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重启大明TXT下载重启大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启大明全文阅读

作者:荆洚晓     重启大明txt下载     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依红傍粉怜香玉(三)

    那侍妾要是底层百姓里头出来,那大约会很害怕,搞不好还好萌生出以死明志的念头之类。可这些侍妾都是世家出来的庶出女儿,面对着丁一,她们自然是可怜人,是身不由已被家族送出来的联姻工具,万幸这丁一是她们心中所期盼的归宿云云,整一个人类历史中,女性的悲惨历程的缩影。

    但是当她们面对刘姓地主时,就不见得就有什么恐惧或是悲凄了。

    老虎面对大象那当然是必败无疑,要被成群的猎豹、狮子攻击,那也是很凄惨的下场。

    可通常盘踞山林,它却就是百兽之王啊!

    “二百两银子,便要妾身随您去?”那侍妾得了丁一的许可,却是就微笑着对刘姓地主问道,“刘翁有女儿么?二百两一个,送过来吧,妾身倒是缺了些粗使的丫环。”说着眼波流转,几把边上数桌士子看醉了,向其他几位侍妾说道,“上回小杜从广东托来孝敬先生的端砚让与了陈妹妹,那陈世叔从京师送来善琏湖笔又被王姐姐索去,就连四奶奶赐下的文府徽墨,也教着方姐姐强夺了,这回却是不要与妾身相争才是。”

    若是张玉在这里,必会觉得这侍妾的道行总归浅了,这年月说起端砚、湖笔、徽墨,和后世提起lv、prada、万宝龙之类,着实也没有什么本质上区别。所以张玉是会嫌这位太刻意,太显摆。没有高门豪宅的底气,倒是沾了很多的铜臭味,总归是落了下乘。

    但显摆也分档次的。若是对方听不懂,那也是对牛弹琴。对于刘翁来说,这种显摆的层次他就真的没能听懂,他所愤怒的,是这侍妾说要二百两一个,买他的女儿当丫环,一下子就炸毛了:“你、你、你!你敢污辱老夫的女儿!”

    这时边上就有人笑道:“这位老丈。您只怕没出过严州府吧?”

    然后边上就一堆人轰堂大笑起来,刘姓地主回过头去,说话的。却是同知的儿子王公子。

    虽然决心抱着知府大公子的粗腿,但同知的儿子,也不是这淳安的刘姓地主敢去得罪的,就算在气头上。也只能压着火气行了礼。却是控诉着丁一的弃信背义,说是丁一收了他的银子之后,却不把侍妾交与给他。

    王公子听着笑道:“如此,不如刘老丈写个诉状,在座都做个见证,上府衙告丁夫子如何?”看热闹的,是真不怕事大啊,边上一堆士子就起哄了。纷纷煽动刘姓地主,去告发丁夫子。教黄堂大老爷去着学督革了丁夫子的功名,打他板子云云。

    更有人低笑道:“极是啊,刘翁,你不是和黄堂大公子走得近么?只怕这事也是为黄堂大公子办的吧?不如你就这么办吧,李黄堂还能委屈了自家麟儿不成?到时把丁夫子弄倒了,啧啧,你看,那是四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啊,便是李大公子收了三位,你不还能落得一位么?这买卖真是做得过去!”

    刘姓地主虽然没出过严州府,但脑子却是精明,当然知道不能按着这伙人所煽动的去办。

    真的上了公堂,自己这没功名的,先跪着答话不说,到时又无契约文书,李知府再怎么样,也不会在公堂之上,这样判自己胜诉,指不准还怪自己坏了他的官声呢!所以刘姓地主讪然唱了个肥诺,便往这小镇酒楼的二楼雅阁去了。“吃了亏的狗,是去找主人了。”有暗损的士子便是这么评价的,于是又引发了一轮哄笑。

    丁一摇了摇头,对着那身边的侍妾说道:“这野味做得别有风味,倒不妨试试。”

    那些侍妾听着便起了筷,自是世家的风范,教那些士子看着,却是又有许多人吞咽了一口唾液。要说清新脱俗,要说眉目如画,民间也是有的,便是卖豆腐的娘子里,不也有豆腐西施么?但却就极少有这几位一般的做派,举手投足,处处透着贵气和端庄,并且做将起来,全然没有半点的做作拿捏,感觉人家的生活,便原本就是这样,当真是教那些士子不得不在心中叹一句:怎一个雅字了得!

    而丁夫子的言行,就显得更加可恶了,他一开口,边上士子就感觉恨不得扑上去把他撕碎了,因为他不但没有珍惜这旁人看着极为垂涎的艳福,而且还否定大伙眼中的美,还要毁灭这份大家所欣赏的雅致。

    “野味不能这么吃,豪爽些,不吃肉,哪有气力?多吃些,多运动,才健康!”丁一不单自己毫无风度,拿起饭碗就往嘴里扒,还一边说着这些侍妾,“不要把自己弄得弱不禁风的模样,那是病态,到老了,一身的病!”

    王公子着实忍不住,端着酒杯过来,对丁一说道:“咏之兄,浊酒一杯,小弟敬兄台。”他是好色,男人没有不好色,丁一当初见着张玉时,都是三不五时的感叹,有缘无份。

    但好色也分层次的,丁一那算是很自律的,基本是发于情止于礼。一般来说最次的自然就是欺男霸女;好一些是豪取巧夺,这多少还有点技术性;然后再往上就是苍梧知县杜木那样的,讲究个你情我愿;王公子虽好色,但还是要略好些,除了讲究个你情我愿,还讲究一个风雅,大致比杜木,还是要略高一筹的。

    这当口,他来敬酒,就是来为佳人出头,不忍玉人被丁夫子生生教坏了。

    “浊酒一杯家万里,平之兄,请。”丁一放下饭碗端起杯,起身向王公子回敬。

    饮了酒,自然是请王公子落座,看着丁一的长随给自己斟上酒,王公子笑了笑对丁一道:“我兄是有大志啊,‘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小弟相形见绌,原本是想说,‘浊酒一杯喜相逢’罢了。”

    丁一笑着摇了摇头,又再举杯邀饮,却是道:“不过拾前辈牙慧,发些酸丁的怨气罢了。”

    “然后夫子是怨气,学生在边上听着,还以为夫子要教这如花丽人,效征北伯去开疆拓土呢!”又有几人举着酒杯行了过来,刚才大家嘲讽刘姓地主,那是下意识的读书人抱团,原本是要看丁一怎么个下场的,但有了王公子开口为丁一鸣不平,士子们也就下意识维护起读书人的面子了。

    但刘姓地主滚蛋之后,针对着丁一的敌意,却是不见丝毫减弱的,特别是他叫几位侍妾粗豪些的话,更是教人忍无可忍。看着王公子过来,便有几位在严州府里颇有些才名的举人,也端着杯子走了过来。

    在美丽的异性面前,展露自己的才学,便如孔雀求偶,抖擞羽毛一样,向来都是男人乐意做的事,何况于,对这些士子来说,还有救得玉人脱离粗俗不堪的丁夫子魔掌,这层他们意淫出来的正义感。

    “征北伯开疆拓土,不好么?”丁一听着这话,却就起身请他们坐下,又是笑着向那几位士子问道。

    那几位士子听着,便有人起身向着丁一的侍妾一揖道:“丁家娘子请了,敢问以这位丁娘子看来,征北伯如何?”

    侍妾望了丁一,看着后者鼓励的眼神,便开口笑道:“征北伯,妾身是极仰慕的,只是,却觉有些害怕。”她这倒是真话,刚入忠国公府,就让如玉的亲兵教训了一通,连随身丫环、老妈子都被挨了顿教训,哪有不怕的道理?

    王公子听着击案笑道:“仰慕而敬畏之,当浮一大白,咏之兄,请!”

    丁一也不为意,笑着喝了这杯酒,又听王公子说道:“征北伯自是巾帼英雄、女中丈夫,但正如这位玉人所言,教人仰慕而敬畏。提起征北伯,总有一股子萧杀气味,有狄夷头颅,有烈马快刀,想来也只有容城先生这等人物的身侧,征北伯才能恢复得几分女儿的委婉。”

    王公子虽然好色,但他很聪明,越是和这位丁夫子接触,他越是嗅着一些不太对劲的味道,言语之中,渐渐是有所收敛的,这大约就是所谓见识吧。但那几位颇有才名的举人,却就不同,他们是横竖地看丁一不顺眼,却是不耐烦与他们眼中极为粗俗的丁某人多话,便有人提议:“本是诗会,不若就以浊酒为题,口占一首相娱如何?”

    这就是挑衅了,一路上他们彼此吟哦,就是丁某人不曾吟出一字半句。他们料想着,便是丁一中过举又如何?中举是靠的八股文章,又不是诗词,很显然,眼前这位有钱又有艳福的丁夫子,就算或有点背景家世,这诗词一道,就是短板,所以才藏拙!

    丁一苦笑道:“诸兄可恶,竟如此相逼?”

    “不错!就是要如此相逼!”声音却是从二楼的楼梯上传来,众人抬头望去,却是李知府的大公子,袖手行落,向着丁一冷声道,“学生也不欺汝,只是看不得,牛嚼牡丹明珠蒙尘!”说通俗些,就是见不得鲜花插在牛粪上。(未完待续。。)

第十章 依红傍粉怜香玉(四)

    “老爷,何必与这等人计较?不若还是上京去吧。”身边那陈姓的侍妾,就低声向着丁一这么说道。倒不是怕事,而是觉得没趣。她虽是家族里的庶出女儿,但论起辈份,和陈循还是五服内的,能叫得了陈循一声伯父的。

    其他三位基本也是差不多,别说丁一在这里,就是靠她们四人之中随便一位,也不至于怯了知府的儿子。都是官二代嘛,拼关系、拼家里的官帽子,怎么说也是能跟首辅、六部尚书这级别攀上亲戚的,会怕一个知府的儿子?何况这事还是占着理。

    丁一却就微笑着按了按她的手,对她笑道:“一件事办好再办另一件吧。”

    他来这诗会,本来就是要收罗人才的,不是收罗人心的,是人才。

    现在就走,那真的就是白费了功夫。

    收罗人才做什么?美洲、非洲那一大块地方,总要有地方官去管理啊,才叫做殖民啊!

    要是跟大明一样,搞宣慰司,宣抚司,小国国王来了,就给封个官,没事能朝贡,回礼还占人家整个国民生产总值的大头,那叫什么殖民?那占的地方越多,亏得越多吧。丁某人可没有这么干的打算。

    甚至,丁一压根就不打算在海外搞什么议会式的结构。

    殖民政府搞什么议会?这玩意得和山姆学习,国内国外是两回事,殖民地就是尽可能剥削,各种文化侵略、价值观侵略。国内就好好当灯塔,这才是高明的手段。

    那么,让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民去当殖民地总督合适。还是让一位读书人去做这个职位合适?当然可能有个别大字不识的农民能干得比读书人好,但总归来说,有功名的读书人,至少大概率上来说,管理一个城市,还是要更为有效一些,执行丁一这边发布的政令。也会更有力些。或是更直接些:剥削起原住民来,会更为隐蔽和有效。

    这才是丁一为什么要笼络这些读书人的根本。

    李大公子能受这些读书人的追捧,也不单单他是知府的儿子。此人在严州是有不错的文名,相比起来,要比王平之这位同知公子强出许多。而且王平之考了两回进士都落榜,李大公子却是还没去考。大家都认为。以李大公子极为敏捷的文思,进士的希望,是要比王平之大得多的。

    此人行在楼梯上,踏了三步,便开口呤道:“芹川邻大坞,碧水接山都。”芹川边上有个地方,就唤作大坞,来的路上就摆了两回渡。这一句倒是切境,只见他又行走两步。又接着呤道,“霜白孤骚客,残黄伴瘦驹。”这是说秋凉之色,倒也不算无病呻吟。

    落了楼梯,行到丁一桌前,望着那几位侍妾,却就摇头呤道:”雅香依陋壁,紫蝶恋柴芦。何以浇胸垒,千杯浊酒无?”

    这就是骂人,骂丁一是陋壁,是柴芦,而那些侍妾自然就是雅香、紫蝶了,他是多么为这雅香、紫蝶不平啊,以至胸中了有块垒,要用千杯酒来浇才行。

    这人算是个有才的了,律诗不好弄,三四、五六断句,都要对得严整,并且起承转合要接得上,韵脚又要讲究,不能这句押三江,下句押四支,每个字的平仄,也得对得上。文思敏捷这位是真当得上的。

    何况在符合这些条件的前提下,他还能把丁一骂上,骂人不难,要弄一首每句都要出典,平仄韵脚合乎格律,起承转合也没问题,对仗也合适的律诗出来骂人,并且随口就来,就真的一般读书人都搞不来的,这可不是凑上四十个字就能交差的活计。

    这倒不用帮闲暖场,边上士子听着,就有人拍案叹道:“当真高才!大公子这份诗才,真真是难得的!”

    又有人把这诗从头呤了一回:“芹川邻大坞,碧水接山都。霜白孤骚客,残黄伴瘦驹。 雅香依陋壁,紫蝶恋柴芦。何以浇胸垒,千杯浊酒无?”、

    看来这位不是要拍马屁,是要找磋来着,但从头到尾,却真找不着拗律之处,只好无奈摇了摇头道,“学生不如也!”

    那些持杯过来向丁一发难的举人,却是拍案叫好,纷纷对丁一说道:“兄台,都是读书人,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呤诗也能凑。郊游至此,怎么也得凑个趣!”

    看热闹那真是不怕事大,更有人接着撩拔:“方才丁台随口呤出文正公的‘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来些朔风气味,一荡李大公子的婉约,岂不大妙?”这就是硬要把丁一架到火上来烤了。

    丁一倒是老老实实地推却着,一是他现时在地位、声望、权势,作为出一首诗词,太差的话,以后被人发现是他做的,那就很尴尬,很丢脸了;二是诗词这玩意,还真不是看功名的,作八股,凭多出的几百年见识,凭信息爆炸年代的经历,加上被学霸们虐出来的水准,他真不怯,但这诗词,讲才情的好么?并且人家下完楼梯就吟出来,丁一要在纸上修改半天,那也真不如不作啊!

    “学生不擅此道,诸兄见笑了。”丁一起身作了个罗圈揖。

    谁知李大公子听着,冷笑道:“如此,不知道丁兄来此何事?我等邀友郊游论诗,若是不擅诗词,当自行藏拙才是。为何兄台又是香车美人应邀而来,难不成,真如刘某这不堪小人所说的,兄台此行,是为把身边玉人送与在座某位?”

    这打人不能打脸,丁一听着就炸毛了,这是把丁某人比成皮条客啊!

    丁一是动了气,微笑问道:“定要我作?”

    “正是!”李大公子冷笑着盯着丁一说道。

    “浊酒为题?”

    “浊酒为题,不过若是抄袭旁人之作,丁兄却就怪不得我等要给你难堪了。”

    丁一脸上的笑意愈盛了,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倒是几段长短句,便博诸君一笑,如何?”

    “诗词皆可,无妨。”李大公子用下巴指着丁一这么说道。

    词也有它自己的格律,不见得就比诗容易,并且意境这玩意,这里都是行家,出口便知道高下,李大公子认定了,只要丁一接招,今日就势必丢脸的!

    “欲寄愁心朔雁边,西风浊酒惨离颜。黄花时节碧云天。”丁一稍一思索,这不得已之时,他自然便当毫不犹豫当起文抄公了,而纳兰性德自然就是首当其冲地惨遭盗版了。

    丁一方才吟到此处,便有李大公子的帮闲失笑道:“这平仄不对啊!”

    话没说完,便被李大公子一脚踹了过去。

    李大公子的脸色很不好看,帮闲没水平,他有啊,这不是诗,这是词,正是《浣溪沙》那个词牌。这三个断句一听,李大公子便已觉得有些寒意,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是内行,自然品得出,丁一吟出来句子,和他自己作的诗词的高低和不同了。

    而当丁一吟出后半阙来:“古戍烽烟迷斥堠,夕阳村落解鞍鞯。不知征战几人还。”

    那这个镇的酒楼里,基本都没声音了。

    这玩意,要是一班文盲或是没接触过诗词的人,听着真怕不是懂谁的好,不出奇,搞不好还数数谁吟的字数多吧。

    但此间坐的是什么人?有举人功名的就有十来个了,其他的就算是秀才,也是很有诗名才会被邀来参加这郊游诗会的,也就是说,都是懂行的人。

    便是李大公子和王原从严州府带来的那些女校书,那也是青楼里的红牌,这年头的青楼红牌诗词歌赋是看家本领——往粗糙里说,跟后世那些失足妇女,要不会iso一套技艺的话,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从那百越之地历练过一个性质。

    所以这里都是行家,好不好,那一吟出来,大伙就品得出其中高下的。

    这玩意虽说文无第一,但境界差太多,也真的就不用争议的事。

    有随行的歌伎已调了琴瑟,按着调子,唱起了丁某人“作”出的这词来,当她们唱出第二遍时,这已是一个态度,就是女校书们已有了共识,丁一所作的,那要比李大公子强出太多了。要不然唱完丁一的词,也该唱李大公子的诗才对啊。

    士子们还没表态,怎地李大公子带来的女校书就先表态了?

    前者还在斟酌一下,有没有可能为李大公子兜圆回来,以免李大公子脸上太过难看;后者则不然,这年头红灯区分许多种,能混到她们这地位的女校书,可不是靠iso一条龙来揽客的,一味讨好依附权势,要是这权贵腻了,那她们就完蛋了。所以才名和傲骨往往才是她们最为艳丽的饰物,她们自然是敢表态的,以显示自己在诗词上,在气节上的修养。

    女校书表了态,士子们也就没法再装下去,纷纷起座对丁一作揖:“丁兄高才!”、“夫子随手拈来,却颇有灵性,在下佩服!”李大公子真的是一张脸红到不行了,感觉这丁夫子真真是可恨,明明水平这么高,之前偏偏装模作样,引自己出手,再来打脸让自个难堪!

    不过若是技止于此,就这么点本事,李大公子也不会得到严州府士林、官场一致的推许。

    连眼珠一转都不用,李大公子马上就换了个话题,才情比不起丁夫子?没事,把丁夫子名声搞臭就行了!(未完待续。。)

第十章 依红傍粉怜香玉(五)

    古代的官场、士林都喜欢来这招,此人人品不行了,道德不成了,此人名声臭了,那他干的所有事,还有必要评论对错么?才情再好又如何?秦桧还是状元呢!

    李大公子冷笑着便开了口,他有把握,这一回,就要让丁一死得很看。

    他没有先去对丁一说话,而是先回头去骂刘姓地主,这是一个铺垫,图穷之后,便是匕现!

    这边厢王原和几个举人,倒是立时便对丁一的态度改变了不少,正如江湖上的好汉,服气的是能打、能为兄弟花钱的大侠一样,文人嘛,出手能让人感觉整个境界的高下,那大伙还是自然会生出敬意的。

    至少以王原这位同知的公子为首的,那些举人已经尽量不去瞄丁一的侍妾了,这就是一种尊重,不是丁一用官职压出来,也不是打出来,是对于丁夫子才情的敬重。

    不过丁一自己是知道,要临急这么整出一篇八股文,过了科举路的丁某人,还真不是什么问题;但诗词这个,他还真弄不来,要不刚才也不会又当了一次文抄公。所以他是很谦虚地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倒是让边上士子,越发的对他敬重。

    这人有才情,又不傲,又看着蛮有钱不用担心他某日来借粮,凭啥不跟他亲近?

    “用得起文府徽墨的人家,肯收你家女儿去当丫环,便是粗使丫环,也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李大公子被打脸之后。硬生生岔出了一个话题,对着刘姓地主这么说道。

    李大公子此人倒真的有些城府。严州府风闻他才能过人,文思敏捷。绝对不是空话,他马上就捉着另一个重点发难,“只是丁夫子,您这才情是不错,但这高头大马、四轮马车,却不是有才情就能弄来的物件,这四轮马车,听说坊间有出到八百两银子,都弄不来一辆的。据说得两千两银子才能谈的东西;这种骏马,学生也曾见过一匹,据说也得一千五两银子,您区区一个举人,这等巨资,却是从何而来?”

    便有帮闲在边上冷笑道:“听说丁夫子在京师帮人办差又被辞退了,想来只怕是手脚不干净啊!不慌,这事回了府城,报与安全局衙门的官爷知晓。自会有黑衣阎罗来寻丁夫子去问话,只望到时夫子的才情,能教那些黑衣阎罗领略之后,放你回来就好!”

    丁一笑道:“学生这钱银。却是从四海大都督府出来,黑衣阎罗当真来问,教他们去寻四海大都督府说事便是。却无学生干系,诸位高义。学生铭记五内,只是却就不必替学生操这份心了。”

    同知家的公子王原听着。却就按着丁一的手道:“咏之兄,这四海大都督府,却莫要轻易扯上,忠国公虽是君子,下面办差的人,却不见得个个如容城先生一般的宽厚。”

    丁一被他抚在手背上,颇有些难受,借着说话抽出手来,笑道:“不妨的,四海大都督府那边,在征募举人到海外任一地提督,学生不才,举荐了几位都得了任用,于是方才得了这车马,这是不须瞒隐的事。”

    “去海外?那不就是流徙一般!”李大公子冷哼了一声。

    “一任八年,若是考评中上的话,可以转回华夏,到时至少也是一县首领官的位置。”丁一依旧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这般说道,“自然,若嫌官职太小,在海外熬到总督,回来当个州府首领官,也是可以的。别的地方不敢说,至少云远、两广、云贵等地安排是没有问题,都是写入吏部官身文册里的,绝对是确实无疑的事。”

    云远、两广、云南、贵州,这年代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全是边陲。

    就算两广近年来民生好了,又听说在推行什么官绅一体纳粮的事,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也因为如此,却就更显得丁一的话可信,湖广江浙这些地方,当然是要留给朝廷正经进士出身的读书人。不过这不重要,要是能在云贵、两广、云远等地,任了首领,那么以后的仕途上,想到州府任首领官,就不会有问题了。

    进士出身和不是进士出身的鸿沟,就在这个上面,不是进士出身的,是很少有可能当上首领官的。

    “此话当真?”王公子原本倒也是看上那几位在丁一身旁的玉人,但此时已然完全不去往这方面想了,连眼光之中也全不在那几位侍妾脸上流连。除非真的是色中饿鬼,或是要动到自己的女人,要不然的话,权力和事业,总归会比美色更加让人兴奋。

    特别是王公子这种人,尽管他也考中了举人,算是个小学霸,但正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小学霸,才知道要进士是如何之难!他父亲严州同知,也是举人的出身,干了几十年,官场上人脉也是不俗的,能力也颇为出色,要不然他刚才也不敢陪着丁一说话,全不顾李大公子尴尬。

    可是又如何?不是进士出身,正常来讲,就是当不了首领官!

    不服也是没用的,当然一个半个是有,例如杨善那样的,算是运气和官路真的很顺了,虽然他也没被放到地方去当布政使或是知府,但至少在部院还是能当上正卿,这很不错了,因为他站队站对,靖难之役,他是站在燕王也就后来的明成祖这边的。

    除了皇位轮替时站队沾光的,或是极个别的因素,否则不是进士,有能力?那就县丞、主薄、通判、同知之类,慢慢玩吧。反正不论是县是州是府,要当上首领官,那是难上加难。至于入阁?那别想太多了,会把自己想出毛病的。

    要不然当年丁某人为何坚决辞官,重走科举路?当然他有恃无恐,知道就什么不干,过几年英宗出来,这念旧的朋友,怎么也会拉他一把。但其中一部分原因,也就是在大明官场混,不能进士出身,从布政使到府、州、县等等的首领官、中枢的六部尚书、阁臣,那是全不用想,老实去当千年老二吧。

    所以王平之很熟切,丁一还没回话,他主动又加了一句:“咏之兄,小弟不才,春闱考了两次,都是名落孙山,虽然家父意下还是教小弟再去考,但看怕进士是无望的了。兄说四海大都督府,愿去海外任职者,可以举首领官?这是要进士出身吧?”

    事关仕途,他不得不仔细。

    丁一笑了笑,刚要开口,刚才丢了脸的李大公子在边上冷笑道:“王世兄,你就等着上当受骗,这年头,托辞自己有诸般关系,骗取钱银的骗子,也不是一桩两桩,只是大家都知道丢脸,不敢公诸于众。你倒好,这边严州士林诸位看着,哈哈,日后此事宣扬开去,王世叔想来是脸上很有光的!”

    王原听着愣了一下,这当口他还真不敢还嘴,评论诗词,他自然敢表态,因为好与不好,丁一的词摆在那里,那是很明显的优劣,真是稍有点阅历的人读上一遍,都能有个答案,他怎么不敢表现出对丁一的亲近?单是随着他和李大公子出游的歌伎,回了严州府之后,必会把丁一这词传唱开的,他自然是不畏的。

    但李大公子说的骗子这一节,倒就让他背上发凉。

    面前这位丁夫子,说的话可不可信?到底是不是骗子?要真当这么多人受骗,那怕在严州,至少得大半年抬不起头来。

    这时那刘姓地主和几位李大公子的帮闲,就在边上嘲讽道:“丁夫子还能知道四海大都督府的章程?别说你姓丁,容城先生也姓丁,是远亲吧?”边上刚才还安坐着的士子,更有拍案而起,戟指丁怒骂道,“这话今天放在这里,丁夫子你敢说和忠国公有亲,学生就敢撕了你的嘴!忠国公的大兄早逝,就只一人,便只有征北伯和他嫂嫂拉扯着长大的!”这位看怕还是丁一的崇拜者,对丁某人的家世了解得清爽,也正因为如此,他方才如此气愤。

    丁一抬了抬手,示意他们静下来,有几个不肯闭嘴的,诸如刘姓地主,那是恨不得咬下丁某人一块肉的,哪里肯消停?丁一却是冲着李大公子,向刘姓地主指了指道:“大公子似乎不单诗词不太擅长,驯养犬畜之道,似乎也不怎么样啊。”

    李大公子听着颇觉丢脸,操起边上盘子砸了过去,才教那刘姓地主消停了。

    “四海大都督府的章程,是要考核的,也就是有着举人身份,又想出任首领官,那么,报名之后有半个月的培训,连同你要带去赴任的三班差役、六房书吏、都是要接受培训之后,进行考核的。考不过,不好意思,那你得出钱了,你带的人在培训期间的花费,培训的费用等等,是得掏银子的;考得过了,那不单不用你掏银子,四海大都督府会派舰队护送你去上任,还会酌情给予一些火器装备等等……”

    这时李大公子却就突然问道:“慢着,你这么说,听着也是在理,只是如何知道,你不是骗局被识破,编话来诓骗我等,以求脱身!”

    刚才被丁一所吸引的那十数名老少举人,也纷纷用着狐疑的眼色瞪着丁一。

    刘姓地主又得意了:“丁夫子啊,你老老实实把侍妾送与老夫,何来这样的事?何苦来着?一个谎话接一个谎话地编,这倒扯到忠国公他老人家头上去,老夫看看邓明府这番却是如何为你脱罪!”(未完待续。。)

第十章 依红傍粉怜香玉(六)

    他说着,极为幸灾乐祸地冷笑了起来,还加着一句:“忠国公那是什么人物?大明的架海金梁、擎天玉柱,丁夫子,不怕实话跟你说,出了这镇子,老夫便派家人南下泉州,去那船舶司的四海大都督府守备处出首!教你恃才傲物,终是坏了自家的性命!”

    丁一微微笑了笑,那是根本就懒得去理他。

    在淳安和这厮来往,本也没把他当个人物看,要真在江浙弄出个侯大苟的计划实施起来,刘姓地主这份量的,还排不上挨刀的份呢。丁一接触他,是因为要找一个切入本地士林的圈子。若是由着邓廷瓒来引见,那还不如亮出身份呢。

    只是因为着要找这么一个不着痕迹的机会,丁一才会与这厮应付,此时显然目的已达成了,丁某人得多闲才会去理会这厮?所以根本就不理会,提起酒杯起身来,左右一示意:“请。”座间的士子,都纷纷持杯起身,与丁一遥遥相敬之后胜饮了此杯。

    “要随汝海外赴任的人手,六房书吏的,至少要通文墨;三班差役的,至少要身强力壮。若是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书吏,风一吹就要倒的差役,那去报备,必是过不得关,到时被乱棍打出来,平之兄却就莫要怪我了。”丁一闲闲与王原述说,如何去报备为成海外殖民地的首领官,对于下属又有什么要求,大致什么样的考核标准

    愈听着他说,王原的眼神都直了,愈是着迷其中。

    因为这细节一拉扯出来。更加让人明白,丁某人不是在唬人的。

    这当口。不单是王原听得入了神,连原本过来挑衅的那些个举人。都用心地听着。

    人是有需求系数,与衣不遮体的乞丐说起人生三不朽,正常来说,乞丐会觉此人是失心疯。他想着的是如何果腹,如何活下,什么见鬼的三不朽?

    有没有例外?有,当个小亭长,见着始皇帝车驾,“嗟乎。大丈夫当如是!”;卖草鞋想着中兴汉室;当和尚想着驱逐鞑虏,光复神州。到大明这里,几千年,也就这三位了。

    其他的,伐纣的本就周国之王、春秋崛起本就是诸侯的底子、始皇帝本就是秦王、汉武传下来的位子又有文景之治、汉光武也是宗室其父更有百里侯的底子、晋代司马本是魏朝重臣、唐太宗生来就是大隋数一数二的门阀公子、宋太祖原就是大军头……真的除了那三位,就没例外了的。

    到了举人这里,不是农夫,不是村妇,对于能不能进士。进士到底有多难?

    没有人比这些举人更清楚的了。

    但他们不甘心啊,中了举以后,就有依附在他们名下的土地,衣食怎么说也是无忧的。

    有秋风钝秀才。可听说过秋风钝举人?那是没有的事。

    物质上到了一定的层次,必就想往上爬,可要是任官。当千年老二,大多数人。是不太乐意,又不是过不下日子。何必去受这个罪?举人了,见官不跪,纳粮出役不用,办个什么事,有的是同年学友,去混个不入流的典吏之类,谁愿意?还是花上许多钱,去当个从九品副巡检还是正九品的主薄之类,永远也不可能升一把手的佐贰官?别小看这从九品,要弄这官身,也得不少花费,却不是每个举人都拿得出来的.

    这时听着丁一的话,他们的心思就动了。

    “丁夫子,老夫信你!”王原还没开口,刚才带人过来挑衅的举人里,有个须白都灰白了的老举人,激动把着丁一的手,“此间诗会,老夫便不参与了,现时便回淳安,筹备人手,去泉州的四海大都督府守备处报备!”

    其实丁一是有点害怕的,这位看着怎么也有四五十了,海上风浪不是人人都如杨善那老头,身体那么强劲,一点事没有还能去委内瑞拉弄上几个小妾好么?搞不好没到地头先死在船上啊!所以丁一连忙对老举人劝道:“我兄拳拳报国之心,着实教人敬仰,只是这诗会乘兴而来,此时抽身……”

    他的意思,是希望这位冷静一下。

    谁知道老举人听着,马上摇头道:“诗词,小道尔!安能治世?安能济民?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丁夫子不必劝!”

    “海上风浪恶啊!”丁一无奈,只好说出实话来了。

    谁知这老举人拍案喊问:“我辈开蒙读书,是为如何?”

    此人在淳安的士林之中,看来是颇有些声望的,他一出声,许多士子便起身,拱手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横渠四句,当真是掷地有声的,立时丁一真的也无法劝下去。

    人家都说了,就是要追求这个,丁一要再跟人提海上风浪恶,提土著也是凶残的,人能啐他一脸吧?毕生追求啊,这是信仰,高于生死!别管是不是真的,反正人把横渠四句扔出来,至少面上就是这样,怎么劝?

    当下不单是这老举人,还有其他五六位年轻些的举人,也纷纷表示,不再参加诗会了。

    这时那刘姓地主,突然跳出来指着丁一说道:“诸位高才,却别被这厮蒙了!这马车说不定就是伊故意高价购来,设局的道具,以引得诸位入殻!三思啊!此人根本就无法证明,他和四海大都督府能拉上关系?”

    丁一还没开口,同知的公子王原先开口了:“人不要脸皮是有的,但若脸皮掉了,还忙着把脸上的肉也自己扒拉下,那就少见了——若不是四海大都督府赏赐,这四轮马车,你倒是让李大公子弄一辆出来让我开开眼。”王平之不冷不淡地冲着刘姓地主这么说了一句。

    严州知府的大公子这回真的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扒条地缝钻下来,抡圆了巴掌左右开弓,把刘姓地主的后槽牙都扇得松,暴喊道:“滚!”

    老举人为首的数人,便开始招呼下人收拾东西,要回淳安去准备人手,然后去四海大都督府报备了。而其他诸般人等,此时又多了若干人,也是说要回淳安去;王原自然也不想弄这劳什子的诗会,也是急着赶回严州,把这事跟他当同知的父亲商议参详,看看如何着手去操办。

    于是这诗会眼看就散了。

    这时李大公子却高声喊道:“慢!诸位且留步!”

    所谓天才,往往是能识时务,能伸能屈的,李大公子来到丁一面前,行礼道,“丁兄高才,学生钦佩至极;更是博闻多识,教人叹服。今日学生是无礼冲撞了丁兄,还请见谅!”

    说罢更向周围作了个罗圈揖道:“诸位作个见证,今日学生无行,尽是学生的错处,却于此给丁兄赔个不是了。”然后又是冲着丁某人一揖到地,停了数息,丁一来搀他,方才直起了腰。

    他把身段放得这么低,又是如此诚恳,如此真挚,丁一还真的不好跟他计较什么。

    于是接下去,这一伙文人骚客,就打了个回转,又往淳安而去了。

    李大公子和王原自然就直接往严州府而去了,与老举人那些淳安士子分道扬镳之后,身边帮闲就向李大公子问道:“大公子,这番倒是教那姓丁的得了便宜!不若小的去寻几位大侠,看看要是丁某人离了淳安,便在路上把他做了!若是不然的话,岂不是人人都敢来犯公子的虎威?”

    “莫得胡来。”李大公子马上就否定了帮闲的提案。

    倒不是他突然变了性子,而是这人当真是不俗的,他看出了关键:“陷丁某人易,断了彼与四海大都督府的关系,才是难事。一日没拿住他到底与四海大都督府是什么来去,万万不可轻动此人,你不懂得,一旦招惹到丁容城,那真的就是小事变大祸!”

    “公子啊!难道就任得这姓丁的逞威风么!”刚被扇了两巴掌的刘姓地主,在边上捂着腮帮子叫道,他倒不敢怨恨扇他巴掌的李大公子,按他想来,寻常人还挨不上这巴掌呢!是李大公子把他当成亲信心腹,才会有这待遇来着。

    但是对于丁一,他却就是恨之入骨的了。

    不单是他自己丢脸,当走狗的,在主子面前他是不介意自己丢脸,自己愈是丢脸才愈显得忠心嘛,重要的是,丁一让李大公子丢脸了!这诗会是他弄出来捧李大公子开心的,结果弄成这样,他能不恨丁一么?

    “你也莫要生事。”李大公子对着刘姓地主吩咐道,“他能给四海大都督府荐人,本公子便不能么?只要取彼而代之,到时要收拾区区一个丁某人,只是儿戏耳!”

    丁一是全然不知道有人在打着这样的主意,他是这一行人里,依然向着芹川而去,此行的目的已经圆满成功,回京之前,丁一倒是打算好好休息几天。只不过还没到芹川,刚去到姜家镇憩下,就听着急促蹄声驰来,待得近了,却就见曹吉祥带着几个士兵,青白着脸,一身的尘,不等马停定,就纵身跃下,冲着丁一跪下称道:“少爷,大事不好!”(未完待续。。)

第十章 依红傍粉怜香玉(七)

    能够让曹吉祥这等人物这样着急的事,自然不是小事,他可是掌过团营的人,不是乡下地主的管事,还没等丁一从四轮马车下来,曹吉祥跪在地上已示意带来的手下,和丁一身边警卫一起,而了警戒线,连那四位侍妾,也被劝进马车里,不教出来。

    “宫里看怕是要动手了。”曹吉祥压低着声音向丁一禀报,“爷爷又派了宫中内侍过来,这回只有两个字‘速归!’本要带他们过来的,但想着少爷白龙鱼服在外,泄了行踪却就不美,那内侍和怀恩被老奴暂时安置在淳安,现时是怎么个章程,还请少爷吩咐下来。”

    他倒是滴水不泄,条理也分明,几句话就得清楚。

    丁一听着,也知道情况是不太对,否则英宗不会用速归这样的字眼。

    想来不禁苦笑,别人是说“万里觅封侯”,能封侯那是人生奋斗的终点目标了,所谓李广难封,不就是封不了侯么?明朝也是一样,特别是文官出身的,王骥先前不知道多得意,他能封得个伯爵,那还不是侯爵呢。

    但到丁某人这里,出大事了,有大麻烦了,却就是要封郡王啊!

    宗人府和太后那边,要操弄着把他封王,这就是丁某人的麻烦了。

    “不必太过慌张,我和你先上京师吧,其他人等,由张玉掌总,随后再上京就是。”

    这时曹吉祥刚才的来路上,又有急促马蹄响起,却是整整一个营的警卫部队。在接到曹吉祥命令之后赶过来,原本就是特种大队的底子。他们的反应也是极为神速,基本就是和曹吉祥前后脚。

    “先生。已派出两个连为前驱开路;淳安那边留了一个营,由刑天领着,护卫女眷安全;另派了一个连去联系泉州那边驻扎的舰队。”苏欸下马汇报着,却也是有条不紊,极有军人气度。

    丁一点了点头,走过去车边对那四个侍妾说道:“你们先回淳安,和张玉一起上京,这边却有急事,我要先行上京。”然后便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英宗连发两轮信使来,就是已然事到燃眉的地步。交代了这么一句,丁一接过苏欸递来那匹四蹄踏雪的缰绳,跃身上身,便是警卫簇拥之下,绝尘而去。

    到得京师,就在城门口见着英宗派出来的内侍,把丁一直接引入宫中去。

    “你来了就好。”英宗看着丁一,颇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没有等丁一开口。英宗就把一份卷宗塞了过来:“诸王就藩的诸处地方,我做了些修改,你这些天看看。”

    丁一接过之后,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孙镗不太可能听她的。石亨?张辄?”

    “不要胡说,那是我亲娘!”英宗突然愤怒起来,他很少在丁一面前这样。

    但无论是谁都说。被人说自己的亲娘要对付自己,总是不开心的。

    犹其是真的存在这种可能性。便愈加的不开心,以使得他不得不用愤怒。来掩遮心中的悲愤。

    “你别担心,我回京师了,石亨?量他是不敢动的,张辄很简单,你只要问他是否考虑一下,重回广西担任总兵官,他就会好好思量!”丁一依然没有接英宗的话茬,很直接地对他说,“稳住,不要乱。”

    “让你回来,是以防万一。”英宗在丁一面前是不掩遮自己情绪的,他颇是悲伤地说道,“如晋你先不急着动作,若是没什么事,就算了。”

    丁一点头道:“嗯,没别的事了吧,那我就花天酒地去。”

    英宗急召丁一回来,两人见面总共不到一刻钟,加起来还没二十句话。

    但已经足够了。诸王就藩的事虽急,不会急切到这地步,进京师之前丁一也是以为真就这事,但英宗教内侍在城门迎他,丁一就很清楚不是这事了。太后和宗室再怎么弄,英宗总归是皇帝,他总能挪腾出时间来应对,不至于要到这地步,派人在城门口等。

    唯一的解释,就是英宗自己直面危机了。

    而可能让英宗直面危机的,就只有孙太后。

    她安排了一些人,一些事,让英宗感觉到了威胁。

    所以才会让丁一速归京师,这也是英宗的态度,表示他已知道对方在鼓捣的事了。

    终归,英宗还是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所以他按住丁一,教他先不要行动。

    过了几日,张玉才领着那些侍妾回到了金鱼胡同,按着和英宗的定计,丁一也不去额外的弄出事来,除了作为弟子去给于谦请安之外,每天也就是在家里跟那几个侍妾胡天胡地,正如他先前所说的,却是要过上一段没羞没臊的日子了。

    那十数个依旧被安置在两个院子里的侍妾,对于丁一的四位脑残粉,那真是各种嫉妒羡慕恨啊,私底下纷纷都说:“早知道就跟那四个狐猸子一般,去寻先生了!”其实那四位当初闹着要和丁大嫂一起去找丁一,她们是知道的,为什么没跟着去?

    无非就是觉得正好丁一和张玉都不在府里,正好看看能不能跟府里的下人、管事,拉上关系,日后也方便行事。更有人觉得,丁一和张玉离京,也许府里警戒就松懈了,说不得能刺探出什么机密来。

    但要知道府里的下人是什么人?除了伤残军人,就是烈士的军属,谁也不是圣人,这些人,那些管采买的,有时长短手,弄个几文钱入袋是有的,但要他们背着丁一让侍妾进书房或是训练场?或是说让他们透露点丁一的什么秘密?怎么可能?

    就是大字不认一个的大脚婆子,被她们问道,却是这样说:“俺老二跟着先生上阵。没了,家里过不下。是先生给买了牛,又把老三、老四、老五都送去书院里读书。俺来府里做工,先生不教俺磕头,说是与俺家老二是生死战友,是平辈,俺是长辈不能磕头……俺没见识,也知道俺家老二,哪有什么福份,跟先生提个‘友’字?俺一辈子,没见过先生这样宽厚的人。俺现时也不愁吃穿,你给我银钱有么子用?先生这样的人,哪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俺难道胡编么?便是贪你银钱,俺却不能贪了良心!”

    要不然就是当时王振送给丁人的那批人,看过丁一杀人,看着丁一怎么一步步爬起来。在他们心里,丁某人那是一身的血煞,听着那些侍妾的话,冷笑道:“您还是摸摸脖子再开口。为啥?看着您刀口长得好不好。到时一刀下来,能有个痛快!”

    魏文成整着安全衙门的事,没闲去理会那些侍妾私底下的动作,可刘吉和文胖子坐镇的京师。这两个谁是省油的灯?一一都记着,张玉一回来就呈上去,这么一来。丁一和张玉,怎么可能给这些侍妾什么好脸色看?

    于是每每听着丁某人和那四个侍妾。在府里嬉闹的声响,她们无不咬牙切齿的。

    更有人去撩拔莫蕾娜。她们觉得莫蕾娜是得宠的,因为生了孩子之后,并没有按着大明的习惯,把儿子抱去给正妻养,而是由着莫蕾娜自己照看抚养,据说,丁一还教那孩子管莫蕾娜叫“娘”。

    这在大明是很不得了的事,所以她们就去寻着莫蕾娜,说那几个侍妾的坏话,说她们是狐媚子,缠着丁一争宠云云。

    “这很好。”莫蕾娜微笑着,坐在院子里,秋风起,梧桐叶黄,美人疏懒,偏不悲秋。

    她不是悲秋的人,她是埃及唯一的女王的血脉。

    莫蕾娜对那几个来游说她的侍妾说道:“伟大的公爵殿下怜惜莫蕾娜,在我生产了孩子之后,教我休养着。我视他如主人,他待我如情人,我很感恩。”

    看着那几个侍妾悻悻而归的背影,莫蕾娜笑着对侍候她的丫环说道:“以后,别教她们进来这院子了。”

    “是,这些人就爱嚼舌子,婢子看着也是心烦得要紧。”边上的丫环应着话。

    莫蕾娜从奶妈手里接过孩子,轻轻地摇动着,却望着孩子轻声说道:“不嚼舌头,哪来的消息?只是这些人,太蠢了,若是从她们那里得到的消息,只怕尽是些无聊的揣摩。”

    这时却听着外面有人笑道:“谁太蠢了?”

    入来的却是英国公张懋,带着婢女,领了一班人,一进来,就冲着莫蕾娜磕头请:“弟子张懋,给六师母请安了!”

    莫蕾娜把孩子交给奶妈,教张懋起来说话:“你是大明的公爵,怎好行这样的礼?”

    “无妨的,弟子给先生和师母请安,却是份内的事。” 张懋笑嘻嘻地答道,却从奶妈手里抢过那小孩儿,逗弄了一阵,结果却混了个一手湿,那孩子尿尿了,便渗出来,湿了他一手。

    张懋倒是不在意,把孩子交给了奶妈,取水净了手,对那奶妈和边上丫环说道:“先生是仁厚,家里的下人,都不忍责罚;六师母也是不耐烦与汝等计较的。本公爷却就没这些的好性子,老实听明白了,这院子里要是有人敢胡乱引人进来,再教我知道了,说不得,本公爷就要向先生讨要你们这些伶俐人了!英国公府,教训奴婢,有的是法子。听明白了没有?”

    “奴婢不敢!”

    张懋又对莫蕾娜行了礼,方才伸手引着跟在院外的那些人,对莫蕾娜道:“六师母,这这戏班子,看着有趣,他们走南闯北,对这华夏也是有见闻,弟子便买下,送给您老人家解解闷。”

    “你有心了。”莫蕾娜心里是暗暗吃惊,丁一在大明的地位,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如罗马全盛时,仅次于皇帝的凯撒吗?(未完待续。。)

第十章 依红傍粉怜香玉(八)

    莫蕾娜是在昨日丁一办的家宴上,说过一句对大明的风土人情不太了解,若是能有见多识广的人,没事陪着聊聊就好了。丁一的家宴,如玉又不京师,自然就是在京的亲传弟子都列席的了,张懋自然也在座间,莫蕾娜的话,他也有听到。

    想不过这才隔了一日,这位也同样是公爵的学生,就送了一个戏班子过来!

    华夏人这种师徒的传统,应该算是古代文化里,颇为不错的传承和风俗了。

    对于华夏以外的人来说,一时是很难理解这样的逻辑的。

    张懋不用依附丁一自然也没问题,不说他一个姐姐是仁宗的妃子,一个姐姐嫁到了天波府沐家,单是英国公府在军队的人脉关系,只要他不站队,他便稳如泰山。这也是当时张玉为什么很反对他跟丁一走得近的原因。

    因为他根本就不用努力啊。

    他只要活着,然后好好当他的英国公,就得了。

    但对张懋来说,他对丁一有着父兄一般的感情,他愿意也重视这种师徒之情,甚至高于张玉和丁一联姻的这层关系,他从不以丁一的小舅子自居,就算怎么开玩笑,也没叫过丁一“姐夫”,可见他对这师徒关系的看重和认知。

    所以他是本着孝顺丁一的心思,才会送这个戏班子过来,倒不是莫蕾娜想的那样,认为一个公爵要向另一个公爵讨好送礼,以图谋什么东西。

    “六师母您客气了。对了,弟子还得去给先生请安。先生在书房吗?”

    莫蕾娜回过神来,笑道:“不。他在五号院里。”

    “五号院?噢,您说的是碧玉轩吧。那弟子就告退了。”

    “等等,你现在过去?还是叫人通传一声吧?”

    张懋不以为意地笑道:“不用了,自个家里,我过去就好,莫要显得生份,六师母不用担心,弟子蒙先生错爱,亲定的十级权限,各种战报、军情也会抄送给弟子的。”他的意思。是在丁一的系统里,他的保密级别是最高的,所以就算丁一在接见什么暗线,也不用避他。

    行了礼他就往外奔了,去到五号院子,站岗的女兵却就挡住了他,张懋就不高兴了,问道:“咋了?先生就算是在更衣,也叫我帮他递纸呢!”

    “公爷。先生,这个,在练习那个,那个巴西柔术。不太方便……”女兵憋了半天,挤出这么一句来。

    张懋一听来劲了:“这我得去学学!”

    “您不能学!”

    张懋身手是极好的,一闪身就从那女兵手下转过去。还大呼小叫道:“先生!这巴西柔术您不能藏私啊……”然后他就象被掐了脖子的鸡一样,定在那里。

    因为他听到了房间里头传出来几声嘶叫。那是女人发出的声音。

    张懋这厮从小就好色,九岁都知道调戏女人的货。他当然知道那声娇喘是什么意思。

    这时两个女兵过来,不由分说把他架往外拖。

    “别拖、别拖!我走便是。”但这厮是从小爱闹恶作剧的,临出门突然大吼了一声,“先生威武!这巴西柔术在先生手上使来,所向无敌啊!”

    丁一在房里本正是热火朝天的时节,被他吼了这么一嗓子,真的差点吓出病来。

    这还不算,张懋这厮还接着作怪。

    过了几天万贞儿在宫里请了假,过来府里请安,入到书房里,行了礼却是这么向丁一说道: “学生方才在前厅听着张师兄说,先生新创秘技,唤作巴西柔术格斗技。”她说的张师兄,就是张懋,万贞儿粉脸泛红,却垂头行礼道:“弟子斗胆,也求先生传授此师门技艺!”

    丁一老脸发烫,挥手道:“这不合适!”

    不说那巴西柔术是丁一和侍妾开无遮大会时,随口诌出来的话。

    就算真的巴西柔术,这能教么?

    史上说万贞儿体胖,但那也许是她老了以后,运动量降下来,然后发胖吧。想想她能在宫里,于英宗被囚时护着朱见深啊,要真很胖的话,跑两步就喘,哪能看顾得了朱见深?至少现在看上去,怎么着也是个肌肉美少女,当然,大约跟这时代主流审美观是不相符倒是真的。

    教她十字固和裸绞?这是真不合适啊!

    “敢请先生明示!”万贞儿岂是那么一句话就能打发的人?

    “这……”丁一就语塞了,这怎么个明示法?难道跟自己有着师徒名份的万贞儿,解说其实自己是和一群侍妾在开无遮大会么?虽说这没违法,但丁一感觉真是说不出口啊。

    “弟子久在宫中,不能侍候先生跟前,确是弟子的不是,却也不怨先生。”万贞儿说着,咬着唇,下了决心,“还请先生与爷爷讨个情份,教弟子出宫来,好日夜侍候,承欢于先生膝下,全了这师徒之义!”

    丁某人听着一口茶几乎当场就要喷出来。

    这日后要当皇贵妃,连皇后都被她虐的万贞儿啊!

    现时的太子对她的依赖,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这是要干什么?

    “贞儿莫要胡闹,太子如何离得了你?”丁一很无奈,他干脆挑白了说,“日后太子登了大宝,贞儿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学什么格斗技?你还好好把为师给你的那些数学题做好了,以免日后手下人蒙骗着你都不知道,对了,上回给你那份《经营管理》的纲要,虽是给杜木的,但你在宫里,日后也要管一大班子人,你也要多研习。”

    谁知万贞儿听着,眼眶却就红了起来,眼看着泪水便要溢出来。

    丁一连忙劝道:“你这孩子,怎地眼窝浅,莫哭、莫哭!不用哭,有什么委屈,先生给你作主,见深欺负你了么?你跟我说,别管他是太子,你可是我的弟子,他要敢欺负你,为师进宫打他屁股给你消气可好?”

    万贞儿听着,禁不住被逗得“扑赫”笑了起来,“先生,贞儿那日在宫里,学得一首诗,不太解得其中意思,想向先生请教。”

    “你说。”丁一看她不哭了,总算松了口气,解惑嘛,怎么说也是亲传弟子,这倒是份内的事。

    却就看得万贞儿那大眼睛眨动着,有着无尽的迷离:“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停!为师先去换训练衣着,你去寻你四师母取训练服换好,结束整齐到小花园的训练场来寻为师,今日便传你巴西柔术格斗技!”丁一几句话一口气急急说完,然后提着袍裾就冲出门去了。

    丁一敢往下听?这是卓文君有名的《白头呤》,下面接着就是著名的那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尽管训练场边,几位侍妾和张玉都在,丁一也是规规矩矩地教导地面格斗技,但万贞儿却已感觉,这便是她所追寻的幸福。

    她一脸的幸福,连辞去时的脚步,都带着雀跃。

    过了几日,英宗突然使怀恩来请丁一,说是如果有闲,入宫聚聚。

    看着倒不似宗室和太后那边开始搞事,要不然英宗不会如此轻松。

    不过入了宫,丁一就后悔了,后悔没先去英国公府,把那厮先毒哑!

    “你也要学那巴西柔术格斗技?”丁一咬牙切齿地向英宗问道。

    英宗点了点头,不知道张懋这大嘴巴是怎么在他面前吹嘘的,他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向丁一说道:“听闻如晋这技艺,有着不足为外人道之的功效啊!你看我困在这深宫之中,有什么新鲜事儿,他们也不敢乱报,想来这传闻也不致是虚言。”

    说着他拍了拍丁一的肩膀:“你我也不算外人了吧?就别藏着掖着好么?”

    丁一看着英宗,突然想起,历史上天顺七年,这位就崩了,按着时间算,也就还有个四五年的功夫啊。怎么年轻轻就崩?想想这位被幽囚南宫,还能一个接一个地生儿子吧!

    看着英宗能开口问丁一巴西柔术的事,一个是他真把丁一当朋友,一个是这位真的好这口啊!要是每天闲着就忙着生孩子的活计,皇宫又不缺女人,所谓铁杵磨成针,又不锻练身体,丁一想着,还真是替英宗担忧,于是舔了舔嘴唇,点头道:“好,不过一旦开始练习,至少要练足三个月,以后每天还要至少保证半个时辰的修习,要不然的话,对身体不好,你能做到吗?”

    “能!”英宗听着丁一松口,喜出望外便应承了下来。

    “你要真愿好好练习,把身体养好,倒也是好事。”

    英宗一听更高兴:“如晋,这是道家养生的功夫?还是双修的法门?”

    “总之,你要学可以,三个月不能间断,以后每天练半时辰,行不行?行的话我现在就教你。”丁一也不跟他废话了,直接就伸出手去,这年代流行击掌为誓,人们对于发誓这玩意还是很重视的,“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英宗与丁一击掌之后,满怀期待地望着后者。

    却是丝毫不知道,丁一要教他的,不是无遮大会的敦伦之事,却是正宗地面格斗技!

    所以他也就不知道,自己的悲惨生涯就要到来。(未完待续。。)

第十章 依红傍粉怜香玉(九)

    从宫里出来之后,看完了乌斯藏那边送过来的战报,却是极为让人无语,英宗以皇室赏赐而采取的弹药,倒是送了上去。沿途也好,蜀地官吏也好,倒是不敢阻挡,除了路上遇着几伙袭击明军补给线的帖木儿帝国骑兵之外,也没什么大的波折,不过足足有一个营的护卫力量,那几伙骑兵丢下百来具尸体之后,也就主动撤走了,弹药倒是很顺利地交到胡山手上。

    但是,战事却停滞了下来。因为弹药充足以后,胡山组织了一次营规模的迫击炮齐射,结果引发了雪崩,山南那边道路全被大雪吞没,据说瘸狼数万骑士,看着都埋了进去。大明第一师离得远,只损失了七八十人。

    胡山自己也附了报告,承认是自己制定作战方案出现了重大的失误,没有考虑好地形因素。这次没有出现大的伤亡,完全是运气,如果不是第一轮迫击炮弹出去还没落地时,他有种不祥的感觉,马上让传令兵挥舞旗语,命令停止射击,又发射信号弹让前线士兵不计一切代价撤退,只怕出战的一个旅,能全埋在那里。事实上,据参战士兵的报告来说:“至少有七八个百骑队,看着俺们撤了,以为有便宜可占,向俺们冲锋时被埋掉了!”

    “以前没有试过迫击炮齐射?”丁一把那些如玉的女兵叫了过来询问。

    这些女兵是丁如玉的贴身亲卫,倒是能答得上来话的:“回先生的话,总镇手上的弹药。入蜀时就不太充足的,所以在山南前线。很少实施齐射,一般也就是班规模的三发急速射。然后对方就溃退了。至于雪崩,有过几次小规模的,没多大事,我就被埋过,后来战友们把我挖了出来。”

    这也就是胡山他们极为诟病如玉的问题之一了,她对于迫击炮的使用,都是分散开来,每段战线放上一个班,开火前还得一层层报告上去。胡山和书院出来的学生。更加倾向于集中大规模炮火,对敌人有生力量进行歼灭式的打击。

    不过对于大雪山那样的地形,丁如玉的方法,倒是回避了大自然的怒火。

    丁一点了点头,又细问了几点细节,挥手教那女兵退下。

    事情发生了,不是处罚谁的问题了,而是怎么善后。

    想了想丁一使人把刘吉叫了过来:“此役七十六烈士,他们的直属上司。应该在战报发出的时候,就动身了,算着日程,马上就会到京师来。你给这些烈士,草拟一下悼词,然后我来签署。他们的生平简历也附在战报后面。你仔细看一下。”

    “是。”刘吉痛快应了,只不过接过那厚厚的战报文书。却没有马上去办。

    丁一看出他有话说,便对他道:“只管说就是了。犹豫什么?”

    “弟子愚钝,先生的本意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军兵都是乡村里出来的,他们的父母也大多没有读书,只怕这边用心拟出来悼文,他们还得花钱请人去读,只怕也听不太懂。”以进士出身的刘吉理解,悼文自然是要讲究,必定是文言的,一般帮人写信的先生,还真解不明白呢。

    所以他提出了一个主意:“不如给他们发点抚恤银子,还实惠一些。”

    “抚恤银子本来就由四海大都督那边发放的,朝廷也有抚恤银子,咱们的军队,上峰不至于会贪这钱。不过你说的也是,这些士兵在广西就跟我打了好些仗,上回跟着如玉,挺过了高原反应,就这么被雪埋了,唉,这样,你去找你四师母再提一笔银子吧,算是我给的帛金吧。”

    “那这悼文……”

    丁一摇了摇头:“你还是得写,写好,上次那些因为高原反应倒下的士兵,是杜展之在操持的,办得不错。你这进士出身的,自么也不能让展之比下去吧?”

    刘吉只好应了,就去了隔壁的房间里,叫上几名书办,开始操办这悼文事宜。

    他其实就是不愿意干这事。

    因为军兵的地位,在大明真的是太低了,他堂堂一个进士,来给这些军兵写悼文?

    那是真觉得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但丁一提起杜子腾,刘吉却就起了比较的心理,

    所以他很快又回来了,向丁一提出一个问题:“先生,弟子以为,仅仅卫户的百户,陪同阵亡士兵的直属上级去慰问,这样是不行的,杜展之所拟定的这个方案,并不能树立起新军在民众之中的形象。”

    进士出身的刘吉,接受新事物是极快,不论是“直属上级”还是“形象”,这种丁一带着浓重现代色彩的词汇,他一听就明白,并且就能在日常之中,很流淌地用上。奸臣有奸臣的天赋,至少跟他说话,丁一会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而且一旦用心了,刘吉是真能做事的,比如他此时所分析出来的问题:“卫所的军户,烂了根的,百户在百姓里,虽然底层百姓不好去招惹彼等,但也就是类如一个小地主的角色罢了,并没有什么威权感,甚至一般有些声望的秀才,都能借题发挥,直斥而过。”

    丁一点了点头道:“说得好,办事就得有这样较真的劲儿,依你看,这事要怎么办才好?”

    “文官,一定得让文官陪同,哪怕是主薄、县丞都成,卫所这边,得让千户以上的级别陪同,这样的话,才能教百姓觉得,能加入大明第一师,可不跟卫所的军户一样。”刘吉说起来是条理分明,不单如此,他还提出了另一个方案,“并且不能单纯这样,要这么风光一下过去,用自己家的孩子,去搏这一阵风光,百姓只怕也是有自己一本帐的。”

    “嗯,接着说。”丁一听着便来了兴趣,这很有些后世慰问军属的味道啊。

    刘吉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手上本子记着的节略,抬头向丁一说道:“逢年过节,文官、千户以上的卫所武官,都得去这阵亡烈士家里看看;烈士如果有遗孤,应由官府抚养读书;如果有父母,应该减免税收、出役等节;若是烈士没有子嗣,当由官府主持,过继男丁去续香火。”华夏是很读究的香火传承的,所以刘吉有了这么个说法。

    并且不止这样,他又提出:“然则,先生要推行官绅一体纳粮出役,若是烈士可免税役,只到时又有人去投附。不如父母仍在的,逢年过节,由官府补贴一笔银子费用;烈士是单丁的,就责成官府抚养其双亲,并为其送终,直到烈士子嗣或是过续的子嗣成年之后,方算是事了。”

    丁一听着不住点头,这不就是类如后世的军属抚恤么?甚至还要比后世的抚恤更为宽厚。

    不过丁一马上提出了问题:“若是广西,行文下去倒也罢了,只是大明第一师,当时是两广、湖广等地征调的民壮,还有边镇统调过来的兵马,其中有广东的、江浙的、湖广的、山东的等等诸处籍贯的士兵,这一节,着实是难以落到实处,祐之,落不到实处的东西,便是弄得天花乱坠,也是不济事的啊!”

    广西算是丁一的后院了,官府都让丁某人改造成三权分立了,有由百姓选举出来的代表,担任立法性质的论道堂;有由八大处管辖下的各县科室,担任着实权上的政府职责,各地的民兵队,其实除了作为预备役之外,也同时履行着治安警察的职能;而县衙和朝廷吏部派下去的知县,就只有司法权了,三班差役,基本也就类似于现代的司法警察而不是治安警察。

    所以就算朝廷委派的知县,想要管事,他也管不了,各摊子事都有八大处驻在当地的科室在处理,比如说苍梧县知县杜木,他看着这条路要修,他修不了,因为这时节,广西没有富户豪绅给他纳捐了,土地都土改分下去了,地主要不就把钱投到工业上,地都发卖了,要不就都让“侯大苟”干掉了。

    苍梧知县杜木要捉着投资到工业的富人把柄?不好意思,人家要卖技术找科研部门,收税是财政部门,找军方订单去装备部门,除非知县杜木硬给栽赃个什么罪名,要不然的话,拿捏不住人家。

    税收火耗这玩意现在也没有了,税也是财政部门在收的,知县能干什么?

    知县就是想修路,也得找四海大都督府八大处、广西承宣布政使司守备处、梧州府分守备处、苍梧县的财政科和运输科去商量着办。

    面子上知县还是政府部门的首领官,但事实上完全被架空。

    这种情况下,丁一这边行文下去,就基本上是最高指示了,没有办不成的事。

    但广东就不行了,广东现时还没有到这地步,连推行官绅一体纳粮出役,都还是得商量着办。当然如果丁一行文下去,以万安的手腕,又有大明第四师的驻军在那里镇着,把事办成也没问题,只就不如广西那么痛快。

    至于湖广、江浙、山东、直隶等地,人家知县衙门会理这照会?管他去死吧,叫堂堂知县还是主薄,去一个死了的士兵家里慰问,还要什么逢年过节就去?刘吉都说了,混得不太差的秀才,见了百户,都能当面借题发挥骂了。

    “先生,学生倒有一个章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刘吉显然对此是胸有成竹。(未完待续。。)

第十章 依红傍粉怜香玉(十)

    所以对于丁一的诘问,他一时也没有紧张,而是抛出“当讲不当讲”这样的场面话来。

    丁一倒也没去计较这个,对他点头道:“当讲不当讲?要不是正事,我就不让你说,看你憋出毛病来!都讲吧,这是正事,别来显摆这点小心思。不管说得对不对,你能有预案,就是很不错了。”

    “长久之计,学生无谋。”刘吉开口就把自己撇清,要形成制度的,他搞不来,但紧接着又说,“但若这七十多位烈士,却就简单了。只要往各州府的首领官发上一封私信,此事便能落到实处去。”

    丁一听着有点不明白:“你详细些说。”

    哪怕不能制度化,解决了这一批烈士的抚恤问题也是好的。

    “以弟子和魏师兄、张师弟等,各自写信给烈士家乡的首领官,提上一句‘彼也是先生记名弟子,与吾辈有同窗名份,今朝殉国,正合取义成仁’,便已足够,若是日后先生觉得不雅,可谓弟子等人见事不明、辨事不清……”也就是先给丁一留了个退路,丁某人可以不认账的。

    丁一截断了他的话:“若是一个记名弟子的说法,能料理得此事,你自去办就是。若是如此,日后阵亡战士,皆按此例办理就好。”

    “只恐不可,此事可一不可二。”刘吉苦笑着回复,当各州府首领官是傻瓜么?来上第二回保准都大半不灵,第三回有人理才怪!还以后照此办理呢。

    丁一也知道自己想差了,不过暂时也没有太好的主意。只能挥了挥手,教刘吉先把这一批烈士的事宜办好了再说吧。能把事情想到这一步。丁一倒是对刘吉颇为有些好感,至少这人还是能任事。

    而阿拉干王国和吕宋、爪哇送来的情报。就让丁一颇有汗流浃背。

    那就是先前丁一让朱动等人率六个陆战旅向尼泊尔方向进军的命令文件,和教他们如果可能,先撤回驻地,由丁如玉这边派去经历过高原气侯的士兵,还有丁一从京师组织的医生,去做一个高原病防治的训练和措施的第二份文件,同时送达。

    因为第一份命令送去时,海上起了风浪,只能由领着八大处的万安拿了主意。教参谋处抄备了一份之后,原件走陆路,绕过广西,再从广西过云南,再渡金沙江,入云远,最后再穿行在云远的热带雨林里,向阿拉干进发。

    而第二份命令送去的时候,海上风浪平了。

    于是参谋处抄下的备件。就和第二份命令一同,上船送到阿拉干。

    应该说,第二份命令要比第一份命令的原件更快到达。

    丁一是后怕啊,这还好没出什么事。

    没有无线电的年代里。通信如此不发达的情况下,很多战略上的安排,真的要慎重再慎重。因为很多情况是根本没法预料得到的。例如这风浪要是迟一点,第一份让他们进军的命令发出去。第二份命令到广州府时风浪才起,那这中间的时间。进入尼泊尔方向的六个旅,真的就是听天由命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丁一不得不这么感叹,这是真真切切的体会了。

    这牵扯过太多的未知预审,要求在战事没有展开之前,就要去做一个可能的评估,来制定下一步的方案。丁一有点头痛,他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希望,能研制出无线电台,哪怕是开机之后,能传递的距离再短,也可以通过中继的方式来传递命令啊!

    不过想到这里,丁一又苦笑起来,液体蓄电池都不能批量生产,干电池更是不要提,更不要提发电机了。就算无线电台能弄出来,天知道要怎么工作?手摇发电?没有电池串联的电路里,不稳定的电压一会把零件烧掉是可以预期的……

    丁一想到这节,摇了摇头把不合时宜的念头都抛开,对曹吉祥说道:“叫祐之过来。”

    叫了刘吉过来之后,前院似乎有些骚动,这个不用丁一吩咐,曹吉祥便带了当值的卫兵,赶过去看是怎么一回事。

    刘吉过得来,丁一便对他吩咐道:“上次开办大明皇家军事学院的折子你看过的,我希望马上就推动这件事,你草拟一份章程出来,把朝中有资格任课的人员,也列一个表出来,把他们的长处也弄明白。你不要玩什么小心思,不要分派系,要是这将领有水平,不论他是不是跟我积怨,不要管他是否支持官绅一体纳粮出役,这时节,是要找军中的能人,而不是拉帮结派。”

    “弟子明白。”刘吉拱手行礼应了,只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丁一差点吐血,“若尽是亲近先生的大臣来授课,皇帝那边,只怕心里也有些想法,觉得先生是不是以公帑和皇家的名目,来培养自己的亲信心腹。”

    还没有等丁一训斥他,刘吉又说道:“弟子知道,先生与圣上是千古难得的君臣相知,直可相比唐太宗与魏征,但先生要知道,魏征无忠于他的军队,也无自己的地盘!如今广西,说是大明天下,还是丁家天下?先生若不正视这节,却就自欺了。”

    丁一被他这么一说,倒是硬生生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因为不得不承认,刘吉这话,是说到点子上了。

    只是丁一很有点接受不了,奸臣啊,历史上出名的刘棉花,纸糊三阁老啊!他怎么还能来进言,直言规劝自己呢?这跟历史形象不符合吧?好半天丁一脑子才转过弯:其实也是对的,因为当纸糊阁老,当不怕弹的刘棉花,可以保住他的富贵,刘吉就选择了那么干;现在他发现丁一如果不正视这问题,他刘某人的前程富贵会受到损害,那他就站出来进言。

    丁一想通了以后。觉得心里平静许多,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人格魅力。可以把一个奸臣,变成直臣、良臣。所以一旦发现这样的事,他就觉得转不过弯来,得把这关节理顺了,方才舒畅。

    其实他太小看自己了。

    有些人和事,是被逼出来的,如万安一样,发现不用溜须拍马就可以升官,发现丁一的喜好不是壮阳药,至少目前没有这需求。那他就着力去办官绅一体纳粮嘛,反正丁一喜欢推行这事。

    很多事,往往就是上面的人没把风气整好。

    不过丁一倒没想这么多,他确定了刘吉还是个奸臣之后,就冷静下来,对他点头道:“汝能想到此节,倒是不错,为师也敢放手把事情交与你办。看看万循吉,两广在他治理之下。颇有成效,据说今年乞丐都少了许多,广东有五六个县,也开始推行一体纳粮了。”

    刘吉听着。真的是眼睛都亮了起来。

    没错,万安现在就是实际上的两广总督!

    万安现在才四十岁刚出头啊,就已成为实质上的两广总督了。教比万安还小几岁的刘吉,如何能不心动?

    “爪哇、吕宋、大员。如果顺利的话,发展起来。这三地也需要有人去坐镇的……我知道你是不愿远赴海外……嗯,展之和世昌为师是要带在身边的,若是你有能力,万循吉也就能跟在为师身边,到时两广、云远、爪哇、吕宋、大员等处,总得有人掌总……”丁一断断续续这么说了几句,似乎是无意的闲谈,对于刘吉来说,却已是一条光明大道。

    首先是丁某人承诺了,不会扔他到海外番邦,吕宋和爪哇虽说也是海外,但地中海舰队的规模,刘吉也是看过,有这样的舰队,吕宋和爪哇也不是去不得。再说丁一还有后半截话,那就是他要是干得好,到时丁某人出海之后,就把在华夏的基业由他来掌总!

    他不是不知道孙太后和宗室,在鼓捣要把丁一封王的事,包括诸王就藩的折子,他也知道的。若真的最后丁一封王,以现时的局势看,英宗把两广划为丁一的封地,也不是不可能啊!

    若是如此,那说明什么?这相当到时两广以南,他就是首辅!

    刘吉是死死咬着嘴里的肉,使得自己克制着兴奋。不是说这么一点事他就沉不住气,一方面是他还没到历史上刘棉花的高度,才三十多岁啊,正统十三年的进士嘛,一方面是这话就算皇帝跟他说,他也不会这么兴奋,这话是丁一说的。

    丁一说话,向来很少有反复,对于他们这些弟子,也很少有试探。

    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弟子必戮力办事,只有把这身子都磨成粉了,才报得了浩荡师恩啊!”说到后面,刘吉眼眶都发红了,那尾音都带着颤。

    正在这时,曹吉祥急冲冲奔了过来:“先生,大事不好!”入得书房往地上一跪,居然一地直滑到丁一跟前,他当然不是要表演街舞,而是真的奔得急,刹不住了。看他面上青白不定,丁一下意识从书桌里摸出两把连鞘刺刀挂在后腰,又从墙上摘下那把英宗赐他的金刀。

    能让曹某人这般急切的事,必是大事。正如在淳安时一样,那是英宗的位子都感觉到受威胁的事。丁一心头千百转,许多可能性一一掠过,想来想去,看怕是有人要谋反了。

    想不到他自己把曹吉祥这脑生反骨的家伙拘在身边,天顺年间依然是有人要造反!

    难道,这就是历史车轮的巨大惯性?(未完待续。。)

    ps:  在每天被儿子折磨的凄惨日子里,老荆还是尽力在拼命更新的,诸位看官,能不能弄点月票刺激一下?刺激一下好么?来几张吧!

    ps:奥数的考试为什么那么多?要疯了,陪他去考一个叫“走美杯”的,后面还有什么“希望杯”、‘华杯赛‘,最为奇萉的,是还有一个叫“羊排赛”!

第十章 依红傍粉怜香玉(十一)

    “石亨作乱?叛军到了何处?”丁一将曹吉祥扯了起来,沉声向他问道。

    而刘吉虽然手脚发颤,可能刚才那兴奋劲还没过去,他居然也撩起袍裾,露出佩在腰际的左轮,这是丁一的弟子都有配发的,有点磕磕巴巴地说道:“弟、弟子虽无缚鸡之力,却有随、随先生平贼之胆!”

    曹吉祥颤得跟个筛子一样,都说不出话了,后面看着没办法,抄起书桌上丁一的半杯残茶灌了下来,才算回过气来:“少爷!不是有人作乱,是于大司马、首辅领着六部尚书和阁臣过来!大事不好了啊!”

    把握着相权的于谦,和陈循这首辅,领着诸部院首领官和阁臣,自然不是来找丁某人吃个包子喝杯茶的。这真的是比叛乱还可怕的事,至少对于曹吉祥来说,他就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就算乱起,以丁一的武力值,别说还有大明第二师驻在京师,就算领着安全局衙门的人手,汇合了守着皇城的龙骑卫,跟丁一出过海的曹吉祥,觉得真没什么大碍的,他见识过丁某人在乱军之中,那如同本能一样的杀戮手段和保命技巧。

    但大臣过来,别说丁一,就是往乾清宫去,皇帝也得肝儿颤啊,这些人要是在没有召见的前提下,就这么去找皇帝,那不是皇帝快要死了,就是要逼宫行废立之事吧,要不哪能这么一班朝廷大佬一起这样过来的?

    丁一听着,也是有点心慌,要说有人行刺。有人作乱,有人伏击。有人下毒等等,他倒不怕。可这么一班大佬上门来,这是要搞哪出啊?他把金刀扔给刘吉,对后者说道:“冷静些,天塌不下来。”

    如果单单这么说,也许刘吉该为自己找条后路了,指望刘某人这种人,在丁一势败时生死相随?得了吧,给他多少好处都不可能,别看这厮刚才真的发自于内感动到眼眶发红。没用的,若是丁一真的势败,刘棉花别说背叛,落井下石都是可以预见的,大抵为了向胜利者表忠心,用弓弦把丁一绞死他都干得出来——如果他能做得到的话。

    但丁一又说了一句:“方才那事,就按我们商定的章程来办。”

    “是,弟子马上派人去通知杨师长。”刘吉下意识地应了这么一句,他说的杨师长。指的是率领着大明第二师的杨守随。不是他对丁一有什么忠诚,而是奸臣都是聪明人,他马上就想到丁一可能会做的选择,以力破局。

    “这等时节。莫要说笑。”丁一扫了他一眼,平淡地对他说道。“狼来了的故事我也给你们讲过多次,谁也不用去通知。你安心办好刚才的事就是,烈士抚恤那事也捉紧弄好。出了问题,唯你是问。”

    刘吉拱手道:“弟子遵命。”

    看着丁一离去的背影。刘吉想了想,长叹了一声,自语道:“谁能扛得住和于大司马站在一起的内阁和诸部院?”但他脸上变幻了几次神色,终于咬了咬牙,还是袖手行入了丁一书房隔壁,那专为他开设的公事房。

    几个长随凑过来,刘吉抬手止住他们:“先生仍在,吉便是先生的学生,汝等不得妄语!”

    说着他把这些长随、书办打发下去做事办差不提。

    因为刘吉想来想去想清楚了,就算丁一势败,只要丁某人还活着,自己的吃相也是要讲究的,不然的话,到时一无所有的丁某人,那可怕的武力值,若是迁怒到他身上,别说刘吉,就是皇帝也没无把握能躲得过去。

    所以,只要丁一还活着,他就不能太快地背叛,就算背叛,他也要取得丁一的谅解之后,再来行事。历史上有本事当那么多年的纸糊阁老,这人不论智商、情商,绝对都是高明的。

    “可惜啊,先生以一人抗天下,又是宅心仁厚,唉!”他在人后这么自语,却说的是实话。

    只要陈三那边领着草原的大明第三师杀入来,直接威胁京师;云南、贵州夹在广西和云之间,加上丁某在云贵两地的名望,拿下也只是死多少士兵的问题了,便是福建那边,别看那些士绅闹腾得欢,真要丁一起事,保证传檄而定,一个邓茂七都把福建搞得半残,刘吉可是知道,地中海舰队那个独眼龙黄萧养,就是当年比邓茂七还势大的顺民天王黄萧养!

    多了不敢说,划江而治,只要丁一肯起兵,基本这就是最坏结局了。

    但是丁一不愿这么干,别人看不懂,刘吉却是明白,因为他足够聪明,他看得懂,丁一就是为了国家不乱,百姓不遭祸,要不然别说划江而治,刘吉觉得,五年之间,克复大明版图都不是不可能!

    丁一不这么做,不希望整个民族、国家,经历这样的重创和痛苦。

    所以他在人后暗叹丁一宅心仁厚,倒是发自内心。

    “但又如何?这不是一个能容得了圣贤之心的年月啊先生!”

    然后刘吉便一路低声叹息,不知是为丁一,还是为着丁一刚刚许诺给他的那个光明前程。

    他知道,不论这些朝廷大佬来找丁一,是以什么籍口发难,丁一都完蛋了。

    这不是武力斗争,这是政治辄压,没有谁可以扛得住把握相权的于谦,还有跟于谦站在一起的内阁与诸部院。

    皇帝都不行,别说丁一。

    事实上,丁一领着曹吉祥出得去,正堂里首位坐着于谦,陈循落座在其侧边,其他阁臣、部院首领官居于两侧,曹吉祥就觉得肝儿颤了,因为这是要问罪了,如果不然的话,这么多大佬,怎么也得等丁一出门来迎接才对啊!这样直接入内,摆齐架势,就是要问罪了。

    “劣徒!跪下!”丁一上前还没开口。于谦就一拍案几,暴怒咆哮。

    丁一对于谦。还是有感情的。尽管当丁一有着触摸相权的倾向时,于谦就会不太乐意;尽管朝廷大佬因为官绅一体纳粮出役要搞丁一。于谦所做的,并不是为丁一出头,而是托病不朝;孙太后要整丁一时,于谦也没有出来为丁一张目,而是暗示他赶紧回广西。

    但要注意,除非生活在评书里的英雄,要不然在现实世界,哪有什么非黑即白的?

    在于谦这个位置,能为丁一这么做。已经很不错了。

    他为他自己儿子又做了什么?

    一个乞丐把仅有的馒头给另一个乞丐,是倾其所有;天下排得上号的富人把他的所有给了他的朋友,也是倾其所有。按心灵鸡汤的说法,这是一样啊,要是那富人只把一半财产给了他朋友,那他心灵还不如那乞丐高洁呢。

    但事实上,只要还没被鸡汤灌晕的人,都知道,这哪一样?别扯了。蒙二傻子啊?

    朝局辄压之中,很残酷也很复杂,他能为丁一为样做,其实丁一已很感激他。

    所以于谦大怒叫丁一跪下。丁一倒是老老实实撩起袍裾跪下道:“弟子给先生请安。”

    这氛围很不对,曹吉祥真的看得很担心,这一众大佬都是穿戴整齐的朝服。也就是刚上完朝,这什么事啊?奉天殿里出了什么事。让他们暴怒,群起来找丁一发难?

    这个时候于谦就咳了起来。他本来就是哮喘的底子,这回是动了真怒,一咳起来煞是吓人,大伙都慌乱起来。还好被称作于谦妾的兵部侍郎项文曜就在边上,连忙取了甘油含片给于谦含着,好半晌才平息下来。

    于谦捂着胸口,冲着丁一往面前指了指,这是示意还要他跪着。

    看这老先生气得半死,丁一真不知道是为什么事,难道是诸王就藩?不对啊,这份折子呈上去之前还专门找于谦看过的,老先生还给了修改的意见啊!哪还有什么事?让那些举人海外任官?不可能啊,怎么也是那些读书人的一条出身之路。

    丁一真想不出来,总不能莫名其妙把于谦气死在自己家里吧?

    于是他只好老实跪着,这时就听陈循在边上叹气摇头道:“忠国公,你这番真的是胡闹得太过了!你自己为国家操劳,子嗣艰难的苦处,诸公是能体谅的。朝中绝无人参弹公爷类如沉溺房事之类的,但这种事,如何可授予皇帝?如今圣上因着公爷所授,岂已不能上朝,这岂是人臣之道?”

    丁一听着蒙了,这哪跟哪?

    “劣徒!汝有何话说?”于谦总算喘过气来,指着丁一的手还颤抖着,“呸,什么巴西格斗技!汝怎敢以此淫秽邪术,有污圣听?如今闹出这般事体,汝将如何收场!”

    丁一听着也是火了起来,站了起来拍拍膝盖,笑道:“先生,您信弟子还是信别人?”

    他不单向于谦这么说,转过身对陈循也这么说道:“德公,您信学生,还是信他人?”

    要翻脸可以,要和满朝文武翻脸也可以,逼到没法子,丁一也不是不敢。

    但这也太扯了吧?

    陈循都管他叫“公爷”了,这什么概念?这是要跟丁某人划清界线啊!觉得丁一是操行有亏,就是人品有问题了,不是政见不同的层面了。

    听着丁一这么说,陈循长叹了一声道:“公爷,圣上差夏时来传话,说是‘朕习如晋所授巴西格斗技,今日醒来,实难上朝’,原话就是如此。”

    这时那六部尚书、一众阁臣,也纷纷开口指责丁一,一时间,似乎丁一不自绝以谢天下都说不过去了。曹吉祥在边上看着,心都凉了,想不到,自己赌在丁一身的半世富贵,就这么完了,早知道还不如呆在海外,不跟丁一回来,直接在木骨都束当个土皇帝!(未完待续。。)

第十章 依红傍粉怜香玉(十二)

    不过这个时候,于谦捏着扶手盯着丁一半晌,却叹了一口气道:“汝这劣徒,老夫一世清白,唉,日后青史,终归……”老先生说着,真是整个人都无力了,他这最为注重身后名的人,要是摊个亲传弟子,教皇帝房中术弄得皇帝不能上朝,史书上还有什么好话给他?

    所以于谦真是极为沮丧。

    不过丁一倒是很感动,因为于谦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认他这个弟子的。

    并没有跟陈循一样,马上和他划清界线。

    “宣太医了么?”丁一向陈循问道,后者点了点头。

    丁一便笑了起来,作了个罗圈揖:“诸公还是派着得力心腹长随,去仔细打探病情吧,虽说臣子刺探君主健康,不是太妥,不过坐在这里的各位,也不必拿这没人在意的幌子来说事。宫中总有些朋友的,问清楚了皇帝到底是什么事,再来向学生发难不迟。”

    那些六部首领官、一众阁臣,除了商辂躲在后面没有开口,其他人哪里会放过这喷丁一的机会?找人去打探英宗到底怎么了?谁闲得蛋疼?什么叫辄压?就是先喷完了,再来找证据好么?要是搜集齐了证据链,再来问罪,那叫破案了。

    “慢。”这时于谦危危颤颤扶着案几站了起来,哮喘刚发作完,老先生是虚弱得不行,他对着丁一问道,“为师只问汝一次,皇帝龙体有恙,不能上朝,与汝所授之术。可有相干?”

    “只怕是有的。”丁一并没有回避于谦的目光。

    于谦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第二句话:“汝所授之术,可是房中术?”

    “不是。”丁一根本就懒得分辨。

    这时节。也正好看看,谁是真正的自己人。谁是戴着面具的敌人。

    “此劣徒是老夫亲传弟子,今日老夫向诸公乞个情面……”于谦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向着在座那些朝廷大佬这么说道,他说得很艰难,老先生大约一辈子就没服过软。想想历史上被杀,明明知道被冤杀,他都不低头的。

    但他还没说完,左都御史王文就跳了出来:“大司马此言大谬!便是乡夫村妇,也能说得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安能因着忠国公是大司马的弟子,做下此等奸邪之事,便能不纠其是!”

    这位是丁某人的一生黑,难得捉着一个把柄,他恨不得把于谦和丁一都一并埋了。

    边上六部尚书倒是就沉默下去,不过太常寺卿却又站了起来,支持王文的说法,另有右都御史,和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也跳出来支持王文。

    商辂总算鼓起了勇气,站出来道:“学生愿为如晋作保,还请诸公听如晋自辩!”

    “你是他结义二兄,做什么保?”便有大佬直接出言把商辂呛住。

    李贤出去巡抚地方。要不然这大喷子在这里,应该还能支持一下,丁一那些拥护者品级太低。压根就进不来,所以一时还真没有人能为丁一说话。

    但正当王文一伙洋洋得意。觉得可以挖坑把于谦和丁一师徒一并埋了的时候,却就有人开口:“老夫也愿为如晋作保。”却是吏部尚书王翱起身出来。这么说道,“如晋说不是,老夫以为,此中怕有误会。”

    而陈循很快也起身道:“老夫也以为,当听如晋自辩。”他隐约觉得,这中间怕是有什么曲折。

    于是局面就进入僵持了,一边人多势众,是丁一是奸邪之辈,传授房中术给英宗,害得皇帝上不了朝;一边却是把握着相权的于谦,和率领内阁的首辅陈循,以及天官王翱,认为其中是有误会。

    “都坐下。”于谦就不乐意了,什么叫把握相权?镇不住朝廷大佬还叫把握相权么?

    王文这么跳出来,于谦感觉性质就变了,这是要挑衅他于大司马吗?别看于谦哮喘刚平息,虚弱得要紧,真的把脸一冷,倒是立刻周遭就静了下来,连王文看着自己没有附合,也只好悻悻地坐下。

    “汝若今日说不清楚,乞骸骨吧,回两广去,富贵一世也就罢了。”于谦看着丁一,很有些无奈地对后者这么说道。

    不论是王文还是其他阁臣,都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气味,尽管他们的城府极好,没有显露出来,但这氛围,别说身在其中的丁一,就连边上的曹吉祥都能感觉得到:埋不了于谦?成,把丁如晋埋了,也是一件大好事!

    王翱虽说刚才出来撑了丁某人一句,但却也是满怀期待,他在广东被丁一欺负惨了,因为给丁一拿着把柄,不得不上京师来说官绅一体纳粮的好话,然后被逼辞官,这过节,哪有那么容易抹得去?能让丁一滚蛋回家,自然是大快人心之事。

    至于陈循,就有些郁结,因为丁一被驱逐出大明朝局,那么先前那立宪之事,只怕就不知道怎么个结局。那么他想成为绝世名相的想头,只怕就如无根之木了,不过大势所趋,他也着实是无法了。

    “巴西格斗技,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丁一并没有这些朝廷大佬所预料之中的落寂或是慌乱,而是依旧从容,他对曹吉祥说道,“叫巨石和魏文成过来。”

    魏文成不是朱动那种有大肌肉块的,他看上去就是很阴冷的一个,放在二米出头的巨石身边,一个字可以很形象的描述:一条麻杆。

    “给诸公演练一下吧。”丁一微笑对这两人吩咐。

    当然这其中是含有表演的成分,但不得不说,一米七几,看上去跟麻杆一样,用十字固、裸绞、断头台等技法,把巨石锁得不能动弹,疯狂捶地的时候,仍是让观者感觉到极为震撼。

    而表演还没结束,宫中就来人了,却是夏时带了两个御医入内来。

    夏时那真的是汗湿重衣,不是累的,是吓的,一见着丁一,也不顾朝中诸公在场,当场跪下抱着丁一的腿嚎道:“少爷饶命啊!奴婢这笨脑子,不会说话啊!少爷您慈悲啊!”说着就跪着那里,疯狂狠抽自己耳光,那是真抽,两巴掌下来,血都渗出来了。

    还好丁一没有看人自虐的习惯,一把将他扯了起来:“你做什么?怎么说也是司礼监太监,你这是闹哪一出?好好说话!”

    那边魏文成和巨石的表演还在继续,丁一看着夏时过来,就对曹吉祥略一示意,让魏文成和巨石先退下,然后微笑着伸手一让,示意夏时与跟正堂安坐的朝廷大佬说法。

    英宗是在宫里听着朝廷大佬结伴去找丁一,就知道坏事了,这些大佬肯定跟英宗自己一样,真以为这玩意是房中术,气得当时把夏时骂了一通,又命他带着御医来解释清楚。

    那些医生在朝廷大佬面前说了半天脉象,于谦似乎对于医道也有点了解,听着就脸上有了笑容,抚须点起头来;陈循却就不耐烦,直接截住那几名医生的话头问道:“这么说,皇帝不能上朝,不是因为征伐太过?”

    “不是,是打熬气力太过,脱力了。”这点那几名太医倒是很一致。

    夏时在边上仍在打着哆嗦,他怕啊!

    他陪过英宗在南宫的,在他看来,于谦、陈循要弄死他,他是不怯的,司礼监太监,内相嘛,他怕于谦和陈循有牙咬他么?但丁一就不一样了,人家是入了玉碟的宗室,孙太后和宗人府还在鼓捣给人封郡王,丁一和英宗的信任,夏时也是很清楚的。

    丁一要弄死他,真不用费什么事。

    太监的权力来自何处?不就是皇室么?要是他得罪了丁一,那乱棍杖死,不就英宗一句话?甚至丁一当场把他捏爆了,再去找英宗说上一句,夏时觉得,只怕英宗都不会责备丁一半句!这年头,若说大明朝还有谁能平等的眼光看他们这些阉人?不好意思,也就丁容城了。对于皇室来讲,太监,不就是皇家的狗么?

    “不是你的错。”丁一伸手拍了拍夏时的肩膀,他是看得出对方的惊恐。

    然后丁一笑着对那些朝廷大佬说道:“脱力很笼统,应该是练习格斗术的时候,力量训练的环节里,肌肉痉挛了,学生昨天说了,做完要做牵引运动,看来皇帝是没听,他又没运动过,肌肉没什么力量,硬要学这个,头两天,肯定是会起不了身,特别是腹部的肌肉……这很正常吧。”

    于谦听着摇头道:“胡闹,九五之尊,学这等番邦相扑之术做什么?”不过语气却就大不相同了。并且于谦说完,却就环视了一下,王文吓得低下头去,因为他刚才跳得最利害嘛,不是还想挖坑把于谦师徒一并埋进去么?于大司马这一眼,是表示他没忘记这回事。

    “皇帝说他觉得身体不如前几年,问我要个强身健体的法子,弟子觉得这巴西柔术不错。”丁一很感激老先生刚才豁出去撑他的行为,要知道于谦他们可是觉得丁某人做类如献春药一样的事,那种情况下,于谦还是撑他,尽管叫他回两广养老,也自始至终,没有提出跟他断绝师徒关系,这很不容易了。

    在场诸大佬也觉得无趣,便要起身辞去,但就在这时,王文大约觉得今日过后,于谦如果向他报复也罢,要是丁一也向他报复的话,想想石璞的死吧!他是怕啊,所以他决定无论如何,今天反正已把丁一得罪死了,怎么也构陷丁一入罪:“慢!丁容城,你私蓄军兵,市恩江湖,意欲何为?”(未完待续。。)

第十章 依红傍粉怜香玉(十三)

    这时一众朝廷大佬都七七八八起身,准备拱手行礼作别,今日算是闹了个误会,不过除了王文,其他人倒是在面上还带自嘲的笑,没有谁太担心什么。因为是丁容城的老师于谦于大司马带头,先生训弟子,丁某人有怨气又如何?大伙都是听从于大司马的吩咐过来的,丁一要觉不妥,去找他先生发作去。

    陈循和王翱甚至还心里有点自得,毕竟他们刚才还撑了丁某人一句,尽管以为丁一要玩完了,陈循有些兔死狐悲的感叹,王翱有点大仇得报、幸灾乐祸的快感,但论行不论心嘛,就凭刚才为丁一说话这茬,日后丁某人就算跟他们有冲突,怎么也有三分情面的。

    所以王文跳出指责丁一,大佬们没什么兴趣参与。到了这个级别,除非是于谦带头这样的事,不然要发表什么意见,就是代表了自己这一系的政治倾向和主张了。王文没有打招呼之前,突然这么来一出,谁敢掺和?

    帮腔于谦搞丁一那就没什么风险,一个是丁一本就是于大司马亲传弟子;一个是于谦就是真真实实把握着相权。帮腔王文那可风险大着呢,丁某人也不是善茬,石璞才死了多久?莫名其妙去帮腔王文,不说敢不敢,是犯不着,大佬们还没脑残到这程度。

    “如晋,大司马也是爱之深,方才责之切啊!”有大佬根本无视王文的跳窜,直接行过来向丁一拱了这么说道。这边厢答了礼,那边厢又有王翱过来。把着丁一的手臂轻摇,“求全之毁啊!节庵是当真将如晋视为衣钵传人。方才如此的急切,汝要体谅这份心意才是!”

    陈循更是过来压低了声音道:“老夫是信得过如晋的。只是方才节庵在气头上,故之不得不顺着他的调子,却不是故意与如晋闹了生分啊。这是非之前,老夫却就不得不站出来,为如晋说话了。”这个为他一开始入内时,叫出“公爷”这样划算界线的称呼而做的分辩了。

    丁一到了此时,历经了这么多事,气度也是练了出来,微笑着一一答礼。又亲自把他们送了出去。根本就没有人去理王文,只是王文悻悻然想也出府去,却就被魏文成从阴影里闪身出来拦住:“总宪留步。”

    王文就慌了神了,一时间不单想起石璞的死,还想起在奉天殿上,被丁某人一刀枭首的马顺,他吓得倒退了一步,板着脸对魏文成喝道:“放肆!退下!”做到他这位置的官,也是人臣极品。这官威也是积年所养,一般人被他这么一训斥,下意识就退开了。

    但魏文成可不是一般人,他是从丁一还是个容县秀才就投到门下的亲传弟子。现时掌着安全衙门,可以说密布华夏的间谍网,连海外租界、爪哇、吕宋也有着安全衙门的人手。虽然级别没有厂卫那么超然,但从组织的严密性来说。不要忘了安全衙门的创办人,是见识了许多现代间谍组织的丁一。因此这个衙门先天上对于隐密性和组织性,要比厂卫强大一百倍。

    统领着这个衙门的魏文成,哪怕被位极人臣的左都御史这么训斥,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先生有命,故之,学生退不得。总宪海涵。”

    “有辱斯文!区区武夫,竟敢私设公堂,将老夫堂堂左都御史,拘禁于此,这还有王法么!”王文却是咆哮起来,朝廷大佬,上朝也是有带亲随的,并且跟于谦这样只带一老仆的那是绝少,王文的长随伴当十几人,都是孔武有力的家生子,和其他大臣的随长在门房、府外候着,王文是想让外面的随长听着,入来救他或是去替他奔走。

    但他一时情急之下,却忘记了,一入侯门深如海,说的不单是官职门第与平民百姓的距离,而且就是侯门勋贵的府第,那可不是百姓的小院子,也不是乡里的祠堂,从正堂到照壁了不起二十步,大声嚷嚷就能听着,何况这还不止是侯门,这是国公府,除非他的随从长了顺风耳,否则的话,怎么可能听得到?

    而且于谦在旁边用眼神略一示意,站于他边上的兵部侍郎项文曜就开口了:“彼于正统十三年,拜入如晋门下,虽如朱子曰:‘束修其至薄者’,然则,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安当以武夫视之?何况,王总宪过府,随大司马而入也罢,今误会已释,未与如晋答礼而自出,非礼也。”

    魏文成有六礼束修拜师的,笼统的算来,可以说是于谦徒孙辈,老先生自然不会看他给王文欺负;而且刚才王文的举措,也是大大地触怒了于谦——不好钱不好色,于大司马对相权可是看得紧,连皇帝都别想从他手里分出这相权,刚才王文却很有挑衅的意思,于谦哪里会忘记?

    但以于谦的身份,出面来训斥,就有点过火了,所以他指点着兵部侍郎项文曜来开口,却就已经足够。

    被项文曜这么一呛声,王文就哑了,因为他指责魏文成的武夫和拘禁之词,于谦轻飘飘一句话,就有理有据直接给打翻了。而且王文还不敢再开口,项文曜还给他留了点面子,这安全衙门可是文官,他要敢再咋呼,等下从这一点发作,王某人脸上必定就更难看。

    所以他也只好很无奈地坐了下去,所幸丁一送客并没有耗费太久的时间,毕竟于谦还在这里坐着,很快就回来,对着于谦行了礼,却向王文问道:“王总宪,学生素无先生的气量,这一点只怕汝也知晓的,今日总宪要是不说出个道理来,只怕过上三两日,积劳成疾,英年早逝,学生却就要破费些帛金了。”

    王文听着额角的汗水密密麻麻地渗了出来,不过他能爬到这位置,也不是普通人,强撑着冲丁一说道:“丁容城,不必三两日,汝今日若教老夫出得这忠国公府,明日奉天殿上,老夫便要弹劾汝市恩江湖,私蓄军兵,图谋不轨,欲行谋逆!”

    通俗地说,就是:要是丁一有种现在就杀了他,要不明天他就要杀丁一全家。

    因为他要弹劾的罪名的,就是谋反,若是坐实,真的就是株连九族的事。

    “学生说过,我是无什么气量的,故之,王总宪你真的错了。”丁一微笑着对他这么说,“这般说来,便留在学生府里好了。”却对魏文成和巨石吩咐道,“拖下去,斫碎了喂狗。”

    “竖子敢尔!”王文倒退了几步,躲到于谦身后,戟指着丁一,颤抖着大喊着。

    “总宪功课不勤,这有什么不敢?岂不知‘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之典故么?”丁一用望着白痴的眼神打量着王文,魏文成和巨石得了令,已准备去拖王文了,侍候在于谦身边的兵部侍郎项文曜一个劲把王文往外推,魏文成倒罢了,毕竟在京师日久,也是有来往的。黑乎乎的巨石,二米多高黑熊一样,吡着一口白牙,煞是吓人,项文曜可担心着王文凑得太近,巨石那厮会不会错手一拳头把自己也砸死了!

    “退下吧。”于大司马终于开口。

    丁一听着,便挥手教魏文成和巨石退下。

    这时王文也撑不住了,抱着于谦的手道:“大司马救我!”所以说人爬到高位,总是有他的本事,王某人这求救就很有水平,他没有叫爹爹爷爷什么的,那是街头混混的路数;也没按着士大夫阶层的习惯,有称于谦的字或名,以表亲近;也没有称某公之类,以表敬意。

    他叫的是“大司马”,这便教于谦不是不救他了。

    大司马,就是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岂能看着自己的亲传弟子,这么在自己府里行不法事?这两师徒是真要谋反么?

    传出去之后,丁一敢不要脸,于谦却是不敢的啊。

    没等丁一开口,就听于谦对他说道:“汝总归是锋锐太盛。此时你想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是吧?”看着丁一点头,于谦却就训斥道,“汝非圣贤,安能无过?有人弹劾于汝,便以利刃加身,岂不闻,防民之口胜于防川?王总宪,如晋顽劣,莫要与他计较,老夫送汝过府便是。”

    魏文成得了丁一的眼色,闪身缩进阴影去,自出去安排一应事务。

    等到丁一把于谦和兵部侍郎项文曜、左都御史王文都送出府去,王文那十几个长随都是萎靡不振,过了金鱼胡同和于谦分了手,王文蹬停了轿子,叫过那些长随来问,怎么搞成这模样,却听那些长随说道:“我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丁容城送了那些大臣出府,入内去还笑着拍了拍小人的肩膀,但过后便有人突然把我等砸昏了,醒来时嘴里塞了麻核,四蹄反剪缚着,刚才又不知道怎么把小人等人放了……”

    王文听着是一颈的冷汗,丁某人刚才不是说笑,是真要准备把他斫了!

    “丁小贼!于老贼!老夫明日奉天殿上,便要教汝等知道利害!”

    而在忠国公府的书房里,魏文成颇有些担心,问丁一要不要他派人去把刚才没做成的事做完?“做什么?由得他去。”丁一笑着否决了魏文成的提议,“我正愁怎么样把联赛变成商机呢!”(未完待续。。)

第十章 依红傍粉怜香玉(十四)

    丁一并没有真的打算在自己府第里,还当着兵部侍郎项文曜、兵部尚书于谦的面,干掉左都御史王文,这太荒唐了。这不单是目无法纪,而且还是打英宗的脸。当然,作为魏文成他们这些弟子,却是许多人都愿意丁一这么干的,所以丁一送完客刚一入府,安全衙门那些弟子听着王文被留下,立刻就把王文的长随都押了起来,准备一起送他们归西。

    为何他们希望丁一这么做?无他,只要丁一这么做,那就是黄袍加身的路子,没得回头了。左都御史都敢在家里做掉,不黄袍加身的话,那是等死吧。觉悟不见得人人都那么高,从龙的诱惑,往往比起立宪、耕者有其田、普及教育等等东西,要更容易接受。

    特别是成为丁一的弟子之后,很多人已和自己原先的贫苦生活产生了距离感。

    他们已不再是被百户、千户喝来喊去的穷苦军户。丁容城弟子,这五个字,就算他们没有功名,也足够让一般的举人进士,对他们客客气气;下到地方去,就凭这五个字,别说知县,就是知府也会给上几分脸面。何况他们还有着安全衙门的身份!

    所以他们的想法,也渐渐的有所不同了,他们所期望得到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大,用现代的语句来说,他们之中有些人,已经不再为自己原本所在的阶层代言了。

    “跟大家说说,不要视律法如无物,这个事我在广州府说了许多次。当时从海外回来,是有不少人提出。在广州实施戒严,然后宣布军管的。”丁一是看出了安全局衙门里面。这一批弟子的心思,“如果律法今天不能保护他人免受你的非法侵害,那么它明天也无法保护你或你的后代,免受他人的非法侵害。别人要动台面下的手脚,咱们自然是不怯的;但别人如果愿意在台面上玩,我们不应该去动台面下的东西。这话你得跟师兄弟好好琢磨。”

    “是,先生。”魏文成是吓了一颈汗的,他不怕王文,他当然不怕王文!他就是那些想让丁一黄袍加身的徒弟里。为首的人物!他巴不得王文越嚣张越好,正好杀了他之后,丁一也就只能走改朝换代的路了。

    这时候却就听着外间响起张懋的惨叫:“轻些!轻些!丁君玥你别下黑手!论起来我是先生的亲传弟子,你还得叫我一声教官!不对、不对,你是先生收的义女,你是小师妹,我是你师兄呢,啊哟!你干什么!”

    说话之间,警卫团团长丁君玥。领着一排警卫团的士兵,直接就把英国公张懋反剪着双手叉了进来,入得内来,丁君玥向丁一正立行礼报告:“先生。我部奉命将张懋缉拿,拘拿过程中,张懋并无反抗。请您指示。警卫团团长丁君玥。”

    “稍息。”丁一点了点头,对魏文成道。“刚才说的,你下去办。”又对丁君玥道。“你留下,其他人员,去向警卫团参谋长苏欸报告。”丁君玥行礼应答了,自去安排手下的士兵;魏文成看了苏欸一眼,暗暗冲他摇了摇头,向丁一行了礼,也自出去办事不提。

    当书房里只余下丁一、张懋和丁君玥三人,丁一便示意丁君玥去泡茶,却对张懋说道:“滚起来,我还没让你这厮折腾死,拜什么拜?” 张懋尴尬地低着头爬起来,少见地老实坐在椅上不敢说话。

    张懋是有分尺的人,从九岁跟在丁一身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还是有谱的。

    问题是,他好色,人无完人。

    他那天从丁一这府上出去,听说某处来了一对扬州瘦马,他便由帮闲引着寻了过去,结果两个少女看中了,没有带回去府里,却是带去外宅,又去寻了侍妾、相熟的女校书过来一并厮混,战到酣处,大抵以寡敌众,力有不逮,失口说了一句:“待得明日,寻先生学得那巴西格斗技,再来盘肠大战三百合!”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失言,叮嘱那女校书不得外泄。

    人就是这样,越是别人叮嘱不能外传,越觉得是个秘密。尤其青楼的女校书,她们又没学过保密条例,更不觉得这句话说出去有什么问题,却在接待其他客人时,暗示着自己知道忠国公府的秘密,结果三百两银子卖了这句话。于是过了几日,京师之中,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连英宗都听说了。

    张懋是知道自己惹了祸,所以这几日连英国公府都不敢回,跑到天津那边去了。

    倒不是怕丁一责罚他,而是他跟着丁一这么些年,知道自己弄出这么桩事,是给丁一惹祸,而这等事,按理说无论如何,也不该是由他这里来漏泄出来的,所以一时无法面对自己,就跑去了天津。

    “守备处那边说,张懋说是他要去海去木骨都束,替先生巡视租界事宜。”丁君玥泡好了茶,却是向丁一禀报道,“只是无公文凭证信物,守备处那边不敢擅自放船送他南下,所以派人过来报知,学生方才去天津拿住了他。”

    丁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向张懋问道:“跑去海外?你怎么不跑草原去?”

    “死军户精明得鬼一样,弟子要过去了,怕是瞒不过他,想来也是被他打上一顿押回来。” 张懋说的却就是陈三了,正因为他和陈三交情最好,所以才觉得骗不过陈三, “海外却就不同了,弟子想着先去吕宋,混上三五个月,想来荷包蛋那老海贼,只要陪他喝个痛快就好了,只是有马负图在,恐怕就不好去寻觅佳人。”何铁蛋提督着吕宋,进士出身的御史马文升辅佐着他,后者是个正人,张懋却是清楚得要紧。

    “再去爪哇那边,朱师兄,最是仁厚,想来不至于让弟子形孤影单……”他说着,眼睛却渐发亮,“养浩先生在六师母故国那边挖运河,养浩先生在京时,也是妙人,想来当地佳丽,总要赐予弟子一些;然后厮混上几个月,再去觅思公,听说思公在那海外,寻着一处许多美女的所在,看看若是天遂人愿,能去到休顿拜见思公……过上三两年,先生气消了,弟子看看再溜回来。”养浩先生就是许彬,思公就是杨善杨思敬。

    丁一算是服气了,什么叫好色?这才叫好色啊!这是连一路猎艳都计划好了!

    一时之间,真是被他气得哭笑不得,只好板着脸问他:“你知错了么?”

    “弟子知错。” 张懋起身肃立答道。

    丁一点了点头道:“从今日起,你和巨石、魏文成,每日练习巴西格斗技两个时辰,半月之后,如果你能在巨石手下支撑一刻钟不败,这事就算揭过。”巨石可是不会放水的,并且他只听丁一的话。

    张懋一听就苦了脸:“先生,弟子能用枪吗?噢噢,您息怒!用弓箭总可以了吧?”

    “枪不行,弓箭可以,不过你用弓箭,巨石用刀盾,他要收不住手,我也没法子。”

    “那算了,这个都是自己人,动刀动箭,伤和气多不好。”

    丁一冷冷盯着他,这让张懋不敢再打科插谄下去。

    “知道为什么要罚你?”

    “知道。”

    “说说看。”

    “弟子不该逃。” 张懋垂着头,他很聪明,事情过了这么几日,他其实已把自己干的事反省了一番。他其实是不该跑,只要他老实在京师呆着,找丁一把这事汇报了,很简单的一个事情,他这当事人出来澄清一下,哪有这么大风波?

    丁一没有再说什么,挥挥手,示意丁君玥带他下去,除了丁一跟张玉之外,大约也就丁君玥和巨石能管、敢管着张懋这家伙了,毕竟是英国公啊!

    “站住。”丁一叫住了张懋,招手教他过来,压低声音对他道,“你要随我出海?只怕不日,为师真的就要出海了,长不过三五年,短则一两年。你要是想跟着为师出海,把军中你能掌控得住的人马,弄一个团的规模,操练好了,到时却是你建功立业……这话跟你说真是白搭,这么说,到时可就是你猎艳西方的本钱,明白了么?回去自己好好想想。”

    张懋听着,便有了些活气,拼命地点起头来。

    丁一之所以和他说这话,就是见不得他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不单张懋心里有视他如父的感觉,这近乎十年的时间过去,丁一何尝又没有视张懋如子的感觉?

    这当子极为扯蛋的巴西地面格斗技事件,总算是消停下来,但第二日上朝,全身肌肉酸痛不止的英宗勉强在夏时的搀扶下,坐落龙椅之上,各式礼仪行完了,就见着左都御史王文跳将出来:“臣有本启奏!臣,左都御史王文,弹劾忠国公丁一,市恩江湖,私蓄军兵,图谋不轨,欲行谋逆!”

    不论是陈循还是王翱,或是诸部院大臣,一下子都愣了,要说昨天王文是亢奋之中,不经脑子喷丁一,那也罢了,毕竟在丁一府里,算是私人场合。但在这奉天殿来喷丁一这罪名,那就必然是有证据的了,要知道王文但凡咬中的,基本很难有从他手里幸免的角色。

    只怕这回丁容城,也难幸免。(未完待续。。)

    ps:  这章是送小孩去考奥数希望杯,在外面等他时码的,刚找到网络上传。

    大家给点票票鼓励一下啊。。。。

第十章 依红傍粉怜香玉(十五)

    王文是个狠角色,不单他进士出身是个学霸,爬到这位置,智商情商都绝对是人尖子,而且他对御史部门都察院的控制,也要比丁一当左都御史时,严密得多。如果仅仅是这样,也许还不足对丁一造成很大的问题,就是一个旧制教育、官僚体制里的天才嘛,石璞不也是牛人一位么?在广西,跟丁一的明争暗斗里,不是也没占着什么便宜。

    可是王文这人,他不单单是个旧制体制的天才,而且他接受能力很强。

    跟被丁一强邀到广州充任四海大都督府海军教育总长的亨利王子,有些相似。

    亨利王子在吃了一次海战的亏之后,马上就能总结出问题,山寨出舷炮设计,并且安排恰当的战术,把手上掌握着特混舰队的万安,明明舰队整个科技水平要领先上百年,也被打得狼狈而逃。

    王文就有这样的倾向,绝不是一个旧式天才可以概括的。

    所以他跳出来说要弹劾丁一之后,不是用以前那样先攻击丁一品德如何之类的,占据道德制高点的论调,也没有以诸如“臣闻进言者皆望陛下以尧、舜,而不闻责辅臣以皋、夔。何者?陛下有纳谏之明,而辅臣无容言之量也。”之类的开场白。

    甚至,也没有就丁一的爵位进行攻击,说些诸如“祖宗朝,非开国元勋,生不公,死不王”,因为这么咬,是很难一击致命的,丁一是入了玉碟的。并且他的功劳摆在那里,一会英宗说一句谁能立下丁一的功劳。那也可以封公啊;或是丁一以自己入了玉碟,荫封来说事。扯到头来,就是时长日久的论战了。

    王文是个天才,也是个狠角色,他不这么干,他在丁一身上,学会了用数据说话。

    说了要弹劾的名目之后,直接就是报数据:“山东姜某,其从弟曾于正统三年杀人,收监之后越狱;湖广霍某。妻弟及堂兄于正统二年贩卖私盐被执,其门下大徒弟张某、三徒弟伍某,正统七年因杀人之后逃亡,现仍在海捕文书之上,其七徒弟苟某,劫杀行商,被官府衙门所执收监,于正统九年秋问斩……”

    这些人,就是领了丁一之命。在各布政使司,筹办足球队的人员,为什么这些人,看上没有一个是好人呢?因为他们另一个身份。就唤作江湖大豪!江湖人,快意恩仇轻生死,不杀人。叫做什么江湖人?有,卖解的。耍猴戏的,变戏法的。也是江湖人,但这种江湖人,轮得到他们来争漕运的份额么?当然是不可能了。

    所以,丁一提出,以足球比赛的方式,来决定漕运的份额,能组织起足球队的,自然就是江湖大豪了。

    而这些江湖大豪,又有哪个是身上干净的呢?

    这时那六部的尚书,尽管还保持着喜怒不形于色的气度,但很明显,后面的官员看着自己派系的大佬腰背,都能看得出,王文这次就算咬不死丁一,也能咬出个重伤来了。因为大佬没有表态,没有表态有时也是一种态度。

    这表示着同样敌视丁一的士大夫阶层里,对于王文的私怨行为,是持一种默许的态度。

    如果不是觉得王文能咬出中丁一的话,首辅陈循先前是跟一众阁臣商量过,不要去打草惊蛇,那么应该这时就有人出来,替丁一分辩才对。后面丁某人一脉的低级官员,倒是有人想跳出来,但却看着前面的丁一在微微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王文的数据还在继续,接下去就不单杀人的形事案件了:“福建戚某,以借贷为名,豪取巧夺六百多亩……更于正统九年,逼死乡人李某……贵州苗某,秀才,正统二年屡行不法事为当地衙门所执,暴起杀伤公人逃脱,正统七年当地知县升迁,苗某返回原籍,贿赂书吏篡改出身文字……”

    总而言之,就是没有一个好人。

    然后王文才总结:“此等豪侠之辈,忠国公委之重任,教彼结社,操演兵阵!”侠,这年代不是好名词,绝对不是千百年后的概念,此时所指的,就是违法乱纪的江湖人,“又据称,忠国公于坊井,素有大侠的名,曾借朝廷任委巡抚江浙之机,于天台山接见彼等侠辈,所见者皆翻身拜倒口称哥哥……”

    这是开始占据道德制高点了,奉天殿里除了王文的声音,真的是静到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尽管士大夫阶层,对于要推行官绅一体纳粮的丁一,很有怨言,一直就抱着敌视的态度,但不是王文这样,这是私怨了。

    很明显的私怨,象陈循、王翱、商辂、项文曜这样久经宦海的人,听到此处,接下去王文要做出的结论,就大家心里都很明白了,那就把这些不法的豪侠,所做的违法事件,都归结到丁一头上去。

    果不其然,就听着王文说道:“若先前无所牵连,何以彼辈见则拜下?且匪为国公之威严,而口称哥哥?若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十年间天下无人能敌的忠国公对彼等一无所知,岂能教天下人信服?臣以为,彼辈诸般不法事,朝廷之中,必定有为其掩饰,不然彼等安能如此逍遥法外!”

    那些侍郎、给事中真是喜于神色了,他们纷纷准备出列为王文提供火力。

    把丁一弄倒,那什么官绅一体纳粮出役,自然就是子虚乌有了!

    但却看着前头的大佬,有的轻咳,有的轻轻摆手,都是在暗示这些官员不要冲动。

    因为,龙椅上的英宗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也就是说,王文这一连串的数据,英宗都不太有兴趣,不就是丁一跟江湖豪侠有来往么?英宗又不是不知道这事。皇帝没有表态之前,诸派大佬,是不可能者轻易参与王文的私怨的。

    可是商辂就忍不住,出了列正要开口,王文在那里等着呢,开嘴就咬:“商素庵,朝廷虽有定论,忠国公于土木堡有大功,与王振无牵,然忠国公府系当年王振所赠,忠国公更与王振当年以世交叔侄相称,莫说当年不过一秀才,何以蔽诸侠不法事,有王振为凭,何不能行?”

    英宗听着,却就坐直身子。

    这个时候那站在朝班前面的大佬,就不咳了,手也不颤了。

    皇帝这个轻微的动作,透露出来王文的弹劾,开始引起了英宗的注意,开始让英宗关心起这件事。

    丁一杀了王振,王文当然不可能无端来提起这节,因为王振对士大夫也是虐得狠,他身为士大夫之中的代表,怎么可能无端来提起?

    王文这是等着商辂或是其他会为丁一说话的人而准备好的,就是要这么咬,顺便也挑拔一下英宗和丁一之间的关系,尽管他没说出来,他故意的,专门说出来就刻意了,那就是,王振可是丁一所杀的!英宗当年不是宠信王振么?现在还据宫里的内侍说起,还偶尔会想起么?好,要的就是这个。

    被他这么一咬,就算商辂文思敏捷,一时也不禁愣了一下,王文可不是只咬这么一口,接着他又逼问商辂:“忠国公府每月所费银钱几何,商素庵可知晓么?忠国公逢年过节,赠予诸科状元的孝敬,赐予军中伤残士卒的抚恤,所费几何,商素庵又可知晓?”

    没有等商辂回应,王文就冲着英宗一揖:“若只如是,臣也不敢冒然弹劾忠国公如此于国有大功的人物。皇帝,军兵操演之法,国之利器,安能轻易示之小民?当藏于九地之下,动于九天之上,而今忠国公遣其弟子刘吉,传授江湖豪侠兵演之术,并教彼等结社,臣敢问,意欲何为!”

    如果丁一杀王振,还不够挑拔英宗和丁一的关系,那么这一招,就是含沙射影,影射丁一是要暗中练兵,窥视英宗的椅子了。世上还有什么比要动皇帝的龙椅,更能招惹皇帝的怒火的事呢?想想景帝为了这把椅子,连英宗这哥哥都囚在南宫,用铁汁灌死锁头吧!

    陈循低头瞄了一眼站在他身前的于谦,又略转着头,扫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丁一,这对师徒,倒是泥雕木塑一样,全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王文所弹劾的,压根就和他们无关也似的。

    而英宗脸上已尽是关注之色,甚至前面那些大佬,已看着皇帝把左手按在膝盖上了,按着他们的经历,这是英宗开始对一件事关心的征兆。别看这年代华夏没有肢体语言,但官员查颜察色,几千年下来,自有自个的一套办法。

    有不少官员,已然觉得,丁一这回是脱不了身了,要不然,肯定早就出列来,和王文撕撸一番才是啊,并且连于谦也没有出来给丁一说话,看起来,是被咬中了命脉。众人当真暗暗心惊,这左都御史当真惹之不得,丁容城,身负海内人望的丁容城,想不到今日在这奉天殿,就这么被咬下马来!(未完待续。。)

第十章 依红傍粉怜香玉(十六)

    奉天殿上,英宗端坐龙椅,他的眼中是有期许,只听得皇帝开口向王文问道:“噢,卿家所说,如晋将兵演之术,授予江湖不法豪侠,意图私练军兵,以图不轨之事等等,可有实据?御史自有风闻奏事之权,然此等大事,却还是要慎重才是。”

    丁某人一脉的那些官员,听着真的连血都冷了。

    皇帝在疑丁一啊!

    要不然的话,怎么也得让丁一自辩才对啊!

    “臣一,乞休,请圣上恩准。”丁一出列,长揖之后是这么说的。

    这就是请辞了。

    大明一般来说官员还是要点体面,被人攻击,通常都会请辞,也正因此,刘吉在历史上才有刘棉花的绰号,因为不论怎么弹劾,那厮就是厚着脸皮,不请辞。

    英宗并没有如正常情况下那样,对乞休请辞的大臣进行挽留,意思就是皇帝还是相信这被弹劾者是清白的,而是对着丁一点了点头道:“如晋不必在意,汝也为国操劳多年,休养些时日也是好的,朕必还汝清白之誉。”

    如果说丁某人一脉先前还有一点期盼之念,这回就完全心头冻如霜雪了。

    英宗在疑丁一!已经疑到迫不及待,一请辞就马上让丁一滚蛋回家等处分的地步。

    那么还有什么可期的?士大夫阶层自然是乐见其成,圣眷也没有了,就算于大司马操持相权又如何?龙椅上坐的可不是景帝,而是英宗,人家传承一点问题也没有。相权要跟皇权对着扛,那也得士大夫阶层齐心才行啊。

    六部的大佬。于谦是不党的,其他诸位大佬都开始示意着自己派系的官员。可以看着时机恰当就杀将出来了。和丁一硬扛代价太大,但如果打顺风仗,落井投石,能一鼓作气把丁某人埋掉,倒是士大夫阶层一致的愿望!

    丁一离殿而去,王文却没有因此而停下来,他继续向英宗禀道:“诸部皆有给事中,安西大都督府及四海大都督府,却不设给事中。廷鞫之际,无以为证。臣以为,忠国公纵无专权之心,亦有专权之实!” 廷鞫,就是在皇帝面前公审有罪的大官。

    不过英宗并没有接这茬,而是向王文再一次问道:“卿家先前所奏,忠国公教江湖豪侠演练兵阵,欲图不轨之事,可有实据?”

    英宗说得随意。但在大臣耳中,却是一点也不随意!

    先前说丁一可能和江湖人如何勾结,甚至王文影射丁一可能受贿而替江湖人消灾之类的。

    英宗问也没问,包括王文现在说的。两大都督府的体制有问题,英宗也是不感兴趣。

    龙椅上这位,关心的是。“欲图不轨事,可有实据?”

    这是什么意思?就是如有所凭。英宗就要依王文所奏请,处置丁一了!

    丁一那让许多大臣羡慕不已的圣眷。是完全破碎了。

    王文也不在意,英宗对其他不感兴趣,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当下成竹在胸拱手道:“回禀圣上,此等大事,自非空穴来风,臣查据实证!”

    奉天殿上,自然不可能和过堂一样,传上诸般人证物证等等,来走审案的流程。王文这般算得上天才的人物,自然也不会打算这么干,他打算一下子咬死丁一,怎么可能留到去走司法程序?

    他立刻就呈上已经备好的节略手本,由夏时接了,交给英宗。

    上面列出来的一条条时间点,也同样是王文从丁一身上学到的,用数据说话的具现。

    某年某月某日,丁如玉从淳安出城,轻骑南下;某年某月某日,杜子腾又带随从几人,从淳安南下;某年某月某日,文胖子又从京师而出入蜀,去联系大明第一师;某年某月某日,刑天从铁门关出,去安西大都督府联系大明第三师;某年某月某日,刘吉又在京师某个酒楼,会见山东的豪侠,席间还有歌伎、女校书某某,喝的什么酒,吃的什么菜;某年某月某日,英国公又是出京而去,至天津四海大都督府守备处勾连等等。

    英宗听着,脸上隐隐就有了怒色。

    看着大臣的眼里,丁一已死。

    他们要做的,接下去便是把丁一埋掉了。

    按着这节略,就是丁一分派亲信弟子,奔走全国各地,串联丁某人麾下势力;又有弟子联络江湖群侠,练习兵阵,看着真的随时就要起兵造反。而且更为让人恐怖的,是这些人里,有刘吉这样的御史、丁如玉这样有着伯爵勋衔的都督、有英国公张懋这样的传统勋贵。

    “臣查有实据,忠国公授予彼等兵阵之术,派有教头,着黑衣,执铜哨!”王文真的是一口接一口的咬,并且是咬得极为有节奏和艺术性的,黑衣,安全局衙门近十年以来,被背地里称之为黑衣阎罗;铜哨,大明第一到第四师里面,班排传令就是以急促的铜哨。

    他没有说这跟丁一有关系,而是留下想像空间。

    这是比直接指证咬实还狠的事。

    哪怕现在于谦出来替丁一说话,王文也早就准备好,等着于谦出来,张嘴就咬的。

    并且,所谓天才,谋后而定才叫天才,却不是靠着抖小机灵的,也不靠理直所壮。

    王文绝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只不过大家都知道英宗和丁一的友谊,私底下经常有人用“带刀魏征”、“容城博陆”来代指丁一了。魏征便不必说,博陆侯说的是霍光,这意思是指英宗对于丁一,有着汉昭帝对霍光的信任。

    所以大家一开始是不会跳出来的,但如果英宗和丁一之间这种极为难得的信任不再存在的话,那么,敢于跳出来的人,就很多了。王文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咬得这么有节奏,步步紧逼。

    他才不打算把这桩事拖到走司法程序,或是皇帝派厂卫去查证的地步。

    证据他早就准备好了,埋掉丁一,就在今朝。

    如今圣眷已碎,当下便有侍郎跳出来:“臣有本奏……”不过丁一离殿之后,崇拜他的那些低级官员,却也就按压不住,也有七八就跳出来,“臣有本奏!”、“臣有本启奏!”

    前面那侍郎就火大了:“螳臂当车!”丁一今日是必定难以脱身的了,这些低品官员还要出来垂死挣扎,在他看起来,是一件极为可笑的事情。

    不是人人都能为着信仰,坚守到最后,就在这位侍郎的低叱声里,立时就有四五人低下头,静静退入朝班之中,树倒,猢狲散是必然结局。

    猢狲若是没散,又怎么叫树倒?

    但却还是有两位按察御史毫不退缩,仍坚持说道:“启奏圣上,忠国公一心为国,十年之间,屡为大明征伐四方……”,另一位更是道,“若容城先生不可信,圣上凭谁可信!”这是诛心之言了,如果敌营十万铁骑之中救出英宗的丁一不可信,那么英宗能信得了谁?

    可是前面那侍郎却不以为意道:“荒谬,王莾若有谦恭下士时!” 西汉王莾,为相之时是礼贤下士的作派,人人都认为王莾是良相,谁能料得到他日后是弑君篡位的人物?他的意思,是丁一当时的作为,并不能作为长久的信任的凭据。

    那御史听着气得冲上去就给了那侍郎一拳,怒骂道:“斯文败类!竟为私怨而害国家干墙!呸!”那侍郎一时不备被打倒在地,但王文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侍郎自然也不是,他敢出来,就是派系大佬点了头,其他人怎么会看着他被打?

    于是便有郎中出来给了那御史一脚,也将他踹倒在地。

    反正丁一不在殿上,要不大伙倒是不敢动手的。丁某人不在,丁如玉也不在武将那班里,打就打,大明朝的文官可是不怕打架的。

    如果不是英宗示意大汉将军往这边来,这朝班后面,就当场要群殴起来。

    息停下来之后,英宗直接就把那七八人都教拖了下去打屁股,君前失仪嘛。

    奉天殿总算息停下来,这个时候,王文都入列,因为已不必要他来赤膊冲锋了,把火燎到这地步,是其他人加薪添柴的时候。而这时出来的,却就是宗人令。

    宗人府那边,这年头宗人令不再由亲王担任,也就不备官,基本也就是礼部那边,一套人马两个牌子的意思,不过这事总归还是要有个首领官,所以就由元勋外戚大臣来管理。

    摄府事的勋戚大臣却都是孙太后的根脚,那也是精如鬼的人物,看着这时机,哪里会放过? 当下出得来就向英宗启奏:“启禀圣上,臣以为忠国公之行,有违臣纲,当除名玉碟。”

    有宗人令这么一句,这时候,跳出来的人就多了,诸部尚书倒没有动,因为不需要他们这种级别的人物来动了,下面的御史、侍郎,六科的给事中,都察院的御史,纷纷出列来:“臣附议!”

    他们附议的不是王文弹劾的内容,而是宗人令所说的提案。

    也就是,不让丁一姓朱了,不让他当国姓爷了。

    丁一自然也不希罕这个,只不过,非开国元勋,生不公,死不王。

    如果丁一不姓朱了,那就得削爵。

    当然这不是王文他们所希望,最好是不要削爵。

    玉碟除名之后,丁一仍旧是当忠国公。

    生不公,死不王,那就让忠国公死掉好了。(未完待续。。)

第十章 依红傍粉怜香玉(十七)

    对于王文这样大佬来说,其实他们并不介意多出一个国公的爵沿袭下去,不论是丁一那个有番邦血脉的儿子,或是丁一的义子李东阳来继承都好,大家都不在意。大明这么多公侯伯爵,多一个又怎么样?再说丁一的功绩摆在那,让这勋爵承袭下去也显得大家有节操啊。

    重要的是,挖坑把丁一埋了。

    此时那些丁某人一脉的低级官员,自然不能这么站着,就算外面有人被打着屁股,这当口屁股也是事小啊,无论如何也得替丁一开脱才是,丁一要一倒下,他们这些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只是他们出列还没说话,直接就被人打趴了。

    真的,大明朝的文官,并不介意上演全武行。

    别看丁一杀马顺显得凶悍,事实上历史上马顺就是被文官活活殴死的,丁某人还算给了他一个痛快。

    “成何体统!”陈循作为首辅,不得不出来喝止这样的行为。

    英宗在龙椅上,也悠悠说了一句:“众卿家稍安莫燥,朕已有了计较。”

    这时奉天殿真的是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着英宗的反应。

    连于谦也不禁眉毛挑了挑,他已经想好了,如果英宗点头,他就要出列来,不是为丁一分辩,这时节,被咬到这份上,君臣相疑了,再分辩也没有任何意义,他昨日是没有想到王文为了私怨,做到这个地步。

    他出列要说的话,也是弹劾丁一,请削尽勋爵。流放海外,永世不得回归华夏。

    于谦怎么说也是手握相权。他觉得拼着老脸,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弟子保下来。

    “朕乏了,明日再议吧。”英宗说了这么一句,也就不再理会殿中群臣,自行就翘班了。

    六部尚书和首辅都没有在奉天殿上停留,也没有跟平时一般,与亲近的大臣说上两句,直接就退朝回府了。

    因为没有必要表态,该做的事都做了。

    倒是丁某人那一脉的官员,和那些要埋了丁一的官员。仍旧是在厮打漫骂之中。

    到了后来,还是司礼监太监夏时回来,命令大汉将军把这些官员都驱逐出去,才算没有奉天殿再次上演一出斗殴的好戏来。

    出了奉天殿,这些官员倒就没有再行厮打,有不少低级官员提着袍子匆匆而去,不用说,这些就是丁某人一脉的了,他们自然是涌去金鱼胡同的忠国公府第。找丁一拿个主意了;也有一些是赶紧溜回家去,也许准备如何跟丁一划清界限,落井下石,以证清白。

    而围绕在王文身边的官员就很多了。有人感觉有些不太顺利:“终不能将此僚于今日置之于死地,实大憾也!”随着这场朝会,已觉得丁一是秋后的蚱蜢。蹦跶不了几天的光景,所以大家也就不再客气。别说用“带刀魏征”、“容城博陆”来代指了,直接就是“此獠”。

    但也有人比较小心地说道:“总宪。容城先生与圣上共患难……”他是担心着丁一要是打不死的话,那可如何是好?抱着这种担心的人,也不在少数的,虽然丁一没有触摸到相权,但两广之地,海外之土,两大都督府,这些可不是开玩笑的。

    “当今是至情的君上。”王文拈须笑着,对着这些官员说道,“自然是念着旧日功绩上,会于心不忍了。忠国公于国家也好,于君上也好,的确是有大功的,玉碟除名,老夫却是不敢附议的,若是如此,此后谁为国家出力?圣上想来,也是要斟酌一番啊,以免寒了军中儿郎的心。特别是云远等处,彼等却不是如大明第二师、龙骑卫这般,于京师沐皇恩,知是非的。故之,诸位,须得有些耐心才好。老夫尚有院务,先行一步了。”

    这话听着,似乎王文弹劾丁一,是出于公心,甚至他还对丁一有好感,说他自己不赞成玉碟除名,更没有煽动他人上折子去弹劾,多好的一个人啊,更没有如那些官员一般,直呼“此獠”,仍然是称丁一为忠国公。

    但边上那些,都是宦海沉浮成了精的人物,至少都听出了话外的两重意思。

    一个是,玉碟除名这节,不用外臣再去劝了,连王文都不打算去掺合,因为没有必要,宫中孙太后是会力促此事大成的;一个是,驻在京师的大明第二师和把守宫墙的龙骑卫,因为沐着皇恩,丁一能给他们的,皇帝自然也能给他们,所以呢,是不用担心他们会因此有什么哗变,不过京师以外的部队,不论在藏地的大明第一师,还是关外的大明第三师,镇守两广的大明第四师,还有那些陆战旅和舰队,就不好说了。

    皇帝正是真心要埋丁一,才没有当场下旨意,而是准备把外面这些部队安抚好了,再把丁某人埋掉。

    而更精一些的官员,还听出了第三重的意思:在京师之外,有这么多忠于丁一的军队,丁某人就是藩镇,皇帝除去丁一之心,绝对是坚定的,王文和他们,不过是给了皇帝一个发作的籍口!

    此时的金鱼胡同忠国公府里,曹吉祥叫过自己的儿子和亲随,低声对他们说道:“马上收拾了,南下广州,去求见万循吉、杜展之他们,告诉他们,求出镇木骨都束!听见没有?不得另做他想,就求出镇木骨都束,这当口,无论北边怎么个章程,他们想来都会允了你的,到了那里,等三个月,要是华夏这边没有音信,不要理会挖运河的许某人,想法子投入杨思敬门下!”

    他是太监,这儿子曹钦是入宫之前所生,所谓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飞来,向来是不忍说上一句重话,这遭是从所没有的严厉,把他儿子吓了一大跳。不过这曹钦倒不怎么怕他老爹,愣了一下就开口道:“父亲大人,您这几十年也是白搭了,当初掌着团营多好?偏要投到公爷门下,这回好了,当丧家犬不说,孩儿还要如同发配一样,飘洋过海!”

    话刚说完马上被曹吉祥一巴掌扇了过去:“你懂个屁!少爷若都容不下,当今就能容得下为父和石帅?你看着吧,要是少爷没了下场,不单是石亨,于大司马都不得善终!哼,就是首辅、王文等人,也等着一一惨淡收场吧!”说到这里,曹吉祥揪着自家儿子,“赶紧走!用先前为父给你备下的路引凭证,便是路上被人欺负了,也都忍着,到了广东再说!”

    曹钦再蠢,看着曹吉祥这架势,也知道不是开玩笑的,连忙应下之后,带着几个贴身长随匆匆而去。

    看着自己儿子远去的背影,曹吉祥摇头长叹了一声,这时却就听着边上有人说道:“曹公,这退路都安置好了,为何你不求个差使,护送先生家眷南下,也好脱身嘛。想来这时节,曹公主动请命的话,先生也不会拒绝。”

    说话的,却是刘吉。

    “刘祐之,这当口别嚼舌头了。”曹吉祥不耐烦的向对方埋怨了一句,却是说道,“你我哪是走得了的人?”他们都是丁一的亲信心腹人等,再怎么易容化装,这时节哪里可能走得出京师?

    听着曹吉祥这么说,刘吉也是苦笑道:“可怜卖主无门。”

    “别来这一套,是卖主无胆,门路倒多得是。”曹吉祥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刘吉,冷笑道,“就算少爷有不忍言之事,杜展之、陈三、王世昌就不必提了,这些人只要有一个活着,能有你我的命在?便是不论彼等,单是五奶奶和淡马锡的老阿忠,都是杀老了人的角色,嘿嘿!”

    刘吉笑了笑,向曹吉祥问道:“曹公莫逞口舌之利,路不通则无门,如今先生说是要独处静思,曹公以为,你我当如何自处?”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去找丁一拿主意的,但丁一不见人,谁也不见,书房门口的警卫人员,拒绝了一切人等的求见。丁一从下朝回来之后,就进了书房。作为心腹亲信的曹吉祥和刘吉,是很清楚丁一根本就没有动作,没有派人去联系大明第二师那边,也没有集结人员准备突围而出的计划。

    事态到了这地步,丁一居然这么无动于衷,这就不由得他们心中不稳了。

    曹吉祥看了刘吉半晌,终于开口说道:“咱家现要去求见四奶奶,刘祐之若无他计,不如同去?”

    “善。”刘吉点了点头,欣然与曹吉祥而去。

    只不过,丁一书房面前的警卫,却不是能够挡住所有人的。

    例如丁君玥,就不是他们可以挡得住的。

    被劝阻的丁君玥,一把推开书房门口警戒的士兵,怒斥道:“混账!什么时节还在这立规矩?”然后直冲入丁一的书房,冲着安坐在书桌后看书的丁一抱拳道,“父亲,警卫团已集结完毕,南面怕是走不得,不过德胜门那边,九成是天地会的兄弟,孩儿护您从德胜门出京!入得草原,与陈师兄会合了,再率大明第三师入关报仇雪恨!”(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28/ 第一时间欣赏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作者:荆洚晓所写的《重启大明》为转载作品,重启大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启大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启大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启大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启大明介绍:
同历国难、同行军伍、同为囚友、同受膻腥之苦——如此君臣谁可离间?忠勇丁一长在帝心;厄难处,英雄只手擎天,重启帝国篇章; 征平南北、纵横四海、降税除役、解生民之倒悬——千古良相万姓传诵!腹黑丁一汗青重墨。得志时,大明日月旗扬,汉人热血烧燃!重启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启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启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