒙山在北方。

    丁一不太相信整座大瑶山都听侯大苟的号令。

    而且怀集就摆在这里,要是瑶王肯派人来考察一番,丁一不信他会不动心。

    这就是丁一的战略,只有从根本上把侯大苟孤立起来,让他失去群众基础,才能够把侯大苟挖出来,不然的话,这十万大山,来多少兵都全是白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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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一)【月票加更】

    夏季的气候,对于广西承宣布政使司来说,并不太好过。

    但是,无论是古今中外,有一点是不会改变的,穷人在哪里都不会过得太轻松。正如丁一以前如何努力都好,他的日子都不会太轻松。但知识改变命运,在丁某人的身上,得到了足够的体现。

    在拥有领先世人几百年的知识以后,哪怕是在这个年代的广西的夏天,他也过得不错。至少他可以泡在怀集城郊庄子里修完工的游泳池,和天然呆、柳依依一起晒太阳,喝着冰——从湖广运来的冰镇的酸梅汤,当然也许丁一还是有遗憾的,那就是柳依依和天然呆死活也不肯穿上他设计的泳衣。

    “不要跟我谈账目,依依,为夫弄不懂那玩意,还有,这里又没外人,你不肯穿泳衣就罢了,能不能别自称妾身?”丁一左拥右抱,不经意流露出来,平时在人前的貌岸道然下面,掩饰的本性来,“你就不能跟香莲一样自称我吗?”他这样抱怨着,柳依依羞红了脸正在躲闪他手上的动作。

    不过马上他就后悔了,因为天然呆抚摸着他宽大的胸肌,对他说道:“师兄你知道吗?前天接了一个伤兵,那箭从这里,对,这两根肋骨之间,穿透了胸肌,送进来还有气的,切割真皮和肌肉之后,那箭倒是取了出来,但一下子血就狂喷起来,看来是取出箭头时,那做手术的护士不小心,伤到动脉……”

    于是柳依依就在边上接嘴:“那些当兵的没让你赔钱啊?你手下那些庸医……”

    “没有。进去都让他们签了那免责文契,按了手印的!我让他们等等,他们分不清医生跟护士。硬是一大群人跪着冲个护士磕头,求她做手术,唉,虽说不是我的错,但这治死人,心里总觉好别扭,以后谁敢偷偷帮人做手术。看我萧女侠不给她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不然这么下去,我在江湖上的名声……”

    柳依依一听来劲了:“还好签了那文契!要不这么弄。不然非把咱家里钱赔光不可!妹子你以后可别胡乱收人进去医,看着能活的才好医……那护士,得叫她赔钱,明明是个伙计的身份。那有给人一求。就当自己是掌柜的?这哪能纵容!不让她赔个几百两是不成的,她家没钱?有田地没?有田地也成啊……人命关天,你不能纵容……”

    一个是财迷,一心找着机会捞钱;一个是大侠梦还没醒,一心想着什么见鬼的江湖名声。

    丁一实在受不了,摇头道:“闭嘴!你们有点人性好不好?一条人命啊!什么名声和赔钱?这事香莲你得管,那护士不能就这么算了,没有行医资格怎么能去给人动手术?扭送梧州当地衙门……”

    “师兄。人家当时剑都抽出来,想给她来个透心凉的。咱江湖上儿女,做错就要认,一命偿一命嘛,可是那些军兵跪着求我,说他们不怪那护士……”天然呆嘟着嘴这么说道,似乎她在意的不是护士越权而造成医疗事故,而更多是在乎自己名声无损。

    丁一就不乐意了,医生要这德性哪能成?

    但没有等他开始纠正天然呆的三观,外面就跑进一个婢子,急冲冲地小碎步迈得飞快,跟竞走一样的:“老爷,门外来了个军爷,披盔顶甲的,跪在门外拼命磕头说要见您,那刘大管家教奴婢来报与您知道,那军爷叫、叫、叫沾酱肉脯!”

    沾酱肉脯?还有这名字?但刘铁会差人来通传,看来只怕不是什么小事,按不好是关外出事,来的是吉达那些草原人?丁一只好爬上来抹干了身体,换了衣服往前厅出去,一到了客厅,才发现哪是沾桨肉脯?是左参将赵辅。

    不过那赵辅盔甲上全是一道道发黑的痕迹,看着就是血粘了尘土的模样,头脸也是同样尽是血污,那位奴婢也真是好胃口,就这模样说是烧肉还沾边,居然能整到沾酱肉脯去,丁一心中也觉得好笑。

    不过赵辅一开口,就不好笑了。

    关键是这位左参将、都指挥佥事,没说话先脱了头盔,用脑顶冲着丁一磕了三个头,就是类似乎佛教里顶礼那样,不是用额头磕的,就三下,丁一看着他那脑袋,几乎立马肿了一下,吓得丁某人顾不得在椅上模拟首辅气度,一个箭步过去把他搀了起来,这么让他再磕下去,真是感觉能磕死在这里啊!

    丁一就是要弄死他,也不能在自己宅子里啊,要真磕死在这里,那真是黄泥上身,不是粪也是粪了!丁一连忙大叫:“子坚,叫医务兵!弄盆清水来,让厨房快弄点热乎汤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毕竟丁某人是久经沙场的,他这一搀赵辅,就觉得不对了。就算磕出脑震荡来,以赵辅这种武人,不至于从搀起来到现在,还有丁一的双手给他做支撑点,还找不准重心啊!要平衡性差成这样,还骑得了马?

    被丁一硬生按在椅子上坐下,赵辅一开口,差点没把丁一吓死:“晋公!救救石太保啊!石太保五千兵马,只余十天军粮,被围郁林州七天了!”这回不叫丁如晋了,也不叫容城先生了,直接叫晋公了,而且鬼嚎一样的叫嚷着,也不要什么脸面,嚎完竟就抱头哭起来,也不知道是情急,还是脑袋痛……

    “啪!”谁知丁一听着,伸手一记耳光抽了过去,极为清脆,立时在赵辅满是血污的脸上,抽落不少血痂,赵辅惊惶地抬起头,极为惊恐地又一下跪倒在地,抱着丁一大腿嚎叫道:“晋公,不是末将怕死,末将闻讯从桂林府领兵回来,昨晚抵达,一刻不停,晚上冲了一次,白天冲了五次,折了七八百儿郎,实在是杀不进去啊!再冲下去,就是兵变啊!”

    丁一冷着脸,抽出腿来一脚就把赵辅踹倒,这时奴婢由刘铁张罗着端了洗脸水上来,吓得双股发战,因为平日里丁一都是模仿首辅气度,端着个微笑,跟面瘫一样,说话都是恨不得低十六度,此时看见丁一横眉冷眼,对一个将领这么处置,真是吓得胸口波澜起伏。

    “滚起来。”丁一沉声对赵辅叱道,“将是兵胆,你都这鸟样了,能不兵变算你祖坟冒青烟!你是白痴么?昨晚抵达,不扎营憩息,预着敌军偷营,还发动夜袭?你以为你领着的是岳家军啊?今天还冲了五次!昨晚吃了一次屎,是臭的,不够,还得白天再吃五趟才甘心?他娘的,要是老子在你手下当兵,那才真倒了血霉!”

    赵辅被他这么一通臭骂,爬了起来,却还真是冷静了下来,一个是丁一暴露出来的腔调,那才是他的本性,正宗的行伍做派,听着亲切;一是丁一骂到点子上了,赵辅冷静下来,真是方觉自己干了蠢事。

    丁一这时也不装什么风度了,直接扯开长衫,脱下卷成一团甩开了,身上只着一条四角短裤,显露出线条清晰结实无比的一身肌肉,往椅子上坐了下,端起茶碗一口喝尽了,对那孙子一样低头站在边上的赵辅骂道:“卸甲、洗脸、清创、吃饭,弄完再来跟老子说正事。”赵辅本来想说些什么,被丁一瞪起眼说了一句,“在此之前你要敢开口跟老子说话,现在就一刀杀了你。”

    赵辅竟被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开口,老老实实卸甲,去边上洗漱了,丁一看他那模样,看着还哆嗦,身上还有几处包裹着,看怕还是被创数处,是真的自己亲身冲过阵的,不禁皱了皱眉头,看来情况真的不太好。

    这时刘铁下去吩咐了厨房又跑上来,丁一却就招手示意他记录,只听他开口道:“命令,大明第一师山地旅第二零一团,进入三级战备;第一旅第一团,接令之后六个时辰内,由师长杜子腾带领,从肇庆向梧州进发,务必于明天正午之前到达肇庆;第一旅第三团接手肇庆府城城防,由副师长胡山接任肇庆府城城防司令官。此令,即刻生效。”

    刘铁用鹅毛笔沾着墨水很快写完,给丁一看了无误签上名,再用了丁一的印信,马上就飞奔而去,派传令兵去送信了。为什么赵辅会败成这样呢?丁一可是记得清楚的,成化年间干掉侯大苟的刽子手,就是赵辅这厮啊!

    这也是当初丁一没有干掉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毕竟广西这么个乱法总不是个事,他还想着要是赵辅能如历史上十几年后一样,把侯大苟平了,那也算是还原历史事实了,再说,那样自己也不用沾上镇压农民起义的名声。

    对于内战,丁一真的不太感兴趣了。

    不过赵辅败得这么惨,难道侯大苟集结了大部分的兵力,想再干掉一个两广总督,以直接把朝廷打到屈服放弃广西?否则的话,石璞领着五千边镇军马,怎么会被困住?

    但如果侯大苟真的集中兵力要去把石璞吃掉的话,对于丁一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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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二)【月票加更】

    这时听着有伤员的天然呆,已穿戴整齐还穿上白大褂、白帽,挂着口罩,带了两个医务兵飞奔过来。天然呆看来经常拿活人练手,又不用担心医疗事故有医闹,现在倒是气定神闲,指挥着医务兵,不由分说就把赵辅抬上推过来的手术床,塞了一瓶烈酒给他,就这么叫他灌下去,然后一卷绷带塞在他嘴里叫赵辅咬住,天然呆就开始表演时间了,“清创”、“备皮”、“止血钳”、“擦汗”、“三号钳子”……

    丁一好心看天然呆一头汗,低声叫婢女去弄两盆冰过来,谁知被天然呆听到,直接被训斥:“师兄,别胡闹!他没发烧不用降温,有个伤员就是温度过低,手术之中痉挛然后死掉了。”

    那几个医务兵被天然呆使得团团转,真要不是眼前少了几台示波器、心电图之类的,丁一真还以为自己回到现代的年月了。丁一真是哭笑不得,好吧,被人说胡闹,想当初这人体解剖还是丁某人手把手教她的。

    **实验做得多,又无医疗事故的责任,不可否认这种毫无压力全凭医德的情况下,天然呆的外科手术麻利到让丁一口瞪目呆——在厨房把一碗汤饼端上来之前,她居然完成六处伤口的清创、缝合,以及青霉素的注射。而这六处伤口其中有一处是卡在骨头里的箭簇,而有三处是需要做三层缝合处理的深创!

    “吃。”指着那碗汤饼,丁一对着面色苍白的赵辅说道:“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开口。”

    于是赵辅只好把那碗汤饼连汤带水吃了个底朝天,不过还没等他打个饱嗝,丁一却就命令他:“从头说起。不要废话,不要加一句替你自己或是石太保开脱的话,每一句,老子就在你身上割一刀,然后再叫人来给你缝上。”

    赵辅至少现在真的已经对丁一的命令形成了一种习惯性的服从,几乎完全用第三者的角度来描述这件事:兵贵神速,石璞毕竟七十多了。又不是每个七十多的老头,都能跟王骥那老家伙一样骑马舞刀,所以他不可能跟着大军出动。就领着五千边军坐镇梧州府。

    将领们领着的精兵,一路上遇到很多骚扰,但是都是边镇强军,又有已定的行军目的。几乎都是几阵箭雨过去。袭击者就逃遁无踪,而桂林府比他们想像中还更好打,因为侯大苟根本就没有那里放上一兵一卒,至少在大军到达时,是完全找不到一个侯大苟手下,而桂林府由着知府带着差役,还能勉强维持秩序。

    丁一听着苦笑,摇头道:“侯大苟要州府做什么?若他肯固守州府。广西还能乱这么久?”

    赵辅抹了一把脸,这让他的手臂有些牵扯到伤口。哆嗦了一下,毕竟烈酒不是麻醉药,而且他还不敢让自己醉,丁一看着,却没有给予他任何同情:“挺直腰!还他妈的将门世家出来的将种呢!”

    不是他残忍,而是丁一很清楚,赵辅的伤其实很重,也就这么一口气顶着,要是让他泄了这口气,能不能醒转真不好说,这也是他硬逼着赵辅吃下那碗汤饼的原因,至少有点营养支持着。

    赵辅被丁一这么一吼,脸上泛起病态的晕红,真把腰挺直了来:“是,晋公,看起来,他们是不要州府的,不过不时会进府城里抢钱,抢粮,抢女人……”事实上成化年能把侯大苟这伙义军剿灭,也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因着这种抢劫行为而失去群众基础。

    平了桂林府,接着就留了八千兵给赵辅,其余数万大军向柳州府而去,结果第二日,就传来消息,说是石璞领着五千军兵出城,然后被侯大苟的兵马围困在郁林州,赵辅听着大惊,要是失了主帅,他们这些将领,绝对是讨不了好,皇帝治不治他们罪,兵部治不治他们罪暂且不提了,石璞的门生旧故,必定会挑唆御史上奏弹劾,必然是说他们这些军兵贪生怕死才会失了主帅云云,至于事实如何?那些一辈子没杀过只鸡的士林中人,却是不会理会的。

    “为什么石太保会出城?”丁一打断了赵辅的话。

    赵辅苦笑道:“据说是小股贼人步行而来,到梧州府城城下挑衅……”接下去不用说丁一都能猜得到了,无非就是石璞看着对方是步卒,人数又不多,感觉是个良机,杀敌心切的他就领兵出城,结果就被诱到伏兵之处了。

    丁一颇有些郁闷:“太保也是知兵的人,安会如此轻进?”

    赵辅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丁一,当他确认了丁一真的不知道,才无奈开口道:“太保前些天接到了京师里朋辈的书信,据说,又有御史要以十四年前旧事弹劾于他,故之,或是太保有所顾忌……”

    十四年,说是的正统十四年。据说石璞和王振关系不错,所以当时的工部尚书王卺和王振合不来,正统十三年致仕也就是退休回家之后,石璞就担任工部尚书。去到正统十四年,处州叶宗留起义,朝廷就派总兵官徐恭等将领前往征讨,当时就是石璞参其军事。

    但是大军还没去到,叶宗留已被党羽陈鉴胡杀害。

    而当时的巡抚张骥招降了陈鉴胡,所以起义就被基本扑灭了。但是石璞等人仍然逗留在那里,却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所以就被当时的御史张洪等人所弹劾。所谓以旧事弹劾,大约就是以这个先前去御前喷石璞,说他徒废国家钱粮,而无寸功吧。

    赵辅认为是这样的顾虑,才使得石璞会被诱出城去。

    若说侯大苟这把广西搞烂十几二十年的,是谁平的,那作为古代军事爱好者,丁一还能记得个赵辅;成化年名将是谁,他还能说出个王越、朱永。至于说石璞贪图战功,明明敌退而无故逗留,所以被弹劾,丁一哪里知道这些事?除非他随身带本明史稿吧,

    此刻听着赵辅说起,无奈苦笑道:“人但凡有了私心,便会出错,真没想到太保会被如此计策诱将出去……好了,你识字么?很好,你把这情况写成折子吧,你要老子去救石太保,老子这边还得递到朝廷去呢!”

    赵辅写完折子,又看着丁一也同样当场写了折子,用了印,派人送去京师,一口气松下去,立时感觉眼皮越来越抬不起,却听丁一又对他道:“蠢才!你是想兵变么?连接让军兵冲了这么多次,战损二成有多,你这主将还要离营?子坚!带几个人,把这蠢货带回梧州的军营去,不论用针扎,用冷水浇,这一路上他得醒着,到了军营,他得抬头挺胸走进去!”

    “是,先生!”刘铁这些日子都快憋出毛病来了,怀集也就这么几条大街,就算撒了野去玩,一天都能转上好几回,再说他是京师出来的人,这小县城有什么好玩的?这时听着丁派他出去,倒是喜上眉梢。

    丁一揪着赵辅的衣领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几乎就是贴着他的脸对他道:“听着,你给老子挺住,无论如何要挺到军营里去,知道没有?嗯,进了军营,你要觉得自己支撑不住,可以把军中事务当众宣布交给刘子坚,听到就答‘是’!”

    “是!”赵辅的服从已成条件反射了。

    “大声点,听不到!你他娘的白长一副好体格,怎么就是个娘娘腔?”

    “是!”赵辅吼得嘶声裂肺。

    “行了,滚!”丁一没好气冲他挥了挥手,他不得不这么干,要是赵辅在这瘫下,指不准就醒不来,再说,梧州那三千兵马,桂林那五千军兵,指不准就这两天会溃散殆尽——主帅被围又救不出来,战损二三成,主将也不见,再怎么老兵,也觉没个主心骨啊。

    虽说这些不是按丁一操典出来的部队,但也算边镇精兵,就这么没了,丁一可不甘心,那也真的太败家了,而且随赵辅杀回梧州的还都是骑兵,这个年代,至少在连发武器列装部队以前,骑兵在战场上,依然有着他们的舞台,无论是夜不收还是追击残敌、打扫战场。

    但在刘铁走后,丁一却就眉头紧皱了。

    他必须去救石璞,大明在广西死了一个前任布政使,已足够丢脸了,要是再死一个两江总督、工部尚书、太子太保的话,那大明在广西还有什么威严可言?并且见死不救,景帝和朝廷以及天下人怎么看他丁某人?别扯什么无故不得擅离了,两广总督都被围困住了,这要不算事,什么才算事?

    但此时这样出击,完全和他的战略相违背。

    侯大苟不想决战,丁一也同样不想在这个时候决战。

    按照丁一的计划来说,新军至少要经过两年的训练,才能推向战场。

    怎么办?他不得不去拯救被围的石璞,而他的新军,少到目前为止还没达到他的训练要求。

    不得不说,这对于丁一来,真是就是一个难题。(未完待续。。)

    ps:  今晚爆发完毕,五弹加更送上,没存稿了,俺睡一会再继续努力,晚安。

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三)

    这个问题一被提出来,马上就被作为山地旅旅长的邢大合否决了,他说得很不客气:“先生,无论如何,弟子都得不同意您的想法!如此行事,绝对是不妥的,千金之子尚且不坐垂堂,何况于现时您是左副都御史,手下更有数万军兵,一县一府城在指望着您啊!”

    丁一摸了摸鼻子,这让他很有点郁闷,他刚才不过是提出了:“动用新军必定不妥,这些兵还没有练好,就这么把他们推上战场,去打完全没有把握的仗,你们要知道,这跟怀集那回,咱们事先就布好局等对方来钻的战事,是全然不同的,要救石太保,是避了硬仗的,故之,我以为,此事以正正之阵,恐是不妥,得另谋他计。”

    于是便招来了一大堆的反对声音,邢大合不是第一个,第一个是刚从杜子腾那里回来的肥球:“先生,不兴这样的,指挥使都少有上阵,便是上阵,也是精锐家丁拥簇四周,您这么整,弟子感觉不合适啊!”

    至于朱永、吴全义等人,也无不反对的。整个军议立时没法进行下去了,丁一不禁有点恼火,轻咳了一声,那门下弟子才静了下,丁一摸了摸已长了寸把长的胡子,板起脸说道:“成何体统?这是军议还是菜市场?”

    “弟子错了,请先生责罚。”话虽如此,一个个脸上却是坚定无比,无论如何丁一也别想让大伙同意他要自己亲自去救石璞的计划。

    虽然他还没说另谋他计是什么计,但是在座的弟子却全认定了。丁一又要搞亲身历险那一套把戏了,邢大合这种一开始就跟着他的就不用说了,便是投入丁一门下时日不算长的肥球。也是知道丁一的习性的。

    “至于这样么?”丁一不禁苦笑起来,这也太夸张了,还没开口先来否决。

    弟子们都没说话,只是脸上都是一副:当然至于!您老不就想着这调调么?

    作为大明第一师医务保障系统领导人的天然呆这时总算反应过来,她却是异常的高兴:“师兄,我支持你!这回咱俩一起去,哼哼。双剑合壁天下无敌!教他侯大苟知道,萧女侠也不是吃素的!”

    丁一除了把脸埋进双手里之外,也只能叫充任警卫的两名女学生进来了:“萧医生身体不太好。你们陪她下去休息。”这可是军议来着,老天啊,怎么这货突然就发作,这算是搞笑还是卖萌来了?

    丁一抬起头。环视着那些学生。“是谁?谁通知她来参加军议的?”

    听着丁一问到,刘铁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也是同样苦着脸道:“先生,大约是通知怀集大明第一师各部门首领官联席会议,所以下面的人,就通知了两位师母……”事实上无论是掌握着经济命脉的柳依依,还是掌管着医务系统的天然呆,都是足够资格来参加这个会议。只不过后者实在是天性使然。

    “记录,以后这种级别的会议。别通知萧医生参加了。”丁一无奈地下达了这条命令。

    军议得以继续,邢大合就提出了他的方案,大约就是山地旅派出一个团,乔装打扮混进侯大苟的军兵里面去,然后到了约定时间,以约定的号令暴起,乱中打出一条通道来,到时再于杜子腾所率的那个团在外部施压,以将石璞接应出来。

    但他的计划马上就是被朱永否定了:“师兄此计不妥,尽管山地旅有就当地口音作过训练,但在当地人听来,仍是极大的差别,只能算是能交流,要鱼目混珠,怕是不能。何况侯逆所部,皆是邻近乡里的人等,一个团足足有千多号人,混进去这么多口音怪异的人,加上又和谁都攀不上亲戚,谁也不认得的家伙,侯大苟那边领军只要不是头猪,都能嗅出不对的味道来,那些新军如果阵列而战的话,大抵是能支持几轮,只要贼人不从迂回包抄的话,还能维持得住,可要让他们孤身这么混身贼营,那就是给侯逆送菜吧?还不如强攻呢!”

    朱永是将门世家,这番话说出来,倒显得滴水不漏。这些东西真的家里从小就耳濡目睹、当将领培养的,跟邢大合跟着丁一这二三年才开始学的,还是有着极大的不同。连丁一听着也点起头来,不说多难得,主要是讲得实际,逻辑上考虑得周全。

    这一天直到深夜,还在不停地推敲各种进攻方案,战争,不是史书上一句“某某领率精兵二万,至某处战于野,三军听命,势如破竹……”或是“苦战数月,敌退”的话,这是会死人的,而且丁一现在可死不起人,他弄的是精兵路线,职业军人的概念,每培养一个士兵,花费的钱银绝对不少,这可不单单是饷粮:训练的场地、服装、住宿、教官的费用、弹药的消耗……等等,若是粗略地说一句,连科研费用也算上,大明这两年,过半流入丁家工场的钱粮,除了技术积累之外,就全在这二万多新军身上了。

    大明的军费,可是养着九镇战兵,包括云贵之类平乱的兵马啊。

    所以丁一不得不慎重,接近凌晨,依然还没有一个可行的方案,这时候李云聪开了口:“不如我等试试以先生的方案来推敲是否可行吧?”这个提示,让他受到了众人目光的逼视,这不是大家刚才一直反对的么?

    但座间杨守随却对他表示了支持:“若无计可行,按着先生的方案推敲一番,又有何不可?”说着已开始做特种小队潜入的人员配备安排了,而李云聪在他旁边,不断地修正着杨守随的方案细节。

    不一阵,还没有半个时辰,在李云聪的帮助下,一份小队作战的方案,就摆到了桌面上。丁一拿过去看了看,不算出彩倒也是中规中矩,于是扔过去让大家讨论。他并不打算搞一言堂,如果要搞一言堂,从一开始就是安派任务了,何况浪费这大半天的时间?

    本来对于营救复杂地形下的目标,精悍的特种小队,就要比大部队正面对决,更为灵活。几乎在看了以后,大家就陷入了沉默,倒是柳依依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军费不成问题。”可惜没人接她的话茬。

    原本是按着出动两个团的方案在弄的,二三千号人,吃喝拉撒,加上弹药,单是两个团的一轮齐射,几千发子弹,就够一支特种小队打好久了吧?特别是现时这个没有自动火器的时代里。

    这军费能比得过来么?

    “没有异议就这么定了,邢大合那边的山地旅二零一团把战备等级调高到二级战备,随时准备出去梧州府支援;杨守随接管怀集城防司令官;丁君玥率领警卫营保护好你两位师母,特别是你小师母,要提防她偷偷跑去找我……是否明白?”丁一在门下弟子再也没有其他意见的时候,果断地做了决策。自始至终,他是要给予他们可以成长的机会,而不是推舍责任。

    “是,先生!”他们整齐地起立回答着。

    除了一个人,那就是丁君玥:“先生,弟子要求随行。”她不愿意率领警卫营保卫家眷。

    “好,你把警卫营的工作,交给吴全义。”丁一点了点头,出乎丁君玥意料的痛快。

    事实丁一之所以会答应她,是因为她在这几个月里得到了一把新的枪,一把无限接近现代概念上的步枪,它不单有着钢质重型枪管,螺旋弹线,还有旋转后拉式枪机,也就是说,这是一把后装弹壳的步枪,尽管它只有三十颗弹壳子弹。

    当然这膛线不是冷锻,冷锻钢材的话,得有两个高速空气锤悬空对工件进行对击,才能达到精度,丁某人在很长时候里都不可能达到这样的工艺水准。

    完全是李匠头和其他几个大匠,因为丁君玥每月都几乎把自己领到津贴全买了酒请他们喝,所以几个大匠感觉过意不去,完全手工加工出来的东西。他们用这种足以做出标准件的精度,以枪管专用的不对称钻头——为了纠偏,而且他们没有碳化钨,只能用拆下金钢钻来镶嵌在上面,一点点给拉出膛线。然后再扩张头来扩孔,当然,依然没有碳化钨而是用那些金钢石颗粒来代替;再用拉削出膛线来。

    足足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弄废了好几块来之不易的钢材之后才成功。

    而且他们充分体现了国营式大厂的风格:利用集体资源来搞私活。

    弄废的钢材直接扔冶炼那边回炉。丁君玥拿着这根枪管给丁一看时,丁某人开始还很惊叹于这个年代的工匠手工艺水平,后来一查报表才发现不对,要知道现时炼钢那边的小规模实验试制,一炉钢水成功了,也就出来几块钢锭,不成功就什么也没有,这根枪管,可足足用了几炉钢水!

    丁一当时咬牙切齿地说:“你这枪管的成本,换成滑膛枪,可以装备一个团了!”

    李匠头和那几个大匠,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并且丁一再一次严格了工场的制度,并且声明以后如再发现这样,就扣他们的工钱来偿还废料的成本。要不这样开了个头,后面都用工场的资源弄私活还得了?

    不过丁一考虑到自己可指挥整个小队,不可能专门去担任狙击手,所以带上丁君玥,也是为了让这把昂贵而且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极高精度的宝贝不至于浪费。

    只是丁某人却没有考虑过,他自己到底能不能如愿,再来充任一回特种小队指挥官呢?(未完待续。。)

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四)

    这一次的出发,相比于怀集那回,最大的区别就是不再有身披三层甲胄的人了,不论是文胖子还是丁一,就算平日里都是身怀三层甲的文胖子,也被丁一要求不得披甲,因为他们都携带了大量的装备之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侯大苟那边,没有普遍装备鸡胸甲这么高级的东西。就算有一件两件,从这些原来是边镇的精兵处得到的缴获,也绝对是装备在将领身上,若是身着鸡胸甲,很难以混入侯大苟的军兵之中。

    当丁一带着二十多人的队伍来到梧州府时,杜子腾在辕门外领兵候着,倒没有让丁一感觉到什么出奇,按着现代典操训练出来、又用比这时代大多数小地主还好的伙食养着、拿着其他军兵两倍而且还是足额军饷的士兵,体现出这样的素质,本是题中应有之义。

    让丁一惊叹的是赵辅,这家伙不单没死,而且还是生龙活虎在营门外跟杜子腾一起等着,就是脸色有点失血过多的苍白!他一见丁一,这回看得出,倒是诚心悦意地跪下磕头:“小将磕见晋公!”

    他原本还以为保不准就死了呢,所以当时才那么急地奔去怀集,想着就那一口气,求丁一去救石璞,若是石璞能活,自己的部下、妻儿还有个关照,不然自己死了,石璞也玩完,自己一家子就算完了。

    结果昨日随刘铁送他到梧州之后留下来的医务兵,今日给他拆开伤口。赵辅自己看了,没有化脓也没有肿,他是见多了伤创的老行伍。很清楚只要不沾水,好生保养,过了二个月,这条命就算捡回来了。

    所以他认为是丁一把他的命捡了回来,这头磕得心甘意愿。

    看着这赵辅总算老实了,丁一说没有暗爽那是假的,只不过接下来。丁一就极为不爽了。

    因为入了营,听着丁一要亲自出马,杜子腾只问了一句话:“先生。这样与您建立书院本意相违;如此行事,也与您教导于学生的道理不符;身教重于言行,先生若要坚持此行,此后每战。将领必率亲兵冲锋于前。与卫所军伍无异,大抵不过是勇敢些罢了,这就是先生要的么?”

    丁一没有想到,会在杜子腾这里,受到如此强烈的反对,虽然杜子腾连一句阻劝他不要亲身临阵的话都没有,但被丁一所欣赏的杜子腾跟陈三、王越,这三个都有着极过人的天资。杜子腾一下就捉到了问题的根本:丁某人不是一再嘲笑明军将领,领着家丁冲阵么?现时丁某人干的事。又高明到哪去?

    这一下就击中了丁一的软肋。

    毕竟他在特种部队的生涯里,他所专长的、精通的,就是特种小队的作战和指挥;回到地方之后,也是基层第一线。军队的结构怎么样,怎么运作,他当然了解,并且借调去担任高级将领警卫工作的经历,也让他看过、了解过。

    可是他最有把握的,还是自己上。

    人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往往喜欢用自己所熟悉、自觉最有把握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丁一也是人,所以他也不例外。

    并且他很快给自己找了一个藉口:“展之,你说的为师自然也是知道,只是新军训练还没有完成,他们这些人可不比你和陈三、胡山他们有底子啊!至少也得两年时候,才能完成专业训练,才能用得上他们,这个时候他们哪里能胜任这样的潜入任务?”

    “先生说得是。”杜子腾很恭敬地回答着,这让丁一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却听杜子腾又开口道,“子腾愚钝,但也已侍候先生二年有多,应能替师解忧。”丁一当场就愣住了,这下子他真的找不到理由来说服杜子腾了。

    不过转念一想,杜子腾所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

    “学生想要邢师兄。”杜子腾提出了他的要求。

    丁一知道自己是没法出去爽一趟了,当下点了点头道:“好,子坚现时就回怀集,你接替大合手上的差事,让大合马上过来,记住,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也就是说,你最好中午前赶回怀集。”梧州到怀集大约三百里左右的路程,一人两马或三马,毫不停蹄的话,倒是中午赶得到,不过那二、三马只怕是跑废了,再怎么空鞍,前面也是跟着跑了百来里路啊,后面还得负重。

    于是刘铁的脸一下子就搭拉下来了:“展之,不若为兄随你去可好……”他昨天刚刚弄了一趟来回,今天跟着丁一,又跑了一趟,虽说现时骑术不错,但这么赶,大腿内侧的肌肉也是火辣辣的痛啊。

    “成、成!展之你上火得去看医生喝凉茶,别用这样一脸便秘的眼神看着为兄,先生,弟子马上启程!”没有等杜子腾开口,单看那脸色,刘铁就知道答案了,立时冲着丁一行了礼,便奔出营去报信了。

    因为要邢大合过来,刘铁就不得不过去,丁一手下就这么些人,总得有人管事才行, 要不然侯大苟突击怀集的话,那边倒是有两个团的兵力,可怎么指挥,听谁的?要是丁君玥在的话倒也罢了,现时她也跟着出来了啊。

    邢大合到了的时候,大约也就是下午三四点的时节,丁一见了他别的话没说,就给了他一个命令:“睡觉。”只有赵辅那乱了手脚的人,才会从桂林领兵奔到梧州,然后再到郁林,马上就开始攻击的,那是疯了。

    不过当出发的时节,文胖子却就不愿去,因为杜子腾不单让他解下两把左轮手枪和子弹带给李云聪,连他用习惯了的长刀,也交给吴全义带着,而且再次拒绝了文胖子披甲的要求,尽管文胖子一再表示他可以扣紧衣扣,不会给人看出来。

    “谁在这天气里扣着衣扣?你是要跟侯大苟那边的军兵表示,咱们是军兵,还是精兵么?”杜子腾再次拒绝了他的请求,并且也不同意他不去,“文叔,你、我、邢师兄,一旦需要手榴弹投掷时,咱们都是可以把普通手榴弹投到三十步的,李云聪他们能行吗?文叔你不去,就少了一个火力点,除非再拖一天,去把胡师兄请过来。”

    丁一马上否决了这个说法:“不成,胖子要怕死,我去吧!”他倒是一路找着上阵杀人的机会。并且事实上石璞被围了这么久,昨日赵辅冲了那么次又是无功,对于被围的军兵来说,士气打击是很大的,再拖下去真的也不是办法。

    “得、得,侄少爷您千万别啊!咱家跟着去还不成么?”文胖子无奈,只好同意跟着去充当人形掷弹筒。不过临行前,文胖子硬跑到梧州府城里,买了两面铜镜,用布条绑在前胸和后背。

    李云聪和丁君玥这夏天里闷着一身长衫,领着二十来人出了府城,但往山上去了,天还没黑就到了容县,石璞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干出来,至少和梧府接壤的容县,就驻了近千边镇调来的军马,加上原来一些守军和民壮协防守城,至少侯大苟的人马没法跟以前一样,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不要进容县县城。”丁君玥下达了命令,于是他们留下一个三人战斗小组,在山脚下看守着战马和各人扯下的长衫,“把这些长衫都烧了,以免敌人发现了你们,可以清点出我们有多少人。”战马可以驱散,长衫只能乱扔,烧了倒是省事。

    露出内里手工染制的迷彩服,无论是李云聪还是丁君玥,二十来人,全部都是背上一层层的汗渍盐花白印,不过众人都无闲去理会这一节,从马上卸下装备,

    瘦长的李云聪给自己脸上涂上了草汁和炭灰,就开始去帮手搬那些装备箱子,谁知却一下差点闪了腰:“天老爷,这是什么玩意?这么重!带一砣铁上山么?”他不禁埋怨起来,力量大小,这真的要看天赋,再怎么苦练,没那天赋,到一定水平也就那样了。

    他刚搬的,就是丁君玥的狙击枪,后者从他手上接过箱子,打开来便是一把黝黑的狙击枪,尽管处罚了李匠头他们,不过丁一也不忍心这条难得的重型枪管给浪费了,所以丁一毫不客气抄袭了psg-1的整体外形,当然他更愿意抄wa2000,只不过后者的设计,如果没有瞄准镜,基本只能凭着射手的感觉盲射了,并且因为它的设计,要加装机械瞄具会显得很怪异;而前者虽然原版是没有机械瞄具的,但加装上去并不太难。

    于是丁君玥相当拥有了一把全手工打造的psg-1,当然,没有半自动的可能性存在,只能手工,不过,这应该是世界上第一把拥有五发弹匣的步枪了,毕竟手工造成钢质枪管的大匠们,有了丁一给的详细结构图,弄出六个弹匣,对于他们几个来说,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不是难度的问题。

    “不过我用不上瞄准具。”打开皮箱给李云聪开了一下眼之后,丁君玥把箱子合上,有些吃力地负在背后,尽管比psg-1少了后坐系统,尽管她也是经过训练,但对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来,这十八斤左右的皮箱,仍是一个很重的负荷。

    丁君玥对着李云聪吩咐道:“记住,不要胡乱开枪,最好就是咱们一枪也不开,能把事办成了,才是最好的。”

    “一枪不发?”

    “是的,一枪不发。”丁君玥肯定地对他这么说。

    至于能不能实现这一个作战目标,就要看和他们分头出发的杜子腾那支小队了。

    只不过他们却没有想到,这一个凶险的夜晚,对于丁一来说,也是同样充满了杀机。(未完待续。。)

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五)

    在霞彩肆意涂抹着整个天际时,丁一送走了杜子腾所率领的小队伍。应该说这是一支极为原生态的特种小队,他们不但由于时代的限制,不可能装备有对讲机之类的通讯工具,更不可能拥有夜视装置等等设备,他们连衣甲都不全,连这个时代的制式兵器都没有。

    杜子腾穿着从一个老农民那里讨来的一身短打衣裳,屁股上补丁叠补丁就不必说了,大腿处那布料因为穿得久了,都磨到薄得透肉,而且这是一条只到膝盖下方一点的裤子,用草绳系着,上身是一件同样破烂的无袖褂子,后腰的草绳上,插着一把磨得雪亮的柴刀。

    而文胖子连上衣都没有,裸着那大肚皮和一撮胸毛,两个铜镜极为滑稽用绳子串着挂在身上,手里提着把锄头,裤腰带上还揣着一本书,领着从蒙山地界的瑶王那里讨了当山战教官的三个狼兵,边走边谈着酒和女人。

    走出城门时邢大合忍不住问他:“文叔,你揣本书啥意思?”

    “你懂个屁?”文胖子把眼一翻,一脸的得意劲儿,“做贼不兴空手归,咱爷几个把秀才家祸害了,又没东西拿,自然得揣本书走,以后啊,他娘的给细路仔读读,指不准还能出个读书人……”本来他就勉强能说本地话,这几个月过去,丁一的人手里,也就胖子和肥球两个能来一嘴难分真伪的本地腔调了。

    邢大合倒还好点,一身从马夫那里借来衣裳。破是破些,还能遮体。

    最奢侈就是肥球了,穿了一身破旧的儒衫。明显看着就是不合体的,一身的肌肉似乎随时能把这长衫撑破,还一边走一边乐:“阮也是读书人了,看着没?嘻嘻……”感觉跟脑袋不灵光的二傻子一样。

    如果说下午出发的丁君玥一行二十几个少年,虽然也没披甲顶盔,但至少举止之间,还是体现出极为良好军伍气息。能让赵辅感觉到这些少年再过几年,必成将种;那么现时这七人,虽然身高体胖。但不论是发散着酸臭味的衣着,还是边走边搓身上老泥的动作,却就让赵辅觉得真的完全没有谱了。

    赵辅看着这七个人这么出城去,不禁皱眉对丁一问道:“晋公。这是不是不太好?末将这里有把家传的长刀。不如给那展之兄带上……”他是不好意思说,要不真想直接问丁一,这几个是去加入丐帮唱莲花落还是怎么着?就梧州府里乞儿,都穿着比他们体面多了,就这装束出去,真是一看就士气跌到谷底了,还指望他们能把石璞救出来或是引领那五千军兵破困突围?

    “你冲过阵,侯大苟的军马是什么装束?”丁一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因丁某人看透了他的疑惑,所以直接切入了中心。这个反问句让赵辅略为冷静下来。因为除开侯大苟的军马身上披挂着缴获来的明军盔甲之外,的确那些无甲刚附逆的家伙,也差不多就是这么装束,一群叫花子的模样。

    能披上甲的,都是义军老底子了;新加入的义军,不是穷到活不下去,就是流氓无产者,否则的话,造反,这可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对抗中央政府,真的要杀官的,在哪个朝代,会是一个轻松明快的话题?

    赵辅也不是笨蛋,相反他很聪明,只不过事到自己头上,所谓火遮眼罢了,被丁一这么一点,立刻醒了过来,不管他承不承认,但心里对丁一的推崇,却又是真真切切地高了几分。突然间赵辅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石璞死了,朝廷会让谁来主持广西的大局?

    这其实是一个不用思考的问题,因为答案就在他的身前。

    丁容城,如果石璞身死,那么不论上民间还是朝廷都不用思考,只有这个名字,只有这个人。

    在石璞和他们这数万边镇官军到来之前,丁容城稳稳当当地把朝廷控制区域一步步向东面推,只不过是用二万新军来完成的这一切,尽管缓慢,但不论是怀集、肇庆府、梧州府都好,只要丁容城推过的地方,再无匪患!

    是朝廷看到了斩首,是朝廷觉得太容易,是朝廷不想丁一立下太大功劳,又急于了结广西的战局,才指派石璞来摘桃子,指派这数万精军,企图一战而平的。若是石璞身死,统领广西的,必然就是眼前这位上马能于十万铁骑之中来去自如,下马能在科举场信手舞墨的探花郎,丁一丁如晋。

    赵辅垂下了头,原来,一切的传言都是真的,只是自己的妒忌,自己的浅薄蒙住了理智。

    事实上,丁一完全可以不理会石璞,他可看着石璞死掉,因为有圣旨让他不得擅离怀集,但他没有,他甚至准备亲身历险去救石璞。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己先前居然不知道轻重,在这位面前嚣张骄横,象一个戏台上的丑角。

    “扑通”,赵辅在丁一身后跪了下去,垂头泣道,“晋公,末将错了。”

    丁一长叹了一声,伸手把他扶起来:“起来,别这样,伤口要裂了就麻烦了,赶紧回去躺着吧。”丁一并没有赵辅想得那么伟大,他只是想深了一层,那就是皇帝和于谦会怎么看自己,如果放任石璞去死,什么也不做的话,而且,他看中的不单单是重新把握广西大局的问题。

    还有这数万精兵,边镇上和鞑子搏杀过的兵马。

    丁一的理念向来就是:我来了,我看见了,我吞下了,别想让我吐出来还给你。

    这数万精兵要收他们归心,可不仅仅是朝廷的一纸公文。

    赵辅想通了以后,就有些惶恐了,又极力想弥补之前在丁一心中的缺失,不一会又屁颠屁颠跑过来,恳求丁一去赴宴:“晋公,梧州士绅翘首以待啊,他们听说末将能在晋公面前说得上话,求了许久让末将替他们传话……”

    丁一听着无声地笑了笑,在大明权力圈里混了这些日子,已足够让他能理解赵辅的意思,那就是后者试探着投入丁一门下的意思!赵辅在传递一个信号,那就是他能不能以丁一门下走狗自居!

    所以尽管丁一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时候去跟那些士绅应酬,但如果他要赵辅的效忠,要谋夺赵辅手下的近万精兵,要给其他领军的将领一个榜样:丁某人也是一个可以投靠的选择,并非不喝兵血不吃空饷的丁容城,就跟大家格格不入。

    于是,他只点了点头对赵辅说道:“行,你应下他们,那便去一趟,以后这些东西,尽量的推掉吧。某不太乐意出入这种场合。”赵辅听着大喜,跪下冲丁一行了个礼,飞奔而去。这却让丁一不得不再一次,对于赵辅这厮的体格暗暗佩服了:那可是有着两处三层缝合的创口,也就是见骨的,每一处都是二十多针,三层就是六十多针,他就这么说跪就跪,说起就起,这恢复能力也真的是太强大了!

    梧州府自然没有京师那样的奢华,特别在这个年代,广东、广西、福建这一块地盘,并不发达,文化底蕴也比不上江浙那边,加上侯大苟这些年与大明官军的拉锯战,广西各地相对来说都比较萧条,所以宴请丁一,幸得士绅们努力拼凑,把家中存放的食材拿起来,好不容易才整治出一桌席面来。

    不说别说的,就鱼翅吧,这战火四起的广西梧州府,又不临海,广州府和广西后世贵港那地带的商人,都因为道路不安的关系,不敢过来,哪里来的原料?长沙府、肇庆府那边的客商也都不敢过来,连香料都缺少了,别说食材。

    不过丁一虽是吃货,还是不至于在这种场面舞筷挥勺, 也就略略点了几下,模仿着首辅气度坐在首位充当一个吉祥物的作用,倒是赵辅本想替丁一敬那些士绅几杯酒,却被丁一开口训斥:“年轻人怎地这般不晓事?身上披创,一喝酒要是伤口发炎怎么办?不得胡闹,伤口愈合前,不得饮酒。”倒把赵辅感动得不行。

    宴席去到差不多,自然就有乐师、舞伎上来献艺,赵辅看着不爽利,低声抱怨:“这有什么好看?还不若上几对女飐!”女飐就是女相扑,有说三国东吴就流行,是不是真的且不论,大抵上宋朝风很盛是不假的了,司马光他老人家就为天子看女相扑而喷过宋仕宗,叫作《论上元令妇人相扑状》,“今上有天子之尊,下有万民之众,后妃旁侍,命妇纵观,而使妇人裸戏于前,殆非所以隆礼法示四方也。”

    赵辅喜欢看女飐,大抵也就是“裸戏以前”的缘故吧。、

    他这话一出来,在座间的士林中人突然静了下来,却有人喝问道:“将军失言!请自退!此处安有召唤女飐之理?”于是一下子静了下来,那些士林中人无不拍案而怒视,他们就不干了。

    也许士子喝酒他们也会偷偷看女相扑,但此时丁一在座,赵辅提起这话,就让他们觉得受污辱了,很受污辱,感觉这赵辅这武夫是故意在扫他们面子。丁一无办法,也只好对赵辅说道:“病酒了,便先下去憩息吧。”

    “是,晋公,小将告退。”赵辅感觉到了满满的敌意,他哪里是不知轻重的人?席间又没喝酒,刚才不过咕嘟了一句,就坐他隔壁的人,不留心也是听不到的,这明显就是故意发作他了。(未完待续。。)

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六)

    不过赵辅在梧州这几个月,纵容兵丁横行的事不少,这当地士绅对他有怨气,赵辅是清楚的,所以丁一叫他退下,也是一种保护,他立马就顺水推舟就辞了出去,却留下一队亲兵守在外面,只对手下人说道:“晋公仕厚啊!”

    他这倒不是拍马屁,因为丁一开口,就替他拦下了那些引而末发的攻击和责难,如果丁一不开口,和那天石璞在船上一样,由得赵辅去应对,到了不可收拾大局已定,再来惩罚赵辅以求息事,也不是不可以,而且那样,丁一是完全无风险的。

    但丁某人向来就是护短的性子:赵辅就算是王八蛋,今晚也算是丁某人的王八蛋。

    让他看着赵辅出丑不管,他是做不出这样的事。

    不过赵辅走了,宴会上的氛围倒也恢复过来,而梧州府城和容县的士绅,紧接着提起的事,倒是丁一爱听的,因为他们提出:“晋公何以厚彼薄我?为何恩泽怀集一县,却不荫护我等?那官绅一体纳粮,怀集做得,我等自然也是做得,只求如怀集一般,保得平安就好啊!”那些地主代表也纷纷附和。

    不是他们就比朝廷的士大夫更高洁,不是他们不知道这样会损害到自己的利益。

    而是他们就在广西。

    只怕那些弹劾丁一的御史若也是家在广西,也会和他们一样的选择。

    因为自从丁一在怀集实行那劳什子官绅一体纳粮等等一系列的制度之后,不单是怀集立刻就兴旺起来,比起梧州府城都热闹,若是加上流动人口的话,那壮口比府城多出一倍不止了。

    更为重要的是,怀集再无兵祸!

    宁为太平犬莫为离乱人啊。

    他们需要一个能让家乡安宁下来,可以让自己安心生活的人,哪怕是官绅一体纳粮也好,因为他们没有选择,如果可以出卖,也许他们会把府城和容县出卖给侯大苟,但偏偏侯大苟并不想到这些类似府城、县城的地方,他需要的时候就来抢,抢完就走,因为他很清楚,官有万兵,他有的是万山,离开十万大山,就是找死。

    丁一举起杯笑道:“如今广西军务尽操石太保之手,这等事,学生实在不能逾权,还是等救出太保之后,诸位再与太保晋言不迟,来,今晚不议国是,只谈风月,胜饮!”一众乡绅自然不会拂了丁某人的意,纷纷举杯。

    又喝了几杯,便有士绅提议,请府城近来很红的胡旋舞班子来献艺,丁一听着,脸上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便恢复了,点头笑道:“善,那便请上来吧,此技难得一睹啊,想不到于梧州得见此技。”他这是明显说瞎话,不论有着千百年后的经历,就在这年代,胡旋舞也已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了,又不是唐时。

    于是不多时,便有一队十人的女郎鱼贯而入,有人摆起古筝、琵琶,有人调试箫、笛,片刻便有丝竹声起,其他的六名女郎便于座飞旋舞蹈起来,倒也是好看,不多时,士绅见着丁容城似乎迷醉于舞蹈之中,便很自觉地纷纷请辞,又有人把这宅院文书契约一并呈送上来,把这宅院赠于丁一。

    说来不时有着战乱的梧州,宅院倒也不值什么钱,也就是一点心意,丁一随意挥了挥手,教随行的两名学生收好,又招手让他们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两名学生听了为之一愣,犹豫着说道:“先生,要是回去让师母知道了,只怕大师母会停了我等月例银子;小师母会仗剑来戳个透心凉!”大师母还有道理讲,小师母那真不是个难讲话的人,但一发作起就不是人啊。

    “劣徒,为师的话也不听了么?还不快去!”丁一冲着他们脑袋一人扇了一下,那两个学生无奈只好退下,丁一坐在椅子上,合着丝竹声轻轻叩击着椅子扶,听那样子,是看得十分投入的了。

    那些士绅出得宅院,过了一条街子却又重新聚在一起,有人低声说道:“这事体重大,我等是不是做得过了些?”、“是啊,不若还是教人去报赵将军,将那伙人捉住为好吧?”、“丁容城名动天下,我等害了他,只怕不容于江湖啊!”

    却便有人喝止了众人,低叱道:“这等事,做下便做下了,安有回头的路可走?若是姓赵的问你从何得来这消息,你怎么说?到时大伙不全都得牵扯出来?”立时便有人附和起来,因为有人出的价码要远比丁一大得多,“侯大头领那边也说了,只要除去丁容城和石老头儿,朝廷就不会再派兵马,这梧州府里就归我等作主,反正侯大头领也不想理会府城县城,我等便当是税赋,每月供给他所需就是了!怀集那边,别看丁容城镇着,可规矩大得很啊!”

    “是啊是啊!我派伙计去怀集,几个米铺的同行都说做不下去,当铺、车马行的掌柜,也说商税着实太重了,如此下去,实在是利薄如纸啊!若是侯大头领把梧州府交到我等手上,何苦去受丁容城那些规矩?”有个米行的掌柜,插话进来这么说道。

    渐渐地,士绅里便无有反对的声音了。

    气走赵辅,本来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事情。

    至于赵辅留下的那队亲兵,也早被士绅的下人,劝着喝了好些的酒,梧州府城的城墙上,谁也不敢怠慢,都有官军守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侯大苟想要从这些九边镇军手里,如前回一般以数百青壮偷城入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那些亲兵倒也不太在意,有好酒喝,行伍里的男儿,谁不喝上两杯?

    好酒的度数总是不会太低,特别是能打动军中汉子的好酒。

    而往往喝了第一杯之后,第二杯总是不太容易拒绝的;第三杯下去以后,许多人在回味着口齿、咽喉那感觉,往往觉得再来一杯也是不至于会醉;而当感觉到自己略有点酒意时,其实已经醉了,这时候来上一句:“却不知军爷量浅,却是小人的错,不该教军爷喝多了!”

    “老子没醉!”几乎就是下意识的反应。

    所以当刀子从这队亲兵的颈间划过时,他们想反抗,他们身为边镇的军兵,又是赵辅身边的亲兵,身手也不错,只不过喝到坐在门外倚着石狮、重复说着往事然后还不自知的时节,着实已和力气、身手等等无关,所谓非战之罪,大抵也能说得通的。

    丁一仍在看着歌舞,这胡旋舞似乎让他整个儿陷进去了,本来这个舞伎班子在梧州城就很受欢迎,这和女飐那样的事物是全然不同的,这些跳着胡旋舞的伎人,无论是那裸露的小蛮腰,还是赤裸的雪足,在这个时代来说,都足以勾住人们的眼光,何况那半遮着脸面的轻纱,更带着朦胧的神秘感觉,而且可以堂堂正正的评点,也不用担心观看女飐而被道学夫子训斥。

    那跳着舞的女郎,似乎对于丁一的身份也是清楚,若是能攀上这样的贵人,大抵也就脱得了这行当,她们飞旋着,到了座边拈起酒杯,整个人都陷进丁一的怀里,把杯子凑到了丁某人的唇上。

    丁一倒没有就这么喝下去,只是笑着把酒杯取过随手抛开,只是那握惯了长刀的手,便轻握在纤腰上;能拔动琴弦奏出异于这个年代曲谱的手,便拔动在女郎的娇躯上,惹着那女郎惊叫着,飞旋以舞步逃离。

    只不过紧接着,又有另外的女郎持杯,投怀送抱而来,来时便若乳燕投林,逃时宛如宿鸟惊飞,这一来一去,却把丁一也融进了舞蹈里,合入丝竹音律之间,演出着一堂的活色生香。

    丁一似乎也很享受这样的处境,或者这就是他刚才把那两个学生劝离的原因吧。

    那六个舞伎隔着轻纱掩嘴低笑着,渐舞渐行,向宅院间的天井移动过去,她们盘旋经过丁一的身边,便轻轻用那柔躯上的丰盈蹭动着丁一,让后者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跟着她们向天井移动过去。看上去,丁一便象是在追逐着蝴蝶的顽童,于六个舞伎之间,于曲韵之中,跌跌撞撞不能自己。

    但当就要跨出门槛踏出天井的时候,丁一却停下步子掠住其中一个舞伎的纤腰,狠狠地搂入怀中,伸手蹂躏了半晌,直到那舞伎喘气连连开口乞饶:“老爷,贱妾等人只是卖艺,若是老爷想收入房中,总得有个名目,明示下来才是啊……”

    丁一纵声长笑,却对她说道:“学生还养不起你们几个么?”不由分说,便将那嘴唇封住,肆意索求起来。这时另外那五个舞伎里,有个散落秀发遮去半边面容的舞伎,暗暗做了个手势,其他四人点了点头,就在丝竹声里,盘旋到丁一身边,一时间,丁某人可谓是温香满怀,身边五个女郎无不呵气如兰,看上去,丁一已是完全意迷神醉了。

    那遮着半边脸的女郎旋动舞蹈到弹古筝者处,后者动作麻利地从古筝下拔出一样物件交在那舞伎手里。那是一把黝黑的小小斧头,锋刃如雪。

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七)

    这时却便听着丁一大叫道:“不对!”不论是演奏的女郎,还是六个舞伎无不吓了一跳,连被丁一搂在怀里的两个女郎,都不由得娇躯一僵,却又听着丁一摇头道,“这调子怎的走了音?”

    那弹着古筝的女郎听着,倒就有些不忍了,丁容城当真是风流种子,却是当得起“曲有误,周郎顾”这六个字了,方才她从古筝里抽出那小斧,虽是练习多时,但难免动作有些影响,在揉弦的时间,的确是略略失了半个指位的。

    她一时真的有些不忍,只不过那长发遮了半边面的女郎冷冷瞪了她一眼,却教得这琴伎不敢再做他想,这时丁一身边那五个舞伎“吃吃”笑着又如小鸟一般逃离,那身段最为曼妙,秀发遮了半边脸的女郎便盘旋着冲丁一投怀而来。

    丁一开怀畅笑着张开双手,那女郎飞旋而来,眼看就要投入丁一怀抱,那向后张出的右手,闪电一般掠出一首雪亮的刃光,掠向丁一的颈间而去!

    但这离丁一颈间还有一寸的时候,这道刃光停住了,因为仍旧在长笑着的丁一,伸出手握那舞伎持斧的手腕上,如铁钳一般的稳健,那舞伎吃痛之下,仍死死捏着那柄小斧,但人体的关节,并不能以意志为转移,特别是对于丁一这种对于人体结构十分熟悉的人来说。

    死也不放手这样的情景,是不可能出现在丁一面前的,因为当右肩关节、肘关节、腕关节都被卸脱的时间。那枚小斧就再也无力把握,只不过它没有落到地面上,丁一伸手把它掏住。然后笑着说道:“丝竹不要停啊,正是良辰美景,谁要败了学生的兴,那便要承接学生的怒火了。”

    说完这句话,那持斧来杀丁一的舞伎,已被卸脱了两个膝关节、左肩关节,象一个玩偶一般。被丁一扔到了椅子上, 她瞪着丁一,可惜目光是杀不了人的。所以她也没有咒骂,没有撒泼,只是平静地说:“杀了我。”

    丁一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卸开了她的下巴以防咬破毒药自杀。然后就转过身去。因为那吹箫奏笛的两个女郎,已经一按崩簧,从箫笛的一端冒出一节泛蓝的锋刃,冲着丁一飞身刺杀而来。

    涂了毒药的锋刃并没有刺中丁一,近距离的弩弓发射出来的铁矢,在洞穿了她们**在腹部的同时,强大的冲击力将她们轻盈的身体带得倒飞,这是那两个学生先前离开的原因:丁一让他们去把马背上取下装着偏心轮弩的皮箱并且上弦。

    只有那古筝仍在弹奏着。弹奏着本应以琵琶倒持更有韵味的将军令。

    “放下琵琶。”丁一从地上捡起那两个女刺客脱手飞落的箫笛,把玩着很快找到开关。把弹出的淬毒锋刃收起,然后他对着那将琵琶倒持对准了他的舞伎再一次说道,“你杀不了我。”丁一伸手在方才持斧杀来的舞伎面上一拂,拔开了遮掩着半边脸孔的长发,却没有见到预料之中,满中刺青的半边脸庞。

    这让丁一很好奇,甚至伸手用力扯了扯这个女人的脸皮,但也没有扯下一层皮肤来,丁一伸手在她嘴里摸索了一阵,没有找到用于自杀的假牙,方才拍上了她的下巴:“巫都干,你来告诉她。”

    没有刺青的巫都干,冲着那舞伎说道:“我不知道你的暴雨梨花针有多利害,但也先用数万铁骑也没能留住他,你可以试试,反正杀不了他,你回去也只能是死……”她的话还没说完,两根铁矢便洞穿了那舞伎手上的琵琶,并把它撕碎。

    至少有七八十根泛蓝的铁针,从那琵琶肚子的十来个小孔中飞了出来,大部份毫无准头飞钉在屋梁、墙壁上,还有一些被丁一踢飞的硕大桌面尽数挡住,那女郎愣了一下,却马上扔掉那手里的半截琵琶,冲着向她走来的丁一飞身扑来。

    很不幸,在赤手搏击的较量上,除非如刑天、陈三、杜子腾、拓跋真戈那样,力量上有着碾压性优势的对手,否则很少有人能够与丁一进入互相试探、周旋的阶段;但很幸运的是,她有一个玻璃下巴。

    所以当丁一的勾拳准确击中她的下巴时,她在被打得短暂滞空的瞬间,就已昏迷过去了。

    古筝仍在弹奏,拔弦的女郎且抚且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这是相传西楚霸王自刎乌江时最后的遗言,本来豪迈悲壮当由男腔来唱的词儿,经她嘴里唱出来,多了几分空灵和委婉的味道。

    “杀了我。”没有刺青的巫都干,再一次对丁一这么说。

    丁一把她的小斧在手中抛了抛,耸耸肩着头说道:“除非你能证明,你就是巫都干。旧人,不论是旧朋友,还是旧敌人,对于我来说,的确是可以给予,特别的优待。例如说,给你个痛快。”说着他走向了那五个舞伎。

    那五个舞伎已经结成一个合击的小阵,显然她们对于这样的局面并非毫无准备,事实上她们的表现十分默契,以至于丁一不得不侧退了两步,因为如果他继续攻击的话,很大可能就是他直接击杀两个舞伎,而自己的左膝关节会受到重创。

    而且他还要提防着仍在弹拔着古筝的女郎。事实上那五个围攻着丁一的舞伎,她们不但精通合击之术,而且都十分机警地利用倒下的桌面、椅子来掩遮自己的身形,以免让那两把隐藏于暗处的弩弓把她们锁定为目标。

    “停下来吧,不然的话……”丁一在躲闪之中,准确地用低鞭腿击打对方的膝盖侧面,这让她们的步伐变得蹒跚起来,“……莫怪学生不懂怜香惜玉。”但所谓死士,是不可能会因为丁一的话而停下来。

    她们仍在疯狂的攻击着,还向那仍在弹奏着古筝的女郎娇叱:“淡菊,动手啊!他撑不住了!”只可惜每天都在保持训练而且还是慢慢加量的丁一,耐力要比她们想像中好得多,高强度的搏击是极费体力的,杀手组织更多的训练一击必杀的杀法,所以在半炷香过去以后,她们已有点撑不住倒是真的。

    她们的杀招,一击必杀的招数,并没有对丁一造成什么杀伤。

    例如先前两人在地上扑出过去,想在抱住丁一脚部的同时,重击丁一的胫骨以使丁一失去移动能力,但丁一在她们抢出之前,后退的路线就折了一个九十度的方向,使得她们扑空,原本的企图完全无法实现。

    此时她们又用两个人在侧翼牵制丁一,两个人不计伤损正面扛住丁一的攻击,而最后一人助跑跃起,在空中转体七百二十度,以脚后跟向丁一蹴踢——如果她能命中的话,这种速度加成下的冲击力,的确能给丁一以重创。

    可惜的是,丁一在她跃起的时候,就已马上急退了三步,然后微蹲,在她于半空中蹴落踢空之际,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踢,将她扫得再度腾空倒飞出去,而且,她跌飞出去的方向,让她脱离了射击死角,两根铁矢在她还没有落地的时候,就命中了她的躯体。

    然后丁一不再后退,几乎在一秒半到两秒的时间里,他冲了上去,以双臂和腿部挨上七八下攻击的代价,以一记后手直拳,一记肘击,一记勾拳,干净利落地放倒了三个对手,最后那名舞伎没有投降,但丁一也没有攻击她,因为她已经累得爬不起来,跪倒在地上不住喘息。

    丁一从容地走了过去,一掌砍在她的颈动脉,让她马上就失去了知觉瘫倒在地。

    古筝仍在弹奏,却是一曲凤求凰,淡菊开口道:“传言果然不虚,若问江湖谁称雄?容城立刀第一峰!素镐堂下,自蒙元至朱明,百余年第一败,却就落在先生手上。”她没有惊讶,也没有气急败坏,只是这般缓缓道来。

    丁一的学生从暗处持弩而出,离她五步开外,也没有教她有什么惊慌。

    “怎么样,想好如何证明你是巫都干了吗?”丁一抛玩着小斧,行近了巫都干身边。

    动弹不得的巫都干冷然道:“酒。”丁一听着,拎起一壶酒就浇在她头脸上,结果什么都没有出现,倒是酒湿轻纱,倒把她那曼妙体态映得分明,看得丁一隐隐下腹有些热意。这时却就听那巫都干开口道,“你拿酒浇我做什么?给我喝啊!”

    丁一听着,便又拎起一瓶酒,灌她喝了七八口,果然酒一下去,不过半炷香,那半边头脸、身体上的刺青,就隐约浮现起来。只听巫都干得意地说道:“苍狼刺血!”丁一听着,眉头不禁颤了颤,这位真是无知者无畏啊,后世有人也是追求这传说中喝酒后才会显现的纹身,用鸽子血去弄,结果呢?染了一身的病死的倒不少,动物血液是挟带有许多病菌的。

    不过丁一也没心思去给她科普,而是很直接地问她:“双乎日在哪个方向潜伏?”

    这个问题,让巫都干听着脸上现出惊恐之色来,她不明白丁一为什么会知道,这本不可能知道的事。(未完待续。。)

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八)

    丁一笑了笑对她说道:“你想好,再开口,我只问一次,如果答案不能让我满意,那么你会被送到行伍里,不是大明第一师,而是赵辅那些边军里,我保证你会活着,至少能活五年。”边军对于女战俘,向来没有人道主义讲的,这一点,巫都干比丁一更清楚。

    然后丁一转身走向那在古筝旁边安坐的女郎,取汗巾拭了拭汗,毕竟是夏天,突然间这么大的运动量,虽不至于喘息、脸红,汗水却是不可避免的从额上渗出,向她问道:“淡菊?某听着耳熟……姑娘可是旧识?”

    那名唤作淡菊的女郎,听着在琴上抚出了最后一个音,苦笑道:“先生是贵人,贱妾如何敢奢望先生记挂?只不过当日先生曾留下一个对子,说是若能答得出来,上联是:树已半寻休纵斧;先生说下联须是无情,例如是:萧何三策定安刘。若是能对得上,却便给予贱妾一个名份,先生可还记得么?”

    其实当时丁一并没有说给她一个名份,也就是收她为妾之类的话,只是其时匿名去赴军头的宴,这淡菊似乎颇为仰慕丁一,所以丁一就留了个对子,说是对得出来,便带她见一见丁容城罢了。只不过丁某人事务烦多,哪里记得住当日一句玩笑话?隐约想来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也拿不准自己是不是真的说过,她要是对得出就收她为妾,一时不禁有点尴尬。

    “若先生无信。淡菊死在先生面前,想来今后听着琴声,或能教先生偶尔忆起……”她的声调里。带着无尽哀怨,又有一种无悔的寻求归宿的感悟。似乎她此行不是为了刺杀丁一,而是为了能够死在丁一的面前。

    丁一大窘,这是不是,不太对啊?

    不是杀手么?怎么接着会是恂情的节奏?

    “姑娘且住!”丁一不得不喊停,这氛围,一会这位淡菊妹子掏出瓶什么毒灌下去。完全没有追纠不合理逻辑的可能了——爱情是盲目的好么?特别是华夏式爱情,不是欧美式那种没文化底蕴的,泰坦尼特号爱得死去活来大半天。一会肉丝还是逃命去了。华夏式爱情随便来个,不必多了解古文化的,就是孟姜女哭倒长城,再不就是望夫石。不然是尾生抱柱……至少来个牛郎织女总知道吧?总之没啥逻辑可言的就对了。

    真要往这节奏上赶。一会这位做出什么事,真是都不出奇。

    “姑娘对出来了没有?”丁一小心翼翼地问道。

    淡菊一听,凄然一笑:“果然一点不相干!先生留下对子,便已蕴深意,着实贱妾与先生门户相差甚远,安敢生出奢望与君相守?”丁一听着就急了,老这么刺杀蛮烦人的,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这班杀手。看上去并不太象巫都干的风格,反倒是几方的人马汇成一股来办事的迹象很明显。巫都干嘴里,丁一真的不寄望这女人能榨出什么可靠的消息,而那几个还没死掉的舞伎,丁一也觉得恐怕她们了解不了杀手组织高层的事,所以他就全指望突破口在这位淡菊身上了。

    巫都干明显也看出这一点,在那里笑道:“哈哈哈,阿傍罗刹!你骗不了她!”

    丁一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近坐在古筝后的淡菊,好声对她劝道:“姑娘怕是误会了,学生的意思,是说若有才情唱酬,便可厮守,世俗眼光,于我来讲,果然是一点也不相干的,只教两情相悦,什么门户匹配,去理会它做甚么?”

    淡菊听着眼眶渐红,抬起头来望着丁,却是无尽的情意,她本就是美人胚子,何况带泪轻颦,真教人看着,生出见之犹怜的心来,只想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去,给她一个坚实的胸膛,让她可以依靠,让她莫再落泪。

    她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她是乐师与那些舞伎装束不同,但拖曳的长裙,于明亮烛光之中隐约更照见腿长腰纤,她看着丁一,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儿一般跌了下来:“可是,师父说,先生定然不会与贱妾厮守,教妾身死了这条心,说是以先生的脾性,就算妾身从未**侍人,但先生就算把师父她老人家纳入房里,也不会把妾身收房……”

    丁一无奈苦叹,这哪跟哪?怎么突然间就这样了?

    不过转念一想却也罢了,这年头可以纳妾的,这淡菊着看也是美女,身材虽没有巫都干那么好,但至少也不象巫都干一喝酒就半边不是人的感觉嘛,牺牲一下自己,也算是可以接受,话说若是没来大明,这样的美女,只怕也还轮不到他去泡,何况倒贴?这么一想倒也心理平衡了许多,挥手教两个学生把被他击昏击倒的人等一一捆了拖到一边,又教两人去营中报信,杜子腾从肇庆带来的第一旅第一团还驻梧州呢,当下教两个学生从走廊贴墙而行出去,避过可能在外面暗处潜伏的双乎日射击的角度,去召集人马回来。

    然后丁一对淡菊说道:“不要听你师父胡说,若是姑娘不弃……”丁一行了过去,伸手轻轻搂着淡菊削瘦香肩,右手却扶在腰侧的左轮手柄上,一些东西,不可不防,“……学生又如何忍见姑娘垂泪?”

    “阿傍罗刹,你别骗她!你若真心,何不一亲芳泽?哈哈哈!”巫都干瘫在椅子上,却是不断离间着。丁一咬了咬牙,想想这死巫婆还真有文化,一亲芳泽呢,不就是亲个小嘴么?反正都决定牺牲一下了,还在意这一嘴巴?

    谁知淡菊却羞红了脸,温柔而坚决地推住了丁一:“先生且慢,妾这唇上,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说着取了纸在唇上抹去,走到刚才被铁矢洞穿那个使箫子的乐师身边,将那纸轻轻覆在对方的创口上,原本还在呻吟呼痛的乐师,过了半晌,脸面发紫,渐渐无了声息。

    丁一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淡菊,大约算是他丁某人在这个时代的脑残粉了。

    这唇上之毒,绝对是一大杀器吧,如果有口腔溃肠的话,那一沾就完蛋的。她这么挑明出来,可以说是交出自己最后的底牌了。想到这里丁一却又点自鸣得意了,恐怖分子里还有个自己的崇拜者,愿意投奔并且献身于自己,怎么说,也算丁某人的名头,在这年头叫得响吧?

    于是丁一柔声对她说道:“丁某知你情意,放心,某今后必好好侍你,只是家中已有良妻,此事却须与她们说知才是……”

    这时却就听得淡菊说道:“只是师父说先生若是看了妾身的躯体,是必定不会收贱妾入房中……妾身也不知是为何,但却不愿教先生后悔,还请先生现时看了,若是、若是如师父所说,贱妾便自行了断好了,只盼先生日后赏菊,忆得贱名便好……”

    丁一听着有点不明白,疑惑地问题:“有伤疤?皮肤病?看过医生没?”

    淡菊没有说话,只是扯开带子,轻解罗衫,衣服从她肩上滑下,露出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肤,胸前虽不壮硕,倒也应上新剥鸡头,但当淡菊扯下裙带,丁一就闭上了眼,在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因为在那笔直长腿与纤腰之间,竟是一件男性生理特征,就这么煞风景地挂在那里!

    在巫都干疯狂的大笑声里,丁一却招手教淡菊行近了,仔细看去,皱皱眉道:“这看怕是真两性畸形啊,的确比较麻烦,你把衣服穿上再说。”所谓真两性畸形,就是体外没有睾*丸,男性特征下面连着女性生理特征。

    巫都干瘫在椅子上笑得眼泪都出来,大笑道:“她就不是女人,我看你阿傍罗刹怎么跟她两相厮守!”

    淡菊听着如遭雷击,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喃喃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师父教我死了这条心……”说着却抬头望向丁一,含泪道,“先生,是贱妾命薄,却不是先生失信……”

    丁一瞪了她一眼,却对她道:“胡言乱语些什么?穿好衣服,一会我再跟你分说不迟。你若是老这么自作主张,那丁某真的就只好由你去了。”这话是训斥,但听在她耳里,却如溺水者捉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手里捡起那块碎瓷,终于慢慢地放下了。

    一肚子火气的丁一站起身向巫都干走去,手中小斧一挥,巫都干的笑声辄然而止,因为丁一那一斧,半分不多,半分不少,正好从中将她的衣物划开,丁一望着那半边浮现出刺青的躯体冷笑问道:“汝当为女人无疑了吧?”

    说罢却放声冲着天井外的方向大吼道:“双乎日,你喜欢这巫都干吧?”说罢丁一伸手重重握住巫都干的胸前,往上一提,痛得她惨叫一声,丁一却说道,“双乎日,你若不出来,我今天就把巫都干在这里办了!”

    但巫都干终究不是柔弱的少女,无论她的身躯如何曼妙都好,她咬牙也大叫道:“双乎日,记得咱们商量好的么?让他把我睡了,等怀了阿傍罗刹的种,咱们就回草原去,这阿傍罗刹的血刹,怎么也能统领都音部落,打出一个大大的汗国!现时可好了,阿傍罗刹自己要来睡我,倒是省了许多事!”

    丁一听着,不觉愣住,竟不知如何是好,他以为自己够无耻了,突破人性底线,谁知道,巫都干彪悍成这样!(未完待续。。)

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九)

    但让丁一庆幸的是,双乎日显然没有巫都干那么强悍的神经线,在巫都干的呼声传出不久,就传来了双乎日的回应:“不!阿傍罗刹,你怎么能对巫都干做出这样的事?你不要这样对她!我出来!”

    果然如丁一所料,双乎日就潜伏到外面的树林里,如果丁一刚才跨出门槛走进天井的话,那么在这四十步也就是八十米的距离里,双乎日有着绝对的把握在丁一的眼眶上钉上一箭。可惜丁一并没有按着他们的计划去配合行动.

    那两名去报信的学生并没有依靠两腿去奔跑,而是在院子里放出了三枚冲天而起的红色烟花,然后就快速地退回厅堂之中,因为他们闻到了血腥的味道,那是赵辅的亲兵身体之中淌出来的鲜血。

    他们并不太担心丁一的安全,因为如果丁一愿意的话,刚才只要擎出腰侧的左轮手枪,根本就不用让他们去取弩弓,之所以要让他们去取弩弓就是不想击发左轮的声响,引起外面的敌人注意,一切都在控制之中,之所以快速退回来,是因为按照作战操典,他们就应该在这个时候把守住通道,并且形成交叉火力,控制住敌人可能出现在这个区域。

    而双乎日的长弓被他自己扔到丁一的脚边,然后他跪在丁一的跟前,垂着脑袋:“不,罗刹,双乎日从来没有想到,把巫都干变成我的女人。”他这样分辩着,但脸上泛出的晕红。却无疑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丁一抛弄着那柄小斧,沉默地望着双乎日和瘫在椅子上的巫都干,过了好半晌他才开口道:“若不是你心中对她有所暇想。我很难相信你会有入关之后,这么长时间里,经历了铁门关的失败之后,还陪着她一起疯。”

    他的话却让双乎日愈加低下了自己的头。

    丁一将那黑色的小斧斫在桌面,然后走过去接了巫都干的手腿关节,他对双乎日说道:“带着她走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开始生活。以你们的身手,也不会害怕被人欺负吧?”然后他对巫都干说,“好好过日子。我不太想杀你,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我有许多理由可以毫无心碍的干掉你。也许是因为,我实在有太多的事情要办。要许多的难题需要抉择。”

    这个时候宅院外面传来了激烈的排枪声。还有许多惨叫声,硝烟的味道随风而入,于丁一来说,是熟悉而教他安宁的气味,这种味道会让他冷静下去,可以从容去应对各种问题和苦难。“照壁安全!”、“左厢房安全!”此起彼落的声音,在渐渐接近,而把守着门口的两个学生。在确认是增援到来之后,也发出了信号。

    丁一拍了拍淡菊的肩膀。对她说道:“你稍等一下,我去安排一下人手,那两个蒙古人让他们走就是了。”因为刚才一直在用蒙古语交谈,所以淡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听着丁一的话,她乖巧地点了点头,眼中有幸福的泪水。这愈教丁一头痛,因为更让他不知道如何安置这个可怜的她或他。

    淡菊并不坏,她一直没有向丁一出手,甚至可以预见,她会把素缟堂的内情一一向丁一盘托而出,她是真的崇拜喜欢丁一,只不过她的身体是一个很可悲的现实,若她只是女人,对丁一来说,对这个年代的男人来说,都不会是一个问题;哪怕她只是男人而被当成女人养大,都要比现在这种局面好,至少丁一还可以尝试和她如兄弟般相处,通过心理辅导,看看能不能让她恢复正常。

    可惜她不是,她是真的双性人,怎么办?丁一并不歧视她这样的可怜人,但如何处置真的就头痛了,把她收入侍妾,丁一真的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扔下她不管,看怕是肯定会自毁的,这又教人不忍了……

    丁一只想走出这厅堂,到天井里冷静一下:“撤出来,把守好出口,那对蒙古人要是想走,就让他们走。”他对接手防务的吴全义这么吩咐道,然后自己找了张椅子,便放在天井的桂花树下,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第一旅第一团由吴全义带领过来的第二营,在那里构筑工事,布置人手以防下一波可能到来的冲击。

    “报告先生。”吴全义看着军营方向升起的三枚绿色烟花,对着丁一行礼报告道,“已成功控制赵辅,并且派人以参知广西承宣布政使司军务的名义,给各城防军兵下达了的公文,严令诸门禁闭不得进出,各城门防守军兵将领签署确认的命令以及赵辅,已由第一营、团直部队押解而来,第三营及后勤人员已在营区建立防线,进入一级战备,完毕。”

    这是丁一敢于赴宴的原因,各种状况的应对都是多次预演过的,只是执行的人员在忠诚度上有所保证,便不可能出多大的纰漏,当然丁一并不否认这是畸形的,因为事实上这些预案基本都是由他自己来完成,整个参谋系统现在就是完全作废,不过短期之内,这样也能支撑,毕竟需要时间成长,而丁一也有信心那些学生会成长起来。

    要知道朱元璋、徐达、常遇春,也没上过一天正规的军事院校,但他们依然能打胜仗,依然能把鞑子驱逐出华夏。只要给予时间,数千个书院的学生,势必会在战火中成熟,而达到能胜任这些岗位的能力。

    “把赵辅放了,跟人家道个歉,不得胡闹。”丁一点了点头,对着吴全义这么下达了命令。

    无论是谁要来刺杀丁一,也绝对不会是赵辅,石璞被困已经让其头大如斗,急着给自己重新找个靠山了,如果丁一也出事,那么真是朝中大佬,有谁会出来保他?最不可能指使刺客,在这关节来向丁一行刺的,就是赵辅了。

    只不过丁一预定的作战方案,就是一旦有失,马上控制区域内最高指挥人员,毫无疑问,赵辅正是符合这个条件的,而执行丁一命令的学生,也保证了足够的忠诚,马上就完成了这个事情。

    但当赵辅到来时,他并没有愤怒也没有不平地要求丁一给他个说法,反而是连滚带爬地来到丁一跟前,整一副孝子的做派,眼角带泪:“万幸晋公没事!要不末将万死难辞其咎!”说着不住地磕头。

    “你有点军人的气概行不行?”丁一实在受不了赵辅这举止,对他说道,“滚起来,好生说话。”后者倒是听话,马上爬了起来,肃立在一边,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丁一无法,只好给他下达命令,“你能调多少兵来用?不能开城门,就城内,你能调多少兵?一千人?马上去调过来,以百人一队听调,我这边会派十二人充任纠察宪兵,若是这百人有不听指挥,违反纪律者,第一次劝阻,第二次格杀勿论,有问题吗?”

    赵辅哪里会有问题?他是投靠无门罢了,丁一肯用他的手下,那就是接纳他的表现啊。再说刚才那三十多个新军,闪电一般把他二十几个贴身亲兵一概放倒,而且没有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直接就控制了他,也让赵辅觉得,丁某人手下的军兵是真的有能耐,只怕还不一定看得上他手下的那些军马。

    有些时候,威严也是需要亮出肌肉和爪牙,才能教人信服的。

    “第一营一连,每个百人队安排一个班过去,一连长。”丁一对着那由雷霆书院学生充任的连长下达命令,“你听赵参将指挥,你们只管军纪,其他事宜一律不得插手,明白没有?”

    “是,先生!”

    丁一又对赵辅下令:“今晚列席的士绅,一律捕捉过来,若无反抗,不得惊扰其家人;如有反抗或逃逸,格杀勿论。”

    “唯!”赵辅郑重行礼回应,他那手下千余军兵,都是边镇老底子,一刻钟左右也就到齐,只不过是这年代的军队,大约除了丁一手下的第一师之外,其他都怕营啸,所以不敢于夜间大声传令,否则只怕还要更快一些。

    看着赵辅领命去了,这边吴全义又构筑了工事,丁一用力擦了擦脸,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他站了起身,示意一团警备连的新军不用太紧张,但那连长却**地说道:“先生今晚所历惊险,已是我等之耻,还请先生准许我等警卫左右,以防再有这等事发生。”

    丁一倒是赞许他这态度,只不过那厅堂里的问题,他实在不愿过多的人参与,却与那连长说道:“门外警戒吧,好了,不要再说,这是命令。”

    推门入得内去,丁一就不禁吓了一跳。

    淡菊趴在一张完好的桌面上动不动,而在她的脑后,一枝长箭直没而入,只余尾羽在外面,可见是近距离的重箭射击;而有臂力发出这样一箭的,无疑就是双乎日,他瘫在地上,颈部深深的裂口已几乎要让他尸首分离了,淌出来的血在他的身体下面凝成了一片血泊。

    “阿傍罗刹,这不男不女的家伙,知道的我都让她写出来了。”巫都干扬着手里的几张纸,上面娟秀的字迹,应该就是淡菊的遗笔,她冷冷地对丁一说道,“你也不必去做什么艰难的抉择。”

    她说:“双乎日本来不用死的,但你想把我赐给他,他就非死不可。”(未完待续。。)

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十)

    冷酷、无情,似乎不足以形容巫都干的决绝,她就这么斩开了双乎日的咽喉,这个跟着她入关,听她号令去狙击丁一,失败后又按她指挥,跟华夏杀手组织合谋来刺丁一的神射手,甚至在临被她杀死之前,还按她的命令射杀了淡菊这个可怜人。

    但她就这么毫不留情地干掉了他,只因为丁一劝双乎日和她一起离去,好好过活。

    “不论是博额,还是巫都干,都不会远离他们的那颜。”她冰冷的语气里,有着一种神经质的亢奋,“你可以杀了我,就象成吉思汗杀死通天萨满阔阔!若是巫都干不认可你成为部落的那颜,我会杀了你,让部落重新推举新的那颜。”她说着,放下那边小斧,用一种漠视一切、包括她自己的生命的态度,面对丁一。

    “巫都干要杀你,不是因着贵人的号令,而是因着巫都干不认可你成为部落的那颜;巫都干放下了斧头,是因你已得到了长生天的认可。”然后她便跳起了舞蹈,在双乎日的血泊里,粗犷而原生态的萨满舞蹈。

    丁一看着她曼妙的身姿在起舞,不时因为踢踏而溅起的血花,使得这画面充满了诡异的感觉,这是一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女人;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是一个极端的宗教狂热者,她游历了中原,甚至能读写华夏的文字,然而并没有让她放弃自己的信仰,她仍旧沉溺在自我的臆想之中。

    她跳完了那曲萨满舞。她的身上溅上了许多的血花,然而对她来说似乎完全没有什么不适:“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睡觉……”并没有什么羞涩或是难为情。有的是一种宗教式的殉道腔调,“巫都干怀上了那颜的血脉,就会带着他回到草原上,找回我们的部落,统领着他们,去放牧、去征战……”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这是丁一来到这时代之后,第一次如此的愤怒。

    “双乎日多出色的神箭手。你就这么把人杀了?你有毛病啊?”丁一回身对冲进来的警卫连士兵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退出去,但他的愤怒并没有平息,“淡菊就算身体有缺陷。但人家都愿意脱离那个杀手组织了,你杀她干什么?你他妈就是疯子!”

    “巫都干不是疯子,巫都干只是听从长生天的指引。”她沉着,冷静地反驳。

    丁一气得要爆炸了。不说别的。就双乎日那箭术,丁一亲身体验过的,那绝对是个天才啊,就这么给这疯婆子锯了!至于淡菊,丁一对她更有一种深深的憾意,虽然身体有残缺,但那情意,丁一能感觉得到。不是作伪的,就算他接受不了。也不能这么杀了人家啊!

    “把你赐给双乎日,你就杀了他是吧?好,我看把你赐给你杀不了的人,你怎么办!”丁一真是双眼通红,所谓气急攻心不外如此,他开口唤道,“影子,这么些年了,你也该得有一个伴……”影子,就是原来专门为王振干黑活的贴身护卫,擅长于藏匿身形在黑暗之中,在王振“死”后,他选择了跟随在丁一身边。

    于厅堂里的阴影里,传来影子幽幽地长叹:“侄少爷,您放过小的吧。”声音在东方的阴影里响起,下一句却是在南边的柱子后面,“您答应过,让小的以后不再当影子的。”许是在丁一身边久了,听丁一说话听多了,影子居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您平常不是说,‘人生而平等,生而自由’么?那您又如何可以随意决定他人的命运,把这位巫都干随便赐予别人?这于理不合啊,恕小的不从乱命了。”

    丁一听着,不禁咆哮道:“你也闭嘴!”

    “那颜,你要怎么安置双乎日?他是神箭手,草原上无可匹敌的神箭手,你敢让他站在你的背后吗?你敢赌某一天也先给他更多的好处,他不会在你身后弯弓吗?”巫都干开口了,她头脸上和身上的刺青已经消退得差不多,看上去以前在草原上,她就没少喝酒,她这一回开口并没有如先前那样漠视一切的冰冷,而是带着玩味的笑意,“那个不男不女的呢?你要把她安置到哪里?你放心让你的妻妾跟她共处么?莫要忘记,她也是男人;你放心把她放在行伍之中么?莫要忘记,她也是女人。”

    “巫都干只要听从长生天的意志,那颜,因着巫都干做下的事,你便不用选择。”

    “闭嘴!”丁一有些狂噪地吼了一声,转身拉开门对外面警戒着的士兵说道,“弄一套军服过来,中号的。”三百多人,从随身携行的背包里,找一套军服不是什么难事,然后丁一接过之后把它扔给巫都干,“换上,审讯她们。不许再杀人了!”

    然后他无奈地走出厅堂并重新关上了门,这对于丁一来说,是一个艰难的夜。

    不在于那些已被押到天井的士绅,联合着杀手所营造的刺杀。

    而是对于自己良知的拷问。

    什么是正确的?自己该怎么办?突然间丁一发现,自己在某些层面上,依然是那个丁一,无法漠视生命,无法漠视真相的丁一,也许,这不是一个领袖该有的情感,丁一很清楚这一点,但他却又知道,若是扼灭了这一切,也许他就不再是自己。

    相对来说,杜子腾就没有丁一这么多心理上的折磨,他已经换上一套明军的棉甲,这是用他的拳脚,在侯大苟的军马里,赢取回来的强者的尊严。当他击倒第十一个挑畔的人之后,他便得到了重视,而在答应明天参加第一波对石璞所部的冲击之后,他就得到了这身装备。

    文胖子和肥球、邢大合也差不多都得到同样的待遇,尽量少说话的杜子腾和邢大合,本来身手就不错,杜子腾更是卫所里有名的大力士出身,又按着丁一的教授,学会了许多现代搏击技艺的两人,如若单打独斗还不能在这些义军出头,那不是他们的失败,是丁一的失败。

    而肥球跟文胖子毫无破绽的当地方言,很快就让他们找到了“同乡”,毕竟杜撰上千人的出身就不好弄,杜撰一个半个出身,对于在怀集全歼了五千步卒的丁一,并不是太大的问题。至于那三个狼兵,一看就是蒙山那头的人,根本就没有谁会去怀疑他们。

    “别怕,明儿俺们冲一下,那些官军一出来,俺们就往回跑了,他娘的箭都射不着!”侯大苟的军马里,有个头领模样地挤过来篝火旁边,跟文胖子他们七个人细说着,也算是一种战前动员吧,“你们几个,身手硬是要得的,只要活下来,郑阿兄会抬举你们起来的……”

    文胖子咬着烤肉,很高兴地点头哈腰:“谢谢大哥,谢谢大哥!要能见着郑阿兄那是天大福份了,啥抬举的不敢想,能跟着大哥混,俺等就心满意足了!”肥球在一边也帮腔说道,“就是、就是!郑阿兄那是大人物,我等在蒙山那头,就是奔着哥哥的名字来投的!”

    这让那头领听着蛮高兴的,不过他似乎对杜子腾和邢大合更有兴趣,老是问他们的话,肥球在边上替着作答,倒让这头领不太高兴:“行了,肥球是吧?你边上吃肉去,我和你这兄弟聊聊……”

    “有、有……有没有娘、娘、娘们!”杜子腾结结巴巴挤出这么一句。

    那头领笑了笑拍着杜子腾的肩膀,对他说道:“成,明儿好好冲一下,大哥下回进县城,就给你弄个娘们!”贪钱贪色的傻子,一个很明确的标签让杜子腾成了头领心里,可以放心的家伙。

    至于邢大合,直接是不论问什么,都滴着口水傻乐,拍他肩膀就打人,纯粹一力大无穷的智障表现,那头领看着倒也就没有再问下去,却是跟那三个蒙山来的狼兵聊了聊,那三人是如假包换的瑶族人,真是要找点破绽都不可能。

    吃饱了喝足了,那些义军也就席地而眠,他们可一点也不担心石璞那边夜里会有什么偷袭反攻的举措。

    因为他们把石璞这五千人围住的地方,一部是截在都峤山山腰的柚谷,听着名字,就知道地形大致模样了,乱石砸下堆在出口,官军要突破,就得经过那些乱石才行,那得多大动静?义军又不是猪,只要官军踩踏到那些山石,不用守夜的锣响,大伙都能醒转;

    还有另一大部是被堵在兜峰峡谷之中,那更是山高路险,特别是溪涧下流被义军砸下的山石堵死后,石璞的军马都泡在小腿深的水里好些天了,就算那山石能清开,只怕连人带马都被水流直接冲下去摔成肉酱吧,而要向上攀爬到出口,这边有安排十几个人拿着铜锣,一有动静就敲,这边几千人就睡在这里,都说好了,听着锣声,就把垫在头下的石头往下扔就对了,官军人上来少了是送死,上来多了,想无声无息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万幸的是,按赵辅所说石璞所部被堵住的地方,就是在柚谷这一边。

    所以当一众义军都睡下去之后,邢大合和杜子腾就悄悄爬了起来,然后轻轻叫醒那三个狼兵,他们开始沿这柚谷峻壁向上攀爬,这绝对是一个冒险的活计,只要有一颗石头跌下来,也许他们就被那些义军射死;或是在黑暗里失了手,摔将落去,也是没命的勾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十一)

    不过他们必须得爬上去,因为堵着柚谷的山石一定得清掉,否则官军就得弃马,而弃了马的官军,就很难快速突破柚谷出口的义军,这样他们就会成了山腰上那些义军砸石头的活靶子。

    义军的战法并不复杂,事实上他们中许多人本来就是山民或是农民,并没有受过很严格军事训练。但无疑这种战法是有效的,至少这些天里,石璞所部二千多人马,硬是连出口都没法接近,就被砸了回去,别说射箭了,从下往上射,再加上山风,能有多大准头?再说山石随处都有,这箭总能射完吧?义军砸不准没事,石头有得是,官军射不准,没两天就没箭了,每拖多一天,对官军的形势就越发的不利。

    所以他们得爬上去,会合丁君玥那支小队,取得装备才有可能营救这一部的官军。要不然的话,光凭他们七个再怎么本事,也在这数千人的义军里,溅不起什么水花的。就算没有什么纪律性的义军,当人数达到这等规模的话,除非他们能短时间干掉五六百人,让对方战损迅速达到二成,才有可以让他们崩溃,否则七个人,真是二千多人一人撒泡尿都能淹死掉。

    悬崖的攀爬很艰难,何况于夜晚之中只有星辉。否则的话石璞那边的兵马,这处境也不是没人有血勇,但奋不顾身想攀爬出来的人,往往都是让义军在山腰上发觉了,无数块石头跌下去。直接砸死、摔死。

    所幸邢大合和陈三,早在跟随丁一时就有练习攀岩的课目,到了肇庆之后又专门请了山民来教授山中攀登的技巧。而文胖子从瑶王那里请回来这三个狼兵更是个中高手,又跟着这三人练了个把月,此时倒也不觉得特别吃力。

    至于攀爬在前头的三个狼兵,他们到了怀集之后,丁一给他们讲的三点支撑一类的现代攀登技巧,尽管他们能做到,但并没有这么系统性的归纳出来。更多是凭仗个人的天赋,而丁一的讲解,就让他们的天赋得以更好的发挥。看着这三个狼兵的动作,那真的显得游刃有余。

    当三个狼兵轻松上到半山腰的平台时,杜子腾两人才刚刚完成三分之二的路程。

    这就是天赋,象文胖子和肥球。让他们披三层甲没问题。提着钝器冲杀也没问题,干这种活,他们就特别的不适应了。肥球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悬崖那边,尽管他在篝火边并不能看清杜子腾他们的身影,但他仍尽最大的努力,憋了一大股气在下半身,如果放出来。绝对是个极响亮的臭屁——很恶心,但如果杜子腾他们蹬脱了山石掉下来的话。就需要肥球这个恶心至极的屁,来转移被惊动的义军的注意力,以让杜子腾他们有个逃命的可能性。

    所幸,肥球暂时还不需要释放出他的化学武器,杜子腾和邢大合两人终于爬上了那个平台,杜子腾发出的那几声有节奏的蝉鸣,混杂在山林间的虫鸣之间,对于一直潜伏在山顶的李云聪来说,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几个系在绳子上的布袋,被小心翼翼地往下放落。

    一连放了三次,才把装备全数放下来。

    杜子腾背起了最大的布袋包裹,邢大合也做出同样的选择,但他们马上就被人按住,却是那三个狼兵,他们指着那悬崖峭壁,冲着杜子腾两人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从他们身上把背着的包裹取下来,负在了自己的肩头。

    事实上正如他们所料,哪怕背负着远比那两个大包裹轻得多的几个小包裹,也让他们两人在攀下峭壁时,极为吃力,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舒展开做动作,还要防止自己碰跌了山石,万一真的惊动了义军,肥球那化学武器到底能不能转移注意力,真是只有天知道了。

    而在顺利攀下峭壁之后,连那三个狼兵都躲到下风处不住地喘息。

    “回去,请你们喝酒!”邢大合触摸着那三个狼兵的肩头,发现他们身上的衣裳都全湿透,自然知道方才这一趟,尽是玩命的勾当,若不是他们三人主动看出了问题,只怕自己和杜子腾爬到一半摔死都保不准,更别说不发出声响,平安下来了。

    “好啊,”狼兵直起身体,反握着邢大合把着他的手臂,低声笑道,“到时叫赵马士大头一贵,去弄只穿山甲来配酒。”他去怀集的个把月里,能感觉到这些人对他们的友好,还是那些少年对他们的尊重,更重要的是他们跟杜子腾和邢大合都切磋过拳脚,基本都撑不过三两回合就认输。有本事的勇士又不会看不起人,瑶族人也喜欢这样的朋友。

    那个唤作赵马士大头一贵的听着,拭了一把额上的汗笑道:“房佳命二狗三贵,穿山甲有甚么好吃?到时偷两只土狗……”杜子腾听着苦笑,莫非文胖子拐带回来的狼兵,都跟他一个德性,啥时都不忘记吃喝么?

    还好另外那个狼兵皱眉低斥:“大头、二狗,办正事要紧!”那两人才消停下来。

    大头和二狗是他们的本名,瑶族人的姓名,就是这么长:姓氏加上房名,再加上已名和排行,最后还要加上辈份。甚至还要在中间加上祖父名或父名的,那更长了。本来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也不见得就这么一长串的叫,只不过到了怀集之后,觉得大头、二狗这么叫,似乎很没气势,于是这两位,就习惯了很正式的叫起全名来。

    把装备袋子负到肩上,文胖子和肥球跑了过来,杜子腾对文胖子说道:“文叔,行不行?不行就我带肥球进去。”

    文胖子笑眯眯地摇了摇头,立时把自己剥了个精光,取出装备袋子里的内衣穿了起来,再把他念念不忘的三层铁甲也披挂了上,然后一点也不嫌热,又再套上手工染制的迷彩服,将两把左轮上了弹挂好,冲着杜子腾点了点头,背上后者递来的小布袋,拉着同样装备完毕的肥球,从角落里慢慢爬向那堆乱石。

    十来个持着铜锣的哨兵,酒也喝了不少,此时都有点醉意,又正是将近天亮最为黑暗的时节,一个个都是合着眼,靠着山石在那里充当个摆设,除非是奔腾的马蹄或是十数人的脚步,要不想把他们弄醒只觉都不能,何况文胖子和肥球,都尽可能小心地收敛了脚步。

    从那个布袋里文胖子把两个炸药包拿出来,塞在那堆山石中间,然后示意肥球慢慢将导火绳牵将出去,而他自己就抓着沙土,往那两条导火索上撒落,这样就算义军那边有人望过来,也不会显得太醒目。

    官军的戒备要比义军强得多,至少在谷口就有巡逻的士兵,而且都是边军悍卒,看上去走动的都是没有夜盲症的军士,而那些在后面待命的,很可能多多少少有夜盲症,要等火箭射出,火把打起,才能勉强看得见对方在哪里的。

    但边军出来的兵马,单兵素质真的不差,虽然没能发现文胖子,但穿着迷彩服的肥球,伏在长草之中离那哨卫十几步,对方就警觉起来,摘下雕弓往这边望了过来。

    所幸肥球准备周全,一支小小白色三角旗就在草丛里举了出来,但很显然他高估了对方的视力,那军兵其实夜视能力并不太好,至少不能隔着三十米,看清巴掌大的一支白旗,只觉得那方向有所不对,立刻弯弓搭箭,眼看就要射出。

    却就有一冰凉之物横在自己颈间,只听有人轻声说道:“某等乃丁容城麾下军兵,奉命前来将公文送交石太保。尊驾慢些,放下弓箭,此等事十万火急,还请速速送与太保。”那军兵倒不慌张,收了弓箭,接过书信,却退后一步,冷然说道,“沙场之上,见谅!”说着便喊了几个巡逻军兵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几人长刀出鞘立马把文胖子围住,又有两人奔去长草处,用刀架着肥球的脖子,将他拖了过来。

    石璞七十多的人了,加上被困谷中心情烦燥,这时节早就起来了。现时是被敌军堵在这里,梧州府城里虽是留了城防兵马,但大军按他自己的方略,是在外线作战,正如赵辅透露的一样,如果不是风闻有御史要以旧事攻讦他按兵不动,石璞也不太可能会中这诱敌之计。问题就是梧州府城里根本就无人主持大局,前日赵辅是攻了几回,但明显连这山谷都进不来,都峤山里各个山峡地势,都被侯大苟的兵马卡死了。

    “就算梧州知府争气,也无兵可调啊!”石璞惨然抚须苦笑。

    幕僚此时也是无计可施,却只好劝他道:“老大人,丁容城在怀集呢,他手下还有大明第一师,那可是败过侯大苟兵马的劲旅……我等只要固守待援,到时丁容城兵马一到,里应外合,将这贼人杀了,便是奇功!”

    石璞瞪了幕僚一眼,摇了摇头道:“病急,也不应乱求医。丁容城是精明人,他有旨在身绝不肯轻出;再就怀集之役,不过取巧,他便是真敢挥师来救,也不过给侯逆添些战绩罢了。边关悍卒入得山来是这下场,训了几个月的新军,济得什么事?真当他是阿傍罗刹么?”(未完待续。。)

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十二)

    出来时也只是带了十日的军粮,又多是骑兵,想着就是赶不上侯逆,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所以辎重也没多带,少量的帐篷等物又都在那股被截于兜峰峡谷的官军那边,所以于这谷里,石璞也只是让军兵砍了几颗树,给他这老帅搭了个棚子遮风。

    此时露重,不觉上面那叶子便滴下露珠来,石璞不觉打了个激灵,却对幕僚低声说道:“到后天,粮尽;天明再冲一冲吧,若是仍不可为,老夫便只有殉国了……”说到此处,他竟笑了起来,“想不到,这辈子,竟是埋骨广西,人生际遇实也大奇!”他倒不是太惊慌现时的局势,也不太在意自己的生死,反而在琢磨着,“只不知汗青之中,是记下一句‘璞力战殉国’,还是‘璞无谋,为敌所诱轻出,五千精兵尽没’呢?”

    幕僚着实是不忍去答他了,对于这个七十多的老人来说,与他讨论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太过残忍。至于丁容城?幕僚低叹了一声,他也知道老帅所言非虚,刚才他也不过只是想安慰一下老太保,教他稍微宽心便罢。只是,没有想到石璞的头脑,仍旧是清醒的。

    丁一奉旨不得擅离,也就是说若丁一挥兵来救,救得出倒是不用担心朝廷怪责,难道要看着石太保死而不救才对么?就算朝廷再看不惯丁一,主持朝局的人跟丁一私仇再深,也干不出这等事来,又不是太祖年间。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能打仗的名将。

    但若救不到石璞,那丁一就完蛋了!

    因为不但不遵旨。而且死了石璞正好得有个替罪羊,丁一,正好合适不过啊。

    所以幕僚也很清楚,老太保说的是正理,丁一于公来说,就不可能救他;于私呢?那得了吧,丁容城不天天在怀集扎针打小人就算宽厚了好么?石璞南下之前。丁容城是广西总督,而且还打了胜仗,结果石太保来摘桃子。直接撸成参知军务,还被圈禁,就私交来说,他能盼石璞好?

    何况丁某人也是沙场上厮杀过来的人物。边关悍卒拿不下的硬骨头。他得多疯才会指望那训了几个月的新军能济事?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讲,幕僚都认同石璞所下的结论:丁某人,绝对不会来,也不敢来救的!

    就在这时,有军兵急跑而来,到了棚外匆匆低声报名之后,便着急地问道:“太保可醒了?”言语中有抑制不住的喜悦。“丁容城遣心腹来送公文!若是太保醒……”他自然是高兴的,对付文胖子和肥球。那是一个边镇悍卒应有的素质,但听知外间有兵来援,便是生机啊!

    石璞的抬了抬眼皮,有点想从树墩上站起来的意思,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苦笑对那幕僚低声道:“莫要扫底下军兵的兴,你去接过来便是。”幕僚便从棚里行出去,于军兵手上接了书信入内,却听石璞开口道,“你随便看看吧,其实,看与不看,都是一样,不外乎索要印信、兵权,罢了,都是国家之器,到了这地步,老夫又安能作祟相阻?”

    说罢便已伸手去解两广总督的印信,却听那幕僚失声惊叫道:“太保且住!”这算是很失态的措词了,但这时那幕僚也顾不了那么多,急急持着那公文奔到石璞跟前递了过去,“丁容城真的领兵来援!”

    石璞接过那公文看了,丁一并没有渲染什么过分的词汇,反而是为石璞开脱,大意是说:石璞率军出梧州府城之时,已料侯逆有此着诡计,所以口头许以丁一,若是中伏便以身为饵,教丁一便宜行事,所以丁一就来公文相询,说是事态果如太保所料,已上奏朝廷,依计领兵来援,大致就是请石璞宽心。

    “苟活七十五,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丁如晋,正人矣!”石璞看罢这公文,一时间不禁老泪长垂,那捏着公文的手不住地颤抖,却对那幕僚说道,“不计私怨,不避已之险,不贪战功浮名,挟新训之师,明知赴死,犹敢全义!老夫与之相较,何异云泥之别?”所谓一下子榨出皮袍下的小来,大约也是通用于此了。石璞此时真的感慨万千,却对幕僚道:“笔墨侍候!”

    他拿着丁一那书信站了起来,也许在绝境之中,使得人更易于抛去私念,他对幕僚说道:“这便是老夫上的最后一封奏折了,你好好用心来写。头一条,此战若败,尽是老夫谋略之失,丁如晋自始至终,皆有阻劝,实是老夫不纳斯言!次一条,此困境之中,实已远超老夫所预之局,丁如晋虽不苟同老夫谋略,手中无兵,仍毅然率新训之师同来赴死,若此战有所斩获,其过尽责于老夫,其功尽归于如晋!这两条,你定要用心写好!”

    那幕僚也是垂泪,边镇悍卒都冲不破的困阻,丁一那训了几个月的兵,有甚么用?但他仍敢来赴死啊,千古艰难唯一死,这怎么能教人不为之感怀的?当下笔走龙蛇,不一刻便将奏折写完,读与老太保听了,石璞点了点头,接过又看了一回无误,便署上自己姓名,用了印信,却教棚外那军兵,去领送信人过来。

    “壮士,那日在船上,便见你侍立左右,却不知与如晋是如何称呼?”老太保看着文胖子,却不知于这时候怎么就来了兴致,突然这么问了起来。

    文胖子也有些愕然,不过还是恭敬答了:“回太保的话,小的文某,唤家主一声‘侄少爷’,蒙家主抬举,称小的一句‘文叔’,其实是当不起的……”别看平时耍宝卖混,毕竟在东厂做到颗管事的人,这场合里,对答起来却是不慌不乱。

    石璞一听就明白,点头笑道:“文小兄不必自卑,过往皆如云烟……如晋是掺不得沙子,文小兄也是清白之人……” 他说过往如云烟,也就是一听就知道文胖子原来是王振的手下,又说他是清白之人,就是说依附王振做恶的,当时都杀了,活不到今日了,却听他又说道,“大丈夫一身本事,自然是保国卫家,博个封妻荫子,理会昔日旧事作甚么?这奏折你收好了,你能进来,便也能出去,当即回梧州,教赵辅以八百里加急送上京师!不必多言,匆以老夫性命为挂,你看着早年也是经历过事的,要知轻重!速去!”

    文胖子苦笑道:“那小的就收好了,只不过入来好说,要出去,却要待得两军交战,才会趁乱而出啊!”看着石璞点了点头,文胖子便又说道,“小的知道侯逆天亮就会来攻,到时还请太保教麾下军马稍候半炷香功夫,侄少爷说是那时辰要请五雷正法来破去前方乱石,若是能成,我军便得施展骑兵之利,一举溃围而出!”

    石璞听着苦笑摇头,什么鬼五雷正法,除了皇帝之外,通常做到这位置的大臣,真没那么好骗,孔夫子都说,敬鬼神而远之。换句话说,不就是:不知道戏法怎么变是么?得,别理会它就是了!华夏人的信仰向来是很有针对性的,比如灶王爷要上天汇报,就给他喂糖吃,教他说不了坏话之类的;拜神烧纸钱就要保佑的……

    但真真事到如今,石璞却倒是希望丁某人这什么五雷正法,真的能奏效了。

    若能把那一大堆乱石清除,战马能跑出速度来,那谷口几千贼军步兵,对于这些边军来说,真的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问题就是那一堆堆的山石被推下来阻在那里,战马又跃不过,派人去清山腰又砸更多石头下来堆在谷口,才会被困在这里啊!

    天,总归是会亮的。

    堵在谷口的义军,胡乱把昨晚没吃完的野味、窝头,在篝火的余烬上烤了一下,将就果腹了,就操起刀兵,头领分派了两队人,去将山腰处的人手替下来,然后便召集了人手:“大伙听着,先出五百人!去冲一阵,听着锣响,就奔回来,有官军敢赶出来,山腰上的兄弟就往下砸他娘!来上两通,那班赤佬就萎了,今天大伙就可以照旧喝酒吹牛!”

    于是义军里,便不断有人哄笑叫好。

    这时那头领突然想起文胖子那七人来,却发现找不着他们,便向左右去问,倒是马上就有人回应:“那两个白瞎一副好体格的货么?一个傻子,一个结巴?有看见,不知道在那捡了一身花布衣,两个傻蛋流着涎子,跟着人去那边山腰换防了……”、“蒙山来的几个往另一边去了,那几个倒是看着硬朗……”

    义军头领听着,倒也没有深究,总不可能二三千人,为两个傻子再原地不动,折腾一番吧?于是立时命人擂动战鼓,开始组织人手往山谷里发动佯攻。

    他没有想到,他刚刚忽略的东西,将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也不知道,那捡了花布衣来穿的两个傻子,事实上绝对值得他这二三千人停下来折腾一番。只是,沙场从来就没有“如果”这两个字。(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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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历国难、同行军伍、同为囚友、同受膻腥之苦——如此君臣谁可离间?忠勇丁一长在帝心;厄难处,英雄只手擎天,重启帝国篇章; 征平南北、纵横四海、降税除役、解生民之倒悬——千古良相万姓传诵!腹黑丁一汗青重墨。得志时,大明日月旗扬,汉人热血烧燃!重启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启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启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