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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洚晓     重启大明txt下载     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十三)

    进攻的鼓声响起,惊扰了那些还没远飞的宿鸟,在这清晨的的曙光里,五百义军向谷里冲了进去,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一日官军没有再出来迎战。这让他们愣住了,到了谷口那堆乱石那里,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都是经历了战阵,很清楚区区五百人,若是直面铁骑,那绝对是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义军的头领不是个没脑子的,一看马上就教人敲响了回撤的大锣,很快就做到了决断:“他们不出来,咱们就杀进去,只要前方的兄弟顶住,大伙涌进谷里去,他娘的跑不起来,怕他个卵么?”

    事实上这也是官军会出来迎击的根本,他们不是傻瓜,哪里不知道山腰落石,出来就是挨打?只是不迎击的话,如果被侯大苟的军队涌进去,全挤到谷里面,那骑兵真的就全变了靶子。当然可以下马,可侯大苟的兵都藏在山里,远远不止外面这二三千人,这边一胶着,那各关卡的义军支援过来,那真的就是被围死了,并且一旦被义军涌入,战马被杀伤惊走,就算杀退这一波攻击,官军骑兵变成步卒,到那时最后一点突围的希望就都丧失了。

    所以当义军头领发现官军不出来迎击,他也是当年跟着蓝受贰起事的老底子,马上大吼道:“官军怯了!他娘的怯了!大伙结束齐整,等下都跟着俺上啊!”说着他马上对身边的小兄弟说,“藤鼓!快擂藤鼓!”

    边镇的悍卒绝对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否则义军也不会为了石璞这五千人花尽心思诱他们入了山还要截成两部。就是因为义军清楚认识到,真的阵列于前而战的话,那么义军扛不下、或者要花极大的代价。才能对付这些和鞑子打习惯了骑仗的边军。

    而现在官军不出来迎击了,义军头领当然就要通知在其他关卡设伏的友军,否则单是这三千人,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就把围了七八日的二千多官军拿下,就算这些日子他们至少弄死弄伤了几百官军,正面对决。他也没把握。

    谨慎,是侯大苟所部,能长久存活的关键。他们很少会打没有绝对把握的仗,这次也不例外。大藤峡的老藤做成的藤鼓,有着它特别悠然的音色,也许它本就是十万大山的精魂。鼓声。群山如应,不断回荡。

    义军的集结速度很快,大约半刻钟左右,就有四股义军汇聚了过来,大抵每股千人左右,一下子,这谷口就有近乎七千的义军,与谷里的官军形成了三比一的兵力优势。义军头领很谨慎。他依然在谷口的两边山腰上,留了几百人:“留着俺杀入去。不能退,不要回头,就是俺倒下,兄弟们也只管从俺的身上踩过去便是,若给官军的马跑起来,咱们这漫山遍野的兄弟,只怕还留不住那些官军……”

    听着这头领的话,其他几个头领都点头称是,能跟着蓝受贰起事,再跟着侯大苟横行至今的,都是和官军真刀真枪较量过的角色,谁也不能靠吹牛拍马当上头领的,深知这伙官军跟原来广西卫所的货色,是大有不同。

    当下那几个头领披了甲,有人坐镇谷口指挥,有几人充当冲将拖了宣花大斧、大关刀列于阵前,听着战鼓擂起,狂吼着便向谷里涌了进去,如同汹涌而去的江流一般,极快地漫过谷口那堆乱石,杀向谷内。

    “别动。”肥球按住那边军将领,后者压根不理会他,肥球一看文胖子冲了出去点引信了,立时也翻了脸,一把战术直刀扯出来就压在那边军参将的颈上,“得罪了,待家师施展五雷正法之后,再给您赔罪了。”这当口要让明军冲出来,那出去多少都是给义军当殉葬品了。

    那参将真是眼眶都瞪崩了,开什么玩笑?人还在梧州城的丁容城施展五雷正法?他倒没有石璞那么高的觉悟,武人信神鬼的比例,通常来说要比文臣大多了,刀口舔血的勾当,真是漫天神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不少那一柱香。但这太扯了,一旦被义军冲入谷里来,骑兵优势尽失,那就全无生理!

    “莫要管某!姬佥事,马上出击!”那参将也是硬朗,直接就对部下的佥事下达出击的命令。都是配合得娴熟的军马,姬姓都指挥佥事听着,立时大吼道,“随某杀贼!”持着长枪便向谷外杀去,此处到那谷口石堆就这三十步了,这三十步若不能将义军冲溃杀散,待得杀入谷里来,那真全没了。

    便在这时,就听得文胖子撕心裂肺狂吼道:“丁容城法旨,五雷正法,急急如敕令!诛邪!”最后一个字,是完全听不到了,因为引信已经到了尽头,至少三十公斤的黄色炸*药,被瞬间引爆。

    应该说是两大包黄色炸*药中间的起爆药被引爆,而引发了这两大包黄色炸*药的爆炸。破片杀伤型的手榴弹装药大约就是一百八十克左右,而三十公斤就是三万克,别说没有破片,那些乱石、碎石,就是天然的杀伤破片,相当于一百多颗破片手榴弹瞬间在那里爆炸开。

    火光,剧烈的巨响,破碎的肢体在空中飞,如同一个个被最顽劣的孩童肆意撕毁的玩偶。

    战马长嘶着乱踏,至少有三五十个跟着姬姓都指挥佥事冲出去的骑兵被直接掀下马来,而姬姓佥事更是极为倒霉地被三十步外飞来的一片碎石,削去了半边脸,瘫在马上死得通透了。那被肥球死死扯着的参将,失聪之中完全反应不过来,傻傻的望着谷外,如果不是肥球使出吃奶的气力硬帮他压住受惊的战马,那参将估计能被战马摔个脑震荡都不出奇。

    石璞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那棚子,他被吓愣了,数朝元老看尽无数沉浮,也是总理过宣大军务的,但这一刻,他只是下意识地喃喃念着:“这世间真有如此术法?匪夷所思!匪夷所思!丁容城,真神人哉!”

    “快他妈冲啊!”肥球用力地摇晃着那参将,可是这种远远比起这年代的小炮,要可怕无数倍的爆炸,真的让那参将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肥球忍不住,直接扇了他两记耳光,他才清醒过来。

    但他所能做的,也只是拍马过去,一个个地踢醒那些同样被吓傻了的亲兵,足足花了半炷香的功夫,才凑起了三两百骑,并且还都大多是魂不守舍的模样,这参将倒是打老了仗,知道时不可失,机不再来,提着长枪咆哮:“随某破敌!戮贼!”领着那三两百骑冲向烟尘犹未平复的谷口而去。

    肥球和文胖子都极识时务,尽管他们不见得怕死,但这种冲阵的事真是生死无常,所以这两位在那参将领着三百骑杀出去的时候,就退到了石璞身边,提刀在手咬牙切齿作警戒状,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警戒什么,倒是老石璞回过神来,推搡着自己的幕僚:“快!让他们都跟上去!”

    前前后后的拉扯踢打,大约近乎一柱香也就是五分钟左右,第二波的千余骑兵才从山谷里打马奔出,而等到最后千多骑护着老太保冲出山谷的时候,已离那参将杀出的时间,足足有一盏茶也就是十分钟的光景了。

    要知道,这些骑兵都是先前全部结束齐整,连马肚带都紧好的。耗费的时间,完全就是失聪和吓愣了。而他们几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第一波那三百骑冲出去时,倒是在烟尘里因为看不清路况,结果摔了七八匹马,那些义军死的死、伤的伤,其他的也被震得不知所措,完全就是没反应过来。

    第二波的骑兵冲出去时,义军倒开始有了反应,只不过失去了组织和锐气,许多先前活生生的同乡,就这么变成一具具破碎的尸体横在身前,因为都是四乡八里的,这些死尸几乎都能叫出名字……于是面对涌过的千余铁骑,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跑,逃命。

    连杜子腾和邢大合以及三位狼兵,原本在山腰上所准备制造的混乱,都没有派上任何用场。因为山腰上的义军离得远,除开个别实在倒霉命中该绝的,被飞掠上来的石片击中之外,只是被爆炸引发的微型地震弄得站立不稳,但也正因此,他们看清了谷口处同伴的惨状。

    他们的反应比第一波骑兵还快,然后便不约而同地采取了同样的应对措施:逃跑。

    凭仗着对于山地的熟悉,他们几乎在半炷香的工夫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下杜子腾等五人在山腰上,孤零零地呆站在那里,就象五个傻瓜。

    潜伏在悬崖高处的丁君玥,把一个单筒望远镜,安装在手里狙击枪的导轨上,对着副射手说道:“五百米外,用这个来瞄准。”副射手扁了扁嘴,没有开口,因为那不是一个狙击瞄准镜,上面并没有刻度划分,连一个十字垂直交叉线都没有。

    因为瞄准镜在放大目标的同时,也会把无论是画在镜片上的线,或是夹在玻璃里的丝线放大,以丁一现在的技术水平,这么短的时间里,他造不出一个狙击镜来,这真的就是一个单筒望远镜。

    但在她或丁一手里,便是足以杀人的利器。(未完待续。。)

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十四)

    【未校】

    在望远镜里,丁君玥看到了都峤山东北方峡谷入口处,密密麻麻的人影在涌动,那是数千准备好了滚石擂木的义军,他们离得太远,大约超过一千米的直线距离,加上山体的间隔,刚才那场爆炸,对他们的来说,影响并不大。

    义军的纪律性相比之于边镇悍卒来说的确很不怎么样,但他们有足够的韧性,他们能在蓝受贰被诱杀之后,跟着侯大苟继续造反;历史上在侯大苟就义之后,他们也并没有因此而停憩下来……

    只要让他们把官军堵住,那么几乎可以肯定,石璞就完蛋了。

    都峤山自然不止一个出入口,只不过几乎粮尽箭竭的官军,如果再被拖到都峤山里,跟能够提出“官有万兵,我有万山”的理论、纵横十万大山数十年——绝对于山地游击战专家的侯大苟所部来打游击战,事实上,死亡和战败就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了。

    “发暗号。”丁君玥对副射手低声吩咐道,她的眼睛仍旧贴在那个望远镜上,她并不是在寻找目标,而是在寻找一种感觉。单筒望远镜里没有准心和缺口,但她依然想试一试,她瞄准了指挥着那些义军的头领,用心去瞄准。

    早就做好了准备的李云聪,在看出冲天而起的烟花讯号,马上就向着那些义军开始了第一轮射击,大约二百米的距离是他们手里那前装线膛步枪所能及的最大射程了——也许子弹还能往前飞,但已经无法通过裸视来捕捉目标了。

    一轮急促的射击之后。他们就往山外撤出,这让他们之中许多人的体力,都开始出现问题。因为连夜进山之后。他们又在天亮以前,沿着来时的山路,与看守马匹的同伴会合,撤出都峤山,再绕到东北方这个峡谷出口来诱,一夜无眠和来回的奔波,已经得用意志才能支撑他们完成战术动作了。

    而峡谷上的义军尽量出现了伤亡。也引发了骚动,但并没有放弃阵地来追击他们这支小部队,这让削瘦的李云聪愁眉紧皱:“这就很麻烦了。再来一次吧,要是拉不出来,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些官军冲到这里。就全给砸成肉饼了。”

    于是他们只好冒险再回去。重新开火,只是收效甚微,尽管这一次他们十来把枪就至少撩倒了七八个山腰上的义军,但对于数千人规模的义军来讲,真的意义不大,至少不足让统领义军的头领,考虑放弃阵地派兵追击。

    不过在李云聪他们第三次开发时,终于还是起了一点效果。那就是山腰上开始派出一支三五百人的义军,冲着他们这边而来。李云聪苦笑着对着身边小队的战友说道:“咱们完蛋了。撤吧。”

    因为这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吸引了三五百人对于整个战局来说,毫无用处。

    余下的义军,仍然足够给石璞所部,造成致命的攻击。

    就在这个时候,都峤山悬崖上的丁君玥扣下了扳机。

    正在山腰上指挥义军的郑昂就觉脸上一热,肩膀上突然受到压力,回过头却发现,刚刚和他在讨论如果把那支烦人的小部队驱赶走的义军将领,整个脑袋已爆裂开了,脑浆和鲜血,把周围的人等喷溅得头脸皆是,而那仍在不断喷溅着鲜血的无头躯体,就压在郑昂的身上。

    “误差这么大……”五百米外的丁君玥抱着狙击枪做了一个战术滚动,闪避到一个不会被远处义军察觉的角落里,拉动枪栓退出弹壳,并把它交给副射手收好,她刚刚是瞄准郑昂的上半身的,因为很明显郑昂就是发号司令的角色。

    但风速,以及没有瞄准点的望远镜,让弹着点至少偏离了目标三米,并且从上半身变成头部。天赋很重要,但天赋也不可能让她把这个连十字划分都滴有的望远镜变成狙击镜。

    丁君玥推上枪栓,在草丛中爬了过去,就听到副射手尽管压低了音量,却仍有掩饰不住的亢奋:“成了!成了!”丁君玥把眼睛凑到单筒望远镜上,然后她拍了拍副射手的肩膀,示意对方跟随着她开始撤离。

    一个好的狙击手不是枪枪命中,没有谁能保证每一枪都命中目标,重要的是,能不能完成在战术中的作用。这一点,丁一不断地给丁君玥灌输着,而今天之前她始终是本着听丁一的话去服,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丁一给她灌输的这通道理的实际意义。、

    “赶紧走。”丁君玥对着副射手这般吩咐,背起狙击枪的皮箱,她匆匆地沿着来路而去,甚至在路上还滑倒了几回,不过不论是她还是副射手,都不敢放缓脚步,因为若是石璞的宙军脱困,那么义军合围搜山的话,她们两个人绝对就是被碾死的角色。

    因为她们完成的了作战目标。

    义军乱了,完全失控了。

    不是慌张忙乱,而是愤怒。因为这不是三十公斤黄色炸*药带来的震摄,而是明军火铳把他们之中的头领杀害,他们并没有发现丁君玥,而把这战果归到了李云聪这伙“老鼠”的头上了。

    “浦母!阿猪兄给他们整死了!”、“搞死伊!给阿猪兄报仇!”、“同村的手足,拿起家什跟我上啊!”他们的怒火如此的狂烈,只是一种强者被弱者当面打了耳光之后的不平,如果是数千官军铁骑,也许他们会没有这么愤怒,能冷静下来听郑昂指挥。

    可幸,面对只有二十来人的小队伍,一下子,连郑昂也无法稳住他们了,当他扯着身边的义军时,就听对方急吼吼地道:“唉,郑阿兄,俺们把那二十来只官府的狗拖来杀了,误不了什么事的!”

    群情汹涌便是如此了,最后郑昂只扯住了他百来个心腹留在山腰,其他二三千义军都冲着李云聪他们追了下去。这可把李云聪那个小队吓了一跳,那真是手慌脚乱,他们是诱敌不错,也是准备撤退,但没想到效果这么夸张啊,还好也是做了准备了,已在路边设了几颗手榴弹当成绊雷,此刻爬上马背,那真是头也不回,不惜马力狂奔而去,因为义军也有马,并且不在少数,只要被赶上了,那真是连全尸都不要指望了。

    而此时的梧州府城里,赵辅着急地问着丁一:“晋公!让末将带人上吧!不是末将夸口,麾下这几千人,都是跟鞑子打老了仗的兵马,此时也有求战之心,军心可用啊!”他实在不放心,因为丁一派出杨守随——那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领着那一千多步卒,济什么事?

    丁一听着笑了笑,拍拍赵辅的肩膀对他道:“求战心切?带我去营里看看吧。”

    赵辅并没有说谎,或者说他不敢在这个时候跟丁一扯蛋。

    那几千兵马,站在那里虽然没有什么队列可言,但那种求战之意,在这些悍卒身上还是能感受得到。事实上赵辅并不是不知兵,如果他统率的水平不行,也不能领军从桂林府赶回来,然后就组织夜袭,不成功之后第二天还组织了几次冲锋了。

    这完全是策略的问题、战术上存在的缺陷,当无法解决地形上与义军高度的信息不对称,又没有压制性的人数优势,那么其实也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大规模的炮火覆盖了,可惜,这个年代是没有这种东西的,不论东西方都一样。

    丁一如果没有盘族、瑶族的那些山地教官之前几个月对麾下部队的训练、通过口述构建沙盘,以及派人化装去堪查之后,一点点修正都峤山在地图上的形状的话,丁君玥的特种小队,也根本无从施展。

    “你们看见了,石太保所部,已由杨守随领去援,没有大家什么事。”丁一站在桌子上,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对着下面的军马大声吼叫,“没错,他们只有一千多人,但我相信他们可以把石太保接回来,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他们是我,丁某人的兵!”

    “我信任他们!在怀集城下,他们就是这么把侯大苟的七千步骑吃掉的!”

    “别给我提什么关边战事,谁他妈敢跟老子比一比,杀的鞑子多?”

    “你们输了,输了,那么就他娘的老实守城吧!”

    “我会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记住,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你们今天肃清府城的奸细,干得好,让我满意,那么你们还能上阵。如果今天这活计你们干不好,有人还趁着这机会,调戏小媳妇大闺女,偷点钱财什么的,那你们还有什么用?他妈的全去卫所种地吧!”

    很快丁一就结束这次训话。

    这让赵辅很担心,他担心是因为他知道丁一要干什么。

    收心,收这些悍卒的心。

    只怕是个笑话吧……那杨守随领着一千多步卒,和昨天出发的二三十人两支小队,就能把石太保接应出来?是,若是丁一能成的话,那么这三千悍卒,以后绝对就是唯丁容城之命是从了。

    赵辅都以丁一门下走狗自居了,他倒不介意丁一收这些军兵的心。但能成吗?赵辅苦笑起来。他不知道当那个叫杨守随的少年带领着残兵败将归来时,丁容城该如何收城,他甚至怕敢去想。(未完待续。。)

    ps:  可能有错别字、漏字,晚上九点后我会较正重传,作者有点不舒服要去看看,来不及校了,见谅。

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十五)

    憋了一口气的边军踹门的时候特别的用力,看得那些被押着队列指认同伙的士绅心惊胆将,暗暗庆幸着半夜时分自己被拖出家门时,那些军兵动作尚算温柔。被捉捕的不止是昨晚赴宴的士绅,他们还供出了更多的人。

    有梧州知府衙门的佐贰官,例如同知、通判之流的;也有府治所在的苍梧县,县衙里的六房书吏、捕头马快等等,没有这些人上下串通,刺客没有那么容易摸进驻在大军的梧州府城,要知道石璞驻扎在这里,也就相当时两广总督的行辕临时安在此处,没有内奸配合,真当朝廷兵马是摆设么?

    这些人被那伙士绅指认出来,带着军兵来拿了人走,前后门尽数被贴上了封条。那些边军火气大得不行,人犯敢有拿出士林架子还是官场气派的,一个个全被踹翻了,揪着头发倒拖了出来,甚至还扬言道:“容城先生是善心人,出来时教兄弟们手脚要干净,不得冒犯女眷……兄弟们不敢违他老人家的意,但若敢破了封条或是逾墙出来的,那就是附逆,杀了尔等这腌臜货,却也不算忤逆容城先生了!”

    有一家人门前是有进士杆的,不信这个邪,倒真有人说什么那封条上,参知军务的印信,拿来封他家的门实在荒唐,于法理不合,便自推了门出来叫骂,还说什么要上京告状之类的,那伙边军回头便杀了进去,真是三进的宅子。直杀得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于是此后再无人敢出声。

    这日梧州府城真个是万人空巷,大伙都涌去校场那边看丁容城公审附逆士绅官吏,那些一个个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头面人物。被去了帽子,披头散发押在边上,全然如斗败了的公鸡也似的。

    并不是所有涉案人等都老实供认,提出那苍梧的知县上来,那厮就极硬朗,拗着脖子叫嚷道:“要革下官的职,当报吏部。丁容城!尔无律法,目无君父!下官必要参尔一本,士林之中。末必便是汝一手遮天!”

    事实上,这知县叫嚷的,是正理。丁一对于知县并没有任免权,不但参知军务的丁一没有。两广总督石璞也同样是没有这种任免权利。甚至知府、布政使也没有直接的人事权,要任免知县,是应由吏部来决定这样的处分。

    诚然,作为知县的上级,不论是知府、布政使,或是两广总督石璞这等上官,是有给知县穿小鞋的权力——上级要找下级毛病,还愁没办法?所以往往上官对于下属知县不满。所说的便是:“汝下去听参吧!”知府或其他上司,上了折子去参知县。那这知县绝对是有大麻烦,通常吏部也都会照准批示下来。

    但所谓“千年犹行秦政制”,也就是郡县制,按正理来讲,的确就是知县的任免都是出自吏部。上官有管辖权,有对下级年终考评的权力,但没有任免权。所以那知县有恃无恐在那里咆哮道:“丁容城,若有本事你便杀了下官,不然的话,今日之事,终难善了!”

    这可把下面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弄得一头雾水:丁大人不是这官比知县大多了么?怎么还革不了知县的乌纱?

    丁一却不慌不忙,叫了那些士绅人等一个个上来问话,把如何与侯大苟勾连,如何谋划行刺,如何诱使石璞领兵出城的事,一件件摆了出来,丁一却对知县说道:“好好答话,丁某自然按着律令,上报吏部;若是胡搅蛮缠,汝能行,某也能行!”也就是说如果知县要瞎扯,丁一就不会跟他讲什么律法了。

    但知县也有他的心思,明明白白石璞是被诱出城去的,丁一又派了千把人出城去救,知县心中分明,都峤山中侯大苟老底子的兵马都逾万了,还有新附的义军,怕不下几万人,就凭这千把人,简直就是去送死。

    报到吏部去?只怕这两三日里把石璞收拾了,侯大苟那边就来围城了!

    所以知县抱着不吃眼前亏的心理,倒是有问必答,以防把丁一惹火不讲道理。

    听着在台上的知县、士绅人等招供,下面百姓无不口瞪目呆的。问得差不多了,丁一还怕百姓听不明白,再度站出来:“诸位父老乡亲,侯逆是什么好货色?他来了梧州,只抢官府不抢百姓么?学生在怀集时,原本只带了长随入城,就是因着侯逆所部,抢劫百姓,奸淫妇女,方才气得不能坐视,置生死于度外,和他们拼了!若真如这些畜生谋划的,以后侯大苟的兵马来了,他们想抢谁家就抢谁家,看上谁家姑娘,就抢谁家姑娘,大伙便如被圈养起来的大牲口……大家说,能这么办呢?你能看着自己家的女眷,被侯逆肆意抢走?”

    有性烈的在下面就呼喝着:“此事万万不行!”、“谁动我家人,我杀他全家!”也有胆小怯懦的,便拉扯着身边的人跪了下去磕头,只称道:“丁大人啊!您是青天大老爷,您要给小民做主啊!这么下去,哪还有活路啊!”、“大人救救小的啊!”

    丁一听着就笑了起来,这却就是他所想要的节奏了:“大家不要怕,丁某自当为大伙做主,只是这些人等,平日有什么劣迹,还请大伙当场揭发检举出来,丁某教人录下之后,有了凭证,才好为父老们伸怨啊!”

    当下大家就怕了,别的不知道,若以后让县太爷接着坐堂,那么只怕大伙就真成两脚羊,任由侯大苟的军兵折腾了。于是开始有人出来揭发士绅平日里不法,开始还好,到了后来,基本就是:“鸡塞沙,鹅羊吹气,卖盐杂以灰……米麦之增湿润,肉食之灌以水……”反正自古以来大伙听说过的什么坏事,尽往台上跪着那些士绅、官吏身上堆去。

    这时赵辅却匆匆来报丁一:“不好!知府要寻死!”

    丁一听着苦笑,又上得台去对下面百姓说道:“父老乡亲,知府是忠君爱民的,只是治下出了这样的狗官,知府却就想不开了,学生可要去劝一劝,难不成这等狗官任他活着,知府这等好官,却看着他死么?”

    这话说得直白,百姓听着无不纷纷称是。其实知府是不是好官?这些平日里见着捕快都哆嗦赔小心的百姓,又哪里懂得?只不过丁一说了知县是坏官,看着他在台上一件件供出来,那真是坏得不行;现时丁一又说知府是好官,大伙却也就下意识地信了。

    于是丁一便与赵辅急急上了马,往知府衙门而去。只不过丁一方自离开校场,百姓里便有北方口音的人等在煽动着:“他娘的,这等狗官,看看丁容城都拿他无法,只怕朝廷里是有人替他撑腰的,就算报上吏部,说不准也就换个地方做官!”又有人道,“侯逆入城,祸害的可不止是官府,西门外那几个庄子,不就女的都被抢了去,浮财掠尽,男丁都让杀光了,那家里几十亩良田,还有那家酒场不就都被知县弄去了……”

    这玩意感觉和火星落在干草上也似的,一下就点着开了,立时群情汹涌,百姓们纷纷向前挤了过去,维持秩序的差役,大都已被愤怒的百姓暗地里踹了好几下,看着边上镇场的边军理都不理,那些差役深怕自己一会也被殃及,谁敢尽心尽力去挡?

    其实那知县在朝廷有个屁的关系,要真有点人脉,谁会去跟侯大苟勾连?正是因为感觉也爬不上去,老家里也没什么牵挂的人,他才想着跟侯大苟联手,做个货真价实的百里侯,才会来组织人手搞出这等事来。

    但百姓却不管顾他那么多,几乎一瞬间,十几个乡绅就被疯狂的民众围过去,被踹倒之后,无数拳脚招呼下去,那真是片刻就没了声息。知县看着有些胆寒,却是拼命往后缩去,又对边军喊道:“赤佬,还不护着下官?不用三两日,侯大苟那边破了城,要是没有下官,汝等都等着死吧!”

    “去你妈的!”边军没好气地一把将他踹回台上去。

    知县披头散发疯狂地大笑道:“好,下官就看看,城破之后,你们如何活下来!难道你们真以为,今天出去那千把人,就能把石太保救回来么?哈哈哈,不怕告诉你们,都峤山里的兵马,足足数万人!你们那一千人,就是去送死的!”

    这倒让那些边军一时愣住了,因为他们同时对杨守随领出城去那千把人,很不看好。

    也许,丁容城只是在吹牛?

    突然之间这样的想法,就不由自主涌上他们心头。

    因为他们是跟侯大苟的兵马交过手的,冲过那些包围着石璞的义军的,他们深知对方的战力。别说千把人,就是四五千骑兵都没冲过去,千把人,难不成就真的因为他们是丁容城的兵,然后就生出三头六臂不成?

    他们尽管没有真的去帮知县脱身,但彼此互望的眼神里,却有着深深的无奈。

    因为知县的话,让他们不得不正视一个现实,那就是,杨守随带着的千把人,之所以到现还没传来败迹,还没逃回来的散兵游勇,或者不是他们顺利接应了石璞,而是他们已经:全军覆没!

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十六)

    赵辅很有点后悔自己去校场告诉丁一,知府自杀的消息。

    坐在府衙里的丁容城,宛如是居于京师某些闲差衙门的公事房里一般,全无半点火气,也一点找不到在军兵面前大吼粗口的那股子粗豪味道。

    他端坐于在堂上,相劝着自杀不成的知府:“君不见,侯逆势炽生灵涂炭?君不见,国家板荡战事频频?安忍一根白绫弃世而去?此非明志,乃是逃避……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良时正可用,行矣莫徒然……”

    语重心长就罢了,那语速,赵辅感觉和七十五岁的石璞相比,也是不相上下的。真是慢到让赵辅听着就想死,他甚至有些恶趣味地揣摩着,丁容城是不是觉得这知府没死成不太好,所以故意这么说话想把这知府逼得受不了,再去死一回?

    或许,这才是探花郎的温润如玉的本性么?赵辅有点不太明白了,不是迷惑于丁一真实的性情,而是对于丁某人为什么会选择在这知府衙门里,对着这位自杀不成的知府,花费这么多时间,感觉到深深的不解。

    因为外面有一大堆燃眉之急的事情,等着丁某人去处置,不论是那支由杨守随带出去,至今仍无音信的千余人部队;还是生死不知的石璞石太保;或是那数万仍在向南宁方向进军的边军;校场上那伙仍在公审之中的士绅以及以苍梧知县为首的官吏……

    哪一件事,不比抚慰这位自杀不遂的知府要紧逼得多?但丁一便这么风轻云淡地坐在那里。如果不是先前已经投靠了丁一,赵辅真想去把将丁一扯将下来,问他到底是想怎么样!而现在。他只有苦着脸陪在边上,毕竟,折了石璞,若再恶了丁一,他的前途却就是有着极大的麻烦了。

    终于丁一有了离开的意思:“贵府不可再行此等事,梧州境内诸事皆急……”赵辅总算长出一口气来,只不过看了一眼堂外。却是他的亲兵急冲冲地奔了过来,赵辅起身向丁一抱拳示意,看着丁某人点了点头。他连忙出去迎着那亲兵,细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这般慌张?

    “将军,大事不好!”那亲兵神色慌张,急冲冲地说道。“那士绅们。有十几个都让百姓……不,乱民杀了!兄弟们是来讨个主意,这该怎么整?是弹压还是撤出梧州府城?眼看这般下去,那知县和吏目,只怕也……”

    这时却是知府送丁一出了厅堂来,丁一微微颔首,向赵辅做了个眼色,后者扯了扯亲兵。不敢多话跟着丁一,由知府亲自送着出了府衙。上了马方才对丁一说道:“晋公,大事不好!这府城民乱突起,还是由末将护送晋公杀回怀集吧!千错万错都是末将的错,不该去请晋公历这险地……”

    赵辅很是后悔,当时重伤之下昏了头,去请丁一过来,结果石璞没救出来,反倒把参知军务的丁一也陷在梧州,这叫什么事?现时想起,他真是悔不当初,丁容城拿什么去救石璞?就那训了几个月的所谓大明第一师么?当时若是死心塌地领着数千部下直接去投丁一,怎么说自己也能有个周全啊,反正石璞身陷重围是全然无法,至于广西大局,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小参将来考虑啊!

    他却不知道,如果当时他真的不理会石璞,直接带了数千边军去怀集投丁一,只怕当场就被丁一拿下之后,押解上京问罪去了。丁一之所以还愿意接纳赵辅的投靠,也是看在这厮在那当口,还念念不忘救出石璞,觉得这人至少也算一条汉子。

    “慌什么?也是做到参将的人,一点城府都没有。”丁一冷声训斥了赵辅一句,才好声教那亲兵过来,向他问道,“什么事?是不是民愤滔天,群情汹涌之下,那出卖百姓图谋不轨的知县,因着附逆的不道之事,已然被城中百姓千夫所指,无疾而亡?”

    那亲兵愣了一下,还有这说法?不过想想还真是,那些被百姓捶死的士绅,不就是无疾而亡么?当下低头禀道:“回老大人,那些士绅那个、那个无疾而亡了,知县只怕接下来,也是、也是……”

    “怎么连说个话都不利索?”丁一笑着拍了拍那亲兵的肩膀,对赵辅说道,“你这厮定然是平日时欺压他们多了,弄得他们有点小事,就紧张成这般模样,这可要不得,若是日后要跟着学生办差,军中不许体罚这一条,却是一定要遵从的。要让士卒明白自己不是什么赤佬,而是军人,是有尊严,有荣誉的才行。”

    赵辅一脸苦涩,口中只能称是,心中却急得不行:丁大人,丁大爷!您要收买人心也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弄成不?这关节梧州就要民变了,您还有这里收买个鬼的兵心啊?您这是用生命来买人心?

    但这话听在那亲兵的耳里,却就莫名生出了温意,尊严,这个词真是没人对他们说过,就对亲兵好的将领,也不过就是让人放开吃喝,随着主将升上去,给亲兵弄个出身,或是平乱时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捞点钱罢了。

    越是没钱的人,越是不希望别人感觉到他穷;越是社会地位低下的人,越是渴望得到尊重。尤其是至少还不愁吃喝的亲兵,听着丁一的话,真的眼眶就湿了,因为他听得出,丁某人这话不是虚言,是发自于内的,有一股子理所当然的味道。

    “不要慌,你去知会校场的兄弟,我等军饷粮草,尽是民脂民膏,除非百姓向军兵冲击,否则切切不可去为难民众,可记住了?此非民乱,乃是义民啊,百姓何罪之有?一边是附逆的狗官,为祸府城的劣绅;一边是为国奋起,不顾身家性命的义民,你想想,怎么能向百姓动手?快去传令吧!”丁一好声对那亲兵吩咐着,对此赵辅倒是没有觉得丁一越过他这直属上级,去对亲兵下令有什么不妥,他倒是很有一个武人的自觉,感觉被上级的文官指使,是很正常的一个事。特别他铁心了投靠丁一之后的现在。

    那亲兵领了令策马而去,在马上不觉伸手拭去眼角的湿意,却暗暗下了决心:这容城先生迂是迂了些,但却是好官,比那石太保可是亲切得多……一会无论如何,也得保着容城先生杀出梧州才是!

    待到丁一与赵辅来到校场的时候,百姓已静了下来。

    而且他们很惶恐,见着丁一就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府城里怕是有近半数人等,都挤在这校场,男女老少怕有万余人,黑压压一大片的。丁一驱马而来,便见这些百姓如同矮了一截地跪了下去。

    他们惶恐的根本,是在于他们杀官了。

    知县被汹涌的民众也活活打死了,然后他们开始慌乱起来,有人想逃回家去,有人是杀红了眼,激起心中的兽性,想去把差役或是平时得罪了他的人也一并杀死……倒是那传了丁一命令的亲兵,福至心灵跳上台去,拿着那个大铁喇叭高声吼道:“容城先生训示:百姓何罪之有?此非民乱,乃是义民!除非百姓向军兵动手,否则我等军兵,不得为难百姓!汝等民众,稍安莫噪,敢冲击军兵,容城先生说了,我等却就不能坐视了!”

    有活路,谁喜欢去找死?再说这些边军都是跟鞑子打老了仗,一个个五大三粗,又是披甲顶盔的,手里刀枪也是明晃晃倒映着日光,百姓听着喝话,似乎丁大人说他们不是民乱?还说大伙无罪?无罪那闹腾个啥?跑个啥?就有些不安生的后生,也让自家长辈拿拐掍砸老实了。

    此时看着丁一过来,大伙就等着丁某人给个说法了。

    “今日梧州府百姓,因知县会同劣绅附逆而激于义愤……庶民思沐皇恩……忠君爱国……”丁一毕竟中过探花的人,作这样的破题全无半点问题,何况这本来就是他昨晚缉拿士绅之后,就预料到场面。

    公审批斗之后,只要引导恰当,民众会如何反应,这个问题只怕没有人比丁某人的理解更为深刻了。所以赵辅和边军所担忧和害怕的事,丁一真的不慌乱,得知道不是随便在几百年后,扯个上过大学的人,就能做得出这年代的八股文章并且得中探花的。丁一能中探花,那比这时代的人所多出来知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在于他善于去适应,善于去学习,善于倒空自己。

    民众会如何反应,百姓情绪该如何引导,这年头和人说乌托邦,鬼才知道是什么东西吧?该说什么话来引导,丁某人早在昨晚就有腹稿的了,有什么好慌?眼看丁一开始训话之后,校场上百姓情绪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但是赵辅和那一众边军,却就心中大骇:城头狼烟起!

    这便是有大股人马奔袭而来的讯号了,几乎不论是赵辅还是那些边军,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都峤山里的侯大苟所部义军。看起来杨守随那千把人是全没了,侯逆又来围梧州了!(未完待续。。)

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十七)

    “不要慌,怎么老是跟个小孩一样?”二十出头的丁某人,平淡地这么说着三十多岁的赵辅,而后者除了苦笑真的无语以对,被丁一说是象个小孩一样也好,被他说没城府也好,这种言语上的东西,真的冷静下来,想想人家做到正三品文官大员,倒也没有什么想不通或是憋屈的,丁某人是有资格开这口。

    但现时侯逆都发兵来围城了啊,真打起来自然边军是不会怕他们,但义军把城一围,不用多,只要有两万老底子,数万新附等着捡便宜的义军,这几千边军杀出去就陷入重围,不杀出去被他们这么围着,等到粮食耗尽,又能如何?

    所以此时当是立马溃围而出,就算把这府城让给侯大苟的兵马也是不怕的。赵辅来广西这么久,算也是明白了,如果无法杀伤侯大苟的有生力量的话,据于一城一地,那真的绝对只会被拖死。

    “怀集那边的山地旅派了二零一团过来罢了,你去支应一下吧。”丁一微笑着对赵辅扬了扬手,示意他赶紧去办,这边却已经开始引导百姓了,“诸位父老乡亲,今日义行,下官当上奏朝廷……为我梧州义民贺!”

    那些百姓被他煽得晕乎乎的,又听着丁一提什么跟怀集一样,组织起论道堂等等,又是什么官绅一体纳粮。怀集这些日子没遭兵祸大家倒是知道的,还有人过来梧州府城这边收山货、贩卖一些紧俏货物,听说日子过得红火。

    丁大人看着是个青天老爷。再说让官老爷一块交粮,大伙又有什么不乐意?不患贫患不均向来就是人类最根本的习性了,自然无人反对了。虽然接着说每月要让青壮抽出三天来操练。这个大伙有些不乐意,不过丁大人也说了官府那三天会管吃喝——平时出役都是自带干粮的,官府能管吃食,那还有什么不行的?当下就马上有人在叫喝:“大老爷!俺刘老二就有两膀子力气,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要真管饱,俺天天都去操练!”

    然后就是教这些百姓分批回家去。再等官府通知推选论道堂的长者等等,这一切办完之后,丁一方才向城门处行去。领路的是赵辅留下的那队亲兵,跟着丁一他们倒是很自觉地狐假虎威,立时就有数骑先奔了出去驱赶沿路无关人等清道,丁某人路上倒是没有什么阻滞。去到城门口却听着那先前清道的几个亲兵。在与守城兵丁说话,只听那守城的兵卒笑道:“真就一路站着,吴哥,你说吧,那些家伙是傻缺么?”

    “你他娘的才是傻缺吧?”那亲兵跟着赵辅日久,却是有点见识,“那大汉将军的花架子,也是有皇帝在时才摆出那架势。能真的从怀集赶过来,还能这么呆着不动的。大汉将军都干不来,能这么耐操,绝对就是精兵!”转头听着马蹄声,却连忙赶了上来,“老大人,那怀集的弟兄来了,赵大人已下去安排人手准备汤水,因为没有您的训示,不敢擅开城门……”

    丁一听着点了点头,看来这赵辅还是守本分,当下摇头对那些亲兵说道:“去跟赵辅说,不用麻烦了,他们马上就要开拔。”不理会那些亲兵闻之呆滞的表情,丁一撩起袍裾就踏阶而上,去到城墙上往下一望,却见千余的部队,穿着手工染制的迷彩服,就沉默地列队站立在城下。

    带队的军官看着丁一上了城墙,立马下达了口令:“立正!”在他身边的鼓手,敲击出简明短促的鼓点,所有的士兵都马上听从命令做出了一致的动作。然后军官转过身,向城墙方向举手行礼,丁一还了一个举手礼。

    “报告先生,大明第一师山地旅二零一团,奉命前来,应到一千二百七十人,实到一千二百人,留守七十人,请先生训示,团长毛驼,报告完毕。”那团长看上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却也是丁君玥、杨守随那一期的学生,随着丁一在密云前卫打过鞑子,在怀集城外战过侯大苟的军兵,倒也算是老兵了。

    丁一扶着城墙向他说道:“按乙号方案行动。”

    “是!”毛驼敬了礼,转过身去,开始对部队下达命令,于是各营带开,安排值班部队和岗哨,没有轮值任务的就地开始垒灶生火烧水,尽管只是完成了新训,但是有着容城书院和南京书院的学生,在里面充当班排连长,执行起来倒也是井井有条。

    事实上,全脱产,每天从早操练到晚,并持续几个月的千人以上部队,在这大明朝,真的是没有的。到了戚继光的年代,也不过是三天一小操,五天一大操,就是精兵了。不是不想操练,而是要士兵这么操练,营养得跟得上,至少得吃饱。

    多累多苦倒罢了,要一天吃一顿饭,没事半夜就来搞紧急集合,起床就五公里,再加上正课试试?是个人都受不了啊,就算不闹兵变,这兵也该练残了。这不是说知道怎么练兵,然后照着搞就得,经济上没有一个坚实的支持,换个人来,压根就学不了丁一这么操练的。

    赵辅在城墙上看着,真的下巴都快掉地下,哈喇子要流一地了:“精兵啊!他娘的,这真是精兵啊!晋公,拔五百人给末将……不不!一百人,一百人就够,用这一百人当种子,末将麾下的兵马……”他是个知兵的,先前第一团一直在营地里操练,基本就全封闭,他压根就看不到这场面,哪怕夜里行动也没这么震憾,

    因为杨守随、丁君玥这些人,还不太出名;但是杜子腾和邢大合、胡山他们从几年前就跟着丁一,不论是军伍里还是江湖上,都不乏他们的声名,所以赵辅先前是认为,这几位丁一的弟子领着的亲卫,才那么彪悍罢了。

    这时候一整个团千多人的阵列,以及分派行动纹丝不乱,犹其在城墙上望下去,那是极为直观的,这种震摄力,赵辅真的是感觉到被吓住了,并且随之极为眼馋了,所以情不自禁向丁一开口讨人。

    “一日三餐,中晚餐有鱼有肉,白米饭管饱,足额双饷。”丁一用只有他和赵辅听得清的音调,这么缓缓地向后者说道,“一百人你供得起,有什么用?你供得麾下几千军兵这般用度么?”

    说着他拍了拍赵辅的肩膀,留下一脸铁青的后者,转身下城而去,他还有许多事要办,无论是在梧州府城变相的“打土豪,分田地”——那些被百姓打死的官吏、士绅家中,有着大量的良田,这也是丁一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校场,接到消息也故意来迟的根本原因;而如何建立民兵制度,也是他现在必须筹划的事情。

    丁一并不太开心,因为越来越多的事,让他感觉自己象一个阴谋家,例如在梧州府城,他就没有提出过免去农业税的问题,因为柳依依已经很明确的告诉他,支撑一个怀集县没问题,但不可能有更多的州县了,否则就算有海外粮食运入,有配给制度,也无法支持下去。

    因为海运抛开也需要成本之外,还需要时间,还有一个运输量的限制。

    当然就算柳依依没有提起,丁一也很清楚,柳依依之所以没有对怀集县免去农业税的问题多做纠缠,是因为怀集其实已成了丁家的大工场,怀集工场的生产力,已经要比当时建在容城工场的输出,大了不止十倍。

    因为容城工场是有许多劣势的,不论是资源还是人力、场地,怀集这边,是一整个县的县城和十乡八里,都投入到冶炼工场、钢铁工场里来,而且从相邻诸县的青壮丁口的涌入,更让处于劳动密集型的工场,得到了大量的人口红利,这是容城时期无法相提并论的事;而怀集本地的铁矿开采,更是节约了大省运输成本,这更是天然的地利;自然,丁一所倡导的论道堂,还有粮食配给机制,更让丁一的名望在怀集达到了一个可怕的巅峰地步。

    柳依依从没有提起过免农业税,是因为就算她替怀集交农业税,怀集工场的产出也要远比农业税更为暴利,更为可观。她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所以除非梧州府城,能够开发出更高的利润可图,否则的话,丁一是不可能抄袭怀集的模式。

    不过丁一并不害怕,除了国营工厂的模式,包产到户也未必不是一个可行之路,或者,把梧州折腾出一个大明全布政使司的商品交易会,也不见得就不能尝试。只不过所有的这些东西,都少不得要他自己亲自去办。

    至于石璞,还有派出的两个团,丁一不可能再于其间花费更多的精力,他开始在尝试让自己学会放心,希望指挥到每一条步枪的心态,丁一很清楚,绝对是不可取的。

    而在这个时候,吴全义带领着的第一团刚刚构筑好工事,就遭遇到了策马狂奔而来的李云聪二十余人的小队,当然,还有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数千义军。(未完待续。。)

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十八)

    第一团**派出的几个通信兵站在工事的前方,用望远镜看清了远处奔来的马队,认出骑士身上那独特的迷彩服之后,吹响了哨子,并且拼命挥动手里的两把旗子,希望李云聪的小队按他指挥而行。

    “一线战*壕,准备射击。”吴全义下达了命令,传令兵没有敲动战鼓,而是吹动铜哨,尖锐的哨声在阵地战里,能更好地传达命令。副团长在吴全义身边问道,“看通信兵的信号,是咱们的兄弟在被敌军追,要是他们看不见通信兵的旗号怎么办?”

    吴全义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对传令兵下达命令:“预备。”

    传令兵如实地传递了命令。

    当吴全义下达动令的时候,第一线战*壕的士兵将进行排枪齐射,一千发枪弹将不分敌我地覆盖前方。若是李云聪他们看不见刚才通信兵的旗号,那么他们将会先于敌人,在战友射出的枪弹里死去。

    事实上李云聪在没有看到通信兵的旗号之前,就下达了命令:“向左、向左!跟着我!”因为他看见了穿着火红色军服的通信兵,他以一个经历过战火的军官的判断力,就已推测如果自己是前方部队的指挥官,会把预留的通道设在那里。

    而当通信兵挥动旗子的时候,李云聪的小队已经在开始向左侧转向了,当他们冲入预留的通道之后,战*壕里的士兵马上扯动绳索,拖开了壕沟上的木板。而尖锐的铜哨就在此时。传递来了吴全义的命令:“放!”

    三百发子弹飞向进入一百米距离的义军,然后是另一个营的三百子弹,这一天吹的是南方。所以发射之后浓烟很快就被吹散,于是战壕里各连队的指挥官,马上就下达了命令:“停止投弹!装填,马上装填!”但还是有十几枚手榴*弹被掷出去,不论人马都没有谁受到伤害。

    因为义军溃退了。

    六百发前装枪的子弹,按照滑膛枪一百米内百分之五十的命中率来算,也就差不多有三百发子弹命中。而且,并不是每个义军都平均被分配到一颗子弹,也就是说。三百发咬中目标的子弹,也许有一些是命中同一个人或马的。

    望远镜里看上去,大约也就留下了二百来具的尸体。

    但他们就溃退了,二三千人的义军。

    十分之一的战损对于这个年代的军队。而且是纪律性很差的军队。已是足够的打击。何况这个年代是有战兵和辅兵之分的,也就是后勤人员——不论用什么名目,或是叫辅兵,或是叫老营,或是叫民壮等等,就是平时干后勤活计,打顺风仗时抄把家伙追赶溃兵的。

    前面黑压压二百多人马,这些可全都是战兵。就这么倒下去突然没有了,这足以让他们恐怖和惊慌。如果单算战兵的话,这二百多人,恐怕就不止十分之一了,怕得十分之二或更大的比例。并且义军的长处,从来也不是阵列而战,他们也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骑兵,就算有马。

    而他们的溃散与平日里跟官军打仗时的撤退是不同,撤退,是有步骤,有组织,有计划的,各自头领带着自己的人马,往各个不同方向化整为零。而这回突然被干掉二百人马,却就让他们变成了了溃退,浪潮式的回卷。

    于是更大的挫败和痛苦就紧接着上演了。

    这惨剧的根源,要从都峤山东北面出口的山腰上说起,那只有一百多心腹亲信的郑昂,当时被杜子腾和邢大合五人冲到二十步内,那三个狼兵持盾在前,杜子腾和邢大合四把左轮二十四发子弹,一照面就打翻了十来人;缩回盾牌后面躲了一轮弓箭,装好子弹起身来,郑昂带着心腹冲过来,这次离得更近,只有十米左右,这次二十四发子弹连续射击,几乎一下子撩倒了二十人,郑昂被惊恐的手下拉扯着,慌乱地逃窜入群山之中。

    石璞的二三千边军铁骑,毫无阻碍地冲出了都峤山。

    在赶回梧州府城的路上,正好撞着溃退的二三千义军。步卒对骑兵,又是提起速度的骑兵,无组织的步卒又有什么幸免可言?除了那些见机得快,马上逃窜入山的数百老底子义军之外,其他那二千来人,基本就是:被子弹驱赶向南;被骑兵驱赶向北;再被子弹驱赶向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在这一来一回又一来的过程里,耗尽了所有的血勇与运气。

    不是死在子弹下,就是死在马刀或铁蹄下,活着的,那是运气好,直接在第一团的战*壕前扔了兵刃跪地抱头投降的——向南而去的,就算想投降也投降不了,那些边军被困了这么些天,那是一肚子的火,真个就这是见人就斩的,跪地也纵马踏过去,指望向这些边军投降活命,基本是不太可能了。

    山地旅的二零一团在梧州府城外面用了饭,赶到第一团的阵地时,战斗已经结束。

    他们在半路就遇到了文胖子和肥球率领数十精骑护卫着的石璞,正往梧州府城赶去,至少余下那二千出头的边军骑兵,石璞完全无心顾及,很豪迈地就命令他们归属毛驼指挥,甚至为了怕他们欺毛驼年幼,还专门跟领兵的参将吩咐:“这可是丁如晋的学生,前年就中了秀才,国家有难,方才随其师来广西领兵平乱,国子监里有名有姓的生员,广西事了是要回京去读书或是派任为官的!”为官,当然是文官了,也就是说毛驼是有功名的,不是军中的将佐,别以为人家年幼就摆资格。

    那参将听着丁如晋三字,立时都脖子下意识缩了缩,后面那些话,其实有点多余了,刚刚看了“五雷正法”,丁如晋这个名字的威摄力,绝对已经能够使困谷里的边军老实下来了,哪还用得着后面那些说辞?

    这边厢第一团的团长毛驼,分派人手去安置边军,又派人去擒拿俘虏,清扫战场,接应丁君玥和杜子腾他们,安排随后而来的山地旅二零一团进入阵地等等诸般琐碎繁杂事务暂且不提。

    文胖子护着石璞回了府城倒也没有什么波折,只是遇着出城来迎的丁一,石璞实在笑得有些尴尬,入得了城就推说乏透了,诸般事务请丁一看着分派,自己要先去梳洗憩息一番云云。

    听着老石璞这么说,丁一笑着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是对赵辅说道:“如此,你便随太保去,也好将近日城中诸事,待太保有闲了,捡得重要的,一一禀报。”赵辅听着极是感激,他是投靠了丁一,这当头要是丁一不开口他就随着石璞而去,那显然就是养不熟的狗吧,可是不随石璞而去,又何尝不是投了新主家,就忘记老主家?

    “说吧。”丁一看着远去的石璞,边往城里行去,边对着肥球和文胖子说道,他是一眼就看出这两人有话说的了。文胖子是知轻重的人,并没有卖什么关子,直接就把石璞在谷内被困时,写的那奏折,取出来拆了外面的油纸包,递给了丁一。

    肥球看了文胖子这做派,自然也不敢作怪,开口禀道:“太保的幕僚要五千两银子。”

    正在看着奏折的丁一没有抬头,只是淡然道:“给他。”

    “啊?”肥球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道,“弟子怕去找大师母领钱时,一会又给许多张表格教弟子填写,故之,弟子就没答应他,只是告诉他说,若他卖的消息有用处,保他家宅平安。”

    “蠢。”丁一依旧没有抬头,“文叔你跟他说。”

    文胖子苦笑着问肥球:“你啥时跟那幕僚搭上线的?”

    “他不会骑马,冲出谷时马就惊了,要不我帮他扯着,他能摔死,一路上都是我帮他扯着缰绳……出了都峤山东北峡谷,整队时他跟我说的。”肥球有些郁闷地搔着脑袋,想不到省钱也要被骂。

    文胖子摇了摇头道:“能搭上线是好事,但你有没有想过,保人家宅平安,会比五千两银子麻烦得多?他有几个妻妾你知道么?高堂是否尚在你知道么?几儿几女几孙?家居何地?你什么也不知道,就开口保人家宅平安?”

    “我,我是想着等他说完,咱就不认账,不就省事了么?”肥球一脸的无辜。

    文胖子给他弄得哭笑不得:“然后人家就四处去说丁容城门下弟子,全无半点信义么?还是去石太保面前,说是你奉了侄少爷的命令,准备去收买他?别说无凭无证,你觉得石太保是会信他,还是会来找你对质?这玩意有可能两相对质的么?”

    肥球一下愣了,毕竟他一个军余出身的人物,也跟了丁一没几天,加上丁一现时也不比带杜子腾那批学生一样了,现时他一大堆事忙,哪会跟当时一般,几乎整副心思就在操练那几百人?朱永这将种还好些,点拔几句,往往就通透了,肥球这方面,着实就有点小家子气。

    “马上派人送上京师,依我看,石太保只怕脱了险,这心思就活络了。”丁一看完奏折,笑着递给文胖子,却是这般吩咐着。(未完待续。。)

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十九)

    人在险境之中,绝境之中,往往就会抛开许多平日里勾心斗角的念头,都要死掉了,许多东西也就没什么放不下,平日里最在意的权柄、利益也成了笑话。也许正如石璞被困时所想的:身后名如何?或者就是当下唯一的想头。至于什么两广总督的权柄,人死如灯灭,便是要他解下印信交给丁一,又有何不可呢?

    这个时候人就显得特别的纯粹和高洁了,但当脱困之后,先前放下的一切,却很自然的便又重回心头。所以当石璞看着丁一出来迎他,所想的便是丁某人为何不遵循圈禁于怀集的旨意!当看着赵辅站在丁一身后,石璞却就忘记,赵辅率军奔波回援,连接冲击敌阵的行为。

    “赵将军还是去如晋跟前侍候着吧。”入得行辕之中,石璞还没坐下,就微笑着对赵辅这么说道,“老夫是乏透了,这府城里的事,看着也只能暂托于如晋,你在老夫这里立规矩也是没有用的,啊?”

    听着这话,深谱官场规则的赵辅,吓得连忙跪了下去磕头道:“门下沐恩小的赵某,安敢生出这等心思?恩主老大人去在何处,小的自然就侍候在何处。先前实是丁容城看不起小的,说是小的与那数千兵马是没用的废物,只配守城……其时恩主老大人不在城里,小的争了几回,实在是争不过丁容城……那人是个蛮横的,老大人,今日那人刚煽动百姓。把苍梧知县也打死了啊!”

    看着赵辅诚惶诚恐的模样,倒是让石璞心头略为受用,冷哼了一声道:“行了。滚起来吧,嚎什么丧?”这时自然有下人端了汤水上来,又有年轻的侍妾上来拧干毛巾,替石璞轻拭脸面,石璞这时候才找回一点两广总督的感觉,轻咳了几声,挥手教她们退下。撩起袍裾往椅上坐落,却向赵辅问道,“苍梧县是怎么回事?”

    赵辅自然不敢隐瞒。一一将这几日里发生的事情跟石璞禀报。

    尽管例如丁一通过许多生活细节,在边军心目中树立自己形象的行为,赵辅很识趣地没有提及,因为一说起来。石璞自然就会质问。当时赵某人为何不制止丁一这么干?所以他是不会自讨没趣。

    不过就算过滤掉了许多东西,仍然让石璞越听着两条白眉越是纠结在一起:“好一个义民!丁如晋,正人矣!”石璞老脸上泛着笑,仍旧说出这么一句话,和他被围谷中时,所说的话是一样的,只不过此时的腔调,却就不比当时的直率。显得很是耐人寻味。

    如赵辅这样在他身边跟随有一段时间的,那是直接就听出了话中的讽嘲与相反的意思。

    “义民打死了苍梧县?如晋没有拿人?”石璞又向赵辅这么问道。

    赵辅不敢隐瞒。如实说道:“没有,丁容城说是义民是久沐皇恩,忠心为国,出于义愤。”

    “呵呵,真是爱民如子丁如晋啊!善哉斯言!”石璞笑着点了点头,却又是说道,“这甚么论道堂,真好,便如三代之治,明堂论道嘛,丁如晋,丁容城,所谓上古之贤臣,莫过如此啊!好了,你下去吧,不用在这里侍候,老夫乏了。”这是石璞入城之后第三次提出他乏了。

    第一次是面对丁一的时候,他不清楚府城现时的状况,所以他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让自己可以掌握情况;第二次他是在质疑赵辅的忠诚,也是在向赵辅宣示自己的权威性;第三次,才是真实乏了要休息的意思。

    赵辅又跪下去磕了头,方才小心退出。虽然石璞回来,但赵辅却觉得,自己回不到当初了。已经站起来的人,自然是不愿意跪着过活,无形之中,丁一和石璞在他心里,就有了个比较。赵辅不得不承认,就是短短三两日,他就下意识地,更为亲近丁容城一些。

    并非说丁一对他就全无利用,一点心机没有。同样是有的,如果没有,那么赵辅才不敢跟丁一走近呢,那样的话,丁某人不是等死的傻瓜就是所谋者大吧?但丁一并没有石璞这种理所当然高人一等的架势,这一点赵辅的感觉很明显,丁一与他相处,更接近于一种纯粹的上下级关系,至少不会有人格上的屈辱感。

    不单是对他,就是对他的亲兵,丁一说话做事,有利用,有指使,但真的是有一股发自于内的尊重和平等,让人感觉到相处着舒服,不用太刻意地作贱自己,来映托丁某人的高大和伟岸。

    “可惜,您始终不是两广总督啊!”赵辅无奈地低叹。

    而这个时候,肥球有点落寞地从行辕外面的巷角转了出来,冲着赵辅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自己来。赵辅愣了一下,不过张望了一下左右,却还是对亲兵说道:“跟着干啥?老子去找个茅坑蹲蹲,你们他娘的自个找点乐子。”

    肥球似乎心情不太好,见着赵辅过来,很直接地开口道:“赵将军……”

    “别!老赵,叫老赵就好,您要这样,某得称厉先生了!”赵辅连忙止住肥球,不论如何,他从心里是不愿恶了丁一这边的,毕竟现时他是看清楚了,丁某人和石太保之间的角力,不是他自己可以掺一脚的,而不论为哪一方当马前卒,自己的下场,当时被逼着三刀六洞,已是足够深刻的教训,所以他是打定主意两边不得罪。

    肥球有点提不起精神,也就没跟他客套:“那成吧,赵哥,石太保有问起你,上书朝廷的事么?就是当日你去怀集之后,和家师一道上的折子,那事有问到没?赵哥,这事你得给我个实话,兄弟我是跟你投缘,才来找你问一句,你要没说实话,到时只怕家师和石太保都觉得你从中捣鬼……”

    赵辅听着背上隐然有些凉意,连忙对肥球道:“方才太保乏了,只是匆匆禀了近日诸事,没有细说到这节,不过我有说到当日去了怀集,晋公听着禀报,立马就点了兵将,又上了折子,不过没有提末将也上了折子的事。”

    小巷里光线昏暗,但肥球还是能看得到赵辅脸上的忧色,于是他伸出手拍了拍赵辅的肩头:“赵哥,不是兄弟吓你,你算是保全了自己啊!这事最好烂到肚子里,家师是什么性子你知道的,要真看不顺眼,当面就发作了,有些人却就不见得这样,这事你要是说出来,只怕到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就是祸及家人了。

    赵辅木然地点了点头,直到亲兵来寻他,远远叫嚷着的声音将他惊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肥球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太清楚。他隐隐是猜到了一点什么,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决定绝对不去提起这一茬就是。

    其实肥球并没有走远,就在不远处的拐角一直留心着赵辅的反应,直到亲兵寻来,赵辅有些魂不守舍地离开以后,肥球才从阴暗角落里行了出来,回去寻丁一报告这一趟的来龙去脉。

    “先生,东西拿回来了。”肥球冲着丁一禀报着,却有点无奈地搔了搔头道,“弟子说给他五千两银子,直接送到他指定的地方,等收了钱了,他信得过的人来了信,才把东西给我。谁知道那厮却不干,说道是钱财身外物,不要银子,只要先生保他家宅平安,并且当场就把东西给了弟子。”

    所谓的那厮,就是石璞身边的幕僚;所谓的东西,就是文胖子入都峤山时,送给石璞的公文。这封公文此时便在肥球的手里,丁一接过看了,凑到烛火上点着,看着火头在纸上弥漫,方才把它塞进煮茶的红泥小炉之中。

    “赵辅说他还没向石璞提起,他当日在怀集上书的事,按弟子看,他是不敢说的了。”

    丁一笑了笑,对着刚刚回来的杜子腾和丁君玥等人说道:“就看太保怎么个章程了。只不过,明日天亮之后,第一团回归肇庆驻地;第二零一团因展之带着,入都峤山去,视机会行事,若事不可为,便撤回怀集。文叔,你去广州府做点生意吧,忠叔那边有书信来,说是想在壕镜澳那边建个船场之类的,郑永章春闺进士之后,老是鼓吹雷霆学派,朝中大佬颇为不喜,外放香山县,正好壕镜澳那边是香山县管着的,” 郑永章就是郑文奎。之前在京城,那一伙认同丁一理念的举监生,也都是当时参加了丁一杨善等人密谋,在君主立宪协议上签署了名字的成员,其中王佐由丁一保举了南海县,陈献章荐了去当监察御史,还保荐了一些举人出身的举监生去任官,就这郑文奎留在国子监。

    “侄少爷放心,胖子不至误事。”文胖子乐呵呵地应了。

    丁一点了点头却又对肥球道:“你去南海县,跟王佐亲近亲近,不必做什么事,只是告诉他,还是不要拜了,他的信为师也不方便复他,君子之交,淡淡如水,情谊在心就好,俗礼没有什么必要。”王佐这南海县还是丁一保举的,但正是如此,丁一才刻意保持距离,以免给朝廷里留下结党营私的印象。

    至于石璞,丁一知道他必定会有动作的,只不过等石璞发动的时节,才会知道他自己错得多利害。(未完待续。。)

第二章 拯救两广总督(二十)

    看上去资历要比石璞浅得多的丁一,面对朝廷旨意也老实服帖无比的丁一,已经让包括石璞在内的许多人,觉得是可以欺负的,只要有大义的旗帜,只要有朝廷的公文圣旨,丁容城,又如何?

    他们并不明白丁一现时是正在扮演熊猫——咬合力仅次于北极熊,和棕熊齐平;奔跑速度在海拔两千米高度的山地里能超过绝大部分人类在平地最高速度;能爬上二十米以上的树的熊猫。

    能卖萌吃饭,有必要亮出爪牙么?丁一现在已经实际上把怀集和肇庆经营成他自己的地盘,并且由朝廷出军费来养了二万多新军,按着他的意愿,以现代操典进行训练,怀集这个大工场,也源源不断地把大明军费吸入,海运的粮食支撑这两万新军和怀集县也基本没有什么问题,若加上从湖广那边收购的储备粮,这二万新军打上一年都能保证自给……

    他为何要去跟朝廷对抗?要去学王骥,招惹景帝的不满?朝廷要让石璞来摘桃子,那就让他来摘好了,又没动到丁一实质上的利益,丁一连平常封疆大吏那种被贬以后,上表乞骸骨表示不满的举止都没有,搞吧,广西这地方,朝廷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只要给他三两年,把这二万人训练好了,再把思想也统一好,到时就不是这么来了。

    丁一在意的不过就是工业化进程、职业军人、支部要建到连队、民兵体制和群众基础这些东西,只要没动到他这些东西。的确丁一会很服贴。不过丁某人也绝对不是躺在那里,任由石璞摆布。

    石璞不是没有想起那封公文,只不过幕僚咬定当时是石璞自己收起。沙场之中,尤其是身陷绝境,老石璞也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弄丢了,并且这幕僚跟了他有十年,石璞也不觉得这幕僚有胆子出卖他。

    他却不知道,幕僚的确是没胆量出卖他,但看着他在困境和脱境之后的作派。人家心寒啊。丁容城率着训了几月的新军舍命来援,当那乱石被炸开之后,石太保已经就不再催促肥球和文胖子去送奏折了!

    甚至出了谷之后。在第一团的阵地上,还向这幕僚提过一句:现已脱困,这奏折还是润色一番再差人送上京去。结果幕僚去寻文胖子要奏折,对方说已差人送往京师。回报石璞时。老太保那阴沉的脸色,真是让幕僚觉得太可怕了。

    “拿老夫的手令过去,差梧州府推官先把苍梧县管起来。”石璞阴沉着脸这般说道,苍梧县官员基本都让丁一,或者是说暴民杀光了,从知县到主薄到县丞、县尉,总不能不管吧?所以也只能这么办,更为重要的。是不能让丁某人把论道堂弄出来,石璞当然知道之所以会派他来。一个就是要快速平定广西,另一个就是丁一弄那什么官绅一体纳粮、论道堂、免田税之类的,损害了士大夫阶层的利益,他怎么可能坐视丁一在梧州又来搞这一套?

    幕僚领了命匆匆去了,石璞着侍妾磨了墨,铺开纸张,开始思考怎么写折子。因为先前被困之时的折子追不回来,所以要完全抹去丁一之功,明显是不太可能,但无论如何,石璞是不打算让丁某人好过的了,特别是纵容暴民杀死苍梧官吏,又要推行什么论道堂,更是到了教他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至于还在都峤山里兜峰峡谷被围困着的三千边军兵马,石璞一时还无闲去理会,便是有人问到,慈不掌兵嘛,区区三千军马,在太保心目里又算得了什么?为了救他冲了多次的赵辅,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好脸色看,土木堡后,失去了大批足以跟文官集团抗衡的勋贵之后,武官的地位,急剧下降的趋势,已经是谁也止不住了。

    这一夜方自脱困的石璞石太保,几近无眠,他和幕僚来回推敲着好几个章程,怎么对付丁一,怎么把丁一的影响在梧州府抹去,以及怎么遣散丁一那两三千人的新军:“无甚么战力可言,只不过仗着火器之利……丁如晋有一点好,就是学着大司马的做派,不爱钱,所以不吃空饷,那些兵卒听使唤罢了!”直到此时,石璞依然是这么坚持这种认知,觉得那些新军是没什么用的。

    幕僚虽是和肥球有交易,但他是明显两边下注的,这时听着石璞的话,细思了一下,的确也是:“只是丁容城那亲传弟子不可不虑,倒是人物啊!”边军奔出之际,是看着杜子腾五人对百余人的厮杀。

    石璞抚须道:“是,尤其是那杜展之,真古之恶来!只是,上得阵去,千百条枪捅过来,千百把刀砍过去,个人武勇算得了什么?”他的思想毕竟是局限于这个年代,大约认为要象边军一样,阵列而战,而且还得冷兵器作战,才算得上精兵。

    因为不可否认,屡屡犯边的鞑子,就是这样的作战方式。所以石璞身处这个年代,下意识里的精兵,当然也是能提刀跃马,阵列于前白刃相见的形象,他压根不认为新军是有什么本事的。

    “丁如晋军略颇有过人之处。“石璞想了想,倒是承认了这一点,但他接着又是说道,“若是无丁如晋,这两三千新军,如土鸡瓦狗一般,不足为滤。”所以他就提出一个方略来,“教新军还归驻地,留丁如晋于府城,待朝廷处置下来,丁如晋再善战,数千边军也必能拿下……”

    那幕僚连忙补充道:“只怕此事须周密才行,东翁莫要忘记,那五雷正法……”因为不是黑色火*药,没有浓烟,所以这幕僚还真的没有往火*药上去想,当然,文胖子装神弄鬼的把戏对他们的误导,也是功不可没的。

    “备上黑狗血……”石太保活了七十多,就是一本活字典,各种偏方之类,却也是知之不少,“……妇人天葵等物,到时破了他的术法便是。”老太保觉得这处置应是万无一失了,又教幕僚把奏折拿去润色,一路忙到三更才憩下去。

    便是年老睡得浅,架不住被困了这么天,一下子放松下来,石璞一路睡到日上三竿还没起来,侍妾又不敢吵醒他,最后那幕僚不得已在门口大呼小叫才把他弄醒,石璞倒是很有几分气度,不慌不忙地说道:“慌什么?这天,它塌不下来。”

    事实上历经数朝,这点城府老太保还是没问题的,要不是他这份镇定,被围谷中的那些边军,也不可能支撑那么久——若主帅慌乱,下面军兵就更加惶恐,只怕早早把主帅绑了献出去投贼吧?

    “大事不妙啊东翁!”幕僚苦笑着凑到跟前对石璞说道,“丁容城走了啊!他清晨天刚亮就过来拜会,听着东翁没醒,留下拜帖便走了!学生起来听着下人相告,赶了过去,城门那边却说早就走了,那两三千人的新军也走得一干二净啊!”

    石璞是知道行辕里那些人等的嘴脸的,这些人觉得自己是两广总督的属下,下面官员来拜,没有门包的话,压根就别想进来通传,丁如晋怎么可能给门包?石璞笑了笑道:“今日门子是谁?你去查一查,拖下去好好教训一通,跟他家里报沾了瘅气就是。”这就是打死的节奏了。

    “唯!只是丁容城……”

    “他倒是本份,不过毕竟太年轻,以为什么事出于公心,就能行之天下?幼稚。不必理会他。”石璞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等着朝廷发落旨意下来,到时老夫再上个折子替他求情便是了。”所谓又做鬼又当道士,大约不外是这样的道理。

    但石璞所不知晓的是,东厂和锦衣卫在梧州的人员,随着丁一的离开府城,也派了人马,将信报以八百里加急文书送上京师。里面说的如果石璞看着,大约他就不会这么安心:“丁一率新军解璞之困……翌日,一辞梧州府,归怀集,新军一部归肇庆,一部重入都峤山,以图解仍困其中三千军马……璞令府推官替苍梧县事外,无所为,高卧三竿……”

    这份信报,加上赵辅在容城所上的关于石璞被困,而赵辅无法来寻丁一的奏折;再加上丁一慷慨上表,不以自身安危,愿率新军以援的奏折,这两封都没有提到,石璞有什么谋略,有什么以身为饵的战法的;再加上石璞在谷中叫文胖子送出的奏折……这是一张网,一张足以杀人于无形的网。

    特别是当石璞昨天晚上和幕僚挑灯夜战之后,炮制的那一封奏折也同样送往京师的时候,毫无疑问,石璞有多想把丁某人的功劳抹去,他就把自己脖子上的绞绳圈勒得多紧——这是他所不能预知的事,尽管他总以为自己身为两江总督,把握住了一切。

    这世上,能救人的,往往也是能杀人,如果他愿意的话。

    亲身经历体会到熊猫原来也是熊的人,结果通常都不会太好。(未完待续。。)

第三章 永镇广西(一)

    京师紫禁城里的乾清宫中,立秋总算多了几缕凉意,但这却驱不散景帝心头如火般的郁积,若果不是于谦于大司马就坐在此中,景帝真的恨不得把一切都砸烂以泄心头之恨,跪在边上候着的兴安,头脸都是青肿的,他偷偷望向于谦的眼神,有着许多的感激神色。

    若不是于谦入宫来说了一声:“皇帝安做匹夫之怒?”不知道满头脸上都是血的兴安,还要给景帝打到什么时候。但兴安还不敢躲,更别说招架了,他知道景帝心里苦啊,真的挨打他都死命忍着不敢出声,只望景帝发泄出来,别憋出病来。但他真的快撑不住了,毕竟年纪在那里,要不是于谦说了这么一句,指不准兴安被活活打死都说不定。

    景帝不是一般的愤怒,他在乾清宫中袖手向外眺望了半炷香时间才平息,向于谦行礼道:“先生训斥得是,朕失态了。”又对兴安说道,“好了,是朕心里不爽发作了你,滚下去梳洗吧!”兴安颤颤巍巍磕了头,挣扎了几回才爬起来下去包扎伤口不提。

    “石某误国啊!”景帝一提起,犹是咬牙切齿地往御案上一拍,愤怒地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他根本就无法冷静下来,猛然站了起来不停地走动着,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出来,“贪功邀战!师老无功!恬不知耻!”

    无他,因为几份奏折都送到了京师来,与东缉事厂和锦衣卫的信报两相比较之下。别说景帝,任何一个正常智商的人,都会看出问题了:石璞抛开丁一。指挥部队作战,然后贪功被诱;赵辅星夜回援,强攻不下,被创数处,去请丁一主持大局。

    这算是一节,如果单是这一节,景帝也不至于气成这这样。大致就是石璞战略上的失误罢了,这沙场上谁能保证毫无失误?千古名将飞将军李广,还走错路呢不是?大抵景帝还会教兵部这边。指派兵马去救援石璞吧,以免又一大员失陷于广西。

    但是接着第二节:丁一不顾自身违旨的安危,马上调动正在准备遣散的大明第一师新军,上了奏折给皇帝。说是决不能让石璞陷在广西。不然朝廷威信何在?哪怕他救出石璞之后再被朝廷问罪,也胜过太子太保石璞被侯逆杀害或俘虏。

    这计较景帝倒是很感动,觉得丁一这人不论如何,还是识大体的。

    丁一也是雷厉风行,第二日就派人潜入重围去与石璞接头,教景帝恶从胆边生的,却就是石璞托这冒死潜入去接应的壮士送出的奏折:居然说他自己是以身为饵!然后吸引侯逆的兵马,以便决战!还说丁如晋领兵去援是他早前定下之计。更为无耻地。是说什么此战若有不逮,其责应尽归于他。若是有功,应归丁如晋……

    这不废话么?石某人到了这关头,还煮熟的鸭子嘴硬,还在想着身后名——此战有不逮,还要他说么?这责任难道不是全该他负?难不成还指望一开始就被圈禁在怀集的丁如晋来帮他分担?丁某人若是能力挽狂澜,难不成石某人还涎着脸真要分润一份?以身为饵,景帝简直觉得石璞在污辱他的智商了,真以为皇帝蠢到会看不出来这子虚乌有的计策?

    加上京师之中御史以昔年旧事弹劾石璞贪功,更让景帝一时间对石璞厌恶到了极点,但也不至于让景帝暴怒到这样,贪功,是有这样的事,说不好听,人之常情吧,皇帝只要不太傻,下面官员干这种事,也不至于一无所知,又不是头一回对吧?

    但锦衣卫和东缉事厂的信报一来,说是石某人入城之后,根本就不考虑仍然被围的三千军马,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倒是丁如晋为了避嫌,第二日自己就回怀集去呆着不提,还派了千余人入山,看那模样是要救那三千军马。

    这倒也仍然是可忍受的,国家这么大,自然既有丁一这样的能臣,也有石璞这样混资历的庸官。皇帝这点气度也没有,怎么能在龙椅上坐下去?问题是石璞接着上了个奏折,说是丁一擅杀苍梧县知县等官吏,又说丁一纵容暴民掠夺士绅云云。

    不提丁一那奏折里,附带民众指纹的招供笔录,厂卫那边的信报都分明说道:苍梧县自知县以下一众官吏皆附逆,图谋献城于贼!石璞这是要干什么?替附逆的知县鸣冤?也就是说他脱困之后,不思云救援仍被困的军马,却是不惜代价要搞死丁一了。

    景帝如何能不怒?石某人军略无能,他忍;石某人贪功,他忍;石某人庸碌,他忍……但总有个底线,哪能这样的?把丁如晋搞死了,后面怎么弄?石某人明显感觉对于侯逆就是束手无策啊!

    “不当人子!”景帝依旧在骂。

    倒是于谦拈须笑道:“如晋也不见得干净到哪里去。皇帝想想,石某人不至于浅薄到这等地步吧?依老夫看,事实倒大致就是如此,只不过石某人这第一封奏折,很难说如晋在其中,有没有使手脚的。”

    景帝听着,无力地长叹了一声,石璞也是数朝元老,当然不至于弱智成这样,中间或者有什么内情,只不过一切印鉴无误,就着着实实是石璞上的奏折啊,景帝以手抚额良久才开口道:“当日朕与如晋闲言,彼言道:胜利者不应受指责。朕问其为何?安不闻求全之毁?彼言道:若毁,则世渐无胜者。今日细思,方知其言不虚啊!”他放下手来,转身望着于谦说道,“无论其中多少曲折,若责备如晋,与莫须有何异?天下臣子,安有忠心王事者?”

    这就是皇帝的无奈了,除了开国之君以外,皇帝向来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来的。

    天下是他的,乱搞?那就灭亡吧,宋高宗不就这么干,南宋就一直衰弱至灭亡嘛。

    无论他多不爽丁一都好,无论这件事里,丁一是否搞了鬼都好。

    景帝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那就是不去找丁一的茬,因为一旦找丁一的茬,丁某人都恪守臣道到这份上了,督广西,打胜仗,无故就撤他职,要他散尽新军,圈禁怀集,他都老实听了;救石璞之后,老老实实又回怀集呆着,也不为自己表功……这样都容不下,那皇帝容得下谁?

    于谦宽慰地点了点头道:“天子圣明。”

    “依沐家旧例吧,着丁如晋永镇广西。赐铁券丹书。赐姓,封伯。”景帝叹了一口气。

    于谦摇了摇头道:“若如此,恐如晋将效沐晟旧事。”沐晟旧事,指的就是明成祖登基后,沐晟乘新皇改元、全力刷新朝政之机,疏言麓川平缅宣慰司差发银之“后续认者,难于为额”,请求朝廷减免其在原额六千九百两基础上,所追加的一万八千两差发银,获得明成祖允准。

    也就是要求朝廷少收税,不收税。不单单是成祖年,到了英宗在位时的,正统十一年七月沐昂曾因云南连遭天灾,又是上奏“停征云南各卫拖欠正统九年分被灾屯地子粒”等类似的事情。

    “若有所请,皆准之。”景帝咬了咬牙,却是马上就这么说道,只不过停顿了一阵又说道,“着石某即刻随宣旨中官回京!下旨问如晋,若将三万边军尽归其麾下,一年之内能否平定广西?若不可,则三万边军开赴云贵平乱,广西按如晋先前谋策而行。”

    这倒就不是景帝小心眼,而是三万边军南下拿的就是双饷,要是陷在广西却又无法加速平乱的进程,那朝廷支付不起这一大笔军饷粮草等等的花费啊,大明朝虽然富足,但架不住英宗前两年败了一次家,又弄了一次京师保卫战,又是四处平乱……

    于谦苦笑道:“圣上,此事恐须从长计议啊!”之所以派石璞去广西平乱,不单是原先景帝不打算真的把广西给丁一养老,也不单是觉得丁一平定广西的战略,所花耗的时间太长。最重要的是丁一搞的官绅一体纳粮、免田税、论道堂等诸般事务,伤损了士大夫阶层利益!

    所以一大堆的弹劾奏折,甚至还有提请丁一回来坐镇都察院——给他升官让他别去治民了。当其时,景帝和朝廷诸大员都没有认识到广西战局之所以能胜,是因为丁某人的能耐,而不是侯大苟真那么好打。

    所以才有了石璞率边军南下的事。

    “若是教如晋永镇广西,只怕这官绅一体纳粮、论道堂等等……”于谦点到即止,意思景帝也是明白的,就是叫丁一去做,这些东西恐怕丁一就会在广西全境推而广之了。到时士林的叫骂,士大夫阶层的压力,就得皇帝来背了。

    景帝也许有千般的不好,不过有一条终归是不变的,就是他要做的事,不论压力多大,他总会想方设法,多不要脸都好,他也一定要去做,不论是囚英宗,易太子,都是一样的。而这遭逼到无奈,他同样也抛出这一招:“若有能臣,可替如晋永镇广西。”

    永镇,全家都过去啊,如沐王府一样。

    有了前布政使被杀的例子,有了如果不是丁一去救,率领数万边军的石璞差点死掉的例子。谁去永镇广西?谁愿意全家搬去广西,被侯大苟来个“冚家铲”全家死绝埋骨广西?(未完待续。。)

第三章 永镇广西(二)

    这可不是青山处处埋忠骨、以身殉国的事,这是要全家过去,举家殉国啊!要是五五之数,只怕还有人愿意去赌赌,毕竟永镇广西,好大的诱惑;可这是除了丁某人,谁都讨不了好的地方。

    读书读傻的人,大明朝里不会没有;但能混到士大夫阶层里,还能在朝廷说上话的读书人,可真还不见有读书读傻的人呢!景帝来这么一招,立时弹劾丁一的声音就突然静了下去,似乎大家都在一瞬间忘记了这件事。

    说来也是无他,千古不易的道理:手中有兵,境内有匪。本来这两条在朝代的末年足以成为生存的根本,但在这大明还没明显走向衰落的时代,是还不够的,那么便还有两条:于国奇功,天下闻名。

    这四条,足以让一切声音变得苍白,何况于景帝还下旨:谁乐意谁去广西“冚家铲”!

    相比之于京师的朝廷诸君,石璞的心情要好得多。都峤山那三千军马都被营救出来了,山地旅二零一团可谓是捡了个大便宜,他们入得都峤山兜峰峡谷的时候,杜子腾教七八人拿着铁喇叭,由那些狼兵、盘族教官领着爬到各处悬崖高岭,以镜子反射日光为暗号,一齐发声吼叫:“奉阿傍罗刹法旨,上天有好生之德,午时三刻尔等若不散去,将降五雷正法诛邪!再于三更拘魂炼魄!”

    这要有正宗道家或佛家的人等听着,只怕会活活笑死。阿傍罗刹、法旨、五雷正法、拘魂炼魄。这是一锅大乱炖么?都哪跟哪啊,全是风牛马不相及,扯不到一块的东西啊!可惜义军大多是无产阶级或流氓无产阶级。大字都不识一个,会写自己名字的人都少有,谁去研究佛道典籍?

    昨晚逃得生天那数百义军老底子,听着就慌了,他们亲历过排枪的射击;郑昂的几十亲信也是胆寒,他们是看着邢大合和杜子腾手中火光电闪,然后自家兄弟就一个个倒下。别说那是火器,火器有连发的么?百虎齐奔也不是这样啊,也会有浓烟啊!至于昨日山谷口三十公斤黄色炸*药爆炸之余活下来的千来人。那是立时就仓皇逃窜了,有几个没跑,是当场惊得尿了裤子,有两个吓得胆破。就这么死在那里。

    这就是跨时代科技的威摄力了。因为完全不是这个时代的底层人民可以理解的威力,他们很容易就将其往鬼神那方向想过去,然后就开始脑补,尤其当那些喊话的人一齐发声,更如群山咆哮一般,只喊了两遍,那些义军就散了大半。

    这时代有什么办法,在不点烟花火炮的情况下。七八个山头,大家一起异口同声唢喊?

    根本就没有。所以这也是不能被义军所理解的事,于是同样也被脑补成丁容城的神通。

    喊了三遍,杜子腾带着侦察分队摸了过去,竟是几千义军跑得一个不剩。科技就是第一生产力,就极好地体现在这几个破铁喇叭,几小块镜子吓退数千敌军上面。不单是义军,连着那些被救的边军,回到梧州府城之后,晚里都点着香烛,向怀集方向叩头,说是叩谢阿傍罗刹救命之恩。

    石璞不知道这些事,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对他来说,军兵是愚昧的,是不可使知之的群体,他们只要听号令去冲杀就可以了。他的快意,是在于丁一拒绝了他派去怀集传令的手下。

    包括这些日子里,赵辅手下那三四千边军和先前随着石璞守梧州的五六千边军里,有近四千人加入了忠义社,被围于都峤山兜峰峡谷的三千边军,更有四五百人宣誓加入秘密组织天地会,石璞也是一无所知的。

    他在意的是,终于有理由可以折腾丁一了。

    于是他马上吩咐幕僚开始炮制奏折,参劾丁一不听宣调,知会共商军议,却以有旨意不得擅离怀集为令拒绝前往梧州,甚至还举出例子,说是上回丁一不也是没有旨意就去梧州了么?彼时怎么不考虑有旨意不得擅离?更是引经据典,指责丁一曲解圣意云云。

    石璞并不知道,这封他觉得可以好好杀一杀丁某人势头的奏折,把他自己折进去了。

    本来皇帝的意思,是教他随宣旨中官回京便罢。

    当朝廷收到这份奏折时,无论是丁一两个义兄,李贤和商辂,或是身为丁一先生的于谦,都是火冒三尺;连和于谦极不对付的吏部天官老王直,看着这奏折也气得胡子发抖大骂道:“石仲玉无耻!”至于首辅陈循包括次辅等内阁大臣,也是愤慨不止。

    所谓犯了众怒就是这样,官场上有一些事,再不爽也不是不能做的,例如于谦收了丁一为亲传弟子,有一些事他就不得不去为丁一兜着,要不然如何对得起这先生二字?天下人看着,或是说天下士子看着,谁会有他于大人的好话?

    丁某一就算不容于朝廷都好,他可刚刚把老石璞救了出来,就算朝廷要治他罪,石某人怎么也得上个折子替丁一分辩一下,哪怕只是形式上走一通,也才算交代得过去?这才几天,又是抢功折子,又是参劾折子,石某人到底得多不要脸?这等白眼狼,谁愿意与之为伍?

    于是,犯了众怒的下场,就是石璞终于在梧州府城见到了丁一。

    听着丁一过来,石璞倒是就出迎于门外,微笑着一副宽厚长者的慈祥,心中却冷笑着腹诽:现时才服软,现时才来梧州?迟了!只不过他一开口却是说道:“如晋啊,老夫是望眼欲穿啊,这广西平乱的谋略,一路都盼着你过来一起参详……”

    丁一规规矩矩地行罢了礼,方才低声道:“玉公,有天使同来。”

    石璞毕竟年纪大,加上心思不太正有点走火入魔,一路都在想着怎么整治丁某人,直到丁一提醒,才发现丁一身后还跟着一大串人,有中官,有文官,只听那中官冷冷说道:“太子太保、两广总督、工部尚书石璞可在?嗯,接旨吧。”

    奏乐、开中门、置香案等等琐杂事务缺一不可,当然宣旨之前,念丁一于国家有功,脚 腿披创旧疾症重,特赐免跪也是一如以往的。但这圣旨宣罢,石璞当场就昏了过去。因为旨意不是如他所想,如何把丁一撤职法办或是发往军前效力。

    而是把他石某人一撸到底,免了两广总督不提,连工部尚书衔也撸了,太子太保的荣衔也削了,然后“念其年老昏庸……派员押解,即日发回原籍……命当地官府严加看管,不得有误……”这不是退休啊,是开除公职,还要当地官府监管。

    这就是犯了众怒的下场,丁某人救了他石老头儿,结果被这么争功不说,还往死里整,要是个无脚蟹倒也罢了,问题人家是正经八百的探花郎,几个状元都与丁某人有师生之实,开了几间大书院,弟子数千;还是太皇太后义子、大司马亲传弟子、十万铁骑之中救出上皇的功臣,石某人敢这么搞,以后还有谁他不敢搞的?

    “玉公,保重身体啊。”丁一极为真诚地扶起石璞,低叹道,“怎么的会如此?这朝中有奸邪!玉公亲历沙场,不避刀矢,安能如此下场?学生身为士林中人,如何能坐视?玉公,此乃乱命!学生要上表朝廷!”

    石璞气得一口血当场喷了出来,把一部雪白胡须染得鲜血,他戟指着丁一,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时却就有吏部、刑部的官员过来了,有人赔笑劝着丁一,有人搀扶石璞到边上,低声与他说道:“汝好自为之,丁容城奏折上,从不曾有半句害尔之辞!”

    历经数朝的石璞本是聪明人,只不过是他着实看不惯丁一,或者说,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是靠着丁一救援才活下来的事实,这时被人这么一说,冷静下来细细一推敲,哪里想不通自己犯了众怒?不禁又是一口血溢了出来,苍凉笑道:“原来如此,竟是自取其咎!罢了!”

    推开搀推着他的人等,踉跄行到丁一面前,勉力长揖:“如晋,汝是正人,这其中许多关节,你、你不晓得啊!是老夫对不起你,莫怪朝中诸公,唉,想不到,想不到为官数十载,今日方明白,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的真谛!如晋……”他把着丁一的手,嘴唇颤动着,似乎想从丁一的眼中找到一丝慌张或得意,但他终于没有找到,能对付得了测谎仪的丁一,如何会在他面前露出什么马脚?何况本来丁一真的就没说过他半句坏话,石璞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汝太直了,如晋,今后万事要细思……世间人,终不是人人如你一般,只存公心……”

    丁一一副不太明白的模样,但持礼极恭地送了石璞出得府城,还送了两封银子给押解石璞的官员,又硬把石璞的一个侍妾也弄到牛车上侍候石璞,刑部的人本来是要把石璞的幕僚、仆役、侍妾这些身边人都扣押起查问的,结果也只好卖丁一面子,石璞坐在牛车上,真个老泪纵横,一路北去,只喃喃道:“老夫愧对如晋啊!”

    阳光把丁一的影子拉得极长,他站在梧州府城城门口,望着石璞远去的牛车,低声地说了一句身边丁君玥等人,谁也听不懂的话:“不作死,不会死啊。”(未完待续。。)

第三章 永镇广西(三)

    每一番日落,每一日升起,落下的是往昔只堪追忆。丁一并没有沉溺于这种官场上勾心斗角的胜利,甚至他有些下意识地拒绝去玩味这种胜利,因为他深知这会让人上瘾,没有什么比起胜利更容易让人上瘾的了。

    丁一在送走了石璞以后,并没有按着天使的旨意去接旨——开缺石璞,和封赐丁一的旨意,并不是在一起的,包括景帝要赐姓、要让丁一永镇广西等等,自然是另外的旨喻,这又不是戏台上的段子,弄个黄布来一声“圣旨到”然后相干人等一接旨,就完事。永镇广西依沐英旧例,那么广西是按土官制,还是流官制?兵马如何安置?官吏如何分派?要不吏部、礼部那些官员跟来做什么?

    但丁一却是把宣旨的中官请到军营里,连同礼部、吏部、刑部来的人等,都叫了过去,然后教杜子腾把哨卫安排开去,五十步内不得靠近,帐内丁君玥等人都以现代绘图法,堪探对比绘制出来的地图铺开了。

    “容县、梧州府、怀集。”丁一指着那地图对着几乎是被他强行扯了过来的那些官员、宦官说道,“今年之内,力图把这三地连成一线,这三地青壮,平时由官府组织进行训练,若军伍出征,则以青壮守城,以绝侯逆向广东、湖广流窜之祸;明年之内,于平乐府、桂林府两地诸县推行梧州府之策;后年,施于柳州府、南宁府……若诸事皆顺。则第五年,平定浔州府,挥军大藤峡……”

    也就是把浔州府围而不剿。等到周边梧州、平乐、桂林、柳州、南宁都完全建设成为根据地之后,再向包围圈里的浔州府动手不迟。丁一又指着广西承宣布政使司的西部,即庆远府、思恩府、太平府、思明府、归顺州、镇安府、田州、泗城洲、上林司、安隆司那一块区域,笑道:“若浔州得定,挥军西去,其余州府,一年足平矣!”

    广西之所以乱。主要就是侯大苟,大藤峡这边的义军,如果真的能把大藤峡平定了。西边那些州府,其实丁一很清楚,连挥军都不用,只怕真的传檄可定。再说西边那些州府也是有卫所的。侯大苟要是被连根拔起的话,西部只怕用卫所军都足够平定了。

    “然五年之策,须得风调雨顺,万事皆无阻滞,官吏无苍梧县附逆之劣行,方能有所期盼,否则的话,只怕要十年左右。才能全境平乱。”丁一冲着丁君玥点了点头,后者便把地图收起。又有军兵把粗瓷碗摆上来,倒上茶水,看得一众中官和诸部官吏都皱眉。

    终于那中官先忍不住,向丁一开口道:“公子,小的是残缺之人,这等军略却是不懂……”边上诸部官吏听着,纷纷附议道,“是啊、是啊!晋公,下官等人又非兵部属员,这等军略之事,如何晓得?”

    丁一听着笑了起来,不懂?这些人要是懂,他倒就不来这么一出了,却指着众人面前的粗瓷碗说道:“却不是要送客,诸位千里奔波,先润润喉子再说。”众人苦着脸端起茶水,捍着鼻子喝了一口,却觉得生涩之间,倒有股甘香味道,却也润喉,不觉多喝了几口,有人一碗都见底了。丁一端着茶碗说道,“虽是野茶,却能去虚火清肠胃,诸位若是喜好,待得回京之际,京师丁家商行应已有售。”

    那中官得了兴安的吩咐,尽量是不惹丁一不快的,这时听着却就极为凑趣地说道:“若是如此,小的今年先定二百斤!”这就完全是给丁某人面子了,其他诸多官员听着,也纷纷表示自己要定一些,有人十斤,有人五斤,就礼部那两人最是鸡贼,一个说着实袋中羞涩但也要买三两回家放着以备不时之需,另一个一点也不害臊地冲丁一涎着脸道,“晋公能否赐一小包给下官?”

    他们倒也不是为了买茶,而是岔开话题。毕竟军略方事都不关他们事,一会丁一要叫他们给点意见,大家胡说一通倒没问题,要是说错了,传出去就成了笑柄。所以反正就着这茶叶,大家就开始胡扯了。

    丁君玥在边上死命咬着嘴里的肉才没笑出来,真想不到当官的人能不要脸成这样,直接讨要,邢大合却是一点也不奇怪,低声对丁君玥说道:“有什么出奇?礼部的人,教坊司那些苦命女人的皮肉钱,他们也是照刮不误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李云聪低声地向邢大合问道,他不明白丁一为什么要来这一出。而邢大合看了他一眼,没有发出任何一个音节,他同样也不明白,但他不会去问,因为他跟着丁一,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他对于丁一,有着足够的信任。

    而丁君玥则低声对李云聪说道:“闭嘴。”

    她不问为什么,不是因为她信任丁一,而是她信仰丁一。

    这时大帐里,眼看军议变成展销会,丁一很有点哭笑不得,只好伸手往案上一拍,沉声道:“休得胡言!学生教诸位来,是为卖茶的么?”紧接着大帽子开始往下扣,“生民涂炭,国家艰难,于汝等眼中,不如一碗茶?”

    一众人等才醒起,这位当年独战国子监举监子,把那些举监生说到哑口无言而归,有不少还成为了雷霆学派的骨干,和丁某人打马虎眼,看来是自讨没趣的,只好低眉垂手老实站着,等着丁某人训示了。

    “从汝启始,将某方才说过的,重新复述一回。”丁一指着那中官说道,倒不是他对这宦官有什么看法,而是刚才这一众人等里,就这中官听得用心,所以他才会指点这太监先来复述。

    皇宫里厮混到太监的中官,别的也许不行,记性绝对是不错,特别是死记硬背这一项,要不皇帝说句什么话,要是传错了,那真的出了事就大祸临头,所以那中官结结巴巴,真的大致上把丁一刚才说的,都复述了一遍。

    于是丁一点了吏部、礼部的官员来复述,哪里说得出来?丁某人立时翻脸,冲着丁君玥做了个手势,两排身披三层甲,手持白刃的军兵鱼贯而入,丁一冷声对那些官员说道:“尔等暗中附逆,欲谋不轨么?本官斩得了马顺,斩不了汝等?”

    吓得那几个官员一下子跪了下去,或是连呼“下官冤枉啊!”或是大叫,“晋公饶命!”没谁敢在丁一面前卖弄什么风骨的,这位的手黑大家都知道,何况这回南下,本来就是这位要永镇广西了,大伙来操办诸般事务,谁愿去跟丁一扛着干?

    于是丁一挥手教那两排警卫退下,喝令几个官员起来,却叫丁君玥上来,重新铺上地图,把方才的军略重新再讲一遍,那些官员两股战战,不知道为什么丁一要逼大家背下这些东西,但都知道要是这回再背不出,只怕丁某人真敢翻脸,于是无奈,只好用心去听,毕竟都是读书人出身,真要用心去背,倒也不至于背不下来。

    “教尔等记熟这军略,回京师之后,便报与诸部尚书,丁某人要如何平定广西,大略便在此处,朝中哪位要弹劾丁某的,请先拿出章程来,别和丁某人提什么风闻奏事,若无章程,胡乱弹劾的话,绝对就是侯逆在朝廷之中的支持者,广西不平,皆是此等狗官为祸,朝廷不治他,丁某的刀要治他!可听清楚了?”丁一冷着脸缓缓说道,眼光从那一众官员面前扫过,无一敢与之对视。

    说到此处,丁君玥便把一份文书拿出来摆在案上,那文书上除了方才丁一所讲的之外,下面还写着一行字:某等已尽知悉广西平乱军略,返京必告之部院诸君,若有弹劾广西军务民众而不知晓丁一平乱之略者,皆某等之过。

    下面不用说了,就是诸人签署姓名指印。

    “晋公,这……”那些官员就不肯签了,这签了下去,到时有人弹劾丁某人——别说不会,大家都知道,必定会的,丁某人要推行什么官绅一体纳粮,又要弄什么论道堂,士大夫阶层暂时因为被景帝吓着不敢叫嚷罢了,日后风头过了,难免又会再来的,到时自己不是一身屎?

    “汝等欺某刀不利乎?”丁一冷着脸挤出这么一句,又扣了一顶帽子,“或是尔等便是侯逆于朝中之援?”于是无奈,看着不签只怕等一下跟苍梧县一样,被义民出于义愤打死那就不好了,一众官员只好签了。

    “先生,为什么这么做?”杜子腾在诸多官员退下去之后,低声地向丁一问道。除了丁君玥之外,李云聪等人没有开口,但很明显他们的眼神里,也流露出同样的疑问,他们并不笨,正因为如此,才疑惑于丁一这么做的目的性。

    “我们需要宣传的力量,不仅仅是皇帝知道我们做什么,我们需要的是整个大明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现在也许看不到任何的成果,但慢慢的,它会成为一股潮流,由我们引领的潮流!”(未完待续。。)

第三章 永镇广西(四)

    事实上,不单是这些官员, 丁一在做的远远不止如此。半个月以后,连广州府的乞丐在街路边晒太阳捉蚤子,都会来几句:“他娘的,广西那边,丁伯爷听说管吃管喝啊,还发田,可怜只收良家仔……”

    丁一现时手头有田有地,梧州府城里那些被民众打死的附逆士绅和官吏给他提供了许多的良田,溃散的卫所军户,那些卫所的田地基本也是荒废的,连军兵都没有了,田地谁管啊?广西本地的盘族、瑶族是不太愿下山种田,哪怕派人教导他们,往往也是吃完种子粮又跑回山上去了,这种情况并不以丁一的到来而改变,他们的生性如此,或者说,山下的生活,让他们自卑,都是成人了,才来从头学种田。

    所以工场、军队的山地体能教官,才是他们向往的去处,因为在这些地方,他们可以和别人一起从头学起,甚至在军队里还能得到尊重而且干他们所擅长的事。于是,单就丁一现在控制的怀集、容县、梧州府城都有大量的田地没人耕种。

    只要家里有人能加入大明第一师,就可以分到十亩军田。当然,虽然不分男女,但不光要体检而且还得通过简易版本的户籍审查,证明身家清白才行。不过只要到了怀集和梧州的地界,就算进入不了军队,良家子一般是不会发愁出路的。

    不单怀集有铁矿,苍梧同样有上千万吨储量的铁矿。所以苍梧县也就是梧州府城范围内的工场,也开始铺设,而随之而来运输、冶炼等等都需要大量的人手……景泰二年的立秋以后。梧州府就象一张永不满足的大嘴,向四方八面吸收着丁壮和人口。

    “本地民众的反映怎么样?”丁一向杜子腾问道,这也是丁一所担心的问题,而杜子腾递上来的民调报表,显示了丁一的担心有点多余:一切的开始都是美好的,无论这是邪恶的或是正义的;也无论这是正确的或是错误的。

    正如千百年后的沿海,民工并没有那么多抱怨。只有年青力壮的人,才有能力长途跋涉到达沿海,才有勇气离乡背井;当时的他们没有孩子入学的问题。而努力工作并且忍受不公平的眼光,所换取的报酬,足够让他们的家人在乡村里过上体面的生活。

    只有时间,缓慢而稳定流淌的时间。才会暴露出许多弊端和激化出无法调和的矛盾来。

    至少。在景泰二年的梧州府,除了丁一以外,几乎没有一个人发现将会有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将会出现的问题,连那些没有被丁一干掉的士绅们,那些漏网之鱼,也不再呆在家中咒骂丁一了。

    华夏人习惯把银子埋在地窖里,士绅们并非没有钱。当第一个人,依着丁一的提议开办了一个被服工坊之后。过了两三个月后,他赚的钱就比以前每年收租地的所得还要多,于是,士绅们就停止了每天的例行活动:在家中暗地里咒骂丁一。

    资本象贪婪的鲨鱼,所谓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可以冒着上绞架的危险,何况不用上绞架?

    很多小工坊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他们接一些丁一的工场里的小单子,比如买上几台虎钳和丝攻扳手、铁锯,然后加工一些螺丝这种完全靠人力操做的工作,尽管李匠头的徒弟们收货时的检验极为苟刻,但货到付款的痛快,与高利润的回报,仍然让士绅们乐此不废。

    而这又衍生出了怀集的机器厂和工业标尺作坊,因为有这样的市场需求,小工坊不得不购买这些东西,否则良品率上不去他们的利润就会低许多,根本就不用丁一去宣讲,市场和利润主导了这一切。

    “先生真良相哉!”被升任为广西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的徐珵,发自内心的感叹,“若使先生治天下,则大治可期!”他看不透这其中的问题,他只为几乎每天都有新作坊冒出的梧州府,人流越来越多的梧州府,感觉到震惊。

    丁一没有说话,他很清楚流入梧州的丁壮,特别这几个月里,是些什么人。大明第一师,这几月里,仅仅招收了二十一名合格的士兵,其中还有七个是女性。而流入梧州、怀集两地流动人口,至少有近乎十万人!

    这些人是什么人?身家不清白的人!江湖人倒也罢了,里面肯定有不少路引是不对的,肯定有一些江洋大盗,而且还有举家逃债的,各地的探子,以及最为大量的就是各地的逃军,至少雷州口音和胶州口音的那数百人,肯定就是逃军无疑。

    “大治?你错了。”丁一过了良久才开口,他对徐珵说道,“我,我们,正在竭全尽力制造一个怪胎。以后你会发现,今天看到的一切,不过是畸形的产业结构,带来的短期红利罢了……算了,你读书少,跟你说不明白,总之,如果能平定广西全境,必定不能这样折腾,不然的话,最后吃亏的,还是百姓。”

    徐珵真的不太明白丁一所指的是什么,丁一也没打算让他明白。

    扶着梧州府城的城墙上向外望去,许多外来人口的居住窝棚,新生工坊,已经在城外漫延出很大的一片,十字形的主干道划分开了几个区域,到处都是喧嚣的机器声、人声、号子声……

    “捉紧本地居民的民兵训练,否则一旦有变的话,根本我们就招架不及。”丁一紧皱的眉头,有着深沉的忧虑,“记住,凡是拒绝参加民兵训练的,一律不允许进入工场,也不允许建立工坊。”

    徐珵笑着点头道:“先生宽怀,工场之中,所有梧州籍的,包括所辖县的户籍丁壮,每旬都有二天进行操练,只不过李匠头对衙门不太友善,总是抱怨抽走工人让进度变慢……梧州府里的百姓,听说不操练就不给他们去工场卖吃食,老人都会赶着丁壮过来操练的……”

    开始听说管吃管喝,民兵训练倒是没问题,但后面外地人流涌入,本地百姓发现挎个篮子去卖点吃食,都能赚不少,就不想去操练了,于是丁一也只好来了个民兵训练换取小贩特许经营证的办法。

    “你看着手下人,贪污的,不要手软,你要记住,现在不是发财的时候,你要想发财,就别在广西这地界了。”丁一看了看徐珵,突然这么对他说道,看着后者有点尴尬的神色,丁一又对他说,“不过,我会带你们去发财,你放心,只是大明的土地上,在广西这块地方,连想都不要想,你要整不明白这点,只怕……”

    “学生谨记先生训示。”徐珵是个有眼色的,马上就应了下来。

    而在大藤峡的皇帝殿里,郑昂却很不解地向侯大苟问道:“阿苟兄,现时梧州城外那么多工坊,俺等领了兵去抢掠一番,等丁某人的兵出来,俺等都入了山啦!怕甚么嘛?”他对于义军自都峤山之后,就主动和容县、梧州、怀集脱离接触颇为想不通。

    侯大苟摇了摇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笑着对郑昂说道:“你看过虎么?虎夜里落山去庄子里咬猪,一只肥猪二百斤,和老虎差不多重,老虎怎么把猪咬上山去的?它又无手,可以扛上肩。”

    “咬耳,虎咬着猪的耳朵,就这么拖着猪走,去到山里才把它咬死。”

    侯大苟这说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不过郑昂隐约能猜到侯大苟要说的意思,于是他疑惑地开口问道:“阿苟兄是说,如果这时去打梧州,就是可能被丁容城咬着耳朵拖去咬死么?”他始终还是有点不太明白。

    侯大苟示意手下满上酒,捏了几颗茴香豆扔进嘴里嚼了起来,摇头道:“谁是猪,谁是虎,不好说,我只知道,那片工场不是丁容城的猪耳朵,找不着丁容城的猪耳朵,就勿轻易去咬。再说,广西地界这么多州府,俺等不必吊死在梧州这棵树上,你看过食蟹猴,跑落海底捞蟹起来食么?不,它们很精,只是在滩头,捡那些被浪拍起来的蟹来食,它们要是下海去,就会被淹死。滩头这么多蟹,为何俺等要落海去捞梧州那个会害自己淹死的蟹?”

    郑昂这回听明白了,的确广西这么多州府,除了梧州那边,哪个州府不是义军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往往城内军兵根本就不敢和义军开战,而是龟缩某处等义军走后才敢出来。相形之下,在丁容城手头上,新附的义军不提了,光是老底子的义军,都死伤了大几千,的确,那只蟹再肥,会害得自己淹死的,何必去捞?

    侯大苟纵横广西数十年,甚至杀到湖广、广东地界去,绝对不是侥幸。

    没读过书,不见得就没谋略。

    所谓“坑灰未烬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秦始皇的焚书坑儒,欲图愚昧天下的百姓,让他们甘于接受统治。但令他始料不及的,恰恰是刘邦和项羽两个平生不好读书的武夫,坏了他基业。

    侯大苟也是不读书,却不碍他也是枭雄。(未完待续。。)

第三章 永镇广西(五)

    丁一通过向朝廷索要、鼓励士绅走私等等手段弄到的铜,已经足够多了。而这便让他生出了许多别样的心思来:铜壳子弹。不止于装备高级军官和特种小队那几十条枪的弹壳子弹,而是至少对大明第一师正规军部队进行换装的铜壳子弹。

    他现在不再只有李匠头那百来工匠,几百徒弟了,他有梧州那边上百个工坊可以输出。一旦全面开动的话,远远不是先前那产量可以相提并论的。只不过一笔帐算下来,所有成本不计,单是消耗,他储备的铜全做成弹壳,也不过只够大明第一师,打一场低烈度的遭遇战。

    一个弹壳二十克重,二万人的大明第一师,每个步兵,要上战场的步兵,训练至少打二十发子弹总是最低需要吧?特别对于走精兵之路建军思想的丁一来说;上战场每个士兵三十发子弹也是必要的吧?

    那就是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了,后勤完全零储备的情况下,每个士兵二十发子弹用于训练,携弹三十发,就是每个五十发子弹,那么二万人就是一百万发子弹。需要二万千克铜,也就是二十吨。

    事实,哪个军队可能后勤零储备?

    不过就当丁一准备扼杀自己这心思时,李匠头却提出了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方案:“先生,用鎏金之法来鎏铜行不行?”这却就是丁一所不知道的事了——鎏金鎏银是华夏自梁代就有的技术。将金末混溶于汞,也就是水银之中。形成膏糊,涂于除油除锈金属器物表面,水银挥发后。金就镀在金属器物表面。

    事实上华夏缺铜的问题,到了现代也没有解决,都是采用钢制弹壳镀铜的方法。

    “试试看,我也不知道行与不行啊!不过,要注意水银,也就是你说的汞,会让人中毒的问题。要保持通风,准备好绿豆汤、豆浆水、麻油,三者混合用。一旦发现有人呼吸困难,就口服这种三者混合的水剂……还有鸡蛋清加牛奶……”丁一很努力地搜刮着记忆里水银中毒的应对措施,但真的想不起更多的东西,这让他很少见地显得急噪起来。

    最后他一把扯着李匠头。想了想对他说:“总之。宁可不弄,你们这些大匠也好,学徒也好,千万千万,不能有损伤的,工业,是一个国家振兴的根本啊!”李匠头听着,拼命地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急急走到角落里。才抬手去抹眼泪。

    这等事,早已不知第几回了,但也正因为丁一自始至终对工匠的尊敬和重视,他实现了一件事:这么长时间以来,始终没有发生过技术泄密的问题!

    匠户啊,连军户都不如的匠户,丁容城不论是开始时在金鱼胡同,还是到容城工场,或是现在永镇云南的伯爷,对他们这些工匠,真的是没有话说。李匠头往工场行去,有徒弟迎上来看他眼角发红,连忙问怎么回事?李匠头强笑着道:“先生小题大做,说什么汞会中毒,又要备着鸡蛋清混牛奶,又要备着绿豆汤、豆浆水、麻油……”说着说着他禁不住又哽咽起来,几个徒弟也是在王恭厂里就跟着李匠头的,当官的对他们匠户怎么样大家都很清楚,尽管丁一向来对他们不错,但每每提起,相较之下,那几个徒弟只摇头低叹道:“师傅,这辈子,俺们是要给伯爷卖命卖到死的了……”

    丁一安排了工场的事体,这边却就见肥球屁颠屁颠跑了过来,一脸的担忧神色:“先生!先生!弟子劝了他好几回的了,这王汝学都不听人劝的,硬要跟着弟子过来拜……”王汝学就是王佐,丁一保举他出任南海知县的王佐。

    肥球犹在抱怨:“……这厮原叫他坐轿,他偏说什么雷霆学派讲究六艺之中,射御也是根本,硬要骑马,先生您看那边,这是人骑马还是马骑人?”丁一顺着他所指望了过去,不禁失笑。

    因为的确真的不知人骑马还是马骑人,王佐骑着一匹瘦马,明显那骑术是很差劲的了,那马边走边咬着路边的草,王佐在马上扯着缰绳,那马却不走,扯急了,那马就窜上几步,看上去真的煞是好笑。

    “你还有脸讲?”丁一伸手往肥球头上敲了一下,笑骂道,“你这厮就是故意看他笑话吧?”肥球虽说军余出身,但是身强体壮,平日又好耍戏,马术倒是可以,加上在密云前卫那边又练过一阵,跟着丁一便是又下了番苦功,若是肯指点一下王佐,也不至于这样,明显就是这厮故意看王佐的笑话。

    王佐远远也看到丁一,可这胯下的瘦马死活就是不挪步子,他也是无奈,干脆爬下了马,撩起袍裾就往这边快步走来,离着丁一数步,便推金山倒玉柱【作者恶趣味又来】拜了下去,口中称道:“下官南海县王佐,拜见靖西伯爷……”

    丁一没等他说完,往肥球后脑勺一扇,却是说道:“一堆事呢,走吧。”根本就不理会王佐,后者尴尬无比,从地上爬了起来提着袍子跟在后面,却被丁一亲卫伸手拦住,王佐急得不行,想开口叫住丁一,却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不成体统。

    但王佐在历史上能被李贤称赞的人,也是有急智的人,脑中一转就已明白了过来,为何丁一看他骑马过来还笑着在原地等他,他一行礼却就走了?必就是这称呼出了问题,却是高声唤道:“容城先生!富贵而不认旧人么!”

    果然丁一倒就停了下,转来身来似笑非笑望着他,王佐几步跑上前去,长揖及地:“学生王佐见过先生。”丁一方才伸手把他搀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却是比在京师国子监的时节,还黑瘦了几分,看来也是勤政的。

    “什么靖西伯?什么赐姓?什么永镇广西?”丁一毫不客气地训斥着王佐道,“某为何不与汝答礼?你一记挂着这等事,就全完了,以功名为念,安是我辈舍身为国之人所求?这一节,你若想不通,以后也不必来见了。”

    王佐被丁一训得汗流浃背,持弟子礼立于边上,连连称是。

    丁一背手看着他,却问道:“不要唯唯诺诺,你且说说,方才你错在何处?”

    “是,学生愚钝,细想起来,至少南海县为广东承宣布政使司的地界,来广西见先生,定然不是因为政事上干系……”王佐一时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丁一长叹了一声,却对他道:“你觉得云南的知县,有几个能见着沐公爷?”

    王佐方才为之一醒,是啊,若是论及永镇广西、赐姓封伯这一节,他小小知县,丁某人岂是他想见就见?恐怕递了帖子给门房之后,若是回一句“伯爷乏了,贵县请回”都算万幸吧?这可不是武将的封伯,永镇广西的丁伯爷跟边镇将官的封侯那是两个不同层面的概念。

    “封侯非我意啊!”丁一拍了拍王佐的肩膀,对他说道,“某等为的是这大明,为的是这百姓,区区功名,直如粪土!王汝学,你仔细听着,这遭便算了,若有下回,定惩不饶!”他训得不留情面,王佐却倒松了一口气,这说明丁一还是待他亲近的。

    其实这一点对于王佐来说,他听得不住自省,听得热血沸腾,只不过是他还年轻,历练少了的缘故。相形之下,徐珵就要比他成熟得多,来了梧州之后,徐珵从不曾称过丁一半句伯爷。

    对王佐来说,心里始终还是觉得,文人封伯,绝对是佳话;

    而于徐珵这人精来说,他绝对不会去称丁一伯爷,而是仍旧称先生,这才显得亲近啊。

    丁一之所以会对这一点大做文章,说起来很简单,如果徐珵见着,他会一下就明白,那就是:丁一在尽可能削弱雷霆学派,或者说当时密谋君主立宪协议的参与人,对朝廷爵位、官位的认同感。

    今日他们能以丁一封伯而恭敬,明日会否时朝廷下旨将丁一削职为民而离心背德?

    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谁也不知道会或者不会。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无视朝廷的官职爵位,而是以雷霆学派的组织结构,来界定上下级和服从的关系。

    丁一在梧州并没有按着景帝恩准的府第样式去大兴土木,只是把一户被百姓打死的士绅的大宅院征用了,就这么挂了个块“丁府”的匾上去,门前也没有立什么进士杆之类,更没有弄什么进士及第的。若不是这宅院之前,峙立着两排身着火红现代军服的警卫,根本就是一户占地略大些的平常宅院,看不出一丝永镇广西的贵气,看不出一点探花郎的炫耀。

    去到府前,王佐心诚意悦地冲丁一跪下磕了头道:“先生教训得是,佐错了,是被这官场迷了本心,忘了先前的大志!”

    这时却听着奔马之声冲这宅院而来,肥球将两把左轮擎在手里,领着丁一身边的亲卫围了防御阵形,亲卫之中有人吹起铜哨,宅院里响起齐整跑步声,这时巷头转出一名骑士,远远见着丁一,连忙勒住了马,滚鞍下来举手行礼道:“先生,出事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永镇广西(六)

    出的事如果放在千百年后,压根就不是一个事。这个事情的起因,是在于一颗次品螺栓和一个检验不合格的牛皮战术鞍袋开始的,最为原始的根本就是:工场里负责验收外包产品的人员——其实就是李匠头的徒弟们,把一颗螺栓和一个牛皮材质的战术鞍袋,列为次品; 而要负责回收次品并回炉焚毁的人员那里,却发现少了这两件东西。

    丁一的工场就是用这种粗暴原始的方式,来杜绝泄密,所有的良品和次品都需要回收,尽管外包加工时,作坊主是花了钱来购买原材料或毛坯的。这种管理方式科学与否、合理与否且不论,但毫无疑问,它让泄密的可能性降低了无数倍。

    于是丁一的工场就停止了给付全部款项,并且把这两家工坊列入了黑名单,告诉他们以后绝对不可能从工场接到活计,而且这件事没完,如果不能交出这两件次品的话,会以附逆的罪名,把这两家工坊告官。

    对于负责质检的李匠头徒弟来说,他们不认为有问题;对于实质上负责梧州府城安保的丁君玥来说,她所做的是马上调了两个排,各自带领着工场里的两个民兵连,直接就把这两个工坊和作坊主的家都围了起来。

    本来这事算不得什么,因为丁君玥也没有捉人,只是围起来清查罢了。若是现代,事涉军事机密,不论华夏还是欧美,通常只要不是自己干的。这当口都不会闹腾,事后怎么告国家机器那是另外的事。

    可是对于两位作坊主来说,特别是习惯于欺诈底层百姓、面对官员怎么也要保留几分体面的士绅。他们吞不下这口气,这件事的后果会怎么样他们暂时还没有考虑,他们现在是觉得工场和驻在梧州府城的大明第一师第二旅旅长丁君玥,连他们的帖子都不接,直接派兵过来包围作坊的行为,让他们在泥腿子面前丢了脸面。

    “他们打死了去交货的管家和七个工人,把尸体抬出来。说所有事就是这八个人干的,丁旅长不认可这种说法,表示一定要彻查到底。那两个作坊主就扬言要联系同年、亲友上书弹劾先生!”传令兵倒是口舌伶俐。几句话就把重点交会清楚,但明显他眼中是颇有些惊慌的神色。

    因为士绅是很习惯来这么一手的,有什么问题,直接就打死下人。然后把所有问题都推到下人身上。算是明面上的交代,也算作一种输诚的态度,暗地里再看看要付出多少代价来摆平此事。并非他们不识时务要来招惹丁一,而是他们觉得丁一故意要借题发挥搞得他们颜面扫地,并且不给他们活路,所以他们就准备去串联动用各种人脉关系来运作了。

    一个螺栓和一个牛皮包引发的血案,刚一开场就是八条人命,丁一若是刚来到这个时代的年月。听了第一反应大约就是蛮可笑的,感觉这事是滑稽、扯蛋到没谱了。但对于已经能融入这个时代的丁一现在来说。就一点也不好笑了:现代随处能搜到的原子*弹制造流程,尽管含有一些想当然和臆断的成份,但若是二战,那就是绝密。

    这颗螺栓和单兵携行装备的牛皮鞍袋,于这大明景泰二年,它同样也是一个绝密,加工出枪管、膛线等等机械部机的机床,就是从这颗螺栓启始的,如果得到这颗螺栓的人,有着足够想像力,那么,或者他就可以看出许多东西,至少从次品螺栓的质材、标准的牙距等等,就可以推断出丁一手下工场的加工精度;至于那个牛皮鞍袋,更加可以推断出丁一麾下军队,携行装备的大约重量,乃至推断出大概的行军速度等等。

    “随某去看看。”丁一对着身边的王佐说道,这件事处理得不好的话,很可能又将要与士大夫阶层发生直接的冲突与角力,那些的话,就会很麻烦,因为至少目前来说,梧州这边对于绿帆石之类的不少东西,是要依赖其他地区输送的,并没有办法做到完全自给。

    那门口摆着八具尸体的宅院,离丁一的府第并不太远,本来丁一征用的这宅院,就在士绅的居住区域之中。大约花了半炷香的时候,就看见了包围着那宅子的第一师的士兵,还有工场里的民兵连。

    对着不断立正举手敬礼的士兵和民兵,丁一微笑着在马上举手还礼,但当他靠近那宅院的门口,却就听到让他皱眉的话,大约是这家被围起来的士绅家中的家主一类人物:“老夫也是中过举的人,此刻要去求见靖西伯爷,你等为何阻拦!”

    “先生没空见你,你有什么话,对我说便是。”这是丁君玥冷冰冰的声音,“我再说一次,只要把东西找到,就没什么事。当然,你家里打死这八个人的命案,衙门的推官之类会来找你清查,那就与我无关。”

    似乎她的话愈加激怒了那士绅,听着拐棍重重顿在青石板上的声响,然后那士绅明显是强抑着怒意:“好,老夫敬你是靖西伯府的义女,这话就对你说:哼哼,沈万三可知道么?沈万三欲以私产奖赏军队,太祖是要杀他的,要不是皇后娘娘仁慈,沈万三连发配云南都混不到,直接就是杀头!靖西伯爷手下的行伍士卒,除了朝廷的饷粮,全还拿着另外一份饷粮,这事若是上书朝廷,硬要撕破脸面,靖西伯府又比老夫干净多少?”

    丁君玥正要说话,却被听到身后丁一开口道:“且住。”她回过身来要行礼,却被丁一示意不必多礼,只见丁一对着身边的王佐说道,“此事你来料理一番,多时未见,教某看看汝学得的处理政务的本事如何。”

    这时新任的苍梧知县也领着差役奔了过来,但在巷头就教大明第一师的士兵拦下,再派了人来请示丁一,丁某人很不耐烦地挥手道:“教他候着。”却对王佐说道,“如何?可能断乎?”他要看看这些雷霆学派里、这些参与君主立宪密谋的人,是否只会夸夸其谈。

    只不过丁一所没有想到的,是王佐处理问题方式。

    王佐并没有拘泥于自己是南海知县,为何被使来断苍梧县的案子。城头他称伯爷而丁一拂袖而去的事,已让他清醒过来。所以他倒也没有迟疑,抬手作揖道:“先生有所命,学生谨试之。”

    “沈荣的墓志铭你可有看过?”王佐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上得前去,就突然向那士绅问了这么一句,这让对方很有点摸不着头脑。别说那士绅,就是丁某人听着也莫名其妙:沈荣是谁?沈荣跟这案子有什么相干?

    王佐见那士绅茫然地摇了摇头,就长叹一声道:“汝居然也能中举?沈荣,便是你方才所说沈万三的儿子。”然后他背着手,开始象背菜牌一样地说出各种年份,“洪武九年,沈荣死,其墓志铭里面就提到‘……先君子游于故侍讲袁文清之门’,先君子,那么这时沈富也就是你说的沈万三已经死了;洪武十四年,朝廷方对云南用兵;洪武十五年,始定云南。按着这么说,洪武九年以前太祖就流放沈富去当时还不是大明疆土的云南?”

    那士绅颤抖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王佐却不就此罢休,犹自笑道:“沈荣死时享年七十一,若沈富犹在人世,至少九十,汝中过举?试问何朝何代,有流放百岁老人之先例?真乃以谬传谬!”说罢转身向丁一作揖道,“先生,此獠非议太祖皇帝,实为大不敬,当报有司处置!”

    “这位先生,都是儒林弟子,还请口下留情啊!”那士绅吓得拐棍也不要了,一下子跪了下去,磕头泣道,“学生不学无术故有此误,却不是毁谤太祖,绝无此心啊!先生、先生、饶命啊!”

    丁一真的是猜到开头没猜到结局,想不到王佐这样来了结这桩事。

    只不过丁一也没打算构陷这士绅一个死罪,他冲王佐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他处理的方式,挥手教士兵放那苍梧县过来,那知县倒不似士绅糊涂,拎着袍裾跑近了,就冲着丁一长揖及地口称:“下官见过靖西伯爷!”待得丁一教他不用多礼,这知县却一撩袍裾跪了下去,“学生拜见师叔,自赴任以来,知师叔孤清独立之禀性,故之一直不敢登门拜见,今日方始见着,却须补上此礼。”

    原来他在没有中举之前,应该说,是李贤没有中举之前,他曾随李贤读了一段时间的书。

    丁一哭笑不得,这关系也太远了吧?连李贤认不认这个弟子都不好说,要不这知县为何不敢上门呢?不就是因为关系不牢靠么?他此时是来断案子,还是来混脸熟的?但是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丁一也只好伸手扶他起来道:“先公后私吧。”

    他把丁君玥和那苍梧知县叫到一边,低声道:“立刻清查,去警卫营把先前跟着文胖子的那些军士找来,好好审问一番。”那些军士,都是东厂出身的,“找到东西之后,交给苍梧县,若有故意偷藏之嫌……”

    丁一没有说下去。

    “意图附逆,当斩不饶,狱中畏罪自杀也洗不掉这罪孽!”苍梧县知县就低声接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三章 永镇广西(七)

    容县在这初秋里倒是颇有一番景致,近都峤山的那一头,于县城城墙上望去,就看见一大片的枫叶,如火似血,在这秋风里教人看着,胸中平生了许多的温意来。赵辅望着那枫树,把手中酒袋的塞子,拔开之后又塞了回去。

    身边的亲兵看着不忍,劝说道:“将军,我等惯于边关苦寒,来上两口酒御寒,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您少喝些便是,这般硬生一下子戒断,谁受得了啊!唉……”其实不单赵辅,这亲兵也是喉间酒虫难受,只不过赵辅忍着,他身为亲兵,自然也便只能忍着。

    “你不明白么?”赵辅拔开塞上,如此几回,终于还是没有喝,把酒袋扔给了那亲兵,他苦笑着行在城墙上巡视,一边对那亲兵和跟上的两个百户说道,“晋公是真看不上咱们啊,不单是咱们,那几万边军,晋公他老人家压根就瞧不上眼啊!”

    他之所这么说,是因为朝廷遣人来问丁一,有那几万边军是否能短时间平乱?如若不能,就要调那边军去云南平思机发之乱。丁一当场就表态,他不需要这数万边军,从来都不需要,平定广西的军略里,并没有这几万边军的位置。

    说白了,丁一是嫌这几万边军浪费粮草了。其实不论是赵辅还是丁一都清楚,如果丁某人开口要把这些边军留下来,哪怕一年之后仍无法平叛,朝廷又会把丁一怎么样?答案就是一点也不会怎么样。甚至丁一还可能籍口石璞督广西的时节。把他布局搞乱了,所以现时这数万边军走不得,需要暂留些时日等等。

    只要丁一想要留下这些兵马。有的是籍口,但他这么回答,却就是真的不要了。

    所以赵辅当场就禀报有重要军情要告知丁一,请屏退左右。然后他就直接请求投到丁一门下:“晋公所嫌者,不外就是边军骄纵,小的不才,却担保能约束手下军士。令行禁止,必不至误事!”

    当时丁一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对赵辅说道:“你不错。可惜,别说手下军士,连你自己,也守不了我的规矩。大明第一师之中。规矩众多,你们呆不惯的,去云南吧,也许在那里,你们能一展所长。”

    赵辅却长跪不起,说他必能遵守,于是丁一就给了他一句话:“好,戒酒。二月之内,滴酒不沾。我便派教习入营,开始按大明第一师的章程,训练你手下兵马。”派教习入营,这基本就是把赵辅手下兵马消化掉的节奏了。丁一清楚这一点,并且他也清楚赵辅能理解这意思:除非你能做到约定,要不连吃掉你的兵马,我都没什么兴趣。

    若是援救石璞之前丁一这么说,赵辅肯定就搪塞两句之后退下,然后率部开往云南去了。但救援石璞的时候,山地旅那二零一团的现代军伍姿态,真的让赵辅被迷住了,他知兵,所以他一眼就看得出这是精兵!何况听着和第一旅第一团协同作战的那些边军,与石璞一同被围,之后一同冲出的边军所述第一团作战时的情景,更加让他确定,这绝对是精兵。

    而赵辅更清楚,这不过是丁一练了几个月的兵。他不单认定跟着丁一能升官发财,更加难以抑止心中的**,指挥一支如同二零一团那样的部队,能够如臂使掌、如掌使指一样,命令畅通无阻,严格执行主将意途的军队。

    丁一给兵部的回复,大明第一师皆新训之军,他需要赵辅这三千骑兵留下来,作为夜不收、冲阵骑军之用,其余边军,一概皆往云南开拔便是。兵部的批复很快就下来,同意了丁一的要求,三千军马,朝廷还是拿得出来,也是可接受的范围。

    甚至景帝还专门修了所谓的“家书”,说是“……闻前番如晋再次遇刺,鞑虏恨汝入骨,今又有侯逆之患……宜调彼等护卫前后,以策万全……”说白了,景帝深恐在广西再死个丁如晋,前布政司宋钦之死,已让他无法接受了,要再死个赐姓、赐铁券丹书的靖西伯,那朝廷真的就最后一点遮羞布都没有了。于朝廷来讲,丁一若是平乱不力,可以被夺爵、夺铁券丹书、削职,拿入京问罪都可以,但绝不能死在广西。

    但丁一却是给赵辅下了死命令:“二月之内若沾酒,你就驻守容县吧,只要某在广西一日,你不论立了什么功劳,也不得离容县半步。”所以赵辅戒酒,他投丁一门下,可不是为了长驻容县这地方。

    “还有十九日。”赵辅拍了拍亲兵的肩膀,对他和那两个百户说道,“切记,无论如何不能教某沾酒,若是某闹起来,便如上回一般,将某绑起便是,记住没有?”亲兵和百户虽然点头应了,但他们真的不太明白,投丁容城门下,有什么好的?这般的不自在。

    “这对我来说,是件很不自在的事。”丁一在图纸上画下了一笔,然后扔下炭笔,揉着太阳穴对杜子腾抱怨。

    而坐在边上的还有李匠头与其他两名大匠;柳依依和她手下的几个大掌柜;丁君玥、邢大合等军官;徐珵以及几个雷霆学派的举人,一个个都眼巴巴地望着丁一,当然,除了趴在桌子上,无聊到开始微微打呼的天然呆之外。

    李匠头看着丁一停下笔,便憨憨地说道:“先生,这个是真的弄不出来啊,您要是没个章程,咱想不出法子啊!”那几个大匠也点头道,“真是无法啊,若是那种左轮手枪的子弹,俺等试了,用钢做壳的话,倒是也能凑合;但您画的那个长杆子的枪,真的弄不出来,那机件都按图纸上尺寸,俺们几个一点点测过没差的,没打之前倒是一拉枪栓,那子弹就能退出来,可是一开火,镀铜的弹壳,打完就扯不出来了……”、“熟铁不行,会碎掉……”、“用黑火药倒不会……”

    丁一听着真是头痛欲裂,叫他画出包括尺寸的枪械图纸,他倒是没问题,但要解决李匠头说的这些东西,那就不是他所能马上给出答案的事了,就算他搜肠刮肚,最后拿出来的答案,也只能是一个猜测。

    这时丁君玥也开口道:“民兵训练里,很多人开始偷懒,他们赖在地上不起来,说什么‘您打吧,反正撑过这几天就好了’,又不能体罚,下面负责民兵训练的教官,都很头痛,不知道怎么处理……”

    “伯爷,妾身这里有几笔账是要跟夫君核实一下的……”柳依依基本是丁一身边唯一管他叫伯爷的人了,她说着那几个大掌柜就摊开账本,指着账本上的条目给柳依依看,后者就开始冲丁一询问,“办这样的交易会,往两京十三布政使司发送请帖的话,大致应该到哪一层?布政使司治所?州府?还是县城?”因为这年代的交通很不便,去到县城和去到布政使司治所,所花费的钱财和时间,那是要差许多倍了,而且柳依依不止这一个问题,“夫君前夜说的期货,收取的保证金是怎么衡量比例的?若有人当日买空卖空,那就算我们收取了交易费用,他操作的货物,该如何处置……”

    “停!”丁一无力地摊坐在椅子上,对着这一屋子说道,“我需要休息一下……”

    丁君玥无奈地说道:“可是先生,若是这个关节没法弄妥,咱们的民兵训练等同于白花粮食供他们吃喝,一点用处也没有啊!开始偷懒只有几个人,现在越来越多了,也就工场里的民兵还好些,怀集县、苍梧县的民兵,全都是这么撒赖,连原本刻苦训练的民兵,都开始学着偷懒,因为他们不偷懒的话,那些偷懒的还要在边上打趣取笑他们……”

    “先生,这要没个章程,那工场那边,俺等几个大匠都十几个徒弟就都白瞎在那里,干不了活计啊……”李匠头那边也在叫嚷着,谁也耽搁不起,要知道这些人就是丁一这边的科研小组,没进度的话,那真不如去多锻几把枪管。

    柳依依也觉得这边缓不得:“夫君啊,这要能成的话,您把梧州府当怀集那样,用粮票养起都成……”这算是利诱了。交易会和期货市场,尽管丁一只是无意间提起,却让柳依依看到了无限的商机。

    “对了,师兄,手术刀真的得给钢的啊。”天然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揉着眼睛说道,“那铁的,会有锈啊,一起锈都不敢用,没法动手术了。”她来找丁一,也不是如先前在京师一样,要丁一陪她去玩耍或是行侠江湖了。

    正事,一屋子人来找他都是正事。

    丁一感觉就要休克了,他无奈地望着杜子腾:“展之,说吧,你来是有什么事?说吧说吧,一起说吧。”杜子腾来寻他,自然也不可能是没事串门,这时节,梧州府里就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

    “卖刀的,在湖广被衙门扣了六个”杜子腾低声地说道,“卖米的,十几个人不知所踪,道上说是白莲教干的。”他自然不会管卖刀卖米的事,所谓卖米,就是半公开组织忠义社;卖刀,就是秘密核心组织天地会。

    丁一无语了,这事的确也是耽搁不得,也是要他决断。

    而徐珵还老老实实坐在一边没开口呢,恐怕也不是没事来喝茶的吧。

    丁一突然感觉,人还是做自己擅长的事比较好。比如杀人,他擅长杀人,就算只扔给他一把刀,叫他去杀一千个人,似乎也要比现在轻松——轻松得多!(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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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历国难、同行军伍、同为囚友、同受膻腥之苦——如此君臣谁可离间?忠勇丁一长在帝心;厄难处,英雄只手擎天,重启帝国篇章; 征平南北、纵横四海、降税除役、解生民之倒悬——千古良相万姓传诵!腹黑丁一汗青重墨。得志时,大明日月旗扬,汉人热血烧燃!重启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启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启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