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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洚晓     重启大明txt下载     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伤别离(三)【月票还债】

    “你自己看着办。”丁一看着英宗,对他说道,“我觉得真按这份立宪密约来办,这大明能延续的时间会更长一些,这个问题我们在南宫就讨论过。”他顿了顿,却说道,“把它给你,对整个大明也好,对天下也好,不见得是好事,不过,我不想你被胁迫,你可以后悔。不过后悔之前,你要想想,百多年后,如果你的子孙里,出个喜欢练丹修道的,几十年不上朝;出个喜欢干木匠活不爱当皇帝的;出个喜欢勤政,比太祖还勤勉,可偏偏没能力的……”

    英宗笑了起来,冲丁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说下去。

    但丁一并没有停下,反而对英宗说道:“等四海大都督府的舰队列装上舰炮之后,我会去美洲,去非洲,甚至去欧洲,打下一片疆土,就用这种法子,在海外建立据点,我相信百年之后,这些海外的据点会成长起来,如果你的子孙不争气,被女真人破关而入,若能逃出海,大致还是可以在海外建立流亡朝廷的……”

    “我相信你。”英宗截住了丁一的话,而且重复了一次,“我相信你。”

    这倒让丁一感觉有点负担很重,不禁摸摸鼻子对英宗说道:“这东西你最好还是跟内阁和诸部商量好了再弄,如果要弄这东西,那些免税的政策,一定要革除的,不然这国家玩完是必定的结果。”

    英宗点了点头,丁一便起身道:“娘娘年纪大了。有些东西她说什么,你听过就好吧。我去清宁宫跟她辞行,然后明天就走了。石亨、曹吉祥要不要在我走的时间。把他们也带去广西?”

    “不用。”英宗也站了起来,很肯定地对丁一说道,“我不想让你背负骂名,而且,他们闹腾不出什么来。”在石亨可以不经通报带人入宫,然后要他封心腹为指挥使那种情况下,最后石亨和曹吉祥都被英宗弄掉了。别说现在这不受要挟的情况,英宗是有足够信心去解决这问题。

    “我走了。”丁一对英宗这么说,就象对一个朋友辞行。

    “我送送你。”英宗笑着这么说。就象送一个朋友远行。

    出到了乾清宫门口,丁一便回身道:“总须一别的,到此便好。”

    “保重。”

    “保重。”

    接近正午的阳光洒下来,在两人的身上。头脸上。冬日里的阳光,有着格外的温暖。

    于谦、陈循等重臣,便看着年轻的皇帝,年轻的丁一,在阳光中,灿烂而真挚的笑意。

    也看见在那笑意里有着浓浓的离愁,不加掩饰,尽在眉眼之间。是挚友的不舍。

    只不过当丁一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英宗望向于谦等人时。尽管脸上仍有笑意,但已不是方才那种发自于内的情感,而是君王的宽厚:“众卿久候。”他点了点头,然后就行入乾清殿里去,并没有教于谦等人随他入内,因为他是皇帝,这不是皇帝该做的事,这不是皇帝该说的话。

    又过了一阵,太监夏时才抱着拂尘出来,高声道:“爷爷有旨,宣于谦、陈循……等,入内见驾!”

    “臣遵旨!”在景帝面前,于谦是被称先生而不名的,但在英宗面前,他就没有这种心理优势了,在随着太监引领入内的过程中,于谦突然之间,有点失望,他望了一眼陈循,慢慢地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这位被丁一说动的首辅,也许最后的结果,不是陈循所想要的。

    乾清宫里的君臣奏对,丁一已将之抛诸脑后,如何去引导这个老大帝国走向立宪?想一想丁一都觉得是很恐怖的事,如同广西一样,因着“侯大苟”的存在,把一切旧的阻力一扫而空,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推动工业化的进程,那是丁一可以实现的事。但这种方法是不可能推及到全国的,一旦推及到全国,会有什么样的情况,对于丁一来说那是很清楚,完全去打破一个旧世界的前提,是有能力去建设一个新世界。他的手下并没有一支足以控制整个华夏的军队,更没有一大班优秀的小伙伴——这年头又没法输送去西方留学学习先进的知识是吧?西方还比大明落后好么?黑暗中世纪大约在这一年的西历年过完才算完;更别提北边那罗刹的援助了,丁一隐约是记得,俄罗斯此时还在蒙古人奴役下。

    而且广西在这年头是一个落后的地区,广东也不例外,所以丁一折腾吧,倒也没多大的问题。要放湖广试试?试试在湖广弄个“侯大苟”出来灭杀顽固地主豪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各个地主豪绅必定会联合起反抗。

    纸上谈兵也许有千种办法,实际操作丁一敬谢不敏,他宁可回两广去玩自己,凭着渐渐壮大的大明第一师,还有海外基地和舰队,在两广推动工业化,在海外霸据殖民地,通过高利润来诱使士绅阶层加入工业革命,不论华夏是什么政体,保证科技和工业的先进性,避免内战,避免被侵略,避免大屠杀,就是丁一初期的目标,至于重启整个大明,丁某人迈出了第一步,而他暂时就把后面的步子,留给英宗和于谦去经历了。

    “随某来。”一袭白衣的丁一,去到奉天殿外,对着曹、石和其他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这么说道,能一句客套的话也没有,因为没有必要了,丁一有着绝对的把握,不用去看这些军将的面色。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就是碾压,这是丁一为什么谋划数年的原因。

    “山地特种大队归建。”丁一很随意地对身边跟着那队龙骑兵说道,马上就有人奔出去找文胖子传令了,而丁一想了想,又开口道,“利刃大队归建;命令朱动,率安全衙门南下人员,至天津码头与安西都督府特遣队换防,特遣队一营进驻金鱼胡同,其余入驻大明第二师,归杨守随节制。”

    他会孤身进入宫中,是因为有着内应和布置,而龙骑兵营交给英宗之后,丁一必须为自己准备一支可靠的警卫力量。

    “总宪……”边上那些都督、佥事,又不是菜鸟,都是勋贵出身的老行伍,什么事该听,什么事不该听,那是分得极清醒,象丁一在吩咐手下如何调防的事,他们就不愿意听,因为听多了,到时一旦出了什么事,自己难免就被陷进去。

    做到都督、同知,都是有身份的人,当然,明朝的武将不比唐代藩镇,这些都督、同知甚至也比不上石亨、曹吉祥手握兵权,但什么叫有身份?进士外放了,去到地方,只要不是附在府城,那么七品的县太爷就是百里侯,就是那县里百姓眼中的青天大老爷;说起知县还远了,便是一个举人,在县里都是有身份的人;一个秀才,在乡村里,一般地痞都懒得去招惹他。都督、同知这样的人物,都督是正一品,同知是从二品,再怎么文贵武贱吧,爬到这步也不简单了,他们哪里容易被不明不白陷进去?

    连石亨也压着火气低声说道:“总宪,下官不如先在这间候着?”

    “侄少爷,这等军机要务,奴婢怕是不太合适知晓……”曹吉祥这会也小意地说话,全然没有先前的嚣张了。刚才上阶,英宗倒是示意他在身边侍候,这让曹吉祥以为,也许自己可以越过刘永诚那老东西,望着司礼监的位子,但谁知一退朝,英宗就教他去听丁一使唤,结果就和石亨他们同被变相拘在乾清宫外,他算是明白了,这时节,自己的前程,还得在这位容城先生身上。

    “学生已然卸任,总宪之类的说法,请莫再提。”丁一含笑对那些都督和石亨如是说道,其实官场不见得辞了官就不能这么叫,只要不是犯错削了职的,正常致仕的话,出于尊重或是以前老部下,照着这么叫也没人说什么,毕竟做过这样的官,又是退休嘛。但丁一却是说得很认真,“直呼吾字便可。”

    又转身向曹吉祥问道:“公公这是从何算起?”

    “奴婢受王先生教诲,方有当日之富贵,侄少爷称王先生为世叔,奴婢自然是如此称呼!”曹吉祥说将起来, 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似乎这事全然是天经地义,王先生当然就是指王振了,这时节英宗复位,自然也不避忌说起王振了。

    丁一听着失笑,也懒得去跟他们计较,只是对他们说道:“学生明日就要回广西,这京师防务总归不太放得心来,故之教诸位过来,讲习一下京师的军伍事宜。”这时李云聪已带着利刃大队的指挥排,文胖子带着山地特种大队,跑步而来。

    “云聪,你带指挥排,护送这几位大人,去团营选兵。”然后丁一对那些石亨和曹吉祥与那些都督、同知说道,“时间有些紧,诸位去团营,选五百精锐军兵,亲自下场指挥也好,委任心腹指挥作战也好,都随你们,将兵是能耐,将将也是能耐嘛;之后去大明第二师,那两个龙骑兵营中,你们选三十人,随学生入关的一千骑兵,也选三十人,就以这六十人对阵你们选的五百精锐军兵,看看结果如何。云聪,就这么去办吧。”

    曹吉祥和石亨对望了一眼,两人面上却有得色,丁一要杀他们一个下马威,这个他们是知道的,问题五百对六十?要知道团营可是有好几万的部队,当真只挑五百人,就算对上五百鞑子,也不见得就会落下风!丁一的兵又能强到哪去?五百骑二千铁蹄,踏都把那六十人踩成肉酱!(未完待续。。)

    ps:  一会还有今天最后的一更。

第六章 伤别离(四)【月票还债】

    当下曹吉祥和石亨两人脸上却就有了期望的神色:“敢问晋公,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虽然丁一说别称总宪,他辞了左都御史的职,叫字便好,但这时节的丁一,有几个人敢称他字?其他都督、同知,也纷纷跟着打听,“是啊,还请晋公明示!”

    丁一招了招手,示意李云聪把军用水壶递过来,喝了一口水,方才开口道:“若是你们那五百人能赢,这京师的军务,学生明日离京之前,圣上有垂询起军务事宜的话,学生当奏知皇帝,建立京师军区,以石侯为军区之首领官,以曹公公为监军,以诸位为骨干,自此北直隶军务事,便托于诸君。”

    虽然英宗不一定会问丁一,丁一说了,也不一定英宗就会同意。但这不过是逻辑上存在的假设前提罢了。这时丁一边上站着的,都是宦海成精的人物,谁不知道英宗必是会询问丁一这相关事宜?谁不知道,只要丁一提了,英宗是必会听的?这可是奉天殿上,皇帝从龙椅起身,走下来五次挽留的丁容城啊!

    听着丁一这话,石亨和曹吉祥当真跟打了鸡血一般!若真如此,他们就可以踢开前头的于谦和御马监太监刘永诚了,北直隶兵权尽在手中。而且想来丁一不至于骗他们,抛开丁某人的信用不提,单就利益而言,无论是于谦或是刘永诚,都是景帝下令掌团营的,如今英宗复位。也的的确确不太可能还由这两人把掌兵权!

    “奴婢遵命!”、“末将领命!”石亨和曹吉祥便肃立如此答道,其他军头也脸带喜色,纷纷表示一定尽力去办。而石亨又生了个心眼。他害怕这输赢是事先定好了,所以紧接着问了一句,“晋公,这操练胜负以何为凭?是以军阵齐整,还是换上木刀木枪,包裹石灰,做实兵对战?”

    “和鞑子冲杀。用什么武器,就用什么武器。”丁一很平淡地说道,“参战五百人。你们要给他们说好了,活着上了场,不一定能活着下来。无论是龙骑兵营那六十人,还是你们选的五百人。都一样。”

    这时石亨就脸有喜色。却向丁一说道:“晋公,末将有侄彪,素能战,现守大同,日前有书信来,回家省亲,应在今明就能至京师,这兵演可否留置明日?”甚至他还为了表白自己并没有什么小心思。“末将现便修书一封,烦请晋公麾下勇士送至大同。催其速来京师,可否?”他不是要派自己的亲卫去,而是说由丁一派人去送信,也就是说他不想搞什么鬼,是这侄子的确是将才,来了石亨自恃更多几分把握。

    丁一听着,笑道:“有何不可?尔等可还有精锐军将心腹在外?若是今明两日能至京师的,皆可召回参与兵演。”因为大明向来就是有家丁这样的存在,所以丁一这主张,对于这些军将来说,也算是比较公平的,野战就是家丁随着主将冲阵,向来如是。

    于是不单石亨,其他军将也纷纷表示:“晋公果是正人,惜公将离京远行,使有公在中枢,是行伍大幸。”因为丁一很体谅他们,并没有拿条条框框的话来套,而是按着现时军队实情,允许他们去招家丁心腹来参加兵演。

    一时间有人取信物,有人和石亨一般修书写信,丁一叫来文胖子:“派一个班,按着他们的章程,把话传到,把信送到,不得有误。”文胖子堆着笑脸领了命叫了战士过来,仔细复述了那些军将的话,取了书信、信物,便出宫去传信了。

    倒是曹吉祥始终没有动弹,等得大家都把信物、书信弄妥,他却向丁一说道:“侄少爷,奴婢求侄少爷看在王先生的份上,借一步说话。”他专门提起王振,又是低眉顺眼地苦求,丁一便也点了点头,教李云聪领着利刃大队指挥排、山地特种大队,先护送着石亨和那些勋贵军将,往大明第二师的营盘去了。

    “曹公公有什么话要对学生说的?”丁一有点好奇地问曹吉祥到底要借一步说什么话?

    听着丁一的话,曹某人没有回答,只是撩起袍裾当场拜倒,趴在丁一脚前就叩起头来。

    那是真叩啊,“咚咚”作响的,丁一真有点受不了这个,弯腰把他扯了起来,谁知道一放手这曹吉祥就跪了下去,磕起头来。

    “好好说话,要不就滚蛋。”丁一伸脚勾住他额头,没好气地对他这么说了一句。

    曹吉祥听出丁一语言里不快,也不敢再磕,依旧跪在地上道:“奴婢求侄少爷怜悯,教奴婢的孩儿曹钦、侄子曹铉、曹铎,进容城书院读书,不论是去关外的京师书院,还是去广西梧州,或是去容城都无妨的,只求侄少爷开恩,收犬子和两个侄儿开蒙读书,教他们学学做人道理……”

    丁一看着跪在脚前的曹吉祥,倒是颇有点动容,因为曹吉祥这个太监,可不是王振那样的军事负分白痴,这厮倒是有能力的,早年他作为一名宦官将领活跃在西南方向的战场上,特别是正统四年,作为黔国公沐晟的后援监军,带领从湖广内陆开拔来的军队作战。以当时的战绩来说,这厮于军事方面,是有一定的才能。

    而且曹吉祥所说的儿子,不是干儿子,是嗣子曹钦。他入宫以前,就有家室,所以阉了并没有绝后,这也是历史上他造反的一部分原因,他有儿子嘛,造反成功的话,这天下是可以传下去的。

    这厮向来是极倨傲的,因为有实打实的战绩嘛。他本来是依附王振,但王振倒了台,他仍还能掌团营,也是因为的确是有战绩的原因。但这时为什么会突然来求丁一给他三个名额,让他送儿子和侄子去读书?

    丁一根本就懒得去推敲曹吉祥要干什么,这厮总不至于无钱去请先生,给他儿子、侄子开蒙吧?大约就是想和丁一扯上关系吧,丁某人怎么会去招惹这货色?能打仗?丁一现时手下就不缺能打仗的人!王越、朱永两人,本就是史上的名将,经过丁一调教之后,放出来绝对是能当得起一方大将的;杨守随这书香世家出身,虽是丁一在史书上不曾听闻,但随着丁一赴关外、战云远,此时也绝对当得将领之职——其实丁一不熟历史,这杨守随,原本历史上也做到工部尚书的人物;杜子腾和陈三更是不消说,这两个原本在史上无名、埋没在卫所里的人物,经过丁一的培训,在实战之中成长也是极快的;退一万步只要过多几年,丁君玥、吴全义此时还嫌有些稚嫩,但假以时日,他们那批学生生成长起来,丁一会愁没有打仗的人材?

    一个良好的军官团培训机制,最多再过五年的时间,无论是军官团还是参谋团,基本都足够的储备人材,在实战之中通过磨炼,丁一绝对不用在这方面发愁,但是内政方面,除了万安、刘吉、徐珵这几个历史上的大奸臣,真的还没有什么出色的人选,国子监那批追随雷霆学派的举监生,热血是有,对丁某人也忠心,但要说起才能,真的就没有很出色了。

    如果曹吉祥的长处是政府部门的方面,丁一还会考虑收他几个子侄进书院,也算结个善缘,会打仗?那就真的太谢谢了。“不是太方便啊,曹公公。”丁一收敛了笑容,却是有些冰冷地这么对他说道,“只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抱歉。”

    但是曹吉祥并没有大怒,也没有再死缠烂打,却是抱着丁一的靴子,捏着袖子擦了上面的浮尘,向丁一说道:“侄少爷说不方便,那奴婢也不好教侄少爷为难。只是奴婢本就是在王先生手下办差,现时王先生不在了,圣天子又复了位,奴婢求回到侄少爷身边侍候,为侄少爷当个管家自然最好,若是不行,花匠、洒扫奴仆也可,只求回到旧主身边,奴婢便是今日死了,也是情愿的!”说着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虽说残疾,但也是一个大老爷们,还是掌着团营手握兵权的人物,平时还很傲倨的性子,就这么抱着丁一的靴子,放声大哭起来,丁某人一时之间,真的就有些不忍,虽知道这厮不是好人,但毕竟谋反的事他还没有做出来嘛,丁一会厌恶他,但总不能以人没有做的事,来给他定罪吧?

    “行了、行了,起来,好好说话。”丁一皱着眉头,弯腰又把曹吉祥扯了起来,“别再弄了,若还是又跪下来,还是哭哭啼啼的,学生立马就走,曹公公你自个慢慢折腾,学生可就恕不奉陪。”

    曹吉祥拼命点头,只是一时还止不住眼泪,在那里抽搐着,丁一不禁叹服,这真是人材啊,早生了几百年,要晚生几百年,怎么也能混个小金人——这不是干嚎,是真哭啊!说哭就哭,情真意切得不行!

    “奴婢只求跟着侄少爷,鞍前马后,刀山火海,在所不辞!”曹吉祥勉强收住了泪,带着哭腔,却是仍旧这么哀求着,“若是侄少爷怕跟爷爷禀奏不便,随便给奴婢安个巡检、采珠什么活计便成,反正只教能让奴婢跟在您身边,立时死了也情愿!”

    丁一就郁闷了,自己怎么跟奸臣磁石一样?先有徐珵,后有万安、刘吉,现在还来个曹吉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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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伤别离(五)

    反正曹吉祥感觉跟豁出去了一样,不管不顾,不要脸不要皮就这么整,丁一觉得这样很不好看,场面很尴尬,于是也只好对文胖子说:“趁着现还没撤出皇城,你寻个中官去给皇帝禀报一下,说是我有事面圣。”

    谁知曹吉祥在边上主动道:“奴婢有出入宫禁的腰牌,不如奴婢自己去和爷爷求讨一个差事?奴婢只求跟着侄少爷,却不是要教侄少爷为难的。”这简直就是忠仆的做派啊,真是任谁听着都挑不出毛病来。于是丁一无法,也只好苦笑着派文胖子跟着曹吉祥前去,教文胖子把这来龙去脉,跟英宗禀报清楚。因为涉及的不止是曹吉祥,还有其他的中官,例如加入天地会、忠义社的冲锋队那些已暴露了身份的内侍,宫中他们肯定是呆不下的。

    然后丁一便向清宁宫而去,这时节还没到中午,清宁宫左右前后的通道,被御马监那上百手执长枪的内侍围着,肖强领着那些被丁一两颗手榴弹炸到亡魂的刀盾内侍,就守在宫门口,而屋顶上还有七八个山地特种大队潜伏入宫中的战士,手持弓箭守着,清宁宫外有着几具中箭倒毙的尸体,都是穿着内侍服饰,明显是想要突出围去,而被屋顶上的山地特种大队军兵射死的。

    丁一到来的时候,残余的刀盾内侍几乎已经连宫门口都没法把守住,肖强倒也算有些应对的法子,把清宁宫里的桌子椅子都搬到宫门口来。堵在大门的后面。原本那厚重的门板,没有撞木,是很难弄开。但奈何那伙手持长枪的御马监内侍,跟打了鸡血一样,不单不断地三五成群,把长枪往那窗户里捅,而且还把清宁宫的正门、侧门都不知用什么东西砸裂了。

    看见丁一过来,那御马监的太监就过来行礼,丁一问了一下。才知道他们居然是把带着沉重底座的铜龟抬起,当成撞木把那大门撞裂,也不知道是怎么拖上去的。问他说为什么没接着撞?答曰:“那劲头过了,小的们没气力抬它起来。”话是实诚,但丁一听着,真是忍笑忍到肚皮痛。

    这班真是疯魔起来不是人啊。还没等丁一感叹完。就听那太监又禀道:“先生,奴婢原本是要点火的,可是层顶上面那几位爷不让啊!要不天没亮都攻下来了!”丁一听着真的当场后退了一步,被吓的,火攻啊,这可是清宁宫,这厮想把清宁宫一把火点了?就丁一也没这么大胆子啊,万幸他留了八个潜伏的山地特种大队军士在这里。要不真要一把火点了清宁宫,不说烧死太后如何史册如刀吧。单凭她是丁一的义母、英宗的生母,这么硬把她烧死,也许别人干得出来,反正丁一的性子,是下不了手的。

    “皇宫不单是皇家的,也是华夏的,能不损坏还是不要损坏为好。”丁一强笑着安抚这曹太监,又对他说道,“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你们之中,若是愿随我南下的,到时不论允任军中,还是到地方任事,都是堂堂正正男儿,可明白么?”这话在夜里入宫时就说过一回,但这人不知道是心中奴性太重还是怎么回事,就是记不住,丁一不得已又重复了一次。

    那曹太监听着,跪下磕了头道:“是,奴婢记在心里,时时不敢或忘。”话一出口,方才想起不对,却苦笑着向丁一恳求,“奴婢是他们面前,自然不丢了先生的体面,只是还请先生开恩,容得奴婢有侍候之荣。”

    丁一听着也是不禁无语,这是自求为奴啊,为奴是一种光荣,至少面前这曹太监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此时丁一也没有心思和他扯这个,这边还在攻打清宁宫呢,实在是不可能在这里跟他讲人生而平等之类的东西,只能点了点头道:“便随你吧。”

    看着丁一走近,屋顶上那些山地特种大队的士兵便跃了下来,丁一不在意,他们却是在意,文胖子再三叮嘱过的,万一这些执长枪的内侍里,有个把抽了疯还是原本是太后死忠,一会丁一走过来,在背后来一枪怎么办?

    所以他们分开那些内侍,喝令道:“天字一号分舵,按冲锋队列队!”这是教那些内侍停下手,按着冲锋队的编制,要站出整齐的队列是不能,但至少一拔一拔分开,也好防止丁一过来时有人下黑手。

    丁一在那曹太监的陪同下,拾阶而上时,却就感觉这姓曹的,简直就是个破坏狂。此时宫殿下面的台阶、道路,两旁那些的栏杆都是雕刻精美的,结果这一夜过去,此处也没用热火器,那栏杆就多处崩坏,看得出是被撞裂的,身边那曹太监就低声禀道:“小的们拖那铜龟过来时,那底座太沉,有几回吃不住力,就撞崩了……”

    这时节是不好说他,要不丁一真想问他:边上树木有的是,你们不会找把斧子砍一株下来么?那不比用沉重铜龟来砸有效率?再说搞破坏就搞破坏吧,问题是搞了破坏,还是没攻下来啊。

    那七八个山地特种大队的军士过来,倒是按着战场纪律没给丁一行礼,只是叫了一句:“先生。”就分散在丁一身侧,预防着可能出现的攻击。对于他们的作战素质,丁一倒是很为满意。

    “这一夜,同志倒是士气高昂,你还是做得不错的。”丁一冲着那曹太监如此说道。

    后者听着,却就说道:“全凭先生神威,奴婢使了人过去打望……”然后一会就有人回报,丁一到乾清宫,已将皇帝身前卫士都收服了;一会又人来报,英宗到了奉天殿,已坐上龙椅,正受百官朝拜。所以清宁宫这边的内侍听着,“……都使唤出吃奶的气力来报效先生,便是粉碎了身子也不悔的!”

    丁一笑得有些牵强,因为这一夜,战略目的是达到了,但着实有许多画风,和他预料之中的,是完全不对。例如景帝最后那护卫部队里的小头目;景帝儿子朱见济贴身的宫女里,就有数个是丁一埋下的潜伏人手,根本就都没有用到。

    而这御马监的内侍,以为被发展入天地会、忠义社,这些人怎么也有一点觉悟吧?这社会都逼得他们要不就是从小被送进宫来阉了,要不没活路把自己割了,按说对这社会体制,该是怨气很大,才会加入天地会和忠义社,来干这一旦事败就杀头灭族的事才对啊!

    不是,看着这曹太监,他完全就是换主子的感觉;走近那按着冲锋队列队的内侍,丁一刚开口说了一句:“大伙辛苦了。”便见一队队地跪拜下去,口称,“奴婢等愿为先生效死!”、“跟随先生,万死不悔!”

    不过这当口,丁一再苦涩,也只能强笑着一个个扯起来,拍着肩赞许着,毕竟这一夜,这些人都是舍了命来做事的,不论他们觉悟高低,就凭这一点,丁一也不可能在这时来怪责。

    行到了清宁宫门前,丁一整了整身上的儒衫,朗声道:“肖强,你要阻我见义母么?”

    清宁宫里,太监肖强本是不愿开门的,因为清宁宫里也就余下十来个刀盾兵,门一开,那里还守得住?他甚至还对孙太后说道:“娘娘,后门那些贼子还在逞凶,前门他们现时列阵,没有堵着,不若搬开桌椅,奴婢护着您冲杀出去!”

    “开门,快些迎如晋入内来。”孙太后冷冷一笑,却是对肖强说道,“如晋来了,哀家还用得着在意那些猢狲么?”

    肖强听着苦笑,不知道这孙太后是被吓糊涂了?还是虽然保养得好仍如四十左右,但终究是五十出头的人,脑袋不灵光了?这些她口中的猢狲,不就是丁某人指使而来的么?他十分无奈地开口禀道:“娘娘,那些贼子,却就是丁逆的……”

    “掌嘴。”孙太后摇了摇头,微笑着对肖强说道,“你这奴才是活得不耐烦了?哀家的义子,也是你敢说嘴的?看你这一夜忠忱王事,掌嘴十下惩戒,下不为例。”

    肖强无奈,只好自己抽自己十记耳光,“啪啪啪”那是不敢留力的,直把自己脸颊抽得通红。却听孙太后又开口道:“好了,开门,教如晋快入来护驾吧。”

    到了这时节,肖强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招呼那十来个还能动弹的刀盾内侍,把桌椅搬开,又艰难地下了巨大的门闩,打开被撞出裂纹的正门和侧门,对着宫外的丁一说道:“娘娘有旨,宣如晋少爷入内护驾!”

    不单是肖强自己觉得不是滋味,连宫外那些执着长枪的内侍,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宣丁一入内护驾?打了一夜,如今自己这些人成了逆贼,丁容城是大忠臣?这叫什么事?幸得那曹太监倒是知机,连忙对那些内侍喊道:“打起精神来!先生亏侍过谁?”

    这得说丁某人于此大明景泰年间的信用,还是很管用,硬生生靠着刷脸,把这些手执长枪的内侍心中疑惑压了下去。清宁宫里孙太后一副的泰然自若居于上座,面对乱军,她没有站出来,不单单这不是她所长,更因为没有必要,她就不相信这些作乱内侍,能伤得了她分毫。但面对丁一,她却有绝对信心,把握于指掌之间!(未完待续。。)

第六章 伤别离(六)

    此时太阳已近中天,丁一袖手立于乾清宫外,却也笑了起来,只对身边八个山地特种大队的军士说道:“汝等四人,留在后面,帮曹公公约束队伍。”又对另外四人说道,“便在这些同志之中,每人选上四人,随我入殿。”

    这八名军士虽是中官出身,但都是经过大明第一师的操典训练,对于丁一的命令,并没有去问为什么,而是马上就着手执行下去,而那些执枪的内侍,也很快就从刚才的狐疑之中,转向对那十六名被挑选出来的同伴羡慕。

    当那十六名内侍手执长枪,在四名军士带领下,护卫丁一身边进入清宁宫,外面那些执枪内侍,已无人去理会刚才肖强为何说宣丁一入内护驾了。孙太后这一手离间,不可以说不狠,换成别人,搞不好那些御马监的冲锋队生了疑,真的可能就兵乱了,没有纪律的部队,是很脆弱的,要不然为何现代军队没有营啸这个概念?部队最为关键的,就是纪律,没有这个的话,也许临阵打顺风仗时如狼似虎,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那说散就散。

    但对于丁一来说,不单靠着刷脸压了下来,而且通过在这些内侍里选拔骨干的方式,不单是转换了焦点,而且这些内侍之中,有人随着丁一入殿,对于御马监的冲锋队来说,他们也就有了参与感,感觉丁一是跟他们在一起的。丁一算是很好的见招拆招,平息了孙太后的离间企图。

    “如晋。这一夜可是苦了你。”孙太后坐在上首,却是眼中透出慈爱,望着丁一这般说道。“哀家便是知晓,只教有如晋在,这些贼子是作不了乱的。”她就这么闲闲地说着,手上还牵着一个小孩子,那孩子四岁上下的模样,很乖巧地站在一边。孙太后又笑道,“怎么?如晋伤得很重。见了哀家也请不了安么?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终须拜天拜地拜父母!”

    丁一笑了笑,撩起袍裾拜了下去:“一给义母大人请安了。”这时他身后些军士和御马监的内侍。习惯性就要跟着跪下,丁一却向后一摆手,“慢!令在身,枪在手。不得行礼。以注目凝神致礼,以示敬重便是。将军不骑白马,汝等要害死娘娘么?”后面这一句,完全就是为了把前面的话合理化。

    孙太后听得面色一变,这是丁一在向她表明自己不容越过的底线了,也算是一种示威。

    在这个年代来说,别说见皇帝、太后这等角色,一般草民见官。下级拜上级,直视之。都是极为无礼的表现。朝参之时,进宫觑见之际,如果没有皇帝、太后开口:“抬起头来。”那只能是低头的。当然,称先生不名的于谦、动不动喷皇帝一脸口水的李贤这等角色,想来是不在其中,但终归是极个别的高官啊。

    这些内侍,对孙太后来说,就是蝼蚁一样的角色的,丁一居然教他们注目凝神,也就是瞪着孙太后,算是行礼,这绝对是挑衅了。并且丁一为了合理化自己的命令,最后加上那一句将军不骑白马,更让孙太后清楚,丁一是在暗示着现时的处境:将军什么时候不骑白马?便只有在两军对阵之前,为了防止引起敌方注意,方才有将军不骑白马的概念啊。

    孙太后没有动怒,对于她这种宫斗之中的绝世高手来说,这真的算不了什么,只是有点突然罢了,她甚至还微笑着冲丁一身后那些内侍和军士点了点头。不过她就没有叫丁一起来,却是拉着边上那小孩子的手,对他道:“你这孩子,日日念着那英雄的三叔,如今你三叔不就在眼前,却也不叫你叫上一声?”这个小孩,却就是被景帝废了太子的英宗儿子朱见深了。

    朱见深面上有些惊吓的表情,但他望了望丁一,犹豫了一阵,却结结巴巴地向孙太后问道:“三、三、三叔不、不、不、不乖么?怎、怎不叫三叔坐、坐、坐下?”他是被景帝易储吓得结巴的,但这人是聪慧的,历史上为于谦平反,复代宗帝号;也颇为诙谐的弄出所谓《一团和气》图;当然聪明人干起坏事来,也就更加可怕,西厂和传奉官也都是这位弄出来的。

    不过他此时冒出这么一句,孙太后却就被呛住了,要说四五岁的孩子,有什么机心,颇有些说不通吧?于是她也只好无奈地对丁一说道:“起来吧,你也是为了国家,一身的伤创,坐着说话就好。”

    丁一起身坐定,看着朱见深,却冲他挤了挤眼睛,把朱见深逗得笑了起来,这小孩在宫里,对他不好的,自然是没个好脸色;对他好的,便是把他当主子,哪有人这么跟他戏耍?丁一看着这小孩子一对眼睛颇是灵动,却也觉得趣致,便向他招了招手。

    孙太后是全然没有料到朱见深会为丁一说话,她都不知道万贞儿这朱见深唯一在宫中的倚靠,全然就是丁一的脑残粉,朱见深平日里,听着的就是丁一如何如何利害,在万贞儿的嘴里,英宗能留在南宫,朱见深能留下性命,全是丁一的功劳。

    故之朱见深小小的心灵里,丁某人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特别有一回宫里内侍欺负他,他冒出一句:“待孤、孤、孤的三叔回、回、回京师来,必教训你、你、你、你这欺、欺、欺主的奴才!”那内侍是听过丁某人凶名,一时之间愣被吓住,讪然退下了。在此之后,朱见深更是视丁某人是自己的大靠山。

    所以孙太后更加没有料到,朱见深见着丁一冲他招手,竟鼓起勇气,挣脱了孙太后的手,一下奔向了丁一!丁某人一把将这小孩抱起,却用胡子去扎他脸,把朱见深逗得“格格”笑了起来,赖在丁一怀里,却不肯下来了。

    “见深,你那万姐姐生病了,不如教人带你去看她?”孙太后强笑着这么说道,本来朱见深就是她的筹码,没有想到,这小孩竟这般跑掉了。别说她对朱见深有多痛爱了,历史上为何朱见深迷恋万贞儿?不就是在深宫之中,只有万贞儿看顾着他么?

    孙太后当初立景帝,就是为了景帝好控制,这是很明显的事,就算英宗还归,景帝羽翼已成,她无法说服景帝把位子还给英宗,但至少她能护着朱见深吧?景帝就是废太子,总归不可能把她这两朝太后杀了吧?

    事实她就没护着朱见深,要不这小孩为何会被吓成结巴?很明显为了防止和景帝起冲突,她是没有去理会朱见深的。而这个时候,把朱见深接过来,只不过是作为一个政治筹码罢了。此时说起万贞儿,自然也是同样的原因,尽管她不是十分清楚万贞儿和丁一的关系,但她却知道,朱见深对于万贞儿的迷恋。

    “三、三叔你快、快、快教万姐姐好、好、好起来!”朱见深听着万贞儿生病,却是求起丁一来,在小孩心里,在平时听着万贞儿说起的丁一事迹里,丁某人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啊,此时见着真人,小孩就没把万贞儿生病当个事,认为只要求得丁一点头,万贞儿自然就好了。

    丁一笑着捏了捏朱见深的脸蛋,点了点头,对肖强说道:“肖公公,烦请你把那什么万姐姐请出来,学生还是懂点歧黄之道的,不过,看来姓万的姑娘,却是这小孩儿亲近的人,若是她有什么病痛……”丁一环目顾,却是笑道,“只怕这殿中诸位,连同义母大人,也难免染上同样的顽疾。”

    肖强听着打了个哆嗦,偷眼去望孙太后,孙太后面色就不太好看了,因为丁某人已是撕破面皮说话了,不过她却冷啍一声没有下令,她却是不信在这宫斗之中,丁一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来!“你想要那万姐姐病好?”丁一向朱见深问道,后者点了点头,丁无奈地说道,“好吧,我告诉你,那万姑娘怕是给人下了诅咒,要教她病好,便得指出那下咒之人才行,我使个法子,点出那下咒之人,你堵住耳朵好么?”朱见深很听话地堵上了耳朵,丁一伸手裹着他后脑,把他的脸贴在自己胸膛,对肖强笑着摇了摇头道,“肖公公,你不该在宫中下咒的。”

    肖强愣了一下,却见丁一从腰间枪袋拔出左轮,肖强可不比其他太监,他是去过云远宣旨的,自然知道这左轮在丁一手上,指向谁绝对谁就没命,不禁开口道:“娘……”他是想向孙太后求救的,但只见火光一闪,然后肖强便失去了知觉,连枪声都没有听见,他整个头颅就被打得暴裂,脑浆和鲜血迸喷。

    孙太后被枪声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要是这就能被镇住,还叫什么宫斗中的绝世高手?各种情况的应对,她心中是早就有数的,此刻却是笑着说道:“如晋可知道?柳氏、萧氏和张玉,都在广西,而张辄对大明第一师军兵称赞有加,说是各级将领听命,士卒奋勇争先。”也就是说,大明第一师尽在张辄掌握之中,丁一敢妄动,全家死绝!(未完待续。。)

第六章 伤别离(七)

    似乎这个消息让丁一颇有些震惊,至少在孙太后眼里就是丁一听到之后脸色一变,大约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尽管丁一仍是脸上带笑,但在看在孙太后的眼里,却是分明的外强中干,所以她说:“没有用的,如晋,谋定而后动。汝之所长,不过是沙场决胜罢了。”

    “是,这世上的事,不止是沙场决胜。”丁一终于低下了他一直抬起的头,收起了手中的左轮,挥了挥手,示身侧的人手,把肖强的尸体弄走,然后他就笑了起来,对孙太后说道,“只是那万姑娘,孩儿现时就要见着她全须全尾的出来。”他轻抚着怀中朱见深的脑袋,对着孙太后说道,“不然的话,孩儿想把义母接回广东供养,也无不可吧?大明第一师就算在张总镇手下,但怎么说,孩儿也是他们的旧时上司,总归有点香火情份,怎么也不至于兵马开到广东来吧?”

    “胡闹!”孙太后终于动气了,丁一居然提出要绑架她!所谓接回广东供养,不就是绑架么?还直接挑明了,说是大明第一师就算听张辄的,也不至于杀入广东来,“如晋,汝可知自家现时说着什么?”她终于变了脸色,这不是互相试探的话了,这是刺刀见血的互搏。

    丁一那是满脸的无辜,抱着朱见深,冲孙太后说道:“不对么?孩儿自幼是无兄弟父母的,看着邻里的兄弟,大兄承了家业。二兄分家出去做商贩,那邻里的老太公,就上旬在大兄这边吃用供养。中旬就去二兄那边吃用三餐,顺便帮他看看铺子,用完了晚餐,才回大兄这边祖宅憩息。噢,下旬又在祖宅这边吃用……”他犹在絮絮地说着,不时还扮个鬼脸逗弄一下抱在怀里的朱见深,后者毕竟是小孩。被逗得乱笑起来。

    孙太后是气得要把扶手把捏碎了,丁一说的是什么?那是小户人家,日子还不太宽裕的人家!正常来说。这年代是讲究四代同堂,大户人家,哪有分什么家的?都是大宅院里,各房都住在一起。各房按着分配。有人去看顾田地雇农,有人去支应商铺营生,家里的田地也好,商铺也好,都是出入公中的帐,然后各房每月去支些例规,得宠或是得力的房头,便拿多些银子。除非上面的父母都去世了。否则大户人家,很少有分家各过各的。

    但丁一明显就是来调侃的啊。他看着孙太后脸色铁青,又再说道:“义母便随孩儿南下,要是广西广东不适宜居住,孩儿想来,那西海舰队还是听使唤的,到时孩儿便奉义母到船上去,咱们横行七海!观赏这各处民生民情,看那狄夷之地是如何茄毛饮血的……是了,不知道巴黎圣母院现时修好没,孩儿带您去欧洲旅行,您到时要看着巴黎圣母院还是大教堂不错,孩儿就领兵杀下来,给您霸了,当行宫用。不过一旦出海,路途遥远,只怕最少得三五年,义母才能回京师来奉养了……”

    孙太后气得就要昏过去,这年头,教父母去欧洲旅行可不是孝顺啊,那多落后的地方?中世纪的欧洲,人们倒夜壶就是直接倒向窗外,这也是为什么西方文明里,靠左行的国度里,男士走在女士左侧,会被视为绅士风度——就是从中世纪开始的,男人走在左侧,随时为女士挡去居民倒夜壶而造成的凌空洒落的脏水和秽物。

    当然孙太后不知道这些欧洲民俗,但她知道出海,那就是流放啊!

    一般别说琼州府,也就是海南岛没人愿去,就是香山县,后世的珠海、澳门,基本有点关系和背景的人,都不去了,对于世家子弟或是朝廷有关系的官员来说,那基本就是变相的流放,这也是丁一为什么会接纳万安和刘吉的原因,因为他们愿意去云远,说是奸臣为了投人所好,说是奸邪之辈善于钻研也好,他们在这年代,肯去那被朝廷官员视为不毛之地的云远,丁一就认为,似乎也不至于一无是处。

    现时丁一要绑架孙太后出海,那是比琼州府还遥远的所在,要胁持她去穿行七海,孙太后怎么可能不愤怒?丁一还在那里说道:“这个,养儿防老,积谷防饥,本便是这样的道理,义母不必在意,孩儿定然早晚请安,不会失礼,这饮食供用,自然也是尽力供奉,决不会短了义母的用度……”

    他说得跟真的一样,若是平时,孙太后只怕会被逗得乐不可支,但这时刻,却是分明在述说着,丁某人绝对不是空口白舌的恐吓,而是蓄谋这么做的,并且一步步在述说,他有能力这么做。

    “去把万贞儿叫过来。”孙太后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所有的怒火便仿佛瞬间消失了,她对着身边的宫女这么吩咐道,却看着丁一,笑道:“便是哀家肯去,皇帝也绝不肯点头的,便是皇帝点头,这祖宗法度却是无此先例,如晋有心了,此事莫要再提。”

    她看似退了半步了,还教人把万贞儿领出来,但事实上,她却是在暗示着自己于法理上的特殊性,“皇帝也绝不肯点头”,不论是英宗坐在龙椅,还是景帝坐在龙椅,都是她的儿子,她都是尊贵的太后,除非大明覆灭,不然的话,朱家王朝一日在,“祖宗法度”便在,便不容丁一敢来轻侮于她!

    丁一也没有太过于进逼,看着万贞儿出来,便拍了拍朱见深,教他去寻万贞儿玩耍,只是他对着朱见深,有着一种很单纯的成年人见着小孩儿的喜爱,四五岁大的小孩,大约因为营养不太好,愈显得一对眼睛格外的大,对于丁一来说,就一个字:萌。

    所以于朱见深来说,是一种很新鲜的感觉,没有恨不得他快点死掉才好的仇视;也没有盼着他坐上龙椅能给自己带来额外回报的期盼。他能感觉到丁一对他的喜爱,是无所求的,是发自于内心的,加之丁一在他心中,又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所以他赖着丁一身上,却觉分外的亲切,那结结巴巴的毛病,竟好了大半,开口要丁一答应:“三、三叔要给我好玩的物件,听他们说,三叔有许多的好玩的小玩意……”

    “好啊,你会玩桌游吗?我一会教丁家商铺给你送一套过来?”丁一刮着他的鼻子,笑道,“不过你太小了,这样,我下午让人给你捎个万花筒来,再弄一个放大镜给你玩,不过你要小心,放大镜不玩时要收好,不着阳光射过来,说不好会点着另的东西……”

    万贞儿在抱住奔过来的朱见深时,却就听着朱见深开心地欢笑道:“三叔说要给我捎好玩的东西,万姐姐,到时咱们一起玩耍!”万贞儿惊讶地望朱见深,半晌才抬头望着丁一道,“沂王殿下说话顺畅了!”

    这话一出来,连孙太后和朱见深自已都吓了一跳,大约也正是因为被吓得结巴,所以景帝才没有再对这侄子下手,而孙太后也才更加不愿理会朱见深,御医自然也是看过几番的,哪里能见好?这玩意明显就是心理疾病嘛。

    “你记得,以后说话要是不顺畅,便心里念一回‘以如晋之名,诸般恶灵散退。’然后再开口,便顺畅了。”丁一笑着给朱见深开了个玩笑,朱见深听着,试着做了一回,却真的便能好好说话,虽然还有点生硬,但却已经不再是那样结结巴巴了,他深以然地便将这句话记了下来。丁一却没有想到这小小的一个玩笑,对于之后的大明帝国,起了什么样的作用。这是后话,暂且按下。

    却说万贞儿领了朱见深,丁一教两个山地特种大队的军士,领了八个手执长枪的内侍,教他们把朱见深送去乾清宫见英宗,然后丁一便向孙太后说道:“义母大人,孩儿风闻,您却不是大兄的亲生母亲,请稍安莫燥,听孩儿说完,但于宫中诸档查翻,又询了当年的老人,孩儿方才知晓,这种传言原是空穴来风。至于从何而来的源头,义母大人思量一下,或有所得,孩儿着实也不好查下去的,查下去,便有些人要人头落头,已到了这地步,也实在没有什么必要,至少于我来说,是不必要的事。”

    然后丁一便起身,向孙太后长揖:“明日我便南下两广,便不入宫来辞行了,义母大人保重。对了,昨夜宫变,许多御马监的忠义内侍,以身殉难,尚有幸存的忠义之人,正聚在宫外,孩儿以为,还是应赏赐一二为好的。”这就是明显的指鹿为马了,动不了孙太后,丁一就是要她难受,要她体会这种硬生生被人打了巴掌还要撑着笑脸的感觉。丁某人向来不是什么宅心仁厚的角色,如果不是查明孙太后就是英宗生母,只怕下场是不会比风三公子好上多少。(未完待续。。)

第六章 伤别离(八)

    居于上首的孙太后胸膛不住地起伏,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如晋,哀家以为,殿外那些内侍,便是昨夜起乱的逆贼!”然后孙太后用力一拍扶手,厉声问道,“若是那传言是真,如晋以为又当如何?”

    丁一摸了摸鼻子,撩起袍裾却又重新落座,望着孙太后笑道:“义母大人,您被肖强那小人骗了,外面那些内侍,就是忠义之士来着……”说着丁一左右环视跟着身侧的两名山地特种大队的军士和八名内侍,向他们问道,“汝等以为,学生说得对么?”

    那十人都是能在宫里生存的角色,闻弦歌而知雅意的本事,必是不缺,自然听着丁一的问题话,便齐齐躬身答道:“是,先生说得对!”、“先生所言极是!”、“奴婢以为先生向不虚言,先生说是,自然便是无错!”

    孙太后冷笑道:“如晋,哀家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便是这伙逆贼,围攻乾清宫!”说着她指着殿中犹是持刀负盾的十来个肖强的属下,“彼等方才是护卫哀家平安的忠义之士!呵呵,如晋,你与身后两名护卫,来救驾来得迟,分不清谁人是忠,谁人是奸啊!”

    丁一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掏出刚才打死肖强的左轮,晃出弹巢,取出打空了的那颗弹壳,重新装填了一子弹,然后他对那两个山地特种大队的军士说道:“学生与义母大人,有些家长里短要说。终归是私事,故之还是给学生留点**为好,汝等先退下。无论是谁,不得擅入,可明白?”

    “是,先生。”那两名山地特种大队的军士自然是不愿意的,但这当口,自然知道饶舌便弱了丁一的气势,而且丁一打了一个战术手势。要求他们退开,所以也不得不带着那两名内侍,退出了乾清宫殿外。并将大门、侧门全都掩上。

    原本在查明孙太后是英宗的生母之后,丁一是打算揭过不提的,不管如何,被囚南宫之后。托宫女出来教丁一背叛他。以免得被他连累的英宗,丁一是真的当他是朋友,正如丁某人所自谓的,他的朋友不多,但凡是被他认可的朋友,便是可以将后背交托给对方的兄弟。

    所以他想算了,嘲讽几句便作罢了,甚至孙太后一再地以柳依依、天然呆和英国公府那位佳人来威胁他。他都没有揭穿,没有告诉孙太后广西的真相——张辄每天的工作。就是关在小院子里写奏折,如果这样算是控制了大明第一师,那不妨让他控制个够!

    因为太残酷了,他担心着孙太后得知这个真相之后,接受不了事实,把朋友的母亲逼疯,这不是丁一想做的事,他一直都忍着,要威胁就威胁吧,丁一也想开了,反正也损不了自己分毫,随她去吧。

    问题是孙太后先是把朱见深捏在身边,明显作为筹码;接着朱见深不知道这小子是真机灵,还是运气好跑到丁一怀里,孙太后又拿着万贞儿出来,准备诱拐朱见深重入掌握;紧接着就算肖强死了,孙太后也一副成竹在胸在样子,连言语上半点退让都没有。

    丁一也是忍了,没翻脸,但他又不是圣人,最后打算就这么走了,说那些御马监的内侍,让孙太后赏赐一下——他要扔下这些人不管,他也就不是丁如晋了,所谓不抛弃不放弃,不论这些人是为了跟着他丁某人,还是为了理念来起事,都是冒着杀头的风险,丁一可能不管么?

    结果呢?居然还要治这些人的罪!这哪里是要治这些人的罪?这是要硬抽丁一的脸啊,跟着丁某人的,用身家性命出来拼的,都没下场,都杀头,以后外廷、内廷,谁敢跟着丁一办事?丁某人一回两广,是不是京师该有一大班人跳将出来,指责丁某人诸般不是了?

    这事真不能就这么算了,丁一重新站了起来冲着孙太后笑道:“义母有了年纪,看差了,听差了,却也是寻常的事,孩儿却要比义母大人年轻许多,故之,孩儿以为,殿中手持刀盾这些内侍,才是作乱的乱臣贼子……”

    有个内侍听着,吓得扔了刀盾,跪在地上叫喊道:“如晋少爷,奴婢……”话还没说完,“叭”一声枪响,现时关了门,那枪声极是响亮刺耳,那内侍额上多了个血洞,仆地气绝,立时死得不能再死。

    丁一吹了吹枪口冒起的青烟,向着上首的孙太后慢慢行了过去,边行边道:“学生与义母述话,无端插嘴,在义母面前失仪,煞是可恶。”,说着丁一冲那御座上孙太后望了一眼,又再前行。

    后者不觉身体往后挪了挪,但高大座椅却全然不能带给她半点安全感,她不禁叫了起来:“护驾!护驾!尔等听令,速速将他拿下!”那些内侍和宫女愣了一下,孙太后又叫了第二翻,他们才醒觉过来。

    于是那些刀盾兵犹豫了一下,七八人向丁一涌了过去,这么短的距离,两把左枪手枪在手的丁一,这完全就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丁一向前一步,左手一抬,手中左轮迸出长长火舌,当场就撩倒了一个,连看都没看一眼,右手左枪一抬,立时又多了一条人命。

    然后丁一不知是战场创伤后遗症发作,还是觉得要节省子弹,将两把左轮收入枪袋,一记直拳正正击中那内侍咽喉,大吼着舞刀而来的内侍刀盾脱手,捂着喉咙跪倒在地,那刀还没落地,就被丁一踢起,之后一记低鞭腿扫中左侧冲来的内侍膝盖内侧,那人支撑腿一痛,立时斜斜侧着摔下去,丁一又一记铲踢击中右边扑来的内侍小腿迎面骨,直接就将对方踢得向前仆下,丁一劈手就抢过他手中的长刀,右手当场一捞,正好接着刚才踢起那边刀。

    说起来颇费功夫,当场不过一拳二腿,已然三人倒地,丁容城一袭白衣如雪,双刀在手,缓步行向御座上的孙太后。余下那七八个手执刀盾的内侍,禁不住双股战战,脚步不住地后退,听着丁一微笑着说了一声:“放下军器,出去受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话对于那几名内侍来说,简直如天纶之音一般,几乎立时扔下手中刀盾,连滚带爬便要向外奔去,却听丁一又说道,“等等,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地上不是有三个逆贼还活着么?”

    几乎不用考虑,那七八个刚刚扔下刀盾的内侍,立时扑上去,把那三个被丁一放倒的内侍又掐又踹,不一阵,便将那三人活生生打死,看着丁一点了点头,七八人冲丁一磕了头,连爬带滚出了去,真是在宫里侍候惯了贵人的,生活习惯颇为不错,哪怕这当口,出了去也不忘记把门重新关上,还听得他们在殿外高声呼喊:“如晋少爷教我等出来受缚待罪的!”、“我等已悔悟!方才在里面手刃了逆贼!”

    丁一摇头道:“看来《葵花宝典》是个瞎扯的玩意啊!”

    “如晋!你莫要近来!有话好说,哀家赦免你!哀家让皇帝给你封公……不!封王!”孙太后着实慌了,她没想到丁一真的敢动自己,她不住地许愿,但看着丁一仍在行近,她不禁又出言威胁道,“你别忘记,柳氏、萧氏还有你念念不忘的张玉,都在张辄手里!”这当口,也顾不得婉转曲折了,直接张口就是赤果果的要胁,都到这地步了,还玩什么城府和腔调?只听她叫道,“你快生把刀放下!不然的话,她们三人,是必死无疑!”

    丁一听着停住脚步,随手抛下双刀,望着边上发抖的几个宫女,对她们温和地笑道:“你们倒是忠心。”他停下脚步,望着孙太后,脸上有着微微的笑意,若是他亲近的学生、部属看见,便知道丁一已经动了杀意。

    那几个宫女其实也不是忠心,而是吓傻了,她们根本还没从肖强爆裂的头颅带来的惊慌与恐怖之中清醒过来,这时听着丁一的话,才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听丁一把手指举到嘴边对她们道:“学生不太喜欢别人插嘴,不论是说话还是尖叫。”那几个宫女方才醒起刚才那个插话内侍的死尸,还仆在地上,不禁下意识就要尖叫,不过能混到太后跟前的人,不得不说,都是有几分急智的,纷纷咬住自己的手指。

    丁一已然跨上两级台阶,似笑非笑望着上方的孙太后,淡然问道:“义母大人为何惊慌至此?不再以柳依依她们威胁孩儿了么?”这时丁一抽了抽鼻子,隐约闻到尿腥味,又听着滴滴答答的声响,侧头去看,却是有个宫女咬着自己的手,抽泣而低恐地望着丁一,却是吓得失禁,毕竟宫中勾心斗角是有,甚至杀人也是有,但这么血淋淋的一幕,却是少见。

    “哀家是为了这大明江山,不得不对你下手,你若要怪哀家,为娘不怪你。”孙太后被丁一逼到跟前反倒就冷静下来,她不再往后缩了,她正正望着下方的丁一,平静地这么说,“你想做什么?杀了哀家以泄心中之愤么?为着这江山社稷,哀家何辞一死?”毕竟历经数朝的宫斗高手,当真正面对最后的死,她一点也不逊色于路易十六的玛丽王后在绞刑台前的从容。(未完待续。。)

第六章 伤别离(九)

    丁一抬头向上,他站在孙太后的下方,望着这位年已五十却仍风韵犹存的女人。在丁一前世看的宫斗剧中,太后的形象往往是头发花白的肥硕老太太,其实能在三千粉黛之中获得皇帝的青睐,往往是气质外貌都出众的女人,宫中保养得宜,再加上天生的骨架停匀,孙太后除了眼角多了些细碎的鱼尾纹、胸前曲线夸张之外,倒颇有**分丁一前世记忆中演新白娘子传奇时的赵雅芝的感觉。

    死,对于经历过许多险恶处境的丁一或是文胖子这一类人来讲,绝对不是一个终结,尤其是女性,着实有着太多的办法,让她们活着比死更为痛苦。尽管丁一有自己的底线,但只是他不愿意那么干,而不是他不懂或不知道。

    他望着孙太后没有说一句话,尽管他的脸上带着笑,但眼中那满满的恶意,那种仇恨的味道,对于孙太后这个能在宫斗中笑到最后的女人来说,她有足够的敏感去体会与感知,所以她对丁一说:“动手吧。哀家不怪你。”她看着没有开口的丁一,突然笑了起来,她伸出手,解开了翟衣最上面那个如意扣,然后对丁一道,“还是如晋想如何折辱哀家?”她甚至故意挺了挺胸,丰满的所在,她眼波流转,年月给她的眼角添上细碎的鱼凤纹,却终归夺不去,这冠绝六宫的眼眸,这一眼,仍旧**。

    丁一也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道:“我是人。不是兽。”然后他没有再看孙太后一眼,转过身走下了台阶。

    “名满天下的丁容城啊!”孙太后在他身后的御座上,轻声笑道。“却不敢多看哀家一眼!”

    丁一停了下来,沉默了许久,居然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不敢多看你一眼。”尽管丁一此时绝对不缺女人,他对于女色也不是特别的痴迷,但这位保养得极好的太后,这位当年能把宣宗迷得逼胡皇后自辞的孙太后。她有自己的魅力,女人的魅力。

    她戴着九龙四凤冠,底边露出的一排珍珠便是皂罗描金云龙滴珍珠抹额。身上更是翟衣、青红两色大带,玉佩、小绶、大绶、玉圭等等一样不缺,世间所谓制服诱惑,有过于此么?便凭着那个眼波。凭着这一身太后服饰。足以教人无视她眼角那细碎的岁月刀痕。

    只听丁一又说道:“您保重身体,最好吃斋念佛,保佑他千秋百岁。不然的话,你解开的,不止是扣子。大约皇陵里,是不会有你的位置的,一位储养面首的太后,想来是不会允许会葬入皇陵的——您要记住。如您先前对我一般,不在于有没有。而是莫须有。”

    今天丁一放下,不过是因为她是朋友的生母,总不能和英宗是好朋友,背地里折腾他妈吧?也就仅此而已,所以丁一很明显的给她划下界线。

    “如晋,止步。”孙太后叫住了丁一,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方才那种腔调和韵味,而是回复了往常一般的庄严、慈祥,“人来,叫外面领内红铺的奴才滚过来。”那宫中女官让丁一吓得快要精神崩溃,一时不敢迈步,只听孙太后叹了一口气道,“哀家教你去,你要抗命么?”

    丁一没有回头,背对着孙太后,也没有制止那女官去喊曹太监,他倒想看看孙太后想玩什么把戏。御马监的曹太监很快就进来了,孙太后积威极甚,那曹太监入得内来,又见丁一没有开口,下意识就是跪倒请安磕头,却听孙太后把手边玉如意递了下来,教女官拿给曹太监:“凭此为信,叫刘永诚那老货过来听使唤。”

    曹太监望了一眼丁一,后者转过身,重新在椅上坐下,却微微点了点头,曹太监就领命去了,不一阵,刘永诚就急急带着十数个随从内侍奔了过来,入得内来又是一番舞蹈行礼,又对丁某人一揖道:“见过如晋少爷。”

    丁一起身一侧,又抬手还了礼,这位却是老资格的宦官,景帝在位时,掌管团营他的名字还排在曹吉祥头前。却就听着太后吩咐道:“昨夜兵乱,幸得外面那些忠义的内待,舍命来护驾,哀家才没受了惊吓,外面那些内侍,皆升一级吧!”

    “是,奴婢遵旨。”刘永诚只觉这其中极有问题,不见肖强也罢了,曹太监也在,为何要叫自己来宣这旨意?不过太后懿旨,他也只能先领下再说。尤其这清宁宫中伏尸当场,血都凝成暗红,满地都是,他也知必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他这等精明的人,却是不会在这时节多嘴去问为什么。

    孙太后点了点头,又对刘永诚说道:“哀家的义子,为国家征战多处,身子骨着实打熬不住,不能视事要回两广养病,皇帝把两广封与他永镇,哀家这老婆子,却就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他,当娘的,总是心痛孩子,这样吧,哀家身边一众女官,还有外边那些内侍,就赐予哀家这孩子吧,你拟个旨意……”

    “娘娘,这……”刘永诚就为难了,用太监啊,这大明朝除了宗室的亲王、郡王之外,哪还有大臣的府第里用中官内侍的?这根本就是逾制啊,赏赐宫女倒也罢了,这赐太监,没有什么章程可依的,怎么拟旨?

    但孙太后却不管不顾,直接就向刘永诚说道:“太祖以卫所军制而有神州,征伐四方而群小震慑。何以如今募兵野战,卫所军守御?如晋于国家有大功,又是哀家的螟蛉之子,若不是他强拒爵位,封不得王么?刘永诚,你欲学那些青袍子骗廷仗?”所谓青袍御史,青袍子指的就是言官了。

    刘永诚听着,连忙拜了下去,这外廷和内廷是不一样的,外廷还有骗廷仗的说法,可以博得声名,便是被打死了汗青上也记上一笔,所以除了明太祖之外,一般明代君王到了后来是不怎么打廷杖的,因为打得多,史官一笔笔记下,不就显得君王暴戾么?这一点,大明还是比建虏要点脸面的,文官也不至于动不动山呼万岁。

    内廷就不一样,内廷本就是皇室的家奴啊,宫中杖死个把内侍,有谁去管?皇帝、太后对于这时代的社会结构而言,本就是超出法律约束的存在,士林也不可能去给内廷的太监鸣不平吧?那可真的打死了,就白死啊。

    听着孙太后这话,刘永诚磕了头,连忙就依着孙太后的旨意草拟起懿旨。

    丁某人一言不发面带微笑地坐在那里,这场角力,直到眼前这阶段,算是丁一略占上风,孙太后这是一个让步的姿态,她防范殿里女官走漏方才殿中情形的心思,是很明显的。否则她就不用教御马监领内红铺的曹太监入内来,再教曹太监去召刘永诚过来,直接派宫中女官持着信物前去不就行了?曹太监始终是在殿外的,对于关着门的清宁宫,他终归是不太明白个中来去,明白此中情况的内侍,就是那些女官了。她压根就不给这些女官、宫女,有泄密的机会。原本她可以把这些宫中女官都寻着由头弄死了,以防她们泄露出今日之事,反正宫中这些女人的死活,若是太后做的手脚,也是没人管的。

    但她最后选择了让步,把这些女人都扔给丁一,以赏赐这样的名义。

    那些女官虽然是刚刚才方才的惊吓回过神来,宫女有的还想不明白,那些女官但能爬到这个位置,哪个不是人精?须知女官也是有品级的,例如去传曹太监入内来的那个女官,就是尚宫局的司言司女官,官名就唤作司言,正六品,掌宣传启奏。凡节令外命妇朝贺中宫,司言传旨;至少刚才被吓到失禁的那位,是尚仪局的尚仪,有着正五品的官身,掌礼仪、起居之事。

    正常来说,明代宫女是有万人上下的,六局一司,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和宫正司,每局有正五品主官二名,每局之下又设四司,每司有正六品、正七品、正八品各两人;宫正司则有正五品一人、正六品二人、正七品四人。【女史无品级】

    这女官不比外廷,每个职位都是有定员的,不是说右都御史一人也行,二人也可以那样。一个萝卜一个坑,总共有品级的,横竖不过一百七十五人。 也就是能爬到有官身,都是人精,而爬到六品,是真正的百里挑一,爬到正五品,万人上下也就十三人。

    所以当这些侍候太后的女官回过神来,她们望着丁一的眼神,就全是小星星了。

    对于极为精明,都是水晶玲珑心肝的女人来说,她们如何不懂得,是因为丁一,她们才能活下来!又不是乡野愚妇,丁一这般血淋淋的杀人场面她们没见过,宫里弄死人的手段,这些女人哪个见识得少?所谓世上最肮脏的地方,除了青楼就是皇宫了。不是如此强势敢和太后硬扛的丁一,她们早晚逃不脱一个死字。事实上,应该说,从清宁宫关上门那一瞬间,她们的命运就由不得自己作主了,如果丁一扛不住太后,就算太后赢了,她们也是死定了。

    宫中辛秘,不管哪个统治者都会尽力维持的。

    这时听着拟好了旨给太后看过用了印,清了清嗓子在宣旨的刘永诚宣读旨意,这些女官,却就不禁喜极而泣了。但是那长身玉立,白衣如雪的男人,一句话,却就让她们的幸福瞬间就破碎了,因为丁一长揖道:“母后慈爱,然有违祖宗之制,恕儿臣不敢领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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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伤别离(十)

    一时之间,清宁宫里眼眶泛红、掩嘴垂泪的,不止是这些女官、宫女,坐在御座上的孙太后,听着丁一的话,却也摇头长叹道:“汝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迂了!如晋,上前来,你便要南下,教哀家好好看看你。”

    丁一听着,不禁心是一凛,不是说有刘永诚在场,丁一就怕孙太后对他使什么手脚,两把左轮还有十发子弹,除非刘永诚真的练了葵花宝典,可以来玩“你有科技我有神功”的把戏,要不然的话,刘永诚和他带着那些伴当,不用殿外曹太监领着的内红铺出手,丁一自个也能翻手灭了。

    他心中震惊是孙太后,这女人真是不简单,她能历经数朝,始终都是赢家,真不是运气,历史上景帝在位,她也是稳如泰山的。要知道,丁某人,却是眼中满是杀气,是逼到御座前要虐杀她的!

    她其时已经设想到最坏结局,不单是死,而且还要被丁一凌辱至死的。

    但当丁一这要夺她性命的死神收了手,要出殿时,正常人的逻辑,是丁一有多远滚多远吧,恨不得教丁一滚出皇城,然后下令诸门,叫疑似丁一者就不必通报、乱箭射死才对啊!孙太后没有,她不单没有这么做,而且还叫住了丁一,紧接着安排了这么个章程,来缓和她和丁一之间的关系。

    甚至,她现在居然敢叫那要虐杀她的丁一,上前去给她好好看看!

    饶是丁一这心志如钢的人。也不得不叹服,这女人的心理素质,真的不是一般的强大。

    稳步走上前去的丁一。去了御座前面,孙太后却就说道:“到哀家跟前来。”丁一不得已,总不能站到孙太后面前吧?除非要翻脸杀人,不然的话,就是皇帝也不能这样啊,于是丁某人只好跪到孙太后的膝前。

    一跪下去,他就知道错了。

    那是极为凶残的杀机!

    孙太后并没有下令刘永诚传刀斧手入内还是怎么着。她就是伸手把丁一的脑袋一搂,眼眶一红,一滴泪就垂了下来:“痴儿啊!汝为这江山。为着皇帝,受了多少的罪?那土木堡里,数十万的明军,便得你还为皇帝守着一杆旗……去了鞑子的营盘。也是你生生用着手中长刀。胸中正气,为皇帝挣得一分脸面……更莫提不辞生死将皇帝救回大明……”她是一边说着丁一的功绩,一边垂泪,那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说不尽的温馨里,谁曾料到,丁一心中却有无尽的后悔!

    只因虽无刀斧手,眉眼如画的孙太后却有着凶器。硕大的凶器,在丁一毫无防备之下。被她伸手一搂,整个脸就埋在她那可怕的凶器里,要有准备丁一当然可屏息坚持,但真的万万没有想到,堂堂太后,方才坚毅无比,说着是为大明江山不得不对丁某人下手的孙太后,此时竟会出这样的招数,便如一位端庄高雅的女郎,举手投足仪态万千,突然蹦出一句三字经的粗口,有谁能料得到?

    若说丁某人身手,那真是一百个孙太后也能轻松杀掉,但身手再好,总归还是地球人类啊,总归还是得呼吸氧气,总归也得有个反应时间,就是刺猬也不可能每分每秒都把自己团成刺球!

    丁一在这一瞬间真的悔恨了,叫自己装逼啊!装啊!这下可好,真成傻逼了!

    便是那两个山地特种大队的军士在殿内,也不至于如此啊,按着他们的身手,必会看出不对来,随便找个籍口,哪怕是半秒,丁一秒杀孙太后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可是就没有这半秒啊。

    成熟女人的幽香和淡淡的脂胭所味,死死搂着丁一后脑的手,和那温柔而硕大的凶器,大约就是丁一生命之中,最后的记忆了,在窒息之前的瞬间,仿佛时光被无限的拉长,丁一竟生出好几个很无聊的念头:比天然呆还大啊!自己真的好久没有办事了,这当口居然马上有反应,这算是体验了一把窒息快感么?这年头可没有钢丝托的,为什么这么大年纪还如此坚实?噢,对了,后宫有奶妈,不用自己喂奶……

    “圣旨到!冠军侯接旨!”就在这个时候,清宁宫外传来了太监特有的公鸭嗓子。

    孙太后不禁抬起头来,丁一终于在濒死的边缘,获得一线生机,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之下,只怕顾着喘息得来不易空气,那么也许下一秒,就真的会被活活捂死,丁某人马上第一时间把脸用力地砸在孙太后的大腿上,抱着孙太后的小腿,悲声道:“孩儿却也舍不得母后啊!只是着实为国征战,伤了筋骨,不能办差视事……”

    “可怜的孩儿啊!”孙太后伸手轻抚着丁一的发端,从她的腔调里,完全查觉不到半点没把丁一捂死的可惜。从而连丁一,都不太敢确定,刚才孙太后是为了展现母爱而表演得太过投入,还是存心要捂死自己?而且真的退一万步说,任谁也不会相信,大明堂堂太后,要用自己的凶器来弄死权臣吧?

    于是丁一自己反省着,想来是自己运气太差了,刚好碰上孙太后这影后级人物淋漓尽致施展演技……这时却听孙太后柔声说道:“好了,孩儿,皇帝有旨意,你先去接了再说。”

    这一回母慈子孝,总算是演到了落幕,丁一起了身出得殿外去接旨,却不得不感慨,英宗这朋友没说的,要不是他这份圣旨,丁某人单人匹马没死在鞑子十万铁骑下;带五千兵没死在云远热带丛林里,多少次暗杀、狙杀都从容而过,倒真的要被捂死在孙太后的凶器之间。

    便是在南京那一次被刺杀中毒之际,丁一也从没有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因为丁一的缘故,石亨就没有原来历史上那份功劳,所以“部曲亲故窜名夺门籍得官者四千余人”这样的鸡犬升天之事,自然也就无从谈起。而英宗给丁一的这道旨意,是经过部议之后,由内阁票拟的,也就是说,不是中旨,是正经程序出来,皇帝和大臣都认可的旨意。

    主要就是就丁一晋爵,三等奉天翊运推诚守正文臣,封忠国公。

    这爵位基本就是人臣极品了,别看三等,二等是奉天靖难,也就是跟着朱棣造建文帝反的那批人才有可能;一等是开国辅运,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跟着朱元璋驱逐鞑子那批英雄才有的殊荣。所以三等奉天翊运推诚守正文臣,基本就到顶了,再往上去,就算郡王和亲王的级别,开平王常遇春也是死了才追谥的。

    不过丁一很坚决地辞了:“臣不敢受,身为部院之首,迎圣天子复位,何功之有?不敢以此受爵!”传旨的太监夏时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他是在南宫侍候英宗的,刚领命办差,又听闻丁容城阔绰,原以为这加官晋爵的旨意,怎么也能弄个开门红,谁知丁一直接拒了!

    这时却就听着清宁宫里有女官出来,说是太后唤那太监夏时入内。

    丁一借着这当口,对着殿外的那些内侍说道:“学生明日就要回两广去,诸位同志,若有不愿南下的,此时便要告知学生,断不会教大家没了去处。”算是给着这些加入天地会、忠义社冲锋队的内侍一个交侍,毕竟他们也是拿命出来拼的。

    这些内侍商量了一阵,几个冲锋队的队长便来向丁一汇报:“先生,奴婢等人,皆愿追随先生南下,纵刀山火海,也必不反悔!”其实他们都想得很清楚,丁一离了京,无人荫护,英宗哪里顾得到他们这些人?到时不论是留在宫里,还是在京师,不是被人玩死?还不如铁了一条心跟着丁一!

    丁一听着点了点头,对他们道:“好,不过恐怕今日就须随学生出宫了。”

    这时那太监夏时出得来,冲丁一行了礼,却是道:“如晋少爷稍候片刻,只怕还有旨意下来!”却就招呼着随他来的几个小中官,快步往乾清宫方向奔去。

    果然过了片刻,夏时就又奔了过来,这回归着他来的,还有老天官王直,还没宣旨,王直就对丁一说道:“如晋,老夫此来,是向汝知会一声,这旨意是部议之后,内阁票拟的,你方才所说,不以迎回圣上为功,部阁已就此而再议,尔万万不可再辞!”

    这回依旧是和头前一般,封丁一为忠国公,三等奉天翊运推诚守正文臣,理由是拓地千里,以五千兵打下云远,更为让丁一无语的,还有他对义妹安西都督府丁都督丁如玉的“教导有功”,使得其以女流之身,不让须眉,为国守土,所以皇帝双在圣旨里加了两句嘉奖的话,又再荫一子,也就是说,丁某人三个还不知在哪里的儿子,已经有了官身。

    为何朝廷的大佬这么热心,部议给丁一封公,内阁也通过票拟呢?要知道,以文臣封公,自开国之后,是从无有过之事!

    事有反常,必妖!(未完待续。。)

    ps:  有些书友太自私了,不能华夏好了就算完嘛,欧洲还在黑暗的中世纪中,更别提非洲美洲,俄罗斯人还在蒙古人的淫威之下了,居然问是不是要完本,就这么让丁一撒手不管,太没有国际主义精神了!

第六章 伤别离(十一)

    这种对于别人来说如同天下掉下馅饼的事,对于丁一来说,他却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对老天官王直说了一句:“诸公厚爱,小子受之有愧,然,却之不恭。便也只好拜领了。”听着他松了口,老王直也松了一口气,来时他本极不安的,害怕丁一死活不松口,当然还要推给于谦,是于谦说丁一识大体,不会让王直难做;陈循又在边上暗示,说搬于谦过来,有点以先生之尊强压丁一,只怕反而会让丁一生出逆反心理反弹,老王直才无奈过来的。

    “如晋果是正人,老夫先前对你有些误解啊……”王直絮絮地说着一些好话,真的是好话,这回不是捧杀了,因为没有必要,明朝这年代,一般来说,致仕之后的官员,大家都秉着好头不如好尾的原则,尽可能是留些脸面,一团和气收场为好。

    丁一忍着王直身上那浓郁的老人味,应付着他说话,甚至在心里恶意地揣摩着,部阁是不是故意派王直这混身老人味的家伙,过来恶心自己?以那教人难耐的老人味逼自己就范接旨么?丁一忍了一炷香左近的时间,耐不住开口道:“老大人部务繁琐,不过若有闲,不妨活动一下筋骨,国家还需老大人这德高望重的架海金梁来支撑啊!”丁一着实是在心中腹诽的,人家王骥也七十多,没事舞舞大马骑骑马,便不见这么强烈浓郁的老人味。

    老王直听了很开心,至少表面上就是这样。一味的称赞着丁一年少有为云云,长镇南疆必能使大明边陲安定;又不尽地唏虚,说是可叹丁一为国披创不能视事。否则的话,若是由丁一出任兵部尚书,能于朝里共事,就如何、如何云云的一大堆好话。

    然后接下去便是接旨,这个仪式便也成了一个流程,与刚才不同的,是皇帝还下了一份口喻:“母后关爱。你不能推辞。朕记得如晋说过八大处,这些内侍若不方便安置,便按八大处章程办理就是。”丁一听了也只好哭笑不得地领旨。英宗记性当真是极好的,在猫儿庄时和他提过后世八大处的建制,也就是参谋处、政治处、副官处,书记处。军需处、军械处、军法处、军医处。想不过无意中一嘴巴,过了几年他依然记得,不过他记性再好,却终归不知道八大处设置意义所在,以为便是如同宫中御马监、浣衣局一般的设置。

    当下领了旨,便见刘永诚又出来再宣了一次太后的懿旨,丁一也就一并领受了,文胖子和曹吉祥也奔了过来。那些孙太后殿里的女官、宫女数十人也出殿来,和那御马监的近百执长枪的内侍一同。连回自己住所收拾东西的时间都没有留给他们,刘永诚只是对他们说:“须得尽心尽力,侍候好公爷,下午或是明日,自有人帮尔等收拾细软送到金鱼胡同。”

    但在这些人随丁一出宫之前,刘永诚又向丁一行了礼,恳求道:“如晋少爷,这曹某是奴婢手下使唤惯了的,可否容奴婢与他说上两句?”丁一看了曹太监一眼,后者明显对于老上司刘永诚还是很有感情,于是丁一便点了点头,教这曹太监留下与刘永诚说话,那些宫女的内侍,教曹吉祥和文胖子领着,便向宫门而去。

    方自行离了清宁宫,就听着曹吉祥在训斥那些内侍:“蠢货!跟紧些,若不是跟着侄少爷,汝等早就是死尸一具!不信么?不信便等着看,那没脑子的蠢人,还去跟刘永诚这老狗述旧,呸,真真取死有道!”

    丁一听了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开口对曹吉祥道:“好了,别打骂他们,都是爹生妈养的。”

    曹吉祥连接行礼应了,谄笑道:“侄少爷心善啊!只是那跟奴婢一样姓曹的家伙,真是脑仕进了水……”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丁某人一时有点不太明白曹吉祥的意思,便随口应了这么一句,因为他没有太多的功夫去听曹某人拍马屁,着实还有太多的事情要谋划,夺门成功,只是一个开始,终究不是结束;只是一个奠基,绝对不是高楼万丈已成。

    但还没有行到东华门,夏时就匆匆领着几个小宦官飞奔而来,这大冬天雪还没化,他竟是奔得一身热气腾腾,赶上来却又是一道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忠国公朱祁一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

    甚至还提到朱元璋赞叹徐达的话“受命而出,成功而旋,不矜不伐,妇女无所爱,财宝无所取,中正无疵,昭明乎日月”,然后接着方才是实惠,“朕悉边务艰难,南有倭贼横行于海,黄逆、侯逆扰我两广……。兹特命忠国公设八大处于广东,以统筹两广兵事……至舰队堪用,则移置于四海大都督府。锡之敕命于戏,威振夷狄。深眷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用昭露布之貔熏,暂锡武弁,另加丕绩,钦哉。

    丁一接了旨,仔细去看,边上太监夏时便讨好地道:“如晋少爷,这可不是爷爷的恩典,而是先前爷爷的口喻,教着部阁诸公听闻,之后部议出来的结果,再由内阁票票拟……”也就是说,这份仍然不是中旨,是正式流程出来的圣旨。

    就是诸部、内阁大佬,听着英宗口喻,让丁一弄个八大处来安置宦官,然后按夏时说的:“于大司马便向爷爷询问这八大处是什么名目。”于谦听着八大处的名目,就知道是用于军旅的架构,所以就提出不能儿戏,要求交由部议,结果部议通过,内阁也票拟了。

    夏时叮嘱了丁一,离京之前要把八大处的细节章程交到兵部大司马处,然后就揣着丁一打赏的银票喜滋滋地离去,曹吉祥和文胖子两个,在边上激动得不得了:“开府啊!侄少爷,这是开府!”开府建牙,不要以为,这是一方藩镇才有的概念。明朝以前的大将也有开府的,大臣也同样有,只不过藩镇必定要开府建牙,不然手中的地盘无法管理罢了。

    但于整个明代来说,开府,除了鞑子入关以后的南明不提,基本就是没有这概念的。

    这个问题说开了,就很严重,也牵涉很多,最为粗糙简单的来说,就是明朝首辅,和以前各朝代的丞相的最大区别在哪里?除了没有率领六部的法理性之外,最大的问题,就是以前各朝的丞相,是开府的丞相。

    明朝以前的相府,不是指字面意义上所指的,丞相的宅子。在西汉来说,那是丞相的府衙,设有相府的十三曹:一西曹、二东曹、三户曹、四奏曹……皇帝有六尚,丞相有十三曹。而明朝的阁臣不领有任何属于个人的办事机构,既无阁僚,也无阁府。

    现时丁一这忠国公,就有了八大处这个架构,虽然听起来仍是归属于兵部,还说以为四海大都督府的舰队可以用了,这八大处就归四海大都督府,但毫无疑问,丁一这就是变相开府。加上景帝赐予丁某人二千亲卫的恩赐并没有被剥夺,丁某人在法理上是没有开府建牙,但实际上却是有了这样的权力了。

    不要以为建牙没有什么大不了,地方上一府黄堂、一地守备出入护卫者众多,可那不是建牙啊,那跟后世的临时工没区别,没编制的,只不过是家丁罢了,有钱人也可以搞上一些,只要没人出首聚众谋逆就得了。明代有很明确的规定:“凡备倭守备行都指挥事者,不得建牙、升公座”,行都指挥事者,就是都司的首领官了,大明天下有多少都司,横竖不过十七,各朝有增减,大致差不了太多,等同一省军事主官,都不允许建牙、升座。

    临时工这玩意,不是现代人才发明的东西。

    “至于么?”丁一冲着曹吉祥和文胖子摆了摆手,却就苦笑了起来。

    为什么部阁要把丁某人拱上忠国公这个位置呢?因为除了历史上夺门之变之后,石亨专权和明末、南明时节这等整个政府机构陷入混乱的时期之外,国公是不参议朝政。便如英国公张辅,南京大功坊的守备南京的魏国公——当英宗听王振这个军事白痴煽动,起大军北征,无论是大功坊的将门,还是张辅这数平安南的老军头也好,都只能劝,最后不行也就只能随陪英宗去舍命,因为他们是国公,正常来说,就是不参与朝议。

    丁一被封国公,也就是绝了他再入中枢之路。

    看似尊贵,其实是士大夫阶层,把这个要推行官绅一体纳粮的家伙,直接排除出朝廷中枢的手段。这也是为什么老王直会专门过来,对丁一说这个封爵是诸部阁议出来的,意思也就是士大夫阶层在这件事上,是取得了一致,丁某人还是回两广玩自己吧。至于这个八大处,就是毕竟忌惮着丁某人的凶名,作为踢丁某出政局回两广玩自己的补偿。

    不过对于丁一来说,心中着实是无比暗爽!

    他所希望的,就是让他回两广玩自己啊!把两广的工业化进程推动起来后,才有可能把整个大明带领进工业革命的大时代,然后在马上要到来的大航海时代插上一脚。(未完待续。。)

第六章 伤别离(十二)

    至于整个大明朝要如何进入立宪也好,英宗要中兴也好,那个丁一不打算管了,其一是他做得够多了,不可能他一人把所有事都做完;其二又不是搞科研、军事,搞内政,于谦、商辂、李贤这些千古留名的人,把大方向跟他们说通了,丁一觉得由他们来搞,怎么也比自己来弄要强多了。

    “奴婢恭贺少爷,且公且侯,子子孙孙!”那边刚才在清宁宫被吓到失禁的宫中女官,就领着那些宫女,盈盈拜下,向着丁一道贺。饶是丁某人在大明朝也货真价实混到探花,也不禁愣了一下,才醒觉过来笑着教她们起来,又教文胖子打赏了,在场宫女内侍,人人有份。

    这能混到太后身边,别看血淋淋场面吓到失禁,人可是真有底蕴的,跟普通地主豪绅身边狗腿子拍马屁来句“公侯万代”,意思一样,但逼格就不同了,一开口就是出《穷鸟赋》,“天乎祚贤,归贤永年,且公且侯,子子孙孙”立马整个格调都高了。所谓低调的奢华,真有那么一点意思。

    曹吉祥白了那女官一眼,因为太监也是有品级,十二监四司八局二十四衙门,朱元璋是规定宦官“不得兼外臣文武衔,不得御外臣冠服,官无过四品,月米一石”,例如有内相之实的司礼监太监,品第其实也就是正四品。曹吉祥和那女官的品级差不多,要不是看在对方也是五品的官身上,他早就和刚才训斥那些内侍一样开口责骂了。没见识啊!他曹某人就不同了,在边上小意问着丁一:“侄少爷,这八大处的品级。旨意却是没有定下来……”

    他着眼之处,是权力,如果丁一把八大处的级别拔高了,他曹某人充任其间,自然去到两广之地,就好横行霸道不消说了,更如遇着那些采珠、采矿太监。自然也就可以仗着品级高,给人家脸色看不是?

    但曹吉祥刚说完,丁一还没开口。那女官却就向丁一禀道:“奴婢请少爷严惩曹某,以正视听,以合礼义!”她这么说,是因为称呼皇帝是唤做爷爷。孙太后收了丁一为义子之后。就定了下来,他们这些宫中女官、太监,是称呼丁一为少爷的,所以她认为曹吉祥管丁一叫侄少爷,是乱来。曹吉祥听着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因为这女官是真的捉住了他痛脚。

    丁一只觉头痛无比,这伙人看怕是在宫中斗习惯了,争宠互咬已成了骨子里铭刻着的东西。看方才曹吉祥训斥内侍,和现时这女官攀咬曹吉祥。这以后家里弄这么一群人,真是头大至极啊!

    “一个称谓,算了吧,不必太计较,叫一声同志……行、行,叫先生得了。”他刚一说同志,马上曹吉祥和那女官就要拜下抗议,所以丁一也只好退了一步。

    不料这一个称谓上,对丁一是无所谓,对曹吉祥和那女官,却是视为大事:“禀少爷,奴婢粗俗,尤知‘昭兹来许,绳其祖武’,娘娘有旨意在前头,况少爷虽当家但尚末有子嗣……娘娘与李老夫人犹是健在……”也就是说丁一虽然当起了家业,但还没有孩子,又有太后旨意,两位义母也还在世,称老爷是不好的;曹吉祥也拜倒禀道,“奴婢附议,纵如不文如奴婢者,也知‘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安可随便……”

    丁一听着感觉要骂娘的,你们一个粗俗的,开口就出《诗经》;一个不文的,出嘴就是《论语》!要不是丁某人被那些学霸轮番虐到中了探花,还真被你们玩晕了!不过丁一可不打算来跟这两人玩引经据典的辩论,直接一挥手道:“行了,少爷就少爷,以后不得饶舌,军法治家四字,汝等日后便知,不教而诛谓之虐,今天就算了,文胖子,下午开始操练他们队列。日后再犯,严惩不怠!”

    于是一行三百来人就浩浩荡荡出了东华门,这边那皇城的巡守都督是个有机灵劲的,派了带刀千户去巡视诸门,他自己领着亲卫心腹,就在东华门、东上门这边视事,因为这边出了去,再出东安门,直落就是金鱼胡同啊,丁一如果正常来说,出宫必定是从这边出去的。

    “门下沐恩小的朱某……”那都督见着丁一,也不理会什么甲胄无法全礼,就这么跪了下去,纳头就拜,他是要抱紧丁一这大腿了,就着先前丁一教他闲来可以去金鱼胡同坐坐的话头,直接就是自称门下沐恩。

    他还没跪下去,丁一用力把他扶了起来,给他拍打着身上灰尘,却笑道:“都督好诙谐,学生已辞去所有官职,告老还乡,明日就回两广了,除非都督要亲临两广,否则的话,还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为好。”

    倒不见得丁某人不爱装逼,主要是受了人的礼,得能荫护人家,他要是在京师任职倒也罢了,收个武将,以他的品级和爵位,也没有什么当不得,这都要南下了,连朱动那边的安全局衙门也在张罗着大部分人辞职,情报网转入地下工作,何况来受人家的礼?要是这么受了礼,又没法给人出人,指不准就结下一个仇家,历史在丁一的影响下,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变动?等会这都督发达起来,记着这仇怨来给丁某人一记阴的,总归是不好受。

    那都督愣了一下,丁一已领着那些从人,越过他而去,曹吉祥走过这都督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叹了口气:“你没那命,好好守着这皇城吧!”他认为这都督如果刚才没有犹豫,直接就拜了下去,那必有一场大富贵,可是他犹豫了,却就失掉了这个机会。

    文胖子在一旁听着,不禁对曹吉祥高看了几分,便和曹吉祥拉起关系来,他出了东安门时,却向曹吉祥问道:“曹公公,您也是宫中厮混多年的,又是把握团营精锐,怎地如此坚决,一心要投到侄少爷门下?”

    凭着这句侄少爷,曹吉祥知道这位也是当年王振麾下的人物,倒也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却便低声笑道:“记住要改口,要称少爷……别叫什么公公了,要是看得起咱家,叫一声老曹或是曹哥就是,咱家怎么看也比你年长不是?嗯,石亨那些蠢才,等死吧,他们一心想着跟少爷扳腕子,那是自寻死路,没那么大个脑袋,就别戴那么大帽子……明日兵演你等着看……”

    这让文胖子对曹吉祥高看了几分,因为老实讲,在没有经历过实战之前,他也没有发现现代军事操典训练出来的部队,会比旧式军队强悍那么多,不过他仍有点担忧:“曹老哥,关键是人数,我听少爷说了,六十人,对抗五百人,这么大的人数劣势,石亨不一定会输的……”

    “石亨一定会赢。”曹吉祥阴阴地笑了起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却对文胖子说道,“文兄弟,你比咱家先跟了少爷,以后咱家还得请你多关照。”说了两句这样的套话,他才对文胖子说道,“五百对六十,就是教卫所那些正军来打,也能打得赢,只是石亨那蠢材,却没有去想过,那六十人是什么人。”

    文胖子就有些不明白了,曹吉祥跟着人流行在东安门大街,尤在对文胖子分说:“那六十人是什么出身?里面要有几个奉国中尉呢?嘿嘿,别人不知道,咱家还不知道?当年京师被瓦剌鞑子围攻之时,有不少宗室远支子弟,埋名匿姓入了团营以期报国的……”这年代,还不是万历年,允许镇国将军以下参加科举的时节,所以曹吉祥阴笑着说道,“后来,这些人,各营军头知道了,谁敢任用?都劝他们回家,不听劝的,不是塞给丁总镇,就是塞给咱们少爷,年纪小的,塞到容城书院京师分院也不是没有……”

    大约阴暗者,便用他自己的阴暗来看世间的一切事物,毫无疑问,至少在曹吉祥来说,就是这样:“石亨自然是胜,必胜,只不过兵演用的是真刀真枪,要是死上几个奉国中尉,再死上几个原底子有着战功的书院学生,少爷一封奏折上去,这些英才,没有死在狄夷的手里,却死在石某人的手里,文兄弟,你说,爷爷理不理会?诸部院理不理会?这些人没死,没揭出来,倒也罢了,一旦揭出宗亲身份,石某人能讨得了好?可笑他还要把他那侄子拖入来……”

    “不见得吧?”文胖子听得都后背发凉了,对着曹吉祥说道,“少爷似乎不是这性子……”不过话没说完,自己也觉气短,因为六十对五百,他着实是想不出怎么打,这边又将是石亨挑出来的精兵强将,这仗如何打?只因他并不知道,现时龙骑兵营的装配,已是掷弹筒配发到班、迫击炮排配发到连作为支持火力。而且弹壳步枪实战经验,文胖子也是几近于无的。所以被曹吉祥这么一说,他也觉得似乎是有道理。

    曹吉祥拍了拍文胖子宽厚的背,对他道:“少爷是真英雄,咱家想着心惊,这等能把计谋用成阳谋的英雄,如何能对阵?故之什么也不敢想了,咱家认定还是跟着少爷妥当!你等着看吧,石亨那武夫,赢了兵演之后,将是如何惨淡的下场!”(未完待续。。)

第六章 伤别离(十三)

    金鱼胡同的丁宅足够宽大,以前丁一从卫所收了几百个弟子,加上府内各种奴仆佣人,都住得还算宽松,现时安置下这些从宫里带出来的人等,倒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加上朱动把安全局衙门的实际办公地点放在了这里,厨房也是煮惯了多人的饭菜,手脚极是麻利,去到中午二点左右的时节,连丁一也吃完了中饭。

    曹吉祥和那吓得失禁的女官,还有在宅里管事的雪凝,是最后陪着丁某人一起吃饭的。文胖子叫他们去吃,说丁一不等大家都吃上饭,是不会先吃的。结果这两人是死倔着,说少爷没用他们也不用,不饿!

    并且到了吃饭,女官和曹吉祥一开始是不敢跟丁一同桌,一早吃过饭的文胖子用牙签剔着牙跟曹吉祥说:“别倔了,一会把少爷惹急,找你单独教练搏击,看你这老胳膊老腿,没七八天下不了床。”但曹吉祥不听,他觉得新投入丁一门下,得自觉些,那女官自然不甘人后了,也学着不肯上桌。

    后来还是雪凝开了口:“老爷上京来,妾身便侍候在身边,这宅院一启始,便是妾身在管事,刘子坚是二管事,亲近的学生不分男女,丁郎都会教大伙一同上桌用饭的,你们却是不要自外于丁家。”她是柔柔糯糯的性子,与谁都生不起气来,只是这话说得通透,听着的人又挑通了眼眉的角色,立时不敢再坚持下去,文胖子看着就冲雪凝冲出大拇指。

    因为雪凝最后说了一句“不要自外于丁家”。这一句对曹吉祥和那女官来说,都足够了,入了丁家。不听从家主的规矩,是还要端着架子么?那行,当外人招呼了,也是就是这丁家容不下他们了。

    丁一吃饭是极快的,他本来就是行伍的作息习惯,这可苦了曹吉祥和那女官,他们一碗饭还没扒一半。丁一都吃完三碗开始在喝汤了,不单这年头,就是后世。富贵人家也是讲究细嚼慢咽的,哪里有丁一这么风卷残云的吃法?要是不懂规矩的人倒也罢了,偏偏曹某人和这女官是很懂规矩的,知道家主一放下筷子。按规矩其他人这饭就不能再吃了。只好捉紧往嘴里扒,吃得好不难受。

    还好雪凝在边上看着,却对他们说道:“老爷用罢了饭,大伙不必就跟着离桌,得吃饱才好离桌,弄这些虚礼,老爷不待见的,想来你们两位是明白人。不用妾身多说。”饶是如此,丁一放下汤碗说是用完饭了。那两人也装模作样扒了两口,然后跟着就也说饱了,这多年的积习,一下子要改过来,还真不容易。

    这当口却就有安全局衙门的人手飞骑回报:“石彪已率百骑回京,所率骑军鞍上都牵着三四个人头,似乎是辽东那边的鱼皮女真鞑子!”石彪是个能打仗的,这一点倒是没有什么可说,历史他也是有着不错的战功。

    安全局衙门的人员,自朱动以后听闻,脸上无不现出担忧的神色,他们可不是曹吉祥,会认为丁一用什么阴毒的计策来陷害石亨,都是跟着丁一这么长时间的人,其中有一些,还是陈三、杜子腾那一期的学生,都知道如果说用秘谍、伏兵、奇兵之类的,丁一的确是每每有别出心裁的计谋,极为严密的组织方案。但政治上的逼害,这些了解丁一的弟子,谁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因为丁某一向来厌恶这玩意,也没整弄这一类的事情。

    如此擅战的石彪回到京师,又带着近百精骑,这可不是卫所那些军兵,而都是能边镇上得阵杀得了敌的精锐军马,五百对六十,这玩意谁能乐观起来?而且作为安全局衙门的人员,大都以往是有搜集边镇诸军将的资料,毕竟安全局衙门主业就是干这个的嘛,所以大家都清楚,石彪从去了大同之后,是经常抱怨巡抚年富,管得很严让他不得随意出战。

    也就是说石彪这厮,和丁一是有某种相似之处,就是不怯战,敢战善战,也好战!

    似乎祸不单行这个古老的成语,总是能找到解释它描述的形象。当丁一在准备主持一个追悼会时,朱动就过来向他汇报新的军情,以至丁一不得不叫来文胖子,把这事交由他去办——本来丁一是打算下午就让那些宫女内侍进行队列训练的,但刚吃完了饭,宫里却就把他们的随身物品搜罗了,用包裹皮包起来,上面写了名字,派了几辆大车送了过来。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是曹太监死了,说是心绞痛死的,说是因为没跟着丁一出宫,各种手续都没办妥,也不能算是丁一的人,所以就把尸体送去了生前捐了不少香油钱的佛堂里,如果丁一没有意见,明日就火化。

    丁一派了人手去查堪,不解剖这么看着,的确是没有中毒或是外伤的迹象,这突然心脏病发,倒也不能怪到刘永诚身上。朱动这时节有事要禀报,丁一也只好教文胖子主持着,给这位曹太监举行了一个追悼会,文胖子在广西的时节,是参加过许多次诉苦和追悼会的,倒也算手熟。这头暂且按下不提。

    “石彪回京路上遇着一伙土匪,数百人,大都是溃兵、鞑子,都有棉甲、军器齐备的。”朱动的脸色很难看,咽了一口唾沫才得以说下,“石彪指派手下一个百户,领了五十人,以十人持刀盾在后,四十人持火绳铳在前,以三段轮射轮番步进,四十具火绳铳打了五轮,匪阵乱,石彪持长柄大斧,亲率四五十骑突破敌阵,刀盾兵于后掩杀,火铳兵弃铳拔短刃而上,数百匪,无一得逃,而石彪麾下军马,仅一马中矢!”

    丁一听着也是动容,石彪是真能打啊,他是随着时代进步,综合了丁一训练新军的战术,再结合明成祖时代的神机营战法,把铳箭换成了火绳枪,来实现:火器射击、骑兵突击、步兵掩杀。并且从安全局衙门收集的情报来看,这厮是个有天赋的,打赢是一回事,对于丁一来说,关键在于“仅一马中矢”。

    这个有点可怕,现代军队,为什么总要强调低伤亡和零伤亡?就是血与火的沙场上,一个经历战事老兵活下来,他要比只在训练中服役没有经历过战事的士兵,那种生死边缘的感受,和枪弹擦身而过经历,是会让士兵的精神、自信包括肌肉条件反射,要得到极好提升,简单的说,同等给养、训练条件下,经过战事的士兵,战力绝对不是没经过战事的士兵可以相提并论的。

    那么就有一个必然的结果:一支部队的伤亡越低,在经历了越来越多的战事之后,它的战力就会得到很好的提升。

    而石彪手下的这些军马,毫无疑问就是属于这样的精兵。

    并且,他们不是纯冷兵器的军队。

    石彪可以说是石亨的子侄里,武勇军略都极过人的角色,并且他擅用火器。不管是原来的历史上,还是丁一到来之后的时代,在景泰元年,石彪守备威远卫,有敌围土城,石彪用炮就击死百余人。

    这年代的炮是什么玩意?就是后来的虎蹲炮还没有炮架的东西,填铅弹也有,填石头也有的。而且那射程,说是炮,感觉说是超大号霰弹枪,似乎也差不离。就这种玩意,他能用炮击死数百人,可见此人对于火器的运用,也绝对不陌生的,至少在这个时代,应该说是很出色了。

    所以朱动觉得很头痛,这样的石彪,这样的精兵,再加上五军都督府那些军头调凑出来的家丁,编整了五百人,来打龙骑兵营的六十人,这感觉怎么打也是必败啊,六十人里,还有三十骑都音部落的骑兵,也就是三十把枪,弹壳步枪射速会快些,但都是用黑火*药,射程也不差多,人家五百火绳铳的弹药投射量,至少在开始几轮,就要比三十把弹壳步枪大得多啊,再就是三十人也就是三个班吧,承受伤亡的能力,跟五百人没法比啊,五百人就是死了三十,也才不到十分一的战损,也不至于崩溃;三十人死了十人,就是三分一战损……

    “先生,要不然调一个龙骑兵营,配合文叔领着山地特种大队,先把石彪在到达京师之前……”朱动想了想,禁不住还是对丁一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全部装备了弹壳步枪的龙骑兵营,再有文胖子那装配着左轮、偏心轮弩等等的山地特种大队精锐,这样六七百武装到牙齿的精锐战士,伏击干掉石彪,倒是一个绝对可行的方案!

    丁一没有开口,只是招了招手,示意朱动跟着他到那追悼会,那位在宫中心绞痛死掉的曹太监的追悼会。与会的主要就是那些宫女和内侍,前半节是追悼会,中间是教那些和曹太监同属天字一号分舵第一冲锋队的内侍上去发言,说了些曹太监生评,后半节成了诉苦大会,说是内侍死了无人理会,这还是个太监,若是一般的内侍,连佛堂都没地送,随便挖坑埋了就是云云,却也是赚了许多的泪水,至少在那些内侍心中对这社会制度有没有不平就不知道,对丁一便是愈加的忠心,死了还有个追悼会,要知道这年代的人,是很重身后名的,死了无记挂,跟有个追悼会,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石亨可以赢,龙骑兵营也可以输。”丁一看着那些痛哭流涕的内侍,没有回头对着身后的朱动说,“但人无信不立,就算这次他赢了,只要我们能在士兵中、民众中,得到信心,得支持,最后,我们一定会赢,”(未完待续。。)

第六章 伤别离(十四)

    朱动并没有因着丁一的话,而就信心百倍,他是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又是长期在担任着安全局衙门的实际首领官事务,他很清楚,这一次兵演,要是丁一这边赢了,那么在边镇军将之中,大明军方之中,绝对丁一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不可战胜的标志!

    但要是输了呢?尽管丁一说的很有道理,输了,也要保证兵演的透明性和可信任度,但石亨等人必定就会觉得,丁一手下的军队,也是可以战胜的,尽管是五百对六十,但终究是可以一战,以后只要实力达到类似于五百对六十,他们就敢对丁一动手!

    “先生,弟子想去龙骑兵营,给士兵们做一做战前动员。”朱动向丁一请示着。

    丁一摇了摇头:“你要信任杨守随,你用心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明天就要走,你手上还有许多事务要安排,龙骑兵营那边,杨守随会安排好了,去忙你自己的事。”丁一说着拍了拍朱动的肩膀,“是不是想去大明第二师蹭绿豆汤喝?”因为朱动和胡山开始来投丁一时,就是金鱼胡同这边,有免费喝到饱的绿豆汤。

    这么一句,倒是把朱动问得咧嘴笑了起来:“先生,您还记得啊?”

    “去忙你的吧,我记性虽没皇帝好,但自己的弟子,总还是在心上的。”丁一笑着打发了朱动,却袖手走向那接近尾声的追悼会。

    “你们有什么打算?”在开完了追悼会以后,丁一又把宫女和内侍召集起来。招呼他们坐成一圈,开始询问他们自己的意思,“女孩子的话。如果你们愿意,到了广西以后,可以去萧香莲主持的战地医院,在战地医院里当医生和护士,那不论是在梧州还是整个广西,都是受人尊重的,比读书人还受人敬重。特别是军队里的人,不论士兵还是军将,对于战地医院的工作人员。都是很有礼貌的。”

    接着又说起医生和护士的饷粮,这让不少宫女的眼睛中,闪现出了希望,更有宫女问道:“少爷。这医生是几品啊?比起御医的品级如何?”对于她们来说。是习惯了有品级的。

    丁一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让文胖子和山地特种大队几个见识过战地医院的军士,给她们描述了一下战地医院做手术的情况,山地特种大队离开广西时,麻药还没试制出来,就是那种中草药式的麻醉药都没有,那手术室跟人间地狱没有什么区别。

    还没说完,就有宫女吐了起来。丁一等着那几名军士述说完了,才对她们道:“所以这活计也是要付出的。你得吃得了苦,才能学得了艺,而且如果你做得不好,还会被清退出来,若是有人对这个职业有兴趣,等会就去雪凝那里报个名,回到广西就让萧香莲给你们做个培训。”然后他又提出另一个职业,就是柳依依手下管帐的掌柜,这个有帐房基础的人很少,但报名的人却是很多,主要是那些内侍,不过丁一随即就对他们道,“薪水是可观的,不过如果贪污,文胖子,你给他说说,那个军需人员公审后的下场。”听着如此残酷的后果,又听丁一说道,“那么多军兵、百姓都要杀你,便是我出面,也救不了你的,所以自己想清楚。”立时想去报名的人,就少了一大半。

    “想在学生身边侍候的,也可以,机要处、副官处总是得要人手的,你们如果愿意,自然也可以留在学生身边,不过,你们就得接受新兵训练,通过考核之后才行,因为跟在身边的人,你们也风闻过学生的性子吧?”丁一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不过那些宫女和内侍,却就流露出崇拜的眼神,丁一摇了摇头,“实话说,我也不知道啥时会热血上涌,就冲杀上阵,所以跟在我身边的人,不可能到时学生还看顾着你们啊。”

    话虽如此,但大多数的宫女和内侍,都选择了这个职业,对于他们或是她们来说,能跟在主子的身边,才是最为靠谱的事情。这是一种习惯性的思维,不是说改就能改得了的事。

    而曹吉祥和那五品女官就被丁一留下来:“老曹,你来投我是个错误,虽说皇帝可能要改制,但在这段时间,你还是可以玩一把最后的疯狂,捞点钱什么的。改制以后,老老实实当官就好,跟在我身边是很受罪的事,你先下去好好想想……”

    “少爷,老奴不用想,只要能在您身边侍候,什么新兵考核,老奴都不懂便去学!”曹吉祥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态度却绝对的坚决,让丁一都很有点惊讶,难道自己身上真有吸引奸臣的味道还是怎么着?

    但话到这里他也无法,再不喜欢曹吉祥,总也不能说“你这厮历史上造过反的!”这没发生的事,怎么说啊?也只好挥手教他下去细想,晚饭的时间再来告诉自己,到底是怎么决定了,还教文胖子陪着他,跟他说一下当丁一亲兵的苦处。

    其实吸引奸臣的,不是丁一身上的味道,是权力的味道。

    奸臣通常都是工作狂,不是工作狂怎么当奸臣?不勤快怎么去贪?而他们往往为了得到权力,是不在意付出的,甚至可以无任何道德下限的付出,要不怎么叫奸臣?

    他们在丁一身上,闻到了权力的味道,就是他们愿意投效丁一的根本。

    便如曹吉祥,文胖子陪着他回到房间里,文胖子说了几句,告辞出去以后,曹吉祥向他的儿子说道:“好生做事,在少爷这里,或是少些虚荣,却有许多的实惠。”他看着儿子不明白,却就低声说,“你知道这胖子,一个月拿多少例钱?一百两!手下不过管着三百来人的小官儿,每月例钱就是一百两,出任务还有各种补贴,加上怕有二百两!听他说,全是足额,分文不少的……这是小数目,少爷许给他广西工场的份儿,听说每月有二千两银子的分润……”

    “手下三百人的小官,能拿这么多钱?”曹吉祥的儿子,听着一下子真的就活了起来。

    曹吉祥点了点头道:“错不了,为父问过那李的少年,他和文胖子是一样的官儿,也差不多。”其实他们有些错误理解了,这是丁一手下两个特种大队的队长薪水津贴,普通营一级,是不可能这么多的。

    “而且这位,只怕公爷不是到顶了,士卒未食自不食啊。”曹吉祥低声对着自己儿子说道,“尽心办差吧,你要信为父看人的眼光!”

    这时在书房里,便只余下那女官和丁一了,丁一抽了抽鼻子,却是向她问道:“你还没去换过衣服?”那女官羞得整个脸红得庙里的关云长一样,丁一才发现这话有些直接了,不过话已出口,却也就只能接着说道,“你是怎么想的?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安排到战地医院管一下药房,倒也不一定要去手术室……”

    谁知这大眼睛的女官摇了摇头道:“奴婢只要跟在少爷身边就好,下次、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她说的是尿裤子的事,显然看起来,是在意自己这一次的表现。丁一笑着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别说女人,男子第一回看着杀猪,看那血飚出来,活生生的猪在那里嚎叫挣扎,吓尿裤子都大有人在。

    “不必在意的,下去洗漱吧。今天时间不早,就算了,明天一开始,你们是要留在我身边的人,就得开始新兵训练,希望你能坚持住。”丁一安慰了她一句,方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爷的话,奴婢璎珞。自正统二年入宫……”她是懂规矩的,没有等丁一再问出身,便把自己的经历报备了出来。

    这个时候书房外便有人喊着:“报告!”

    丁一示意那璎珞稍候,便开口让门外的人进来,入内的却是李云聪和朱动,后者行了礼便急急禀报道:“石彪已率百余精锐,入驻大明第一师,杨守随安置了他们之后,石彪听闻了石亨的话之后,请求最好今日就进行兵演,他手下的兵马,就算从大同赶到京师,也不怎么劳累,他说‘年巡抚甚严,某不得战,幸辽东那边生了事,派人来请,某领了亲卫过去,方才杀了数百鱼皮女真鞑子,其余便四散,煞不痛快!若是容城先生点头,还请现时便战,麾下儿郎,某手中大斧,早已饥渴难耐!’,此是石彪原话。”

    石彪一点也不害怕丁一的凶名,反而还说出了大斧饥渴难耐这样张狂的话,只因他有着敢说这话的本钱,只因许多的战事,教他有着这样的信心。朱动的两条眉毛,几乎都要纠结到一起了,他着实不知道这次兵演,有什么胜算可言。

    李云聪这边则是来禀报利刃大队已集结完毕,丁一听着点了点头笑道:“好啊,能战敢战之士,便依他所请,就在今日开始兵演吧。传我命令,利刃、山地两大队马上集结,由山地特种大队负责内围护卫,利刃特种大队负责外围警戒,一刻钟后,向大明第二师营地出发。”(未完待续。。)

第六章 伤别离(十五)

    冰冷的天气对于壮硕的石彪来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连带他贴身护卫的那十数个军兵,聚在火炉边喝着烈酒,至少有七八人都把衣襟扯开来,似乎冰凉的北风能带来格外的快意。石亨坐在营房里的马扎,喝了一口酒,欣慰地望着自己的侄儿道:“你总算赶了回来。”

    “叔父,要不,就动手!”石彪眼里有着如刀的锋芒,他压低了声音对石亨说道,“虽说侄 儿那百来个亲卫被安置在外面,但这边有十来人,叔父你身边还有数十亲卫,五军都督府那些军头,也都手下有着护卫……”

    石亨抬手止住了石彪的话:“为叔身边数十亲卫,早在入宫之际,就有二十余人被丁容城抽调出去,加强宫禁了,那些五军都督府的军头,也是一样的,此时每人身边,横竖不过七八个亲随,凑在一起,也就百来人,加上你带来的百来人,就算合于一处,也不过两百人上下,能济得了什么事?”

    “这两百人都是精锐,便是上万的军阵,也冲得过去的啊!”石彪一点也没有因着人数的问题而泄气,他这话绝对不是瞎说,这年头打仗,一旦陷入胶着,就是靠着军将带领家丁亲卫去厮杀,军将的家丁队,往往也就是类似于现代的火力支援或是特种部队的概念。后来著名的吴三桂救父,也就是吴三桂领着四五十个家丁,冲入四万建虏鞑子阵中。将其父救了出来;明末号称善治军的卢象升,“身自督战,斩贼首十四级”。也是很大程度依靠个人的武勇。

    所以石彪说纠集了这两百人,上万军阵冲得过,不是吹牛,而且他还说:“只教杀出这营盘,入了团营,叔父令出,何愁无依附之人?侄儿方才过来看。虽是团营几个营盘出入,都由大明第二师的兵马把着,但每处也只是几百人……”

    石亨听着大笑起来。把须道:“哈哈,彪儿啊!若是如此,不如候着容城过来观看兵演之际,到时集齐了五百精兵。摔杯为号。五百精兵炮矢齐发,一举把丁容城也拿下好了?丁容城一在手中,何愁周遭军马?试问天下谁他娘的是敌手?于、丁、沐!就这三人,要能把丁容城拿下,兵发京师再斩了于节庵,待得沐家在云南等知消息,我等已扶了景泰帝复位,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何?”

    听着石亨的话。石彪就眼神就愈加的炽热起来,但没等他开口,就被石亨起身一脚踹了过来,连捧在怀中的铁盔也踹得飞跌出来,只听石亨冷声道:“蠢才!若是事可如此,何必去召你回京?这京师之中,为叔纠集不出五百精锐?卢旺、彦敬皆百人敌,缺了汝便行不得事?”

    石彪倒是被他叔父教训习惯了,捡起头盔依旧抱在怀里,不以为然地道:“以叔父方才所言的章程,侄儿以为做得过去!他丁容城能扶皇帝上龙椅,某等就不能也扶一个么?”

    “东安门处,丁容城三五句话,就把门叫开了。”石亨无奈,只好详细向自己的侄子细说,“那都督,是为叔旧部,但若为叔去叫,也必定要许以官爵金银等等,方才有得商量的,丁容城却只说了那几句,半点好处也没有,便把门叫开了,你信么?为叔亲眼所睹的。”

    看着自家侄子又要开口,石亨挥手示意他闭嘴,却又说道:“东华门是皇帝叫开的,只一句,守军皆跪下伏首行礼,文武舞蹈参拜。原先以为,皇帝是个耳根软的人,现时看着,只怕是不然啊,身在局外,为叔才他娘的看清了,这皇帝,不是易与之辈,若无丁容城,或者今日你我叔侄尽得荣华,来年共赴黄泉也说不好……”或者如他所说,正是身在局外,所以才看得清,历史上确就是夺门之后,石亨权倾天下,过了两年,就真的和他这侄子,都被杀了头。

    石彪搔了搔胡子却说道:“侄儿不太懂,这干人鸟事么?只管把丁容城杀了……”

    “你杀不了他,十万鞑子铁骑杀他一次不成,第二次又是十万铁骑,你我都在边镇驻过的人,鞑子什么能耐,不消他人来说吧?这第二次丁容城带了几十骑,结果连鞑子的大汗,太师也先,知院阿剌都教他拿了,现时就押在京师;云远那边,更不消提,数千兵就灭了数国……”石亨说着,脸色中透着几分无奈,却是对石彪道,“杀丁容城之事,万万不可再提,连想也不要去想,这等人物,你我是杀不了的!”

    “那将如何?”石彪闷声闷气地说道,“难不成,教某等儿郎,为讨那丁容城开心,五百人陪那六十人做一出戏,来讨好于他么?”他是傲跋不群之辈,自己英勇善战不说,叔父又是高官,这是官二代加上军二代,还是能打能杀的本领,生平除了叔父还服过谁?要他委屈着奉迎上官,把兵演弄成演戏,他却是不甘心的,“早知如此,侄儿就不回京了!反正丁容城明日也就走了,省得和他碰面!”

    石彪又把起壶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却是对石彪说道:“你错了。皇帝不是汉献之流,丁容城有曹操之雄材,奈何于节庵不死,这天下不成乱世,于是丁容城自甘为治世之能吏……某等想要火中取栗,着实时也、势也,有所不能!但你别忘记,丁容城向来自谓无一虚言,他昨夜是许了,随他行事,便想要当藩镇,也是能成的!”

    “怎么可能!”石彪不敢置信地叫了起来,自唐以后,哪个朝代不在防藩镇?何况明成祖朱棣,就是从藩镇起兵夺了大宝的,自此之后,连各地藩王都是当猪养,宗室都成不了藩镇,更别提军将了。

    石亨摇了摇头道:“为叔也不知道,只是他许下的诺言,若是不能兑现,那么于军中士卒、将领,必定以后对丁某人的话,是不以为然的,加之他远离中枢,只要余威渐消,某等三五年后,未必事不可为!”

    “叔父的意思,是当如何?”石彪急急地问道。

    “五百精锐,一定要挑最好的兵!”石亨狞笑着,向自家的侄子说道,“对着丁容城那六十军马,用尽本事去打,最好把那六十人,一个不存都杀绝了!一是只要此兵演赢了,便是灭了丁某人的威风;二是此兵演赢了,为叔自然就要问他藩镇之言犹是在耳,如何兑现?他答不出来,军中还有什么威信?灰溜溜地南下去,北直隶兵事,还有他丁容城说话的余地?便是他开口,行伍军将谁会信这空口大言之辈?朝廷到时兵事能依靠谁人?不外乎你我叔侄、孙某人、刘某人罢了,三五年后,长汉以北都司卫所,换尽你我叔侄心腹,未必事不可为!”

    “若丁容城真有办法教我等如了藩镇之愿,那便如何?”

    石亨笑道:“兵演若是他赢了,就算你我提出藩镇之诺,他自然也可以我等战力低下,不足镇守一方而拒之,倒也堂皇至极的;若你能将他那六十军马杀尽,他便退无可退,若真教我等如愿,藩镇已就,便如一国,蓄足了兵马,天下何处去不得!”

    “侄儿明白,必教麾下儿郎,将那六十人,尽数杀绝了!”石彪听明白了,立时起身与叔父石亨行了礼,带着自己的亲随,快步而出,自去安排不提。

    兵部的公事房,这当口杨善正坐在于谦的边上,对着奉茶上来的勤杂人等笑道:“大司马的茶叶,下官还是敬谢不敏了,着实无福消受……”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一包茶叶来,交与那吏员,“请用此茶叶冲泡……”那吏员应了,杨善却又道,“余下的,烦请存起记档,下回老夫来了,便取出饮用,他人概不招呼共用,汝等偷尝亦无不可,只是莫要太过分……”

    他向来是极诙谐的人,几句话说出来,别说那吏员,就是于谦听着也是哭笑不得,对他道:“思公,何至于斯?”论起科班出身,正途进士出身的于谦,当然可以看不起杨善;但论起资格,于谦是永乐十九年进士。而杨善呢?成祖起兵,他就因为守城有功,授典仪所引礼舍人。永乐元年,改鸿胪寺序班。所以论起年资,于谦还是要给他一点尊重的。

    杨善笑道:“大司马,不是人人如公一般的!”说着又冲那吏目说道,“是么?为官千里只为财嘛!和你家大司马一样,做到尚书,还喝着这拜完神之后道士都不喝的烂茶叶,这官当得也着实没意思……快下去把茶奉上来吧,不然于此听得多,却是为难你。”那吏员忍着笑,行了礼匆匆下去,着实杨善在这里阴阳怪气,他居于此,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节庵不必客套了。”杨善看了于谦一眼,却是道,“如晋好弄险,六十对五百,老夫这闲人都听闻了,别说节庵这大司马,安能不知?留老夫在此,不外就是教老夫莫去军将之中掺和么?大司马,这等事老夫何必去掺和?”说着杨善苦笑起来,“难不成,大司马以为,六十对五百,如晋还能施展出什么神通,把那些军头镇住么?这次,他行险太过了!”

    于谦听着,也无言点了点头,下意识地一声长叹。(未完待续。。)

第六章 伤别离(十六)

    其实那些军头也有劝过石亨,说是配合着那六十军士,演出戏给丁一看,算是表示自己这些军头的恭顺,然后也好跟丁容城要点东西——不论是权力还是官爵,总不能大伙随着丁容城去复辟,然后事成之后,什么也没有吧?明成祖靖难之役过后,还大赏功臣呢!

    但石亨一句话就破灭他们所有的幻想:“阁臣不易,诸部依旧,从何而赏?”

    内阁没变动、六部也和原来一样,就是整个大明朝的政府结构是稳定的,一个萝卜一个坑,要怎么赏?这些人又不是千户、百户,都是爬到都督同知、佥事的层次,要怎么给他们升官晋爵?这玩意大家都很清楚,文臣那边不动,例如说于谦要是被杀了头,那由于谦提拔的将领,并且平时跟于谦持同一政见的,这时节没有人为其出头说话,那就很可能会被牵连,这位子就空出来。现时部阁皆稳,根本武将这边也就不太可能会有大规模升降了,毕竟都是有各自的派系,都讲究一个均衡。

    “若是五百对六十,犹不能胜,丁容城手头,怕是有不少人就可以得赏了,诸位别忘记,论弟子之众,天下无人出其右!”石亨阴森森地煽动着,并且他说是实情,如果五百对六十打不赢,丁一完全可以说他们这些军将全是废物,还是滚回家养老好了,把位子让出来给有能力的人才是;本来这些人纵然回家养老,军队依附着他们的那些指挥使、千户、百户。却仍在军伍,换别人来,比如于谦。那还真没法消除这些军头的在军队的影响力,但丁一可是开了三处书院,每处都是数千学生,他夹袋里是不缺人的,军队里那些小军头不听话,他随手就给换了。

    所以这些军头听着,便也觉有理。特别是丁一虽然教他们派亲信心腹回府报平安、调亲卫来兵演,但各人都在留在营盘里,有龙骑兵营的士兵在外巡视着。分明就是不听招呼,火铳就要射击的架势,这些军头虽然没听说过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代问题的说法,但也知道丁一是要整治他们了。于是便默认附和了石亨的意见。亲卫调了过来。取了信物,教石彪自去选取,这五百人,那真是个个都是悍卒。

    当丁一由利刃、山地特种大队护卫着进入大明第一师时,无论是石亨还是其他五军都督府的军头,都是持礼极恭的,到了这个层面,就算心里怎么样。有不共戴天之仇还是准备反手将对方灭族,也没必要流露到脸上来。

    叫嚣着杀人全家的做派。街角略为有些城府的混混头子,一般都不屑于这么去做的,何况这些爬到都督同知、佥事的人物?当然对于丁一的不满,势必是有的,昨夜他们完全是处于被裹胁、被利用的角色,所以当丁一观阅石彪所领的五百兵马之际,可以看得出,这些军头是把自己的精锐家丁都凑了出来的。

    甚至叫石彪过来述话时,石彪还一副极为仰幕丁一的样子,看着丁一那眼神便是望着心中偶像,这些人真的个个都是影帝级别,丁一是心知肚明的,别人倒还罢了,石亨、石彪这对叔侄,哪里是什么甘为人下的角色?

    “石侯,便以你为主,选人吧。”丁一指着于旁边列队的龙骑兵营,还有都音部落随他入关的骑兵,对石亨说道:“这里是六十人,是六十个班长,你选三人出来,他们便带自己班里的战士,参加兵演;那边的骑兵,八十骑,也同样,你选三人便是。”

    到了这时节,石亨也不推辞,就领命下去挑选,他也是军中宿将,一刀一枪打出来,但看来看去,这六十个班长,个头有高有低,但精神气上面,都是没有差别,便如同一炉铸出的铁一样,石亨不禁也暗暗称奇,但心中却是冷笑:丁容城练兵确有神奇之处,只不过这回却别想从石某人手底讨好处,这六十个班便都是精兵又如何?难不成那五百人是卫所里的正军么?想到此节,石亨也就随便点了三个班长,又去骑兵那边,随手又点了三人。

    “好,出发吧,兵演地点,就放在京师西南的大房山,出了京师城门之后,一起往大房山去,到了彼处,龙骑兵这边人少,先出发入山,李云聪,你们有一刻钟,一刻钟之后石彪带五百人开始出发,从其时开始,兵演便开始,刀枪无眼,你再次和战士重申一次,有谁不愿意的,现在可以退出。”丁一冲着龙骑兵营带队的李云聪这么说道,又招手教石彪过来,也同样叮嘱了一回。

    哪有谁会退出?龙骑兵营这边,昨晚就打了几通掷弹筒,团营就不抵抗了,那是憋着一股子气啊,从广西漂洋过海,万里辗转北上,就为打那几通掷弹筒?被点到那三个班长,都是脸带喜色的;而石彪那边,他自己麾下百余人,那是挟着从辽东那边大胜鱼皮女真的锐气自不消说,其他人也全是自家军头许了好处,身为家丁,本就是要拿命拼的,谁会退出?

    于是一行人便出城去,这时分已是下午四五点的光景,石亨在京师城门外,向丁一告个了罪,叫过石彪低声对他说:“尽量在天黑之前解决他们,阿傍罗刹,宁可信其有!”石彪听着也是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所谓黑夜的神祇,多少是教他们有些顾忌的。

    “学生会与诸位军中将领在此处候着,但凡退至此处者,即视为退出兵演,可以免受攻击。至于胜负,当退到此处的人数,达到一半,则李云聪这边三十人,或是石彪这边二百五十人,即视为负。兵演之中,不得离开大房山区域,其他诸出口,皆已调了兵马防御,有从其他出口逃出者,视为逃兵,当场诛杀!”丁一对着参加兵演的五百六十二人如此说道,“最后一次机会,此次兵演,使用的都真刀真枪,若是逃不到此处,被杀死是怨不得谁的,如有人想退出,包括石彪和李云聪,都是可以的,此时就出列,学生从十数到一,若无人退出,则视为自愿参与,明白没有?”

    “明白,先生!”这边六十人答得齐整,石彪那边五百人,略有些乱,但石彪麾下那百余人,却也是声势如虹,“某等谨遵先生之命!”其他因为是各个军头的亲卫、家丁,也只是答话时回得不一样,有的回,“吾等明了!”有的回,“晓得了!”,但气势都不弱的,所谓精兵悍将,莫过于此。

    “十,九,八……一。”丁一慢慢地数着,但终于没有一个士兵出列要退出兵演的,于是他点了点头道,“好,兵演开始,李云聪部出发,点香。”此时没有钟表,就是以燃线香来计时。

    大明第二师受训的时间很短,作战技能不怎么样,但是对于服从性,还是有那么点意思,当然,最主要是他们闹饷闹得没人待见了,自个也很清楚,除了丁容城,只怕大明朝里没有人会理会他们了,所以在那些天地会、忠义社成员的引导下,倒还是颇有点令行禁止的模样,至少杨守随带出来当工程兵的这个营,就干得不错,文胖子让他们怎么挖壕沟,怎么掘工事,倒是没有人有怨言的。

    倒是跟着丁一的曹吉祥看得有点心惊,因为他问了利刃大队那些士兵,他们说要是行军,每天扎营都得这么干,曹吉祥听着心里就好悬乎,跑过去问丁一道:“还请少爷恩准,奴婢去支应些民夫来……”

    丁一就不明白了:“支应民夫做什么?你要修运河还是要发动大型会战啊?”搞半天才知道,曹吉祥是要找些民众来干这等扎营铡草,包括运输辎重之类的事,丁一才省起说的是这个,不禁挥了挥手道,“开什么玩笑?身为军人,工事营盘,如何假手他人?”

    现代化的军队,正常来说,是不会这么干的,有钱有机械的,自然有工兵部队随行,必要的时候,工兵部队也可以转入作战序列;没钱的军队,那就老实用工兵铲自己慢慢修工事了。不是说征发民夫来干这些事,让士兵养精蓄锐不好。而是这些民夫,很自然就会让部队的行军变得拖拉和缓慢,保密性和隐蔽性也基本就没有了,民夫又不是军人,指望遵守保密条例?

    曹吉祥听着不敢再问,只是心里却担心着不知道啥时会兵变,家丁亲卫的角色,叫他们连这种民夫的活计也干了……一会又想着也许丁一钱粮使得多,喂饱了可能没事?一会又想着如果石亨有了什么蠢念头,到时丁一这些亲卫修工事累得半死,不知道有几分战力……

    于是整个正在修缮的临时团级战防工事里,丁一倒是没有再挥着工兵铲下去和士兵一起修工事了,带着那个唤作璎珞的女官,眺望远山,不时呤哦出几句,便由那女官记下,好不洒脱;军将和石亨也是胸有成竹。

    就曹吉祥不停地转悠着,愁得不行,万幸没胡子,要不得拗断许多根。(未完待续。。)

第六章 伤别离(十七)

    那些军头和石亨从石彪出发开始,都是老神在在地围坐着,他们有什么好担心?五百对六十,尽管那六十人出发时,拉了几辆大车,但这些军头并不太担心,按着石亨原话:“指望厢车摆下车阵?看怕到时结果了,正好扔进车里就地埋掉,也算给丁容城留几分脸面。”厢车战法这年代还没有总结出来,但军中是有了这样的雏形。石亨和那些军头也是有见识的,一点都不慌。

    文胖子因为李云聪允任指挥,他带着两个大队,忙得脚后跟踢屁股;

    只有曹吉祥,担心得不行,朱动看着他这样不得安宁,就过来安慰他道:“曹公公,胜负犹未定,不必如此忧心。”曹吉祥听着愈更苦笑,胜负有什么好担心?丁容城摆明就要等石亨赢了之后,来弹劾他,来打石亨脸的。

    因为他在西南打过仗,是知兵的,若是不知兵的人,听着坊间评书,说起丁容城的本事,自然觉得丁某人手下的兵将,六十敌五百怕什么?就是十万铁骑也奈何不了云云,倒是不会担心。这打过仗知兵的曹吉祥,是很清楚一旦摆开阵营,六十人还不够五百人几轮箭雨的,别说卫所的正军开不了弓,或是开不了两轮弓之类,这些可是军头身边的精锐,开个十轮八轮弓全无问题,何况还是覆盖式射击不用瞄准,十轮下来就是五千羽箭,这六十人怎么扛?更别提这五百人都是配了马的,一个冲锋就是二千只铁蹄翻腾。六十人怎么拦?

    所以他倒是和朱动说道:“咱家何至于如此没有见地?少爷明显就是要教石某先喜后悲,那六十人里,怕有不少是宗亲吧?”他知道朱动是最先跟着丁一的弟子。也知道朱动一直都在掌管着安全局衙门,所以丁一有什么谋划,没有理由会瞒着这位,不然曹吉祥也不会跟他讨论这种问题了。

    朱动听着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怎么可能?龙骑兵营都是大明第一师出来的,都是两广、湖广的兵源啊,又不是京师团营里面拔出来的兵。关外安西都督府,师叔手下我倒是知道有一些,是跟远支的宗室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曹吉祥听着只觉头顶“轰”的一声响。不敢置信地问道:“这么说,少爷是指着那六十人,能赢?”没有宗室,就算那些人有战功。也不可以扳倒石亨的。兵演嘛,那五百人就没战功么?跟在主将身边的家丁亲卫,也是上阵厮杀的啊,怎么可能没战功?

    王振当年权倾朝廷,也就是宗室不太敢动,最多动一下驸马,因为现时不比万历年,宗室的数量没有那夸张。一旦弄死宗亲,追纠起来。不说能不能摆平,至少就是很麻烦的事情。

    例如石彪手下精锐弄死的人里有宗亲,那就是一个可以发难的籍口,别说什么刀兵无眼,为何要领兵杀死宗亲?能不能入罪不提,足够把石亨叔侄先拘起来,然后再交有司去议。这是一个爆发点,当石亨叔侄被拘之后,一定就会有告密者、出首者,哪个朝代都不乏这样的人,到时正常来说,给石亨叔侄定罪的的罪名,应该就不是兵演之中误杀宗亲了。

    但没有宗亲在其中,就没有这个籍口,没有这个爆发的点啊。

    当听着朱动说:“自然,若不能战而胜之,曹公公以为这兵演之意何在?”不过说完,朱动自己都摸着鼻子讪笑起来,觉得这事真的不太靠谱,只希望那六十人能在大房山里用游击战术,把这五百人拖垮就好了。

    因为有个给养的问题,六十人的给养很好说,两大车物资,差一些支撑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五百人就不同,两大车物资没三两天就吃喝完了。而且都音部落那些人,箭术都不差的,就算物资吃完了,狩猎也可以生存,龙骑兵营的士兵,在广西也有接受过野外生存的课目。所以朱动想着,跟石彪那五百人拖着,拖到他们受不了撤出大房山而赢得兵演,就是一个取得胜利的办法。

    曹吉祥听着,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如同突然老了二十岁一般,连背都驼了下去,走入自己的帐篷里,再也没有出来。因为他又不可能现在跑过去跟那些军将混一起,他早上投了丁一,下午又反复,鬼信得过他?那么也只有默默接受结果了,至于朱动说的,取胜的法门,他觉得就是扯蛋,要是那五百精锐是卫所正军倒罢了,军将身边的亲卫,哪个箭术又差了?哪个身披甲胄、手持军器,有铳有弓,没法在山里弄头小兽甚至野猪什么的吃喝?指望把人拖垮?那真白日做梦了!

    至于说去劝丁一,曹吉祥的儿子曹钦倒是给他提出这个建议,但曹吉祥听着又是长叹了一声:“什么也不要做。”然后就在榻上转过身去,最后曹钦又缠着他问了几回,曹吉祥坐了起来,方才无奈地道,“劝有什么用?少爷北扫瓦剌、南镇云远,哪一桩不是实打实的硬仗?用得着为父去拾遗补缺?这当口还看不清楚?少爷是要自污啊!你没见兵演之际,少爷都携着那璎珞同来么?以前啥时听说过丁容城这做派?倒是时常听着他身为士林翘楚,去给臭当兵的挑水泡,跟他们一起行军,吃一样的饭菜,就有耳闻,今天中午,少爷吃的不就是跟其他人都一样么?故之,不必去劝了,这就是要自污,别去理这事,少爷所谋者大!好好办差就是。”

    曹吉祥现时是直接认为丁一就是故意要输掉这场兵演的,以达到自污的目的,以免让朝廷觉得丁某人,无人可制,远离中枢之后,时长日久皇帝对着他起疑;连带着那宫中女官,也被认为故意做出来,求田问舍贪图美色的行为。

    事实上丁一没有曹某人所想的那么高深,他只是觉得事情也到了一个段落了,那自己不说退休这节,怎么也得有个假期吧?加上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璎珞这女官,长得颇为讨人喜欢,也不会吱吱喳喳烦得不行。这教人觉得颇为可亲的少女,虽说没有天然呆那么夸张的曲线,也没有柳依依的大长腿,但丁一又不是种马,看见女人就想推倒,很有邻家妹妹感觉的女孩,又不多嘴,望着丁一又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崇拜,所以丁某人在这自己定下的假期里,倒也愿意带着她出来转转。

    至于兵演的输赢,丁一看得并没有那么重,也没想到那么深,他的目的,是想看看用现代化军事操典训练出来的部队,龙骑兵营应该算是大明第一师里最为精锐的队伍,又是装备了近代化的武器,他想看看面对这个年代的精锐军马,到底战斗力相较如何。

    别说用真刀真枪残忍,接下来如果一切按丁一计划,顺利的话开始进入大航海时代,那很可能登陆以后,分散开去,一个班的士兵就要面对数个部落的攻击,这年头又没无线电,那要守不住的话,登陆的部队必定不如土著的数量,那搞起来就是全线崩溃的。

    不用实战来兵演,丁一心里是完全没有底气的。

    不过他还是交给了李云聪一发信号弹,如果实不行,或是伤亡超过预期,丁一身边两支特种大队,都带了鸡胸甲和手枪、一人两马的,也有足够的能力,去把人接应出来。而且其他几个出口,还有一个卫的军兵是于谦那边派出来;还有老王骥很识时务,昨夜之前就交出来的一支千五人精锐步兵;英国公府在附近卫所调出来的数百军士等等。这些东西倒不是丁一猜忌所以没有跟朱动说,而是他习惯了现代的精细分工,这都跟情报部门没有关系,没有必要去通报到朱动那里去。

    不过刚刚过来的朱动显然没有丁一的淡定,他犹豫了一阵,还是跑过来向丁一汇报:“先生,弟子有事禀报!”丁一摸了摸璎珞的脑袋,后者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当然不会认为第一天,她就有资格听闻朱动禀报的消息,所以很乖巧地行了礼就退开了。

    “石某与那些军头在谈论,说是天黑之前……”朱动的话还没有说完,南边大房山方向,就传来如同炒豆子一样的枪声,一波接一波的,听得出来是轮番的排枪射击,朱动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他们说是天黑之前一定要结束战斗,以防夜长梦多,先生,是不是弟子……”

    “不要急。”丁一仔细偏耳听了,抬头望开始变得灰蒙蒙的天际,对朱动笑道,“处于弱势的时候,当然是研究敌人的策略,然后用相应的方针和战术,来取得胜利。这就是说,从一开始,其实石彪就在因着龙骑兵营的小队,而制定作战的方略了。”

    朱动听着就要哭起来了,人家五百人的精锐,打李云聪那六十人,都上排枪轮射了!丁某人还在什么强者弱者,自家先生,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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