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重启大明TXT下载重启大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启大明全文阅读

作者:荆洚晓     重启大明txt下载     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定埃及(十五)

    汗.哈利里市场是开罗很热闹的所在,而边上的清真寺也绝对不是冷门的地方。

    中午之后到日偏西正是当地民俗做晌礼的时候,也就是帅拉图勒祖合尔。而马木留克的首领来到市场时,还没到中午,所以人潮颇多,就算陪着他们的几个明军士兵,也很难把这六人每分每秒都瞪紧了。

    难道仿效华夏县官出巡,敲锣净街,让人回避么?就丁一出来,也不许这么搞的,何况几个来乞和的马木留克。并且看着这几人都无逃跑的迹象,也只能这么陪着,算是监视罢了。

    毕竟明军征服开罗也只是不到一年的时间,现时过来开罗的这几个人,至少有两人,原本就是马木留克在开罗的大人物。大人物总有许多人认得他们,总有许多的办法,就是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所以在中午之前,好些和这几个马木留克擦身而过的当地人,都匆匆加快了脚步。

    包括这几个马木留克停留的摊店,在他们离开以后,也都纷纷收摊关门。

    一场风暴在暗中酝酿着,凶险的从来不是刀剑,是贪婪的心。

    当他们在见到丁一以前,这几个马木留克从来没有想过,杀死丁一。

    因为那个时候,丁一是传说中的波塞冬,拥有大海的王,不可能,至少不可能是马木留克所能谋算的所在。就算那使者说了,看上去丁一要是动手,十个都不够他一个打。马木留克也从没生出过谋杀丁一的想法。

    他们来开罗,本是来乞饶的。

    但当见着丁一之后。一切就开始改变了。

    丁一看上去温文尔雅,笑起来是如此温和可亲。以至让马木留克生出了这逸想。

    并且,真是想和他们动手!这居然是真的!

    这让马木留克们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幸福。

    鲨鱼很强,但大海才是它的战场,而不是在丛林,在沙漠;

    大明的波塞冬,谁也不轻觑,但那应该是他处于统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位置上。

    提刀而战,他便不再是让马木留克胆寒的那位波塞冬!

    而行走到市场的时候。这种逸想开始扩张起来,他们已不仅仅只是想在切磋之中,杀害丁一了。

    他们想得更多,尽管相陪的明军,能勉强说些本地的方言,但有许多的俚语,并不太了然,所以就算在明的监视之下,用俚语、暗语或者当地流传的经文中的句子。足以让这几名马木留克,发布许多的指令。

    一旦丁一身死,开罗必将动荡。

    而丁一在处理完手头的政务之后,伸了个懒腰。然后起了身,从慢到快,完成一系列的准备热身运动之后。他对垂手立在一旁的曹吉祥说道:“安排好了么?”

    “是的,少爷果然神机妙算!”曹吉祥笑得老脸象是绽开的菊花。

    他一开始的心思。这些年过去之后,已渐渐淡了。甚至枯死了,例如什么真正成为一节度藩镇之类的念头。不是因为他的丁身边,被丁某人所提倡和引导的理念打动,从而觉悟高了,知道不论藩镇还是中央集权式的帝王统治,都不可能长久延续下去。

    不是人人都有这么高觉悟,不是人人到了壮烈殉国之时,还关心着,丁一所描述的乌托邦,是否真的能实现,大明是否会从此走向强大。

    应该说,这样纯粹的志士,真的不多。

    曹吉祥绝对不是其中一个。

    他之所以没了那许多的念头,是因为丁一在不断地向他演示,如何看透一个又一个的阴谋,如何碾压敌人,如何把一切不安都扼死在摇篮之中。他不敢再去想,甚至把它们深埋在心里某个连自己都不敢记起的角落,只因为一件事:丁一的强大。

    “走吧。”丁一笑着点了点头,示意曹吉祥带着挂于壁间的长刀。

    许久末曾饮血的长刀。

    丁一身着雪白长衫,就算是埃及这样酷热的所在,他也把直裰系得极贴身,腰带杀得紧紧的,但已不能如十年前一样,从他仍然笔直的腰身上,使人感觉到凌利的杀气,如刀的锋芒!行走之间,他脸上依旧带得温和的笑意,冲着向他行礼的士兵点头答礼,向着哨卫嘘寒问暖,看上去颇有点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的腔调,当模仿了十年以后,有一些东西,已不必要再模仿,成了丁一自己的气质了。

    曹吉祥抱着长刀,落后了半步跟在后面,他们就这么离开了位于开罗的四海大都督府行辕。直到万安和刘吉得知,匆匆叫了刘铁一同赶过来时,他们连文胖子都找不到了。

    万安很是懊恼:“早知道先生又是这般率性,当时该由安去几内亚镇守才是!”

    因为李秉是个大喷子,那疯劲一发作,连丁一也是怕的。

    如果李秉在开罗的情况下,丁一大约不敢这么弄,因为李秉会喷到丁一想要哭起来,那厮根本就不会停的,也不会说丁一开口下不为例就算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因为喷人搞得和同僚关系恶劣甚至被削职呢?

    “吾辈非迂斋先生哉!”刘吉也是摇头苦笑。

    论学识,论学问,他们不比李秉差,军略不提,内政上的分辨判断,他们的眼光也不比李秉差。但看得出来,不见得他们就敢喷啊!要他们去喷丁一,怎么可能?

    他们又询问了行辕的警卫官兵,但却没有人知道丁一去了哪里。

    只知道丁一和曹吉祥出去了,而文胖子和一营、二营似乎是出去搞长途拉练了。

    刘铁在这两个师弟面前,商量起正经事,向来是无主意的,万安和刘吉平时礼节上周到,真是事到了临头,也真没空去理会这位师兄。两人正商量着怎么办,因为知道丁一叫了马木留克的人过来切磋,却不知道在哪里切磋啊!

    “两位师弟快些议出个章程吧,我去周围看看。”刘铁急急说了一句,看着万安点头,却就匆匆出了去,不多时,带了一个排的人手,就往汗.哈利里市场赶了过去。他的确内政不如刘吉甚多,更是无论军略内政都不如万安,但他有他自己的长处。

    刘铁对于下层的百姓和士兵,很能让人产生亲近感,让人相信他,就如在密云前卫煽动军余一样,所以万安问不出来的事,刘吉出去转了个圈,并不多久就有了眉目,不过他没通知万安和刘吉。

    因为他的觉悟或者说眼光没有他们那么高。

    刘铁甚至不认为,丁一和人切磋就怎么样了。

    当年在京师,北直隶多少打行高手来打事,多少刺客来行事,刘铁看在眼里的。

    或者这些经历,让他比其他人,更为迷信丁一吧。

    汗.哈利里市场的马市,那几个由数名明军陪同着的马木留克,已等在那里。

    看着丁一带了曹吉祥前来赴约,他们不禁眼睛一亮。

    不是为丁一折服,不是感叹丁一风采过人。

    而是他们的野心,正在一步步在实现了起来。

    丁一来了,还没有前呼后拥,他们有许多的机会。

    “也许,这位波塞冬,以为他真是无所不能的吧!”

    他们笑得如此开怀,特别是看着丁一走过那些摊档,不时还会跟相熟的商人打招呼,有个卖大明字画的摊口,掌柜的端了一碗茶出来请丁一喝,那几个马木留克就看着丁一这么端起喝了好几口。

    “也许,他当哈里发的话,对于民众来说,是很个不错的主人。”有一个马木留克,低声地这么对同伴说道,“当然,可能他会很短命!早知道这位殿下如此亲民,也许我们该派人来,在这里摆上一些摊档,递几碗下了药的水,倒就省了许多的工夫!”

    边上那马木留克的首领,左右张望了一下,看着陪在身边的明军没有注意他们,便也低声说道:“不要想太多了,拉赫曼,我们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拉赫曼点了点头,搔着他那浓密的胡子:“我没有想太多,只是真的没有见过对民众,这么仁慈的主人。他不应该跟我们比刀的,他的战场不在这里。他犯错了,只不过,不可能有改正的机会,说起来,是开罗人的悲哀,本来,他们拥有一个极好的新主人。”

    另外一名马木留克也附合道:“是,这殿下看着是难得的义人,比起沙贾拉家的女法老王,这个主人,更教人愿意跪在他脚前。”

    “他的身体不好。”也不是所有的马木留克,都被丁一的亲民之举打动,另外三人和那首领,却是决了心要在这里翻盘的,“大明的兵,你们看,都把袖子卷到肘部了,不出来当值的兵,都不戴那铁头盔,这位殿下,穿着这严密,也不见他难受,身体肯定很弱!”

    那位马木留克的首领点了点头:“他身后穿着漂亮袍子、抱着刀的老阉人,都掏出手巾拭了好多次汗,这位殿下,却真的一次也没有拭过汗。看起来,不只是身体弱,只怕还小时候还得过重病,连骨头都虚了。”因为在耶路撒冷,他知道有几位贵族子弟就是这样。

    可他所不知道的是,丁一穿白色直裰,是因为汗水在埃及的阳光之下,晒干之后会有汗垢,白袍不太显得出来;他也不知道,兵王出身的丁一,如果出任务潜伏时,就是毒蛇在他面前吐信,他也会象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他更不知道,丁一出任务,从不失手,而他们恰好,就是这次任务的目标。(未完待续。。)

第二章 定埃及(十六)

    尽管这个年代,丁一所精通的特种战术,很难有发挥的余地,因为缺少很多装备,不单是基本的对讲装置,连个手表都没有,也就是说,小队分开潜伏在不可互视的地方,同时发动,要靠倒置沙漏来定时。

    更不要提闪光弹啊、霰弹枪、催泪弹、防毒面具等等的,至于夜视装置、无人侦察机、红外装置等等更先进的装备,更是不要提了,战术,很多时候,是依托着装备实现的,如同枪,是为了子弹而设计的,李匠头之所以那么恼火,而丁一被他喷了之后毫无办法,就是枪管钢的研发不顺利,而镀铜钢芯弹头已经研发成型,并且小批量产了,他要求铁矿,真的是很应该满足的事。

    说起来这十年之中,南征北战,训练士兵,用的都是基本的野战部队操典、训练科目;就算训练警卫团前身的那两支特种大队,其实主要科目,主要也是沿用“一条绳子一把刀”的武装侦察专业的科目。

    不过,不论如何,丁一还很精通特种作战的。

    那么在开罗,这个如此热闹的市场,他可能真的孤身带着曹吉祥,就捧着把刀,出来跟人决斗?那就不是血性了,是脑残了。丁一尽管有极严重的战场创伤后遗症,到大明之后又加剧了,不过他并不脑残。

    卖字画的大明商人,是安全衙门海外行动组的成员;每一个他停下来打招呼的档摊,不是天地会的核心成员,就是查过三代清白的老实人。或是在那档摊左右,都有易装成平民的警卫团士兵。在长袍下握着手枪警戒着。

    想把一碗下了毒药的水递给丁一,并让他喝下去?想装成摊贩然后暴起攻击?

    有时候。人想得太多,并不总是好事。

    当温和可亲的丁一,行到这几个马木留克面前,并示意一直陪同着他们的士兵,开始清出一块场地时,那几个马木留克,呼吸便急促起来。

    这就是一切荣耀的开始!只要他们抓住这次机会。

    “若能刺中我一刀,或是能接我三刀,然后还活着。我会考虑接受你们的投降。”丁一当着马木留克首领和几个马木留克的军中好手,再次重复了一回他跟使者说过的话,“要珍惜这机会。”

    然后他撩起长袍的下摆,认真地缀在腰带上,还用力拉了拉,确认它不会掉下来;弯腰把裤脚的扣子系紧,并把它塞到过踝的皮靴里,在这么炎热的城市,他和明军之中所有的士兵。依然穿着过踝的皮靴。

    丁一伸手接过曹吉祥递来的刀,挥了挥手,示意曹吉祥退下。

    “记住,就算出现丙号变动。也必须按甲计划执行,不得变更。”丁一所做的,就向曹吉祥吩咐了这么一句。不得变更计划。就是不允许狙击手开枪,不允许其他人插手。曹吉祥应了。后退开让出了场地,

    他对那几个马木留克说道:“开始吧。”

    依然那样的温和。

    “杀!”马木留克的首领猛然抽出大马士革钢刀。他们并不是一个个地向丁一挑战,而是六个人,从不同的方向,向着丁一包抄杀来。

    许多埃及的当地人在围观的,他们知道丁一,是的,他们认识这个很平易近人的大明殿下,每当有外国的商人来集市,说起波塞冬如何恐怖时,当地人都会纠正他:“真神会惩罚你,殿下是世上最仁慈的人!他几乎拥有所有你能想到的美德!”

    甚至为此有的外国客商被当地民众殴打,警察总队处理过不止一起这样的事。

    甚至当莫蕾娜因为开具不了明军所要求的军费,把开罗的一部分,租借给大明四海大都督府时,很多埃及人都欢呼起来,包括这个市场的商贩,因为这个市场也在租借的范围。

    因为租界的税收,要比非租界低许多,非租界的税收很重,因为还要加征一部分税,去支付拖欠的军费利息;而由万安接手的警察总队,有着丁一编写的警察条令和规范,对于这年代来说,民众是觉得明军很讲道理,很公道了;租界地区可以第一时间得到大明来的商品……

    丁一在开罗的形象营造,是极为成功,远比莫蕾娜成功得多。

    而此时就有许多民众看着,高呼着要冲过来:“真神啊,你们怎么敢伤害殿下这样的义人!”、“别拦着我!快、快去救殿下!”他们知道所有的幸福,都是来自于丁一,就算不知道,天地会和忠义社在当地发展起来的新成员,也会慢慢的,不断地告诉他们。

    他们害怕失去丁一,从而失去现在所拥有的幸福,对于非租界地区民众的优越感。

    如果不是士兵拦住他们,这六个马木留克,只怕马上就被丁一撕碎。

    而这时丁一瞇起了眼睛,当面扑来的马木留克首领,便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如同被凶猛的大型苍鹰盯上的危险,但他很快就克服自己心头的不安,因为他离丁一已经很近,近到只有不到三步的距离。

    他跪下了一条腿,不是因为他畏惧丁一的威严,而是丁一的横扫踢击中了他重心转换时的支撑腿膝盖内侧,膝盖的骨折,让他无法保持平衡。

    但他能被推为马木留克的首领,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他也有铁一样的意志,他要撑起来,哪怕只有一条腿,他也要把丁一斩于刀下,他不是一个人在作战!

    可是他的头却重重地磕在地上,尽管他的身体已在意志支撑之下,用一条腿站了起来。

    丁一在越过他身侧之际,一刀就斩下了他的脑袋,和颈子没有连在一起的头,便只能磕落地面,再也抬不起来。

    而在马木留克首领无头的尸体还没仆倒,他身后的那个马木留克也停了下来。

    这位倒是没有少了什么东西,只是多了些东西,他的眼眶里多出了一把刺刀,丁一掷出的刺刀。

    然后丁一闪过一把斩落的长刀,左勾拳利落地把持刀者击打得短暂滞空,然后重重砸落地面,因为在滞空时这名持刀的马克留木已经昏迷,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而这时那名马木留克首领的无头尸体,才仆倒在地,溅起一圈烟尘。

    丁一也停了下来,没有继续他的杀戮。

    因为余下三名马木留克,有两人扔下了刀,抱头跪在地上;还有一人,他从始至终没有拔出刀。

    “你叫什么名字?”丁一将长刀入鞘,他放松了眼部的肌肉,温和地微笑着,向这个从始至终没有拔出刀的马木留克问道。

    “拉赫曼,伟大的殿下,我叫拉赫曼。”

    “为什么不拔刀?”

    “您这样的主人,是这些人的幸运,拉赫曼不忍夺走他们的幸运;当然,现在我更不会拔,因为我不想死,尽管这一切,到现在我仍无法置信。”

    不单是拉赫曼无法置信,边上的民众也一下子静了下来,因为都失语了。

    都反应不过来了。

    他们印象之中,这位殿下是绝好的义人,但是体虚的,什么时候都穿得和女人一样严实,就差戴上面纱了;温和的,见着谁都会露出好看的笑容,教人有着挫折,看着他那笑容,都能振作起来;不与人争执的……

    这些民众项目 在做礼拜时,还帮丁一祷告,希望神可以让这义人,长久的活下去。

    他们无法相信,就在这一瞬间,也许是一秒,或者更短的时间里,丁一就杀掉了两个魁梧彪悍的马木留克,打昏了另一个同样凶残的马木留克。

    民众在失神以后,开始有人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真神啊!发生了什么事!”、“我无法相信我的眼睛!”、“这是神迹吗?”

    人群从低声的呢喃,开始慢慢地大声起来,传播开了,到了外围,已经变成真神惩罚了敢向殿下拔刀的恶人。

    “他接不了我一刀,一刀就死了。”丁一对着那两个放下刀的马木留克这么说道。

    “这次我给你们十天,让你们新的首领过来,只要他接下我三刀不死,或是能刺中我一刀,我就会考虑接受你们的投降。”

    “拉赫曼,如果你愿意,从今天开始,你可以留在我身边。”

    不过有一件事,丁一失算了。

    文胖子的警卫团一营、二营,几乎是空手而归。

    那些接到马木留克的命令的人,并没有按着他们的指示暴动。

    丁一之所以这么做,是想揪出隐藏在民众里的马木留克铁杆成员。

    这场切磋,就是为了这样的目的,为了让租界安定下来,才会这么干的,至少丁一是这么说服自己:这并不为了他越来越难抑制的嗜血**。

    文胖子奉命带出的一营和二营,共总只捉回了七个人。

    丁一让那两个放下刀的马木留克,将这七个人也带回了耶路撒冷。

    他甚至没有审讯他们。

    而当这两个马木留克回到耶路撒冷之后,被推举出来的新首领,恐惧得当场流下了眼泪:“你们不是要教我去死!你们是要让所有人去死!”他指着那七个被送过来的报讯者,“这才是主人最锋利的刀锋啊!在马木留克统治了几百年的开罗,几百年啊!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仅有七个人,七个人愿意听我们的!这样的主人,真神在上,谁能挡住他的刀?”(未完待续。。)

第二章 定埃及(十七)

    马木留克之中,终归也有能看清大势,脑袋清楚的人。

    也并不是人人都只有一颗贪婪的心。

    所以当第二位马木留克的临时首领阿卜,他带着手下来见丁一的时候,并没有去开罗城里转转,而是就在丁一书房门口蹲着,没错,就是蹲着,蹲在警卫的旁边,一直等到丁一整完那些审批、决策的事务出来,他仍蹲在那里。

    “怎么不给他搬个椅子坐一下?”丁一皱起眉头向警卫员问道,没有必要污辱人嘛,再说以丁一此时此刻的地位,污辱这马木留克的临时首领,也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快感,要说奥斯曼帝国苏丹这样的雄主,那还会蛮有成就感的,这被打残了的马木留克,污辱他?何必呢?

    曹吉祥在边上低声说:“少爷,刚给过他们马扎了,不坐;警卫也说要不出去转转,就让他们去接待室喝杯茶,也不去;刚给他们打了饭,也不吃。”那马木留克首领,就带着七八个手下,一溜蹲在那里。

    这时看着丁一过来,那首领招呼了手下,就跑到丁一面前跪下道:“殿下。”

    “起来,不要这样,大明四海大都督府,不兴跪礼,就是战俘,只要缴了械,脱离了战场,也没让跪着的。”丁一和颜悦色地安抚着这马木留克首领,亲自把对方扶了起来,连那些随从,也一一搀起。

    然后丁一又问他:“阿卜,怎么不吃不喝的?也不肯去休息,就蹲在这里?一会切磋。我可不会留手的噢。”

    “是,殿下。”唤作阿卜的马木留克首领。却是对丁一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切磋?”

    这倒让丁一有些出奇了:“你很急?”

    “是的。殿下。”

    这一次没有去市场,因为阿卜提出,希望可以马上切磋。

    于是比试就在丁一的书房门口开始。

    从一开始就结束了。

    阿卜从丁一拔刀出鞘向他行来时,就扔掉了刀。

    丁一的刀锋贴着阿卜的颈部,甚至已经割了表皮,他向来是一击必杀的手段,没有什么花巧眩目的招数,如果不是中间觉得不对收了力,只怕这一刀已将阿卜的头颅斩了下来。

    “阿卜不敢向殿下抽刀。”这位马木留克首领。是这么说的。

    “阿卜要认殿下当主人,便有马木留克的样子,主人在忙,马木留克就该等着;主人没用饭,马木留克就该饿着。”他是解释为什么领着那一溜人,蹲在那里等的原因。马木留克,原本就是奴隶的意思,他这话,就是用这个词的本义了。

    丁一收刀入鞘。望着他仍在渗得血的颈部,那可不是割开油皮,真是伤到肌肉了,但丁一也没有叫医务兵来给他包扎。而是微笑问道:“刚才那一刀,我若不收手,你便死了。”

    “是。阿卜听说,大明天朝有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阿卜要认殿下当主人。主人要阿卜死,便只好死了。”他没有去捂那仍在流血的颈部,这么下去,只怕一会真的会失血过多而死掉,不过,倒也显得他的话,极有诚意。

    丁一听着笑了起来,招手教医务兵过来给他包扎,又跟他说:“大明在推行宪政了,人人平等,只怕一时半刻做不到,甚至几百后都做不到,有人的地方,总是会有阶级的,除非是原始部落社会。不过,至少我自己可以不储奴,你问老曹,我从来不把任何人当成奴才或奴隶。职业是有贵贱,但人格是平等的。”

    “马木留克若是不能做主人的奴隶,那便只好走了。”阿卜凄然一笑,对着身后跟随的那些随从说道,“殿下不要我们当马木留克,你们先走。”

    “是,那我们先走了。”

    语音方落,就见着一人对其他说:“我走了。”

    然后他就抽刀割了自己脖子,这么倒下,下手极狠,就连丁一都来不及阻止,那厮几乎把自己颈子割了一半去。

    而第二人也跟着拔刀,不过这个人,就被曹吉祥劈手将刀夺了。

    “混帐!”曹吉祥大怒,戟指着马木留克的首领,“汝等欲以死相胁君上么?”

    阿卜听着,凄然笑道:“是,是我的错。”对着丁一行了礼,招呼其他人道,“我们要死,也别死在这里,出了开罗再走吧。”

    但他行了几步,就听着丁一温和的声音地身后响起:“为什么要死?”

    阿卜回身跪下:“殿下若是不愿收容我们,我们都是要死的,法老王不会放过我们。她小的时候,我们追杀过她很多次,她的仆人,她的心腹,不会放过我们的。殿下不收我们,我们都不活了,活在恐惧里,比死了更难受。再说,我们不愿死在那会把人裂成几块的炮火里。”

    恐惧,就是恐惧,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跟莫蕾娜发生了冲突,明军必定不会坐视的。

    反正都是死,根本赢不了的战争,他希望,至少自杀还能留个全尸,不用那么痛苦。

    而且丁一温和的笑容之下,阿卜看到的,还有锐利的眼光,他有种错觉,连心中最隐秘的地方,也尽在丁一的眼中无所遁形:“我们以为,看着我们一个个的死,殿下总归是会看不下去,便是一条狗,只要它好好看着门,总也是有用的,总也不会教它平白无故的死去。”

    丁一点了点头,淡然道:“老曹把他们几个安置一下。”

    阿卜数人激动地拜了下去:“主人!马木留克永远是您最忠诚的奴才!”

    丁一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跟着曹吉祥退下去,这种效忠的话,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何况马木留克在历史上反叛噬主的事,也不是一桩两桩,信他们?还不如信一条狗!

    然后丁一叫了文胖子过来:“教诸城的犹太人,每城选三个代表过来,我有事要找他们。”

    开罗、阿历山大里亚、伊斯梅利亚、阿斯旺等等城市的犹太人代表,很快就搭了大明苏伊士河总督衙门的船,赶到了开罗来,他们极为不安,因为害怕着丁一会和法国国王一样,在榨取了他们的价值,再把他们驱赶。

    那五个在曹吉祥安排下,和陆战队士兵认了干亲的犹太人,倒是还略为好些,大明那边的手续,在动辄出手就是数十两黄金的疯狂金子攻势之下,把他们五个家族之中二三十个青壮,弄个户籍,真的不太难的事。

    所以户籍弄了出来,又有曹吉祥亲笔信作见证,当然,不会说起那五个士兵,替自己祖宗,收了五个犹太人死去的祖宗当干亲这么荒谬的事,而是提上一句:“今以为证,确有此事”之类的话,他身上不单有四海大都督府的衔头,还挂着团营的差使,这么大的人物作证明,弄个户籍有多难?

    于是搞完又去四海大都督府办了出海路引等等相关文书凭证,也回到了埃及了。

    这五家人里的青壮,就有了大明子民的身份。

    就算丁一要驱赶犹太人,想来也不会把他们都驱赶走,毕竟丁一在埃及的形象,还是极为正面的。

    但其他犹太人的代表,就真的害怕得不行了,在船上,许多人是以泪洗脸的。

    迫害犹太人也不是从纳粹开始,他们这时期就被欧洲整得不行了。

    也许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船上的水兵和召集他们的官员,态度还是不错。

    到了开罗,这些犹太人代表倒是心安了一些,因为文胖子来看他们,却是对他们说了一句话:“担心我家少爷要驱逐汝等?呵呵,便是要取法老的红白冠冕,也不过少爷一声令下罢了!汝等未必太过高看自己了。”

    就算是要把埃及统治者赶下台去,不必说明军战力如何吧,就那些目前效忠于莫蕾娜的马木留克,他们有跟明军作战的勇气吗?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这是一个反问句。如果不是失去了跟明军作战的勇气,他们为何投降?

    所以真的只要丁某人一声令下,埃及便当易主!

    那么,如果真的要驱逐犹太人,需要找他们叫到开罗来?

    犹太人是极精明的种族,只不过是被人弄怕了,一冷静下来,便觉得只怕是自己想得太多,很可能这位殿下,是要大家捐些钱物吧?这个倒是不怕,只要不是被驱逐就可以了。

    他们便开始商量大家能出多少钱,如果丁一报出个数目,怎么还价?用什么籍口?

    甚至还联系开罗当地的犹太人,让他们看看能不能找些关系,弄清楚,丁一这次是为什么事要他们出钱。

    但当他们见着丁一时,后者却没有提出要他们捐出钱物。

    丁一宴请了他们,问了一些他们生活的情况,生意的情况,和欧洲各国犹太人的联系,然后方才开口道:“我不可能长久地呆在埃及,你们要明白这节。”

    “若我离开了埃及,你们是否能继续平安的生存下去?这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事。”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给予一块土地给你们,然后你们自己建一个犹太人的国呢?”

    这毫无准备、突如其来的幸福,当场就让四个犹太人老者昏厥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章 定埃及(十八)

    建国,建立一个属于犹太人的国家,这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或者说不敢想的事情。

    这要去到三、四百年后,犹太人在诸多的压迫之下,才爆发出来的诉求。当然,后来锡安主义就变得有些扭曲了,比如说他们丝毫不理会巴勒斯坦人的感受等等。不过丁一来了,这一切将会得到改变。

    应该说,丁一就算再怎么自控,他骨子里不是国际主义者。

    所以跟犹太人提起让他们建立一个国家,这件事他不单跟万安、刘吉商量过,还通过书信和李秉、许彬、杨善沟通过,英宗和于谦在回信里,也对这个提案表示了赞同,甚至连主持兵部部务的马昂,已当上首辅的李贤,也很热切地表示,这绝对是正确。

    丁一很是疑心着,是不是那十几船战争红利的功劳?

    不过不论如何,多方面都支持这个方案,朝廷那边,更是用正式的公文批复,表示同意并授权四海大都督府执行这项事务,那么丁一也就把这事提上议程。

    “我不是什么圣人,让你们建立一个国家,当然我有同情你们的遭遇,但这不足以让我帮你们这么大的忙,给予你们这么大的赏赐。”丁一并没有用什么外交辞令,因为他很快就要去北美,黑人外籍兵团的招募,进度很理想,现在已经在苏伊士和开罗,都有几个新训师在开展开新训工作了。

    “如果你们得到这份赏赐,那么,是因为对大明是有利的。是因为把这块土地赐予你们,是符合大明利益。”丁一并没用上任何谈判的技巧。去对这些晕乎乎的犹太人代表,进行进逼或是洗脑。他停了下来,微笑着端起茶杯,给了他们一点喘息和消化的时间。

    犹太人也许不全都是精明的商人,但至少能来开罗见丁一,绝对都是商人中的佼佼者。

    他们很聪明,或者说,在西欧各国长久的压迫之下,他们很会揣摩上意。

    所以当喝上一口茶,冷静了下来之后。他们开始用眼神交换着意见,很明显,他们觉得在丁一面前交头接耳是不礼貌的。

    丁一看着这一切,却就对曹吉祥吩咐道:“老曹带他们下去休息,给他们一个足够大的会议厅,不要去打扰他们,直到他们商量好。”他不需要匆匆去强逼这些犹太人做出什么决定,反而,他会留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想清楚。

    事实上当犹太人的代表被带到会议厅之后。他们就开始急切地讨论起来:“我们能给大明提供什么?”、“不,大明太遥远了,我们能给殿下提供什么?金钱?我想绝对不是这样的,殿下可不是法国国王!”

    犹太人虽然有钱。但相比这于掠夺战争红利的丁一来说,至少他们所能、所愿提供的财富,并不足以吸引丁一。他们都很清楚。如果丁一愿意的话,不用动用华夏的军队。只要派出那些大明外籍兵团,就足够把他们掠夺得一干两净。

    “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有人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来。

    而且也有人赞同:“把犹太人集中到一个区域。然后好用那大炮,把我们全都杀掉!”

    “殿下不是这样的人,殿下是如此的仁慈,你们不能这么诋毁一位义人!”那家里青壮得了大明户籍的犹太代表,马上拍案而起。

    “我觉得殿下给我们这样的赏赐,是为了让我们看好法老王。”有人提出了这样的说法。

    这个倒没有谁会说“女法老王是殿下的女人,为什么他会这么做?”他们可不是底层民众,都是精明的大商人,这点关节都想不通,哪来许多赚取财富的手段?制衡,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太复杂,就是做生意,也不可能把某个地区的权力,全部交给某一个管事。

    于是便沉默下来了,因为大家都觉得,很可能就是丁一赏赐给他们一块土地的真谛。

    “我们怎么帮殿下看住女法老王?她有许多的马木留克啊!”沉默之后,就有人提出自己的看法,觉得这很危险,“到时候,我们不是成为女法老王的眼中钉?这不是更加地危险?”

    那几个家里青壮拿到大明户籍的代表,却就很坚定地说:“殿下不会置他的仆人于死地!”

    “从来没有忠诚于殿下的人,会被轻易放弃。”

    “在苏伊士,殿下用能值几十匹良马的药物,为了治好一个最为下贱的黑奴。”

    “每个忠于殿下的黑奴,都被拯救,几万个黑奴,他们得救,只因为他们的忠诚。”

    “因为杀害了二十几名大明的士兵,几千名精锐的马木留克被杀死,殿下从不放弃每一个忠诚的仆人!也不可能让我们白白送死,如果殿下把一块土地赐予我们,那必会让我们活下去。”

    于是,他们基本已推测到大体的框架了。

    丁一这个指案,能得到大明朝廷的支持,就是因为这里的矿产和物产都不是特别丰富。

    大明派出军兵来驻守、占据这里,很不划算。

    但对于丁一来说,沙特那一片的石油,着实让他垂涎无比!

    但现在还没有能力去开采,也还没能力去运用,怎么办?

    派明军在沙特那里守个几百年?这成本谁来负担?

    要知道一颗子弹,在两广,售价不提,单就成本,也就差不多一两脱壳糙米的成本,但到了宣大,一颗子弹就得三四两糙米的成本了,因为没有铁路,没有公路,这还是海运到天津,再陆运过去,如果运到蜀地,那还更高。

    所以,才会说在埃及,一颗子弹,真的跟同重量的银子差不多的价值了。

    海运,会有风险的,这十年来,风暴沉没的战舰倒还没有,补给船每年都不少的。

    船员要吃喝、薪金、船只要修缮、要护航,火炮用久了,也会炸膛的,在枪管钢和炮管钢没有研发出来之前,丁一弄出来的线膛火炮也就是不到一千发的寿命,其实工业部门的主管杜木,提出了四百发就要回炉的概念,在船坚炮利,战争红利喜人的背后,成本也是很恐怖的。不过得益于丁一对工业不设限的投入,至今四海大都督府的舰炮,倒还没发生过炸膛事件。

    派军队去占据沙特那一片,丁一现在做起来不难,但人还不能少,不能随便来些强盗就完了;而且还得有配套设施,不然风沙一起,全给埋了。驻守几百年的军费,是一个天文数字,有这么一笔钱,丁一不如去北美或是华夏把铁路修上几万公里实在些。

    所以有这么个提案。

    在重新召见那些犹太人代表时,丁一并没有掩遮真实的意途:“以色列存在的意义,是在于大明需要以色列存在,这样对大明来说,控制这块区域的成本要低上很多。”

    “以耶路撒冷为中心,你们可以号召在西方各国的犹太人,都聚焦到以色列来生活。”

    “大明会给你们的青年提倡军事上的培训,会提供一些武器给你们,当然这一切都是有偿的,你们也可以拒绝,用自己的拳头和刀剑去保卫自己的地盘。不过如果你们不能体现出大明的需要,那么,什么下场,你们也应该清楚。”

    其实提出建立以色列,丁一是有私心的。

    丁一很不放心莫蕾娜,不是在于她本身的问题,而是在于那一批世代跟随着她的人。

    那些人在莫蕾娜登基之后,开始占据埃及各个机构的重要位置,他们极为贪婪,并不清楚自己的能力,只是认为复辟成功,就到了分甜头的时候。甚至他们会不断向莫蕾娜宣称自己的功绩,抚养她长大,躲避马木留克的追杀等等,是如何的功高劳苦。

    现在丁一还在开罗,这些人还算收敛,一旦丁一离开,他不知道,会折腾出什么妖蛾子。

    突然之间,有一个犹太人代表这么大声的说道:“复国救主弥赛亚必将降临,应每日盼望,永不懈怠!”这是任过撒拉丁医生的犹太人领袖,摩西.迈蒙尼德,所归纳出来的十三条基本教义之中的第十二条。

    “弥赛亚!”犹太人的代表,纷纷起身,向着丁一如此说道。

    简简单单的三个音节,却有着绝对不简单的含义。

    丁一马上就摇头拒绝了这个称呼,他对这些犹太人的代表说:“我记得,按着汝等遵从的教义,‘创造主为唯一应受敬拜之主,此外别无可敬拜之物’,故之汝等不要崇拜我,俗世上的事,就按俗世上的规矩来办就好。”

    “建立国家是需要很多东西的,这个问题,我的弟子万循吉会跟你们商谈细节。”

    钱,尽管建立以色列,丁一不是为了钱,但他也不拒绝在这件事上,捞足一笔钱。

    正如接受马木留克首领的归顺,接受他们的投降,丁一从不考虑名义上的问题,而是实质上的利害关系。

    “召马木留克的阿卜,到了他派上用场的地方了。”丁一对着曹吉祥微笑吩咐道。(未完待续。。)

第二章 定埃及(十九)

    马木留克首领的用场,自然在于他们现在所占据的地区。

    工业基础现在就是一个很大问题,以至于丁一不得不通过政治上的权谋,来解决一些事。

    如果通过明军去用武力征服的话,不必去提士兵伤亡,单就弹药费耗的话,就是一笔可怕的数字。到现在为止,埃及这边,只是建立了一个小型的军械所,日产子弹不过千来发,所有原料基本就是靠华夏运输过来或是向西欧那边购买。

    阿斯旺东部丁一是记得有个上千万吨的铁矿,但是现在的堪探手段都很落后,到现在也只发现了几处很贫乏,并且品位很差的矿藏。所以李匠头对此是有极其大的火气,丁一都直接把他和杜木都派到几内亚去了,那里有铁矿和原料,就算暂时才刚刚堪探出来一部分,开采还在进行中,但至少可以安抚一下李匠头。

    于是几内亚那边,李匠头和杜木去了几个月,冶炼工场和车间,已经搭起来,从来往的书信看,李秉很是欣赏李匠头,说是没见过工匠这般努力自强云云,不过依然是旧式文人看不起匠人的腔调,最后还是笔锋一转,说是丁一有远见,教读过圣贤书的杜木在旁边提点,方才有李匠头那一班工匠的成绩等等。

    “迂斋大约还不知道杜某人的癖好吧?”丁一苦笑着把信递给刘吉,杜木是有能力,不过这好去勾搭小媳妇的货,说他读过圣贤书,所以才有修养。才明道理什么的,这真不是一般的扯蛋了。

    刘吉是忍得肚子痛。因为在丁一面前,他不太敢放肆大笑。

    阿卜很快就过来。见着丁一,倒是很有些奴才的自觉,有可能还是向曹吉祥取过经的,又是跪拜又是磕头,站起来垂头看着自己脚尖,恭顺得不行了,不过丁一明显不吃他这一套。

    “你的控制力有多大?”丁一很直接地对他问道,看着阿卜不太明白,丁一就详细一些询问。“耶路撒冷在你的控制之下吗?大马士革呢?我指绝对的控制力,也就是说,如果让你下令,把耶路撒冷的马木留克,撤到大马士革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会不会有人抗命不肯撤出,或是大马士革那边不肯接收?”

    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也是考验阿卜价值的问题,到底他在马木留克。是一个傀儡,还是真正有统治力度的首领!如果他只是一个被推选出来的傀儡,那么对丁一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就算他忠诚。就算他有奴才的自觉,就算他比狗更忠心。

    也没有丝毫的意义,丁一现在绝对不缺愿意自荐为奴的角色。

    “回殿下的话。大马士革是否会拒绝进入,阿卜不好说。但给他们一些好处,应该可以商量;但耶路撒冷以西的马木留克。阿卜让他们撒出,却是没有问题的。”阿卜当然也知道,这是丁一在估量他的价值。

    毕竟,就是养一条狗,也指望能看家护院。

    丁一点了点头,这和他所预计的情况差不多,一个临时推举出来的首领,指望阿卜对于苏伊士以东的马木留克,能有多大的控制力,是不太现实的事。看起来,这个临时首领,应该本来就是耶路撒冷地区的总督之类的人物。

    “让你的人,以耶路撒冷为界,向东撒离,不必着急,这边会派兵过去,接管一处,撤离一处,到这个位置。”丁一指在地图上的某个点,他记忆里叙利亚的边界线,“你们能得到平安,“这里将用于放置一些犹太人,嗯,五年以后,你们可以开始越过这条边线攻击。”

    “不,阿卜绝对不会……”

    丁一挥手止住了阿卜要表忠心的话:“我不必要试探你,明白吗?五年,五年以后你们可以开始向耶路撒冷进攻,如果你们的战斗力足够强,把这块区域的犹太人都干掉,明军也不会插手。当然,大明的军事设施,大明的百姓,如果有什么损失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曹吉祥在边上,一句句地翻译成埃及语言,以便阿卜能明白听懂。

    “甚至,当你们收复这里之后,如果仍有余力,也可以在大明苏伊士运河总督衙门的许可下,越过苏伊士,收复整个埃及,但是,不允许伤害莫蕾娜,因为她除了是埃及的法老王之后,还是大明天子册封的埃及王,更重要的,她是我的女人。”

    “听明白没有?不要说废话,如果不明白,我不介意现在就把马木留克都处理掉。”

    阿卜打了个寒颤,不是在于丁一如何干净利落杀掉他的上任,不是在于丁一发出这样的死亡威胁,也不在于丁一讲述这一席话时,依旧脸上带笑,就象是说着一件极为平淡的事,如同说起要弄死某条不听话的狗一样。

    这些都不重要,能当上马木留克的首领,狠话,狠事,阿卜听得太多,也见得太多了。

    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极狠的人,狠到敢用自己和手下的性命,来博取丁一的不忍。

    所以这些真的不重要。

    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丁一真的可以实现他所说的话。

    这不是威胁,是陈述。

    听不明白?没关系,那么明军就会把马木留克的残军抹去。

    “回殿下的话,听明白了。”阿卜不敢有任何的废话。

    “复述一次。”

    阿卜一字一句的把丁一刚才所说的,复述了出来。

    当然,是用当地的方言,他的大明官话没有好到这种程度。

    曹吉祥在丁一询问的眼光里,点了点头,示意阿卜的确记住了。

    “回去吧,三天之后,开始有部队渡过苏伊士运河,去进行接收。”

    “当然,当明军的部队渡过运河时,你们也可以进行攻击。”

    阿卜连忙跪下,流着泪道:“主人,马木留克宁可杀死自己,也不会向主人抽出刀的!”

    丁一没有再跟他说什么,他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地烦躁起来,只是挥了挥手,教阿卜可以退下了。

    因为在阿卜被召上来之前,丁一收到了一些信件,从广州府随补给船送来的信件。

    里面有一封信,张玉写给他的话,信里并没有提到任何让他不快或烦恼的问题。

    只是看着那封信,他便有些不祥的感觉,大约是信尾的那厥词,不算出色,是写在秋天的秋千架旁边,她看着燕子的北去,孤独的秋千架在秋天里,随风晃荡。

    真的不算出色,张玉的才情不在这当口上,苏轼说秦观十四字写一个人骑马从楼下过,她这厥八声甘州,简直就是九十七字写一燕北去。

    但却教丁一心头发闷,他长叹了一声,许是乡愁?

    又或是莫蕾娜的转变使得他也有了几分的孤独?而怀念起华夏那西望的佳人?

    “教万循吉和刘祐之、刘子坚都过来。”丁一对着文胖子这么吩咐着。

    又向曹吉祥问道:“你想留在海外,镇守一地还是跟随在我身边?不要说好听的话了,如果你愿意留在海外,埃及各地的租界,一切军事民,皆由你总督,只要不损害大明的利益,你的话,在这里,就是法律。”

    不损害大明的利益,曹吉祥是听得懂的,就是别搞到各处租界民变之类的事。

    然后任由他是欺男霸女也好,刮得天高三尺也好,都无所谓。

    丁一是在兑现,当年许下的诺言。

    但曹吉祥想了想,却是躬身行礼道:“若是少爷许可,老奴还是想侍候在少爷身边。”

    “随你,你儿子在木骨都束,如果觉得束缚太多,也可以让他先去美洲打个前哨。”

    曹吉祥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已是锦衣玉食,说实在的,他现时在租界里也是风光的,这样便很好。老奴想清楚了,这孩儿,怕担不得什么大事。”跟着丁一,他的眼界也开阔了许多,很多原先纠结的情怀,也一并淡了。

    “若能如三宝太监一般,流名后世,老奴便已知足。”他开始考虑身后名的事了。

    丁一望着他半晌,看了起来:“呵呵,看来老曹境界高了,行,那就跟在我身边吧,你去准备一下,这边消停了,咱们回去一趟,我有些不太好的预兆,希望我是错的。”

    生了去意,丁一分派起事务,却就没有先前那么温和了。

    万安和刘吉、刘铁一过来,丁一很直接地就对万安说道:“王越领着荣一师师部、荣一旅、荣二旅去了休达,你去苏伊士领荣三旅的荣四团和完成新训的两个黑人师,开始准备登陆南美洲,我的要求不高,先建立一个据点,在消耗完半年的军粮之前,让部队能在美洲存活下来,有问题没有?”

    “学生必不负先生重托!”万安经历了这么多,倒还真的不怯。

    丁一又对刘铁说道:“开罗仍在整训的两个黑人师、埃及师,你捉紧一点,我留荣三旅的荣五团给你,你把部队训练好,等送循吉去美洲之后,舰队回来,你就领着其余两个黑人师、一个埃及师,出发去北美。”

    如果派王越来做这种事,会让丁一更放心一些,但总得有一支预备队,有一个能正确判断局势的人物,来做决策和后援,而丁一的选择,就是在休达驻扎的王越。(未完待续。。)

第二章 定埃及(二十)

    王越和他手上两个旅,被丁一赋予了极为重要的使命,所有的海外基地,无论是刘铁、万安要奔赴的美洲,或是几内亚的矿山,还是许彬的苏伊士总督衙门,或是木骨都束,甚至将要划给犹太人的以色列,一旦有事,王越就要充当救火队员。

    这年代,航海要看天爷刮风,铁路更是不要妄想,而王越手头也就两个旅,这除了需要他手下的参谋团有强大的情报分析能力之外,还要求王越得有优秀的预判性,就是估计可能发生的麻烦,事先做一个兵力的调配,要不然等到事情爆发了,就算老天作美,赶过去的话,也一样的黄花菜都凉了的境况。

    正是因为这个角色十分重要,所以丁一才没有让王越去美洲。

    他对刘铁郑重地说道:“要求是和循吉一样的。大约一年半之内,你们都很难再得补充支援,所以出发之前,士兵的思想工作要做好,后勤保障要做好,美洲会有许多问题,比埃及这边更为麻烦。”

    刘铁就有些犹豫了,喃喃道:“先生,弟子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好……”

    “做不好,把荣五团和你自己活着带回休达;循吉也一样,实在无力应付困境,把荣四团和你自己带回休达就行。会留给你们足够让一个团撤走的运输舰,当然,如果你们蠢到连接运输舰也保不住,那就活该死在美洲。”

    丁一没有说什么场面话,很直接地跟两个弟子交了个底:“六个外籍师,可以允许损失。”

    “不过如果到了这种地步。那么你们以后就去和王世叔做伴,没事编一编书就好了。”

    王世叔指的就是王振了。丁一可以允许失败。但如果失败到无法于美洲大陆立足,把部队都丢光了。那么很简单,和王振一样吧,别再逼逼了,老实去编点大明新军军史之类的活计了,也别想着什么权柄或是带兵、总督一方了。

    相比之于刘铁的忧心重重,万安却就很是兴奋了,就算他强行抑制着,但真的连说话的腔调,都透着雄心勃勃。他的野心,本来就比刘铁大得多,他的才干,自然也是原就比刘铁强得多。

    本事越大的人,想头就越大,就是一点也不出奇的事情。

    “祐之是跟在我身边,还是也想尝试一下?”丁一拉开墙上罩着地图的帘子,当着阿卜的面,这种于此时是绝密的东西。丁一自然不会再跟十年前一样,满不在乎地示之于众。他拿起铅笔,在地图上做了几条线,划分出几个不同区域来。

    “以色列到时交给犹太人;这块给巴勒斯坦。以色列的古国重建起来,巴勒斯坦也让它重建,如果巴勒斯坦人愿意的话;叙利亚就交给马木留克去苟延残喘吧。当然,目前巴勒斯坦这一块也交给他们。”

    “苏伊士运河以东。直到接壤以色列的地方,西奈半岛这一块。列为大明四海大都督,地中海守备处。如果祐之你想治理一方,那么这一块就归你打理,地中海舰队会拔一支陆战旅过来,再授权你组建一个黑人团,作为警察总队地中海支队,也直接由你管理。四年之后,这支陆战旅将撤出,归苏伊士运河总督衙门标营统领。其他一众官吏、军兵,皆由你自行招募,不必上报。不过那支黑人团,八年之后,再回归木骨都束的东非警备区。”

    这是一个很大的诱惑,这是事实上的封建了,就是这一块就归刘吉了。

    并且给了一个旅的兵力,给他维持四年的和平。

    再给他给教官、军士长,组建一个团警察来维持八年的治安。

    有了这些时间还有四海大都督府的军火渠道,刘吉再怎么样不擅军事,八年,也足够他建立起一支队伍来安境了。

    这比丁一许给曹吉祥的蛋糕还要更大,更诱惑。

    “我也三十出头了,你和万安叫得我一声先生,年纪却是比我还大,四十上下的人,若是想安定下来,总要给你们安排好一份荣华富贵的。”丁一说得很实在,在他这些弟子面前,他没有去讲什么大道理,“循吉你这边,还得再奔走几年,祐之如果累了,就定下来。”

    “为了大明做了这么些事,也该为咱们自己琢磨一下了。这没什么丢人,我也不是圣人。”

    万安听着,脸上尽是亢奋之情,为啥?因为丁一这话很明白,他万循吉是在丁一麾下,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的,丁一并没有现在就给他安排归宿。这是一种认可,有什么能比被丁一认可,更为让人期待的呢?

    丁一并没有逼着刘吉马上作答,而是向万安说道:“出发去苏伊士领军之前,你把犹太人的事办好,就借用运河总督衙门的外籍兵团,去接收我划出来的以色列的地盘,记住,到了耶路撒冷,就不要再过去了。和犹太人要谈好,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想来也不用我细说的。”一下子给这么大好处,让犹太人建国,这么大的地盘,处理得不好,反至就会让他们猜忌起大明来。

    “弟子省得!”万安拱手行礼应了下来。

    刘吉并没有考虑太久的时间,便也长揖道:“弟子以为,虽马齿渐增,然还堪驱驰,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劳,不敢自外于师门!”也就是说,他不当这土皇帝,还是想跟在丁一身边,充当这个大秘书的职能。

    丁一也没假惺惺再行劝说,的确刘吉作为一个大秘书来说,还是使唤得很顺手的:“那行,大概就这么定了,你们手头上有什么需要过审的东西,这几天尽快拿出方案来,不用去知会地中海舰了,运输船还在伊斯梅利亚,我直接跟运输舰队走就是了,老曹、祐之,你们也把手头的事务,跟养浩先生那边交接好,快则三日,慢则五日,这风头应就有变动,到时咱们就动身回去。”

    接下来的时间,丁一又召见赵辅,叮嘱了他一番,又去营中和那个归属运河总督衙门的陆战旅士兵,包了顿饺子,以营为单位,做了几回讲演。许彬那边倒是不用废话太多,老先生听着丁一要回华夏,抚着胡子道:”此方是正道啊!”

    他认为丁一这首脑人物,原就不该四处胡跑,这一点,许彬和亨利王子倒是很一致的。

    马木留克并没有再耍什么花样,该耍的花样都干过了:下毒;长期骚扰;半渡而击正处于抢滩的明军;利用强大的机动力,突袭对正在修筑工事的明军;以大量桨帆船为诱饵,暗中输送军队到东部沙漠……全试过了,哪一样搞得赢?或者说,哪一样能让他们看到赢的希望?

    连单挑这么不可思议的机会,他们也得到了,仍然是没有一点希望的光芒,还能怎么玩?

    所以万安很顺利地指挥着一个朝鲜师和一个黑人师,接管了耶路撒冷及其以西的位置。

    当然马木留克之中,并不是没有人不甘心。

    但丁一给他们的许诺,五年以后,他们可以卷土重来,而且明军不会插手。

    这就连那些不甘心的人,也压下了一腔的不平。

    五年之后来对付这些很好对付的犹太人,还是现在来对付明军的步枪和火炮?

    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知道该怎么选择。

    以色列人很精明,他们在埋下界碑的时候,在界碑的一面上,刻着:大海的王者,弥赛亚说:这是以色列的国。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丁一已随着运输舰队在木骨都束做补给和休整,是埃及那边用闪电级通讯船赶过来送的军报。

    “不要去管他们。”丁一对刘吉说道,“跟万安说,别把精力放在这种扯皮的事上,他们就是想拉我下水,知会西欧诸国,丁一是大明的子民,华夏的子孙,不是什么弥赛亚,只是犹太人并没有提起我的名字,我们也不好去交涉。包括马木留克和奥斯曼那边,一并知会。”

    刘吉笔走龙蛇,很快就草拟好了,给丁一过目无误用了印,教通讯兵送回开罗去。

    “他们就是想让少爷做那个泰山石敢当啊!”曹吉祥在旁边咬牙恨恨地说道。

    这是很明显的事,把丁一说成是犹太教里的弥赛亚,一旦有人向以色列动武也好,发动宗教战争也好,就得想想,是不是愿意去面对丁一的报复?所以丁一从一开始就拒绝这称谓,不是他不好名,是因为他不愿为了这虚无的三个音节,去交恶西欧诸国,没意义啊。

    “我们就是要钱,不论是武器,还是弹药,还是培训,没有钱一切就不用谈。”丁一的脾气似乎一路向东之后,越来越坏,显得异常的急燥,说话的腔调,也和平时很不一样,“有利益,这石敢当也不是不给他们做一做;没有利益,那他们是想得太多了。”

    然后他挥了挥手,不想再说下去。

    隐约有种忧虑在心头,很不好的感觉,让他希望舰队早点启航,可以让他回到大明。(未完待续。。)

    ps:  第二章完结,第三章:立储

第三章 立储(一)

    舰队刚刚到达卡西姆港,也就是万安私自搞的那个保安团,在隔邻印度占据的地区,还没出阿拉伯海,舰队到这时补充淡水,就遇着了一支三艘大福船为首,十几艘补给船跟随的船队,还有广东、广西号两艘驱逐舰在为其护航,同样也是到卡西姆港这边做补给。

    当看着运输舰队东来,福船上面,马上就有太监奔了下来,出示了身份凭证等物验过,便寻那运输舰队的提督相询:“请问可知靖海郡王殿下,现在何处?是在休达还是在埃及?或是木骨都束?”

    看着那提督不太愿开口,这太监也急了:“咱家是奉了爷爷的旨意,要寻殿下传旨啊,十万火急,若是误了事,你可担当得起?”要是丁一在休达,跑去埃及找,或是相反,那就要耽搁许多工夫了。

    运输舰队的提督,又再次查验了对方的文书凭证,方才对那太监问道:“事关重大,不知道宣旨是哪位公公?”那太监急得也顾不上讲究了,就告诉了这提督,对方却就说道,“还请公公稍候!”

    奔回船上去寻着丁一,把这事禀报了:“殿下,说是奉旨而来的,是怀恩太监。”

    丁一听着笑了起来,连接紧锁多日的眉头,总算是稍为舒展开了,毕竟他是当怀恩弟弟一样的,听着海外相逢,也有几分高兴,便教曹吉祥去请怀恩上舰来述话。

    谁知以前一见丁一,就格外亲切的怀恩,这回上得舰来。却根本顾不得述什么私已话:“哥哥!快接旨!有口喻!”这些年怀恩也长大成人,往那一站倒有几分气势。把眼神一扫,曹吉祥和刘吉都是精灵透彻的。马上不用他开口就自行向丁一告退了。

    这明显是皇帝有秘密的话要与丁一说啊,不该听的事,他们可不打算听太多。

    有些事,不用听,就能猜到个**不离十的,对于在官场这么多年的曹某人和刘某人来讲,何必留在这里,平白听些不当入耳的话?丁一也点了点,示意他们自行退下去。因为丁一也大约猜到什么事。这种事,他自己都不愿听,何必让曹吉祥和刘吉来听?

    “如晋,接信即返。”口喻总共就这么六个字。

    派一支船队过来找丁一传旨,就是为了这么六个字。

    但这六个字,丁一却就嗅出了许多的不安来。

    英宗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口气。

    因为正如英宗所说的,他比丁一自己更相信丁一。

    就算有什么事,一般也是让丁一酌情处置,确定细节上的方案。

    但这次不是。甚至不是“速归”,不是要他快点回来,而是“即归”,这是要求丁一马上就回华夏。

    “京师出了什么事?有人作乱?”丁一扯着怀恩。稍有点紧张地向他问道。

    让英宗用到“即归”这样的词,因为现在大明推行立宪,想要搞议会君主立宪一步到位。是不太可能的事,这是要皇帝完全放弃他自身几乎所有的权力。所以现时推行的。是偏向于二元立宪,也就是说。英宗类似于后世德国威廉一世这样的君主,他还是握有一票否决的权利。这不禁让丁一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京师里各大朝廷大佬,是不是有人借着推行立宪的名义,在搞什么阴谋?或者有人想直接推到议会君主立宪?以至于京师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流汹涌,才会让皇帝不得不让自己快点回去?

    怀恩摇了摇头道:“不是的,京师那还好,爷爷那还也没什么大碍,这次派我出来,是中旨。”就是没有给内阁审批过的圣旨,怀恩的脸色有点难看,“于大司马想见见大哥,少保恐怕撑不了多久的时间了!”

    丁某人一旦急切起来,就流露里潜意识里,那极为根深蒂固的行伍派头,不由分说,一巴掌兜在怀恩的头上:“越长大怎么越怂了?是有人欺负你还是怎么的?说啊!十年前哥都没让人教你受委屈,十年后能看着你遭罪?”

    因为丁一是看得出来,怀恩明显还有话憋在心头,没敢说出来的。

    被丁一这么一吼,怀恩鼻子一酸,却就垂下泪来:“四嫂子身子骨当真也不太好,只是、只是四嫂却不许杜展之、杨维贞他们透出只言片字给大哥,说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勒石七海,正是流芳千古英雄事,她懂大哥的壮志雄心,如何能去阻绊大哥?”

    “爷爷派了御医下到广州府把了脉,却也诊不出个所以然。”

    “两广那边交给工部的工业部,工部官吏接手之后,弄得一团糟,还惹起了民愤。”

    丁一听着也是大奇的,如果说是工部派员草创一切,倒也罢了。问题是交给工部的时候,杜木已把两广的工厂、矿山都整顿好,并且运作正常,各种规章制度也定了下来,基本只要照着办,就没问题了啊!

    所以他向怀恩问道:“这民愤是如何生发的?”

    “细节小弟却不知晓了,个把两个月前的事,我看广州府那边,只怕也还没理出头绪,给大哥禀报吧。”

    “我只知道,当时那工部待郎又去寻杜展之,要调兵去平。杜展之不肯,说是军队手里的步枪和刺刀,绝不会对着华夏子民。工部的官吏大怒,去寻杨维贞,杨维贞和他打了半个月太平拳,见面都是万事都应了下来,实际上屁也没放一个,结果矿场当地百姓的矿工,就把工部几个奸滑老吏打伤,还扣着一名郎中、三四名主事。那下来两广主持工业部的待郎,扬言杜展之和杨维贞要谋反!”

    “杨维贞倒还好些,照例跟他打太平拳,那待郎又说要上折弹劾,杜展之大怒,戟指那待郎骂了一声‘附国之蛆!’,当场命警卫员把这待郎轰出四海大都督府,这事闹得一发不可收拾,那待郎气不过,上了折子,又说要跑去湖广调兵来平乱。”

    “四嫂听着,只好拖着病体出来,训斥了杜展之和杨维贞一番;又由五嫂带兵护卫着,过去英德,对那些百姓和矿工晓以大义,总算把扣押着的官员放了,为首的五人,也自愿出来认罪,现时押在广州府。”

    “不过在此之后,四嫂似乎就身体就愈差了,我上个月去福建宣旨,回京师时专门过广州府看了,大嫂去了梧州巡视商行,由五嫂和二嫂、三嫂陪着,入去给四嫂请了安,看着似乎起不得身了!但她对小弟是极好,清醒时还记得跟二嫂说,给我打点虾饺、烧卖在路上吃,记得我馋嘴……”

    到后面都说不下去了,怀恩在丁一面前,本就眼窝子浅,他又是家人都没了的,是发自于内,当丁一和张玉、如玉他们,跟自己兄嫂一样的,说到这里,便嚎啕大哭起来。

    丁一咬牙切齿地问道:“徐珵在吃屎么?”

    徐珵是两广总督,这事本该他出来协调处理,怎么会搞到张玉抱病出来视事?

    “只怕也怪不得徐元玉,潮州府水患,徐元玉带着人手下去潮州府治理水患,还教着统筹人武的朱永,带了两个民兵师下去,当真也是无法分身。”

    这就给丁一出了个难题,是先去广州府看张玉,还是直赴京师看于谦?

    两个看着情况都不太妙了,张玉是病得起不了身;于谦是感觉大限将至,才会向英宗奏请,让丁一这亲传弟子来见上一面。

    张玉和丁一的感情自然不消再用言辞述说。

    但于谦对丁一,也是不差的,尽管每每丁一有触及相权的迹象,于谦便不太高兴,但这东西,论迹不论心,丁一也很是感慨的,于谦始终还是没有听他劝说乞休,真的是做到倒在位子上了。

    “大哥,只怕还是先赴京师为好。”怀恩是极聪慧的人物,抹着泪,他已看出了丁一心中的挣扎,所以他给了丁一这个建议,应该说,从政治上来讲,这是非常正确的,因为先赴京师,在这个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时代,是能占领道德制高点的,而且给于谦办好了身后事,很自然的也能接收于谦的政治遗产。尽管于大司马不结党,但把握相权这么些年,门生旧部,依然是许多的,于谦倒下,他们需要一个新的领袖,如果这时丁一出现了,那毫无疑问,就是最佳人选。

    可是,如果丁一先去了广州府,那就麻烦了,别说张玉名义上还是妾,就是正妻,不去看老师,先去看老婆,从道德上,就落在下风,给予别人许多攻击的籍口了。

    “张玉为我病成这样,连看她一眼都做不到,我还算是个人么?”丁一颓然坐倒在椅上。

    在西方被称为统管大海的波塞冬,西欧诸国接着文书马上遣使前往,马木留克匍匐在他面前颤抖,犹太人视他为救世的弥赛亚……,可是此时的丁一,他却两眼发红,有泪渗落。

    丁一到底要何去何从?爱情与师恩、政治利益的取舍,他将如何抉择?(未完待续。。)

    ps:  不好意思,昨天因家里突然有点事,来不及更

第三章 立储(二)

    “老曹,给我准备一条船,去吕宋,马上出发!佑之,入内来!”丁一终于有了决断,唤了刘吉入来,对怀恩道,“你在这里停留两天,舰队由佑之提督,你把事情详细跟佑之说知,一切由他决断!”他吩咐之后没有停留,马上对文胖子说道:“走。”说罢挂下舱壁的长刀,连那个平日时极为喜爱的黑釉瓷杯,也没有看上一眼。

    没有留给刘吉、曹吉祥、怀恩他们任何劝阻或挽留的机会,最后丁一登上了广西号,也是新式舰船第一条晒装了多层炮管,可以发射镀铜炮弹的驱逐舰,马上就扬帆向东,往吕宋方向而去。

    等到刘吉和曹吉祥,在怀恩的述说下弄清了事态,曹吉祥气得暴跳如雷,戟指着怀恩骂道:“穆赫吗嘛啊凯?”在埃及呆久了,他倒是下意识骂出了当地的粗口,大概就是:你没长脑子吗?

    “四奶奶本与少爷最是心有灵犀!她自然知晓少爷得知了此事,会如何艰难抉择,所以才教杜展之和杨维贞不得片字漏露!你蠢到什么地步?居然跑来少爷面前说起这等事?你有毛病啊!”

    “义地喔特!佛到母特需爱瑟!”这是咒骂怀恩是个蠢货、该死的狗屎。在外面呆久了,曹吉祥的粗口词汇量是突飞猛进,用埃及方言骂不过瘾,连普鲁士粗口也出来了。

    刘吉也是皱眉摇头道:“先生待你,亲如兄弟,你心中是有数的。对吧?便是亲兄弟,也不见得如此的关照。哪怕是景泰年,怕连累你。钱物要托入宫里去,都转了七八道,怕是害你吃了亏,又怕是短了花费,你在宫中被欺负,你可记得这情份?记得?那你又如何在这关节,却无端来祸害先生?”

    “皇帝都知道,先生是至情至圣的人物,听着这事。必是煎熬,所以口喻只给了六字,为何呢?你在宫里,却不知道揣摩圣意吗?皇帝专门不提,就是免得先生为难!到底是谁指使你,专门来先生面前提起这节的?你说这世上,还要谁比先生对你更好?你图的是什么?学生当时是想不明白,别和学生说,你是情难自止。这等事没想明白就能开口?便是刍狗,都不至如是啊!”

    如果曹吉祥的疯狂粗口,只是让怀恩难受,那刘吉这就真是诛心之言了。

    不止最后骂怀恩猪狗不如。前面更是说有人指使怀恩,专门来让丁一难受的。

    怀恩被骂得蹲在船舱里,哭了起来。

    应该说。原本历史上,怀恩是不至如此不堪。这全是丁一惯出来的。

    历史上怀恩在皇宫这个世上最肮脏的所在,经历了风风雨雨。一步步爬上来,锻炼出来心志,那是很坚强的。

    可现在有了丁一这个兄长式的存在,如刘吉所说,景泰年最艰难时,怀恩也没短过花费。

    其实时候,真是“有困难,找丁一”,连朱见深都懂得的事啊。

    至于到了后面丁一势大,宫里谁不长眼敢去欺负怀恩?就钱皇后也没那么闲吧?

    于是这样怀恩历练的机会就少了,成长得比原来要愉快许多,这爱哭的毛病,却也就惯了出来了。

    刘吉看怀恩蜷在那里哭,他倒是有分寸的,知道也不能弄得太过,不然怀恩跑去丁一那里哭诉,到时自己还得应付,要说怀恩被人指使来使坏?那鬼才信啊!不过是刘吉骂得痛快随口这么一说罢了。

    “好了,别哭了,你堂堂一个传旨太监,在这里哭天抹泪的,下面人看见,你说好么?”刘吉把怀恩搀了起来,按到椅上坐定,却对目露凶光的曹吉祥劝道,“曹公,这当口还是息怒,我等得商量个对策出来才是啊!”

    因为根本不必问丁一做什么选择,正如刘吉说的,包括英宗,真正了解的丁一的人,都会知道丁一最后怎么选择的。

    丁一肯定会选择先去看张玉一眼,至少看一下她的病情,然后才会上京师的。

    他不是圣人,他护短,他重情义,他有时甚至不象一个政治人物。

    “先生应该会秘密进入广州府,看望四师母的病情,逗留一日之后,第二日到码头,我等舰队刚好到广州府补给,于是上路之后再向北扬帆。”军事刘吉不太在行,但这种事,他拆分起来就头头是道了。

    曹吉祥瞪了怀恩一眼,冷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去看他,却指着地图说道:“在这里逗留两日,太怪异了,我等迟上半日走,本来舰队就赶不上广西号的速度,去到阿拉干,再逗留半日,去到淡马锡,再逗留半日,到爪哇,再逗留两个时辰,在吕宋再逗留二个时辰,这么安插下来,不太显眼,经手的人,也就是两支舰队的后勤官吏,报上一声,港口只能补给部分淡水、蔬菜,其他也便无话,只是运输舰队后勤官吏,是广州航海学院出来的学生,佑之吩咐一声,应能无碍,福船这边呢?”

    说着曹吉祥又凶巴巴瞪着怀恩,吓得怀恩又要哭起来,不过他毕竟聪明,知道这时节不能糊弄,连忙带着哭腔道:“后勤油水最足,咱家提督着宣旨队伍,自然是安插亲信心腹人手出任!”

    看着曹吉祥仍是一副不放过他的凶残模样,怀恩又逼出了一句:“咱家便说是港口孝敬太少,停多几回,也好捞点银子土产!”太监出行索贿,倒是大明潜规则之一,这说辞当真使得,下面的人手,也不会起疑。

    曹吉祥听着以手加额:“他娘的!在少爷身边呆久了,咱家倒真是良善得忘了这一层!”

    良善怕是不见得,只是曹某人已不需要通过这样的手段来弄钱了,想想倒卖一个大明户籍,都是上万两的黄金入袋,还是袋袋平安不怕弹劾的;大明的棉布等商品输出到葡萄牙或是埃及,当地配额调控一下,就是大把银子进帐,至于去敲诈沿途官吏么?

    再说丁一都想让他总督埃及诸地租界,他都不愿干了,需求系数都去到青史留名了!

    不是跟着丁一,他曹吉祥变成好人,而是跟着丁一,眼界高了,这追求的境界不同了。

    “这可少了一条船啊!”刘吉却在边上,不见得放松。

    丁一坐着广西号东去了,两条护航驱逐舰少了一条,舰队的人都有眼看的啊!

    “无妨,就说这蠢材派广西号先去爪哇等地打招呼,让他们准备好土产,以便舰队到了,可以孝敬天使就得了。”曹吉祥对于索贿和潜规则,自然也是修为深厚的,刚才是没想到这一节,一揭开之后,他自然不需要怀恩来提点。

    怀恩这时醒过神来,也知道自己是闯了祸,不应该去告诉丁一,张玉的病情。

    这要能说,张玉为何不让人说?就是不想给丁一艰难的抉择,不想逼他去选择啊!

    所以对于曹吉祥骂他蠢材,倒也没心思去计较,伸手拭了泪,提起蟒袍便道:“咱家去与下面的人分说!”

    “站住!”当即就被曹吉祥吼住,又是指着他骂道,“你疯了么?去洗了脸,收了泪,再下去不迟!”要是宣旨太监从丁一船上一脸泪痕跑下去,天知道会引发什么议论啊?

    但当他们依计这么一路走走停停,拖慢了两日去到吕宋,却找不着吕宋提督何铁蛋。

    “何提督暂将事务交与学生打理,请了个病假,带着亲兵,去广州府看病了。”接待他们的,是王佐,也就是最先被丁一洗脑之后,加入雷霆学派的举监生。马文升去提督东海舰队之后,就由他过来帮忙何铁收处理民治方面的事务。

    刘吉听着,脸上阴冷得能拧出水来:“你别告诉我,何提督是驾着闪电号通讯船去广州府的!”

    “佑之料事如神!”

    刘吉几乎一口老血要当场喷到王佐面上去。

    不用说了,丁一为什么要来吕宋?就是为着何铁蛋来的!

    黄萧养手下的老海贼,何铁蛋是出头最高的,在提督南海舰队之前,何铁蛋就是闪电号的试驾成员,最好的试驾员,几乎提到高速之后解体,好几名试驾员葬身大海,就是何铁蛋屁事也没有!

    丁一来吕宋,就是要何铁蛋驾闪电号,以数倍速度奔赴广州府!

    这他妈要是这小船遇在大点的风浪,直接在海中央解体,如何是好?

    刘吉觉得也许他该让怀恩也过来,以方便抱头痛哭。

    这个时候,丁一已和何铁蛋到了广州府城外的庄子里。

    张玉的确病得很严重,连守着她的天然呆和丁如玉,都明显下巴尖了一圈。

    不过睁开眼看着丁一坐在床头,张玉微弱地问道:“军中有变?应不至此,看来,是于先生不行了。”

    尽管怕她劳神,丁如玉很蛮横的不许任何人再给张玉邸报之类的东西,更别提安全衙门的情报了,这些政事,通通都不教她操心。但有时候,人的天赋真的很重要,她在病中,只问了两句,就自答自问,把情况推敲出来个**成。

    “不,我心中烦忧,只想回来看看,去到卡西姆,才遇着皇帝派去宣旨的怀恩。”

    “先生,你该去京师,你记挂着我,我心中是欢喜,但这回,你真的错了。”

    “我知道,只是我笨,再来一百次,怕也仍旧会是这么办,纵知是错。”

    她笑了起来,没有心机,没有权谋,没有计算的笑容,若昙花般,教人醉去。(未完待续。。)

第三章 立储(三)

    秘密回到广州的丁一,并没有去理会那工厂矿场的事务,也没有去管潮州府那边的水患,他就是陪着张玉,说一些海外的见闻,讲讲莫蕾娜的转变,连丁见堃那小孩子,也只是抱过来逗弄了一会,就教雪凝抱走了。

    “看来你是对的。”丁一为张玉削着梨,一边微笑着说道,“大食的确是衣着艳丽,女人也不是罩着黑袍子,只露出眼睛,却是我想差了。”这是先前丁一和张玉争辩的一个问题,丁一说起阿拉伯女性的装束,张玉很不认同,说是看过大食人来华夏,不是丁一说的那样。

    此时正是奥斯曼崛起之际,那里会去搞什么黑衣黑袍?历史上无论是欧洲人油画中的大食王宫和女奴市场,或是十六世纪左右的细密画,大多数是连面纱都没有,就算有,也是白色轻纱,怎么会是原教旨提倡的那种单调无味的黑色面纱?

    事实上,一个民族也好,一个国家也好,当它足够强盛时,它是有足够勇气,去展示自己的丰姿,去做出改变,去引领时代的潮流,如此时的奥斯曼,如此时推行立宪的大明。

    听着丁一承认自己错了,张玉便有了些笑意,尽管是些微细的事,但听丁一慢慢地述说,似乎把她的心,也引领着越过重洋,去领略那异域的风情。

    丁如玉倒是陪在边上,只不过很沉默,听到丁一说起,莫蕾娜不愿回来这一节,她才开了口说了一句:“奴奴却不明白。少爷为何不一刀撩倒那贱人?”对她来说,莫蕾娜这样就是背叛。不可饶恕的背叛。其实莫蕾娜不想回华夏,除了有她自己的打算之外。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在华夏期间,感觉到了丁如玉的凶残。

    “由她去吧。”丁一没心思去撕撸这节,他只是想好好陪陪张玉。

    但坐了片刻丁如玉突然起身,对丁一道:“少爷下不了手,奴去下手!指挥新军作战,或不是奴之所长,杀人这档事,想来少爷应是信得过如玉的!过淡马锡时。奴奴跟忠叔再要几个干练的……”

    丁一只觉头痛无比,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劝说,当然他可以翻脸喝止,但他是感受得到丁如玉,是为了他在愤怒,如同这身躯十年前在容城,若是受了欺负,如玉便在夜里去把那人一家做了也似的,这样的丁如玉。丁一心肝也是肉长的,又如何训斥得下手?

    “如玉,莫要胡闹,咳咳。”张玉说不完一句话。便咳了起来,好一阵才喘息过来,“先生这是在布局。埃及那边, 不论是犹太人也好。奥斯曼也好,马木留克也好。他们都需要一个敌人,一个比他们强,却又没强大到绝望的敌人。”

    “莫蕾娜正好充当这个角色。”

    “那边迟早要出事的,一旦出事,于是苏伊士总督衙门和四海大都督府守备处,就好居中调停……”但说到这里,又咳了起来,她是真有天赋的,听着丁一这么择着趣事,说了一阵,埃及那边的形势和势力分布,她已在心中了然。

    难得的是丁如玉能听着她的劝,总算坐了下去,不再闹腾。

    不过边上天然呆却就拍手道:“师兄在那市集,杀了马木留克的首领,颇有古侠士之风!不如下回我也同师兄去,咱们双剑合壁,天下无敌!”丁一听着,想哭的心都有了,这十来年过去,都近三十的天然呆了,怎么还这般呆啊!

    “好不好嘛师兄!”她抱着丁一胳臂就摇了起来,因为她本就胸襟宽广,这么一摇晃,更是波浪汹涌,边上丁如玉看着,都生出杀气来了。

    “你能陪少爷闯荡江湖?哼,你有本事把你的胸缩水三圈,再来吹这大气不迟。”

    这是完全直接打脸的,打完脸丁如玉还不放过天然呆:“不服气咱们就下场来试试!”

    看样子是以前试过,天然呆胀红了脸骂道:“你好无耻!专门打人家胸部,算什么英雄!江湖上的规矩,除了采花淫贼之外,谁会专门向这部位下手?”

    “江湖,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你懂什么江湖?你说的江湖,是在评书里才有的吧!还闯荡江湖呢?可笑至极!”丁如玉说出这番话,倒是担当得起的,十三四岁就跟着忠叔这个变态连环杀手,去出红差的人,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江湖。

    别指望见鬼的盗也有道,那是彼此势均力敌,给敌我双方好罢战退散的籍口罢了。

    “你不服,奴奴便打到你服!”

    说着丁如玉长身而起,眼看就要上演全武行了。

    别看她生得娇小,白瓷一样的小脸,关外风沙也硬没吹黑,这杀手出身的人物,又统过兵,真动手的话,女侠天然呆是绝对讨不了好,于是天然呆立马躲过丁一身后:“师兄、师兄,这采花女贼要来欺负我!”

    “少爷,都是快三十的人了,不教她知道这世道到底是如何凶险,绝非好事!”丁如玉一身的戾气,站在丁一面前,对那天然呆挑衅道,“萧女侠,怎么了?怂了?出来啊,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说陪少爷去闯荡!”

    丁一真不知道怎么是好,也许这个时候,才能明白,什么叫最难消受美人恩。

    这时却就听着张玉开口道:“汝等这样,是不好的。”她的声音本就不是气贯丹田的那种,加上又是病中,愈加的柔弱,但这声音却能让天然呆停下,不高兴地嘟起了嘴,丁如玉那如剑扬起的眉,也慢慢松驰开,终于冷哼了一声,重新坐落。

    她对天然呆轻声说道:“你和先生出海去,我这身子骨,哪经得起海路辗转?还是你打算把我扔在广州府不管?”

    张玉柔柔地,不带半点烟火气,却让天然呆低头转过身来:“对不起啦,我不是要扔下你不管,都怪师兄,他说将起来,教人听着热血沸腾,便生了闯荡江湖的心思,是我的不好。”丁一在边上真的除了苦笑,不知道说什么好,近三十的天然呆,看来那侠客梦还是没放下啊!

    “如玉妹子,你这样,真教我担心。”张玉说着,又咳了起来,丁如玉吓得连忙过来帮她抚着胸口,张玉好半晌消停了下来,又对她说道,“大姐一心在管着钱袋子,没她把持这生意轮转,这许多的花番,如何应付得来?你说是么?”

    丁如玉倒是点了点头。

    “但你这性子,若我去了,你们天天在府里吵架着,岂不是让外间看先生的笑话?”

    丁一紧握着她的手:“胡说什么?你还得给我生几个娃呢,走啥走?不许乱讲!”

    如玉也劝息道:“是啊,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得好好的,你若有事,奴奴得了闲,天天就得和萧女侠说道、说道!奴奴不气你,总之,你不要撑着才是!”

    “先生,北上吧。”张玉的精神,似乎因着丁一的到来,颇为有了点起色,示意着丁如玉帮她垫了个枕头,倚着身子,握住丁一的手,“成就雄业,岂应为着家小所累,去吧!莫以我为念,先生也不是医师,陪着我,也不能诊病的,还是快些去看看于先生到底怎么个章程才是正理。”

    说了一连串的话,却又惹起咳来,雪凝带着丫环过来,端了煎好的汤药,看着连忙给张玉捶背轻抚。丁一却看着那汤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青霉素!师妹,你有试过给张玉注射青霉素吗?”丁一终于想了起来。

    因为张玉的咳,让他想起了苏伊士那瘟疫式的满营残兵。

    天然呆摊开手道:“没有啊,师兄你说过这东西不能乱用的,你寄来的书信,倒是有提过,在苏伊士,用青霉素救下许多人的命,但是症状不一样啊,她这又不传染的,我们整天在一起,都没有事啊!”

    “皮试,没过敏就注射!”丁一当即就是支使天然呆去办。

    不得不说,怪不得柳依依这正牌的靖海郡王府郡王妃,却跑去云贵摆弄生意。

    因为在这郡王府里,就是靠着张玉镇着,她便有那个本事,让所有人都服气,围着她转。柳依依在这府里,真没多大意思。说好听是她处理着财政的问题,说实在,就是她无法服众。

    跟现时这样,丁一方才说完,不论雪凝还是天然呆,或是刚才还要上演全武行的丁如玉,立时就忙活起来,指挥亲兵的、召唤奴仆的,大家明显都是真心盼着张玉快点好起来。

    文胖子从边角闪了出来,冲着雪凝行了礼,又给丁如玉作了揖,更是一脸江湖气对天然呆抱了拳,挤到丁一跟前,低声道:“少爷,安全衙门有急报。”然后方才跪下给张玉磕头请安。

    “说。”丁一知道文胖子专门过来禀报,必是不能缓的要事了。

    “宫里派人送信到天津守备处,报了一串数字。”文胖子把那串三十二位的数字低声复述了。丁一却就面色一冷,因为那是万贞儿发来讯号,也就是朱见深已经遭受到明显的死亡威胁!(未完待续。。)

第三章 立储(四)

    张玉听着就勉力地坐直起来,握着丁一的手,对他说道:“先生,迟则生变,动身吧!”

    这绝对是一个正确的意见,因为一旦朱见深出事,很可能以英宗和钱皇后的感情,今后继承大统就是钱皇后的儿子,二元君主立宪制的弊病,就是皇权如果足够强势,很可能就收回议会和内阁的权力,也就是把立宪推翻。

    以朱见深来说,丁一倒是比较有信心,他一旦登基之后,能把立宪事务深化下去,直至转型到议会立宪那样的模式。但换成钱皇后的儿子,就不一定,说不好为了博取士大夫的支持,连南边几个布政使司的土改工作都被推翻,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加上于谦的病,张玉所说的,真的是很正确的选择了。

    “人不可能一生都做正确的事。”丁一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我要看着你好起来,去他妈的国之大事,我先得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我当时在京师,没有按着你布置的黄袍加身戏码弄下去的缘故。”

    “不单他是我的朋友,而且是如果我坐上那椅子,我就得为这个国家负责。”

    “除非大厦将倾,事不得已,否则我绝对不想走到那一步。”

    “我所做的一切事,就是为了防止某天出现大厦将倾,为了让大明有足够的基业,哪怕后面的皇帝和大臣全是败家子,慢慢败上五百年。大明依然还有崛起的资本和可能,最多就是势弱。不会再出现野蛮战胜文明、汉人被奴役的惨事。”

    丁一反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唇边:“但我做得够多了。我现在只想守着你,看着你好起来,就这样。”他亲吻她的手,全然不理会文胖子还有下人、丁如玉的亲兵,以及雪凝、天然呆、丁如玉都在场,一点也不讳忌。

    张玉那病中显得清瘦的容颜上,淌下了泪水,这种赤果果的言语,对于这个年代的女人。带来的是一种很强烈的冲击,并且她知道,他所说的话,正如他所做的事一样,都是发自于内心的。

    便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又如何抵得上,这抛却一切,守在她身边不肯轻离的情谊?

    何况。他是丁一。

    大明的军魂,身负海内人望的丁一。

    他抛却,不是一顶乌纱,不是一份财富。很可能,是整个华夏。

    一旦为了爱妾,而不顾于谦的招召。不理圣旨的命令,被政敌揭穿的话。那么丁一面临的,就是身败名裂。

    她如何能不感动?

    “我要好起来。先生,我的病情有了起色,你就得马上动身北上!”

    丁一点了点头,张玉脸上,便有了几缕活气,那是求生的**。

    不知道是因着丁一的爱意,还是这年代的人没有用过抗生素的缘故,张玉在打了两个剂量的青霉素针剂之后,当天夜里就大见起色,去到第二日,居然已能在丫环的搀扶下,起身到花园散步了。

    于是丁一就不得不离开广州府了,因为杜子腾和杨守随收到文胖子的报告,过来拜见丁一,却也是劝着他速速北上,而张玉更是态度坚决:“先生不是你侬我侬的人,我与先生相知,也不是为了纠缠厮守。悔教夫婿觅封侯的心思,我却从不曾有过。”

    这个时候,刘吉和曹吉祥,为了给丁一留出多点时间,故意还在吕宋又拖延了一阵,丁一也等不及他们的舰队到了,直接从广州府的航海学校这边,调了两条训练用的巡洋舰,又从丁家商行调了十来条补给船,就合着广西号,扬帆北上了。

    京师现时已乱成一团麻,因为朱见深在皇宫之中,出事了。

    如果不是万贞儿小心,将不知是谁摆在案上的银耳汤,找条狗试毒,那么朱见深此时就和那条试毒的狗一样,七窍溢血,呜呼哀哉!不是事体重大,万贞儿也不会吓得马上教人去天津守备处传出那串数字。

    “这事绝对要严查!”钱皇后极为愤怒,因为这碗不知道何时多出来的银耳汤,如果查不出来,那么黄泥糊在裤档,不是屎也是屎了,必定朝廷大臣会觉得是她干的,或是她指使宫人干的,这有区别吗?

    英宗却皱眉道:“这事体颇为麻烦,宫禁之中,难道教刑部官吏入来拿人查问?总归是不合适,先着司礼监这边下去清查吧。”不过司礼监夏时那边,要他指使东厂严刑逼供就没问题,要查出真相?英宗不至于昏庸到这程度,他也知道夏时没这本事的,只不过本身皇城之中,让刑部的人,入宫来查办,总是不合规矩的。

    后世红丸案,又查得出什么?横竖也不过是把崔文升和李可灼问罪罢了。

    钱皇后却就着急起来了,因为不论是不是她做的都好,若是朱见深被毒死,倒还说她占了便宜,现在朱见深没事,她是羊肉没吃着,惹得一身膻啊:“皇帝,让三叔来查啊!三叔当年做县丞时,三言两语就破了案的!”

    若是说起别人,英宗只怕还有诸多顾虑,提起丁一来,他倒是点头道:“如晋若是在京师,倒真是办这案子的人!”这中间有个很矛盾的事,就是要查案,难免要讯问宫人,宫中很多不足为外臣所知的私隐,会不会在审问之中,把宫里的阴私事泄露出去呢?

    所以主持办案的人,不单要皇帝信任,还得有能力。

    “皇帝遣人去教三叔快些入京吧!”钱皇后很有些急切了,因为这两日,京师的风评很不好,隐隐矛头就指向她这边。若是丁一能查出真相来,怎么也能帮她洗脱去这个嫌疑。

    别以为母仪天下就可以不顾不管,就算没推行立宪,大明的臣子喷起来也很凶猛的。

    英宗点了点头,叫了司礼监太监夏时过来,对他道:“差王毅过来。”

    王毅就是那个倒霉蛋太监,不过丁一势大之后,他倒是也发迹了起来,被召过京师任事。

    英宗传了他过来,便对他道:“如晋怕是到了吕宋,你速速坐船南下,与如晋说知京师事态,教他尽快入京!”

    王毅领了中旨,趁着还没下宫钥,带了几个小伙者,便出京去了。

    钱皇后总算舒了一口气:“三叔来办,这案子想来总能水落石出。”

    “皇后说得是,你也不要太担心,这后宫之中,本就由皇后所辖,还是照着规矩来,如晋是有手段的,待得他到来,行凶之人总归无所遁形。”英宗也好言宽慰着钱皇后。

    而内阁之中,李贤也在和诸阁臣、六部尚书商议:“如何是好?教刑部、大理寺入宫查案,怕是不太妥当的,皇帝那边,允与不允,当真是不好说的。何况便是允了,谁去主持此事?”

    查不出来,那就是昏庸无能吧,那也罢了;查出来,只怕比查不出来更难受!

    敢向储君下手的人物,背后的势力哪里会是寻常角色?查将出来,就意味着要与对方身后势力直接角力!

    众人都默不作声时,却听商辂在边上笑道:“诸公也不必太过伤神,皇帝上番因为于少保的病情,下了中旨去召如晋回京,只怕不日就到的,待得如晋到了京师,这事委与如晋去办,想来总是有个交代的。”

    交代,不是真相。

    在座都是朝廷大佬,谁在意真相?重要的是有个交代,以息天下人之议!

    没错,丁一只要肯背下这桩差事,以他的信誉,说出来的交代,便能使各方势力信服不再闹腾。不然此时英国公那一脉,是亲储君的,又掌着京师兵权,和那些勋贵,不知在密谋着什么,钱皇后这一边的勋贵外戚,也隐隐于这两日不住串联,眼看这事平息不下来,只怕京师又要面临一次勋贵的角力,相涉之下,还有军中中下层的大清洗之类,也是难免的;双方所涉的门人官员,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这绝对不是文官系统所愿意见到的事。

    “素庵,你去天津,若是如晋到了,将此事相托,看看他意思如何。”李贤直接派了商辂去天津,因为现时丁一是完全可以不理会这档事的,也只能以兄弟之情来相托了,若换个人去,指不准丁一见都不见,又不是傻瓜,丁一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揽事上身?

    商辂也不推辞,点了点头便辞了出去。

    而东宫之中,万贞儿也是愁眉紧锁,她本就脾气不好,这两日,已有七八个宫人被她打了棍子。她有种直觉,下手的人就是东宫的宫人,不然怎么知道,这时节朱见深好喝银耳汤?要不是那天朱见深说了一句:“是谁这般机巧?这银耳汤倒是送得及时!”使得万贞儿起了警觉之心,方才查出朱见深根本没有传膳,这碗银耳汤不知是谁端上来的,若喝了,那朱见深就玩完了。

    朱见深倒是没有手足无措,他对万贞儿说道:“不要怕,三叔就快到京师了,只待三叔一到,群丑必将现形!”(未完待续。。)

第三章 立储(五)

    王毅大抵是天下最低霉的货了,他是与商辂同时赶到天津守备处的。商辂劝他留在天津营盘之中,等丁一起了水,再一同进京便是。因为不论是设在天津的户部分司,还是天津左卫、天津右卫都好,因为天津港口这一带,事实上就是严重被四海大都督府守备处控制。

    甚至天津卫城之内,也尽布守备处耳目,因为丁一门下弟子厉剑南,也就是十年前在密云前卫的军余肥球,被调到天津守备处之后,他是和朱永一起搞人武工作出身的,所以一到天津,就开始抓后备役。

    几乎让天津左卫、天津右卫不敢置信的是,响应厉剑南的后备役征召令的青壮,真是如潮而涌!让卫所的军官都在骂娘:“操他娘的,这是出役啊!出役的事,不是能躲就躲么?这他娘的怎么跟抢钱一样了?”

    这可不是十年前的广西,大明新军,特别是第一、二、三、四师,可不是以前的军户来的,第二师拱卫京师为天子亲军,就不必说了;第三师在关外也是赫赫威名,退役回来的伤残老兵,别看缺臂膀少腿,把眼一翻,吼一声:“操他妈,你要是鞑子,老子现就送你见阎王!”一般泼皮混混,三五人真不敢近前,那是一身的杀气啊!而且谁真去动了这些退役的伤残老兵,衙门那边就来找事了,不找事不行,一会闹到四海大都督府那边去,派军事调查官下来,要是伤残老兵不占理也罢。若是占理,这地方官算玩完了。

    华夏人。特别是青壮,向来就好个面子。

    这能沾上新军的边。那不是一般有面子的事,问题是这新军不许民间仿制军服,也禁止非新军者,穿戴新军服饰,各地都办了好几起这样的事,全是流徒和苦役,要不然只怕那些青壮都得以穿旧军装为时尚了。

    据说还有大明第七师的营长,出外公干,在济南遇见第四师的连长。结果那连长给这第七师的营长敬礼,对方回礼动作不标准,又问了几句军中行话,应答得不够规范,于是被被认为假冒军人,直接扭送有司,这事闹得蛮大,弄到第七师的参谋长去出面,后军都督府派了个副都督。才把人领出来。现在除了第一、二、三、四师之外,其他六个师的官兵,都基本很少穿着军服外出了。

    去服预备役训练,只要能评上训练标兵。就可以被授予列兵或是上等兵的军衔,自然也就可以穿新军的军常服了。这是什么概念?这比在身上纹虎纹龙强一百倍啊,这是说明:此人在各项训练中。实力强劲名列前茅!

    这是比什么鸟江湖排名都牛逼的事,而且只要一能穿上军服。就意味着,一旦有冲突。只要占理,四海大都督府就会给自己撑腰;进了衙门也不用跪!那本来是秀才这种有功名的人,才有的资格啊!

    “公公不用赶了,天津卫城风吹草动,只管问小厉就知晓。”商辂笑着指着肥球,对王毅这般说道。

    肥球笑着给商辂行了礼:“师伯抬举肥球了,不过欲是先生舰队到来,肥球还不知晓,那倒是失职。”又对王毅说道,“王公公,二师伯说得对,大海茫茫,你便是出海,也不会遇着先生啊,还是在天津候着就是。”

    王毅好不容易得了这天子亲派的使差,那是一心要做出成绩的,怎么劝也听不下:“咱家心意已决,还请守备处派上一条大船,咱家一定要马上出海,去寻靖海郡王才是!圣命在身,刻不容缓!”

    话说到这里,厉剑南和商辂也不好再劝,只好拔了一条中号福船给他,王毅问着船长,听知正是侧风,可以航行,不顾日已西斜,拍出一枚玉佩到那船长手里,又挥手让跟着的几个小伙者抬出一个银箱打开了:“向来只有宫中人敛财的,今日咱家就破个例,只要连夜南下,这里的银子,就给船上大副、水手、其他军兵分了!”

    商辂颇有点不解,为什么要连夜出海?王毅是这般说的:“夜航总要点灯,现时又有千里眼,看着夜灯,便更好找一些!”肥球和商辂都一时失语,这是疯了么?大海是小湖么?别说起雾了,就万里睛空的夜里,地球是有曲率的,拿个千里眼,就能找到不知在哪的舰队灯火?

    但都疯到这地步,哪里劝得听?船长和水手一看银子,都是跑老了船的人,夜里出海也无不可,便来向肥球请示,后者无奈挥了挥手教他们自己决定,要是不介意夜航,就出发吧!能怎么劝?人家王毅的确是有圣意在身的啊!人这么忠心王事,能说啥?

    第二天一早,丁一的广西号,还有广州航海学校两条训练用的巡洋舰,和若干补给船,就到了天津港口。厉剑南见着丁一,便翻身拜倒磕头不提。到了商辂出来迎,丁一抢先长揖及地,口中称道:“一见过二兄!”

    “如晋!”商辂把着丁一的小臂,也颇有些激动。

    述了几句别来之思,商辂就问:“王公公昨日傍晚,驾了条船出海,说要南下寻你,可遇着一同回航?”

    “不曾见着。”丁一也很莫名其妙。

    商辂真是苦笑不已,把事与丁一说了,后者听了也是无语,人倒霉到王毅这份上,也是难能可贵了。

    “这事内阁的意思,是看如晋能不能挺身而出。”商辂对丁一如此说道,却对肥球扫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便对丁一说是守备处还有事体要忙,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先去安排一下,并且广州府两艘训练用的巡洋舰,返航事宜也要安排等等。

    丁一点了点,教肥球自行下去办事,对商辂问道:“二兄何教于我?”

    商辂取了茶水,喝了一口方才道:“大兄处事最公,再说现是首辅,不开口总是不行的,自然是希望如晋为国家社稷着想,把这担子挑上。不过,我与大兄颇为担心,如晋征抚七海,看军报方才定了埃及,又封了以色列国和马木留克两个藩国,又是万里远渡,如若见着于少保病容,只怕悲从中来,不支昏厥过去,却就不能视事,强把这重负安置到如晋身上,只怕于国家、于如晋,都不是妥当的事。”

    换句话说,就是李贤天天喷这个喷那个,皇帝也照喷,总不能到了这关节,就缩卵了吧?

    问题是喷子也分层次,李贤又不是李秉那种不知道进退的死喷子,所以他当然是不好不点丁一的名,不过派商辂过来,就是暗示丁一,这水太深,不要去趟,反正来京师就是应于谦所请,去看于谦之后,就借故病倒,不要掺入这宫中投毒案了。

    这绝对不是个好差事啊!

    丁一如果去办,不管办成什么样,的确他开了口,能息八方之议,但也就意味着,丁一把这事担下,日后如果有人质疑这事的侦查结果,到时只怕就是说不清的了,再说,涉及储君的事,哪有什么好事?

    “投毒只恐不是其目的所在,依愚兄看,这只是个幌子,背后那人,却是要逼如晋出手!三弟,你给太子的援助,着实已是极多了。”商辂看着丁一没有开口,按着丁一的手,低声道,“再涉此案,若是有心人煽动之下,诬太子有唐太宗之英姿,如晋当何自处?”

    丁一闻之,也不禁神色为之一凛。

    唐太宗,天可汗,留芳千古。

    但用在储君身上,却就是大大不妙,玄武门手足相残,把兄弟杀了,再逼得他老爹李渊退位,这样的储君,哪个皇帝愿意接受?

    所以商辂就是考虑到这一层,才会暗示丁一不要再插手了。

    前些年,英宗问丁一立储之事,就是想要废了太子,另立储君。

    结果丁一给他讲了个故事,好悬算是保住了朱见深的储君位子,这会再来查投毒案,查将出来,再为朱见深清理掉一大批敌人,所谓此消彼长,这样之下,朱见深这一系的文武,必定就会愈加势大,若是有人进言,说朱见深有唐太宗英姿,英宗会做如何想?

    丁一无言地点了点头,却是对着商辂苦笑道:“这京师首善之地,直比埃及更为凶险!”

    再怎么朋友都好,老是一味插手人家的家务事,真的也不是太妥当啊,何况这位还是大明的天子!所以丁一也没有倔着硬要去弄,和商辂述了几句,便依着商辂的暗示,带了文胖子领着的警卫,奔京师去了。

    毕竟他入京,就是为着这事,实也无可非议的。

    但还没抵达京师,便有三骑奔来,文胖子领人喊止了,验证了暗号切口无误,取着情报看过,方才回禀丁一:“少爷,只怕仪仗要收起来为好。”这是一封守卫东华门的龙骑卫,送出来的情报,上面只有一句话:

    东宫得悉先生至天津,已请圣命,代天子出城相迎。

    也就是朱见深得了英宗的许可,代表英宗,出来迎接丁一。

    丁一征平七海,定埃及,封以色列,抚马木留克,的确回京当有如此殊荣。

    只是朱见深来迎,若是他开口相求,投毒案一事,丁一就很难推却了。(未完待续。。)

    ps:  明天家乡的老舅有恙要出来广州检查,一早得去南站接站,然后接下来几天估计得奔波于医院,我尽量保持每天一更吧,情况稳定下来就恢复,各位见谅。

第三章 立储(六)

    收了仪仗再化装一下,以丁一在京师各处的能量,足以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而只要丁一到达于谦的的宅子里,就是皇帝也不好意思下旨让丁一入宫奏对的。毕竟这个年代,亲传弟子是要继承衣钵的,自然也是要给老师送终,于谦都看着随时要撒手西去的人,怎么可能在这当口,还不让他们师徒把一些私事交代一下?

    “不,迎上去。”丁一止住了文胖子要让警卫员换装的举动,摇了摇头道,“不需要这么做,我从来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而且,现在,我也可以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不介意和可以不介意,这是两个概念。

    文胖子点头应了,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有些苦涩。

    毕竟在东厂当过颗管事的人,这官场的凶险,文胖子自然是清楚。

    很多时候虽然可以不必介意别人怎么看,但人言可畏啊!何必留给他人一个把柄?

    如果遇着储君,而储君又开口来求丁一,推却不从,传了出来,必定就是说丁一也非正直无私,也是为了自保而不敢任事嘛。士大夫阶层,要抹黑一个人,一顿饭吃八只羊都张口就来的,别说还真有这么个事让他们去发挥。

    朱见深却很高兴,因为丁一来了,在他的心里,下意识地感觉,只要丁一来了,所有的问题,就会得到解决。甚至在城外迎着丁一之际,他直接张嘴就来:“三叔!您回来可就好了!”那是当真如释重负的笑容。

    丁一把着他的小臂,突然发觉。不知道怎么开口去拒绝,甚至朱见深还没提出请求。丁一就已无法拒绝。因为这太子对他有一种感情,亲情。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声三叔,是朱见深发自内心的,绝对不是客套或为了拉近距离的称呼。

    再锋利的刀刃,丁一也不会屈服,但这真挚的亲情,却就让他无法硬起心肠来。

    “有人要害你?”丁一甚至在朱见深还没提起这事时,就主要提出了这个问题。

    倒是朱见深懂事:“三叔,您坐镇在京师里。那些宵小,就不敢妄动了!至于这投毒案,让宫里慢慢去查便是,您还是赶紧去看少保吧!侄儿昨天偷偷溜过去看了,似乎是不太妥当的,三叔还是不要耽搁为好。”

    “好。”丁一拍了拍朱见深的肩膀,点头对他道,“叫丁君玥过来见我。”

    这边迎完丁一,入了京师之后。仪式完毕,太子自然要回宫复命。

    英国公张懋过来给丁一磕了头,却就笑道:“丁君玥家里的公爹和婆婆,只怕要向先生告状了。这恶婆娘,去到哪都不得消停的!”

    丁君玥从倭国回来之后,倒是成亲了。

    张玉给她定下的婆家。直隶的官宦世家,夫婿是上一科的二甲进士。还没有三十,也算是颇有前途的了。丁君玥嫁过去是正妻。张玉身体不好,是柳依依和丁如玉上京来充当娘家人的。靖海郡王府以嫁女的排场操办的,一时也弄得颇为轰动。

    “夫家对她不好?”丁一听着就扬起眉了,他这人向来极护短的,虽说不是亲生女儿,但丁君玥随他打了这么多仗,跟着沙场百战这么多年,和亲女儿的感情也没太大区别,要是让夫家欺负了,丁一却不打算作罢。

    张懋就掩嘴笑了起来,颇有些幸灾乐祸,冲着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道:“天子圣明啊!”

    “噢?皇帝弄出来的事体?”丁一就有些不明白了。

    张懋便择简要的,与丁一述说了:

    因为丁君玥的公爹是吏部的主事,正六品的官职;

    丁君玥别看从小到大跟着丁一四处厮杀打仗,在广西开始,丁一下去总督广西的时节,她就开始挂着武衔的;到了平定广西以后,丁一自然不会亏待自己人,特别是云远草创之际,丁君玥就有了不低的品级。

    到征倭回来,她已授京卫指挥使司指挥同知的身份,正三品。

    张懋对这个倒还是很替丁君玥觉得不平:“说句公道话,这恶婆娘若不是女儿身,以她十载随先生南征北战的功绩,便是到五军都督府里,挂个正二品都督佥事又如何?就算背后腹诽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当面谁敢质疑一个字?这是杀出来的功名,是沙场浴血赚来的荣誉。”

    本来媳妇正三品,公爹正六品,也没什么了,因为文贵武贱嘛。

    不过不知道是英宗故意作怪,还是真的觉得京师治安不好,在丁君玥过门之后,下了一道旨意,给她弄一个实务的差事。

    钦差监察五城兵马司官校办事。

    五城兵马司本来隶属兵部,东南西北中五个兵马司的指挥、副指挥,都是文官来着。

    英宗这旨意是有点不太妥当,五城兵马司该管上峰是兵部,监察是都察院那边的职能。但当时正在推行立宪,士大夫阶层捏着鼻子也就认了,皇帝都愿立宪了,要派个工作小组去监察五城兵马司,士大夫这边让一让步也没什么。

    唯一反对的就是在家养病的兵部尚书于谦。

    丁一倒不意外:“若不反对,却就不是先生的性子了。”

    张懋点头道:“确是如此,老大人是上了折子的,但其时老大人已抱恙,在兵部视事的是马景高,他把当时京城的治安琐事都列成折子,交给老大人批阅,老大人无法,便也只好点头了。”马景高就是马昂了,现时的兵部尚书,他把京师案件弄成节略给于谦,说是五城兵马司不力,派员监察是有必要的,于谦能说什么?

    好了,丁君玥所监察的五城兵马司,指挥就是正六品的文官,丁君玥的公爹也是正六品的主事。于是六部的下级官员便多了个玩笑:“公爹遇着媳妇,是谁先见礼呢?”

    至于丁君玥的丈夫,在翰林院里,更有好恶作剧的,称他是“娶得沙场伟丈夫”之类,那是不胜枚举了。这种情况下,那家里的氛围能和睦到哪里去?

    丁一听着也是失笑,不禁笑道:“若给她加个嘉议大夫的阶官,那不得直接家变?”

    “先生,宫中风波恶,还是照顾老大人要紧。”说话之间不觉已到了于谦宅前,张懋低声向丁一这么说道。

    丁一握着张懋的手,点了点头道:“你和见深都是好孩子。你且留下,我有些事要跟你交代。”入得内去,于谦却是服了药,已睡了过去,丁一示意不要去吵醒老人,自行出来院子里休息。

    文胖子不用丁一吩咐,安置了警卫,他现时也是霸道了,直接把警卫派到了巷口去。

    不过也亏得如此安排下去,丁一入去看了于谦,出来院子里和于冕述话之际,警卫已在巷口拦下了十数拔人,都是打着探望于谦的名义,想来丁一面前露个脸的。

    丁君玥来得很快,带了一个班的护卫,看着就是从军中提拔出来袍泽,行动举止尽新军的气息,见看丁一,敬了礼,那些护卫便很自然地补充到丁一的警卫人员之中去。

    “父亲。”丁君玥看着护卫散开,却就情难自禁,扑到丁一怀里痛哭起来。

    她有许多的委屈,有无能诉说的苦衷,任她在沙场上刚毅如铁,见着丁一,那许多的愁苦,便一古脑涌了出来。

    “谁教你日子过得不痛快,我教他日子不用过下去。”丁一抚着丁君玥的秀发,对她安慰道,“不要怕,我给你作主,你有什么委屈,只管对我说就是!”这人本就极度护短,何况当面看着义女哭成泪人?

    不过丁君玥倒是收拾了泪水,笑着摇头道:“不是,便是许久不见父亲,太过思念罢了。”

    丁一问起她在夫家的生活,丁君玥也自然是择着好的来说,倒是让丁一松了一口气,她过得好,自然便也教他放心,于是就话归正题:“你把投毒案的事担起来,只管放手去办,不过别屈打成招,要办得有理有据才行。可明白?”

    “是,孩儿明白。”

    这边正说着话,于冕就过来说是于谦醒了,教丁一入内去。

    张懋却就对丁君玥说道:“你这恶婆娘,煞会作怪,平日寻我喝酒,许多的抱怨,见着先生,倒就一切皆好!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小时候也没见你这般的两面三刀!”

    丁君玥的脸上,有凄然的笑容,但很快她就抹去了泪水:“我与先生说什么?说四娘容不下我么?担心着义女变成小妾,赶紧把我嫁出来?无凭无据的,有什么好说?再说父亲才过而立,刚看着,都有几根白发了,着实不忍他再替我操心!”顿了顿,又笑道,“夫婿对我还是极好的,只是公爹有点怕见我,每回去请安,磕了头便教退下。”说着她便又笑了起来。

    张懋摸了摸鼻子,也只能苦笑了。

    她口中的四娘,就是张玉,那是他的姐姐,他又能说什么?丁君玥虽然长大之后,并没有企图从义女变成小妾,但张懋却很理解,出身世家的张玉,对此却是不得不防啊!

    这时房里醒来的于谦,看着左右无人,却低声对丁一说道:“投毒案,不要查。”

    “这幕后主脑揪出来,只怕到时如晋你不知如何自处。”(未完待续。。)

    ps:  刚回到家,快累散架了,还是惦记着先上来更一章,才能安心洗澡歇着去。

第三章 立储(七)

    这时天色已昏,于谦待已又是极薄的,一豆油灯,先生卧于床,弟子立于旁,颇有几分抛却俗世繁华的洒脱。听着于谦的话,丁一并没有马上接腔,而是想了半晌才开口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能祸福趋避之?”

    于谦听着长叹了一声,苦笑道:“痴儿,汝直要为师把话说透么?或是利于国家,又何必教汝罢手?东宫颇有隐忍之能,然观其行之微末,有视天下公器为私之意,他日得登大宝,或非华夏之福哉!”

    听着这话,丁一却是不由得心头一震。

    因为原本的历史上,于谦没有活到现在。而丁一有一点是记得清楚的,就是传奉官,传奉官的确就是朱见深搞起来的。在朱见深之前,不通过国家的科举考试,是不可能做官的,没有中进士,一般的举人,也只能任佐贰官而不是首领官。

    但的确朱见深登基之后,就搞出不识字的文官,不会射箭的武将。

    这就是传奉官,不经过科举考核,不经吏部,不经选拔、廷推和部议等选官过程,因为皇帝个人喜好,由皇帝直接任命的官员。不单单是把天下公器的官职,变成了人主私器,而且更恐怖的是,后宫妃子、太监,就可以卖官弄钱啊!而这样当上官的人,他们又有什么水平能视事治民呢?

    不过让丁一震惊的是,于谦尽管在病中,依然一言便切中了要害,很精确地预见了将可能出现的问题。而似乎于谦觉得时日无多了。说话也少了许多的婉转,似乎要把自己揣摸透了东西。一古脑地交给丁一:“投毒案?呵呵,如晋可有去卖古董的行当游玩过?那些摆着地摊。专把破瓦劣瓷摆在行人脚前,若是撞破了,便索要高价赔偿的,可听说过么?”

    丁一听着,自然是明白于谦的意思,这就是碰瓷嘛。

    “若是更险恶一些,生意不好,或要陷害同行的,就雇了人过去。一脚把自个的东西踢破,挤入人潮去了,摊主再起来,痛骂是同行找人来砸他生意的,如晋可有见过?”于谦卧在床上,声音很微弱,但说起的事,却是教人惊心。

    “先生是说,见深自家弄出来的事件?”丁一听着马上就反应过来。

    “如晋以前不是常说。‘谁得利,谁是主谋’么?合上此事,恰是应景。”

    丁一就沉默了,然后于谦又咳了起来。他本身就有哮喘的人,加上病,能说这么几句话。真的不容易了,好不容易稍为平息下来。于谦反握着丁一的手,边咳边说道:“如晋、如晋。汝托人来说,想接我去海外,去海外,为师、为师这身体,着实是不堪了啊!咳咳咳!”

    “汝于海外不易,若、若能成行,老夫是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以教化……”后面就咳到说不下去了,于谦的儿子在外面呆不下,连忙也顾不得规矩,跑进来看于谦情况怎么样。

    谁知道于谦稍好了些,就骂儿子:“为何如此孟浪?为父与如晋所商,乃是军国之事,是汝该听闻的么?”吓得于冕连忙磕了头,又退了出去,于谦大抵就是这性子了,想想皇帝赐的东西,不用,扔一房子里锁着,逢年过节打开看看,他是很讲规矩的。

    丁一看着,眼眶颇有些发红了,于谦这人不是圣人,他不是无所求,他也在意身后名,他也有刚愎自用的问题,他也有好权的问题等等,但一个人到了这地步,还有骂儿子说不应冲进来,听不该听的事,这职业操守真是没话说了。

    “于冕非能任事之材,如晋切莫因着老夫的缘故,放置其于官位,到时成了庸官,以汝这性子,又是护短,怕是又生出事来!”于谦也算是宦海浮沉这么多年,真把人心都揣摩透了,直接就警告丁一,不要给于冕当官了。

    “先生,学生在苏伊士时,曾用青霉素治好瘟疫,以为这抗菌药,治病上是有奇效的,但不知道有什么副作用没有,若是先生不介意,不如教学生一试?”丁一是真被这老先生感动了,提出了这么个方案。

    于谦对于生死看得很洒脱,历史上被冤杀,都不肯求饶而是自辨什么的,听着笑道:“只管用便是!咳咳咳……”却又是昏天地暗地咳了起来,又惹了痰,咳又咳不出来,便连咳嗽也没有什么气力了,那脸上的潮红,看着真的随时就要撒手而去的感觉。

    “医务兵!”丁一走到房门口大声地呼喊,又叫了于冕过去,“师兄入去侍候着吧。”

    青霉素自然不可能包治百医,问题是丁一现在也就只有这能耐了。

    工业体系都没能完整建立起来,别说现代医学体系了。

    所谓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怕也就是这样。

    于谦精神很差,咳了半天,也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医务兵给他注射了两个剂量的青霉素,又在于冕的侍候下,喝了点药,也就睡过去了。

    丁一在院里子坐定,早就有炊事班借了于家的灶台,做好的饭菜热着,便端了上来。

    “都吃饭。”丁一用筷子指着张懋和丁君玥一圈,又对于冕道,“把嫂子她们也请出来,不要讲究了,一块吃就是。”这年头一般女人不上桌的,不过在丁一这里,却是很不耐烦这种陋习。

    于是,这小院子里,就有出现了一群人坐着马扎,围着几张拼起来矮桌,埋头吃饭的境况。其中有大明的靖海郡王,英国公、包括被朝廷封了金枪侯的丁君玥,以及于家的老小,倒是于冕的小孩,觉得这样吃饭很好玩,那眼睛瞄来瞄去,煞是可爱。

    张懋这人从小就好色,饮食更是精细,不过跟着丁一这么长时间,又受英宗之命,整顿在京的部队,所以在丁一面前,吃起这军旅色彩浓烈的饭菜,倒也不至于有什么问题;丁君玥更不用说,原就是从这行伍出身的人。

    不过跟在张懋身边的那个比他稍为年轻一点的青年,就有些皱眉,觉得颇为难受了。

    并非说这饭菜不好,而是行伍的做法,虽说有鱼有肉,但总显得粗放一些,比起跟在张懋身边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饮食相较,当真就很难接受。

    “初九,你当年还挂过第二师师长的头衔呢,这饭菜吃不下?”丁一看着就不太高兴了,冲着那青年人说道,“明天中午之前,你就去天津守备处,找你厉剑南师叔报告。”

    这青年人就是当初容县钱知县的儿子,后来拜了张懋为师的钱初九。

    听着丁一的话,他也只能哭丧着脸应道:“是,只是师祖明鉴,咱家太师祖有恙,弟子心如火焚,可若等太师祖痊愈,弟子再去天津听厉师叔教诲?”他这就是不想去,寄望丁一到时事忙,把这事忘记了。

    “太师祖?”丁一听着很带江湖味道的称谓,不禁哑然失笑,向张懋说道,“这孩子你是怎么教的?”

    “这厮就是这不长进的货,先生若真教他去天津,只怕得脱层皮。”张懋笑着说道,钱初九也算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虽说名为师徒,也可以说是发小了,厉剑南那边什么手段,张懋是很清楚的,颇有些舍不得让钱初九去受那苦头。

    丁一却板着脸说道:“你还有脸说?误人子弟!初九,若是明天中午还没去报到,军法从事。对了,去到天津,把枪枝弹药上缴到你厉师叔那边,自觉一点。”他倒不是故意拿着长辈的架子,而是钱初九在京师已成一霸,闯出的祸事着实不小的,据说曾和某个右佥都御史的轿子当头遇着,这厮就是不让路,还指使下人,亮出左轮,吓得那右佥都御史给他让道。然后勾搭大闺女小媳妇,去青楼跟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更是家常便饭。

    朝廷里的中下层官员,深受其害,别说找英国公投诉了,中下层官员,要进英国公府,得排好久的队吧?进去说啥?说是求见英国公是为了投诉他徒弟?于是这些士大夫干避绕过张懋,至少有十几封信送到广州府那边了,找丁一投诉去了。

    丁一再护短,也不可能看着这钱初九生生养成一个纨绔子弟啊。

    钱初九那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师祖啊,弟子不会骑马,这明日中午,如何赶到天津啊!”

    这下张懋不等丁一开口,一巴掌就往钱初九后脑勺扇了上去:“混帐!不会骑马就走过去!还不快滚!”因为他知道,要是让钱初九说下去,听着骑马也不会,诗文也不会,治理地方的方略更是不晓得,射击等军队科目,那是全捉瞎的,只怕不单钱初要受罪 ,自己也少不了被训斥的。

    钱初九倒还算机灵,反应过来给丁一磕了头:“是、是!弟子现在就出发!”

    不过钱初九匆匆出门时,却就撞着一人,脑门磕在一起,好清脆的声响。

    只是那人却没有跟钱初九一样抱头蹲地上,而是快步入内来,给丁一磕头见礼:“先生!”

    来的却是刘吉,一脸的忧色重重。

    丁一心头闪过一丝不祥来,站了起身问道:“老曹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他留在广州府,主持诸般事务了。”刘吉的回答,很是苦涩。

    有什么事,要曹吉祥留在广州府主持?(未完待续。。)

第三章 立储(八)

    因为是其他人拿不准主意的事,所以本想到广州府与丁一会合的曹吉祥,不得不留下在广州府,去主持这件事。刘吉掏出一份信笺,默然无语,双手举着递给了丁一,虽没开口,眼角已然泛红。

    丁一有点犹豫,伸出了手又僵住,愣了半晌才接过那信。

    入眼就是张玉那笔娟秀的字,信笺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丁一在推行白话文,张玉是身体力行,所以句子很简白:“那厥歌我很是喜欢,于诗词上的才情,我是贫乏的,万幸与先生相知,由先生信手写来,听丫环唱来,尽是我的心意。我眼看要走了,先生远赴直隶,这撒手瞬间的不雅之态,便匪留于先生心中,这于我来说,便是绝好的事,此生无憾。”

    她说的歌,是丁一上京时,凭着记忆写下的一首《选择》,她很喜欢里面那一句“这是我们的选择。”尽管直白,但配上曲韵,却有说不尽的情意。

    “张玉走了?”丁一强按着心中悲痛,向着刘吉问道,“不是打了青霉素之后,便已见着好起来了么?”他说着,拈着那张信笺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那是一种无法自控的表示。

    张懋和丁君玥都吓得不行了,连忙过来搀着丁一,因为沙场之上,以步对骑也好,十倍强敌也好,甚至率着数百弟子,就从猫儿庄十万瓦剌铁骑之中接出英宗也好,丁一的手从来不会颤抖,手抖了。怎么握得稳枪?怎么把得住刀?

    文胖子也吓到了,不论是朝鲜、倭国、埃及。成千上万条人命,丁一也可以冷静地权衡利弊。稳定地下达命令,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般失控的情绪,在文胖子的心目之中,丁一是永远也不会慌乱的。

    “医务兵!医务兵!”文胖子大声地叫喊道,又对身边警卫道,“去寻御医来!不来就绑了过来!”御医平素自然是住在宫外的,以天地会在京师的实力,若连彼等住在何处也搞不清?那是不可能的事。

    “是,四师母走了。”刘吉说着。便垂下泪,他是发自内心的悲伤,好不容易和曹吉祥,搭上了张玉这条线,原本以为有张玉照拂着,也算有了同盟,谁知她却这般就去了!刘吉和曹吉祥、万安,与丁如玉的关系是不见得有多好;对于柳依依,他们下意识地看不起。因为她是商贾出身啊!张玉就这么撒手去了,如何教他不悲从中来?

    丁一听着,闷哼一声,却就当场昏厥了过去。

    还好丁君玥和张懋扶着他。连叫着警卫过来帮手,于冕也跑过来,指点着教人把丁一抬起厢房里去。两个医务兵本来正在吃饭。奔过来有一人唇边还带着饭粒,但这关节谁也无心去理会这滑稽了。只是催着他:“赶紧给先生看看!”

    御医倒是不用绑,听着丁容城气急攻心。不是太妥,两个被丁一警卫员寻上门去的御医,轿子都没坐,叫了徒弟下人,提着药箱,就随警卫员骑了马过来了。

    这边医务兵刚用听诊器听了一下心跳,两个御医就入内来了。

    于是两名御医、两个医务兵,有人掐人中,有人取了银针出来,有人在准备做人工呼吸,却是一个医务兵老道些,把手垫在丁一心口,然后擂了两拳,这简易的心脏起搏急救术,却就起了效用。

    丁一还没起身,一口血痰就喷了出来。

    “见谅。”丁一对着御医和医务兵这么说道:”我没事了,先让我静一静。”

    这是一个许多人无眠的夜晚。

    丁一倒是没有嚎啕大哭,吐了那口血痰之,其他人就很难从丁一身上,找到悲伤的痕迹。

    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其他的言行举止,都无异样、

    甚至丁一自己坐了大约十几分钟之后,还出来到院子里,让丁君玥派亲兵去把她的丈夫叫过来,因为丁一想看一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丁君玥的丈夫倒是眉清目秀,举止有礼,见着丁一对他来说,无疑是件很激动的事。

    “什么殿下?”脸色有些苍白的丁一,微笑着纠正了丁君玥丈夫的称谓。

    直到对方醒悟过来,改口:“小婿磕见泰山大人!”丁一方才点头教他起身坐着。

    说了一阵子话,又教刘吉这边赏了不少东西,便教丁君玥夫妇先归家去,明日再去向英宗讨那差事,追查投毒案。

    安置了一众相关人等,又去看了一回于谦,丁一才回到厢房憩息,方自坐定,一口血便喷了出来,刘吉吓得就要去叫医务兵,文胖子更要已向外奔,却被丁一扯了回来,又扬手止住他们,示意不要声张。

    又吐了一口血,丁一苦笑着道:“无碍的,不用太担心,都去憩着吧,胖子把岗哨安置好。”又对边上两眼通红,脸有泪迹的张懋说道,“扪心自问,我并不愧对国家、百姓,却是很不起她。”

    张懋听着,泪水便止不住涌出,他与这姐姐感情是极为不错的,想不到就这么去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先前报信说张玉身体不好时,张懋正在整肃京师驻军,根本也不可能抽身去看,现时倒是上了轨道,但等到他南下广州,早也入土为安了,这年代又没有冷冻的技术,要不然,曹吉祥也不用留在广州府,去操办丧事了。

    “回府去吧,想开些,她不希望把最后的容颜,留在我们这些她在意和关心的人心里,始究还是女人啊!就遂她的意吧。”丁一凄然地笑道。不过张懋倒没有回府,尽管悲伤,尽管亲人逝去的不舍,但他远没有丁一这么严重的悲痛。

    服侍了丁一躺下,刘吉便把他所了解的事情,一一向丁一汇报了:“二师母那边,听说是把从罂*粟里,把先生列出的止痛剂提炼了出来,不过还没有做临床试验。那日注射了青霉素,并不见好,趁着先生起身更衣,四师母便恳着二师母,给她打上一针,故之看上去是有所好转,事实上先生还没上船,四师母的病情便又反复……到了弟子与曹公第二日到广州时,却是时光返照,还与弟子、曹公说了几句话。”

    “弟子原是舰队要做补给,还有从埃及运回的物件,想向四师母禀告的,四师母笑道‘不听了,若是着急,与你五师母说吧。’又问’曹公在宫中,是办过白事的吧?善。祐之北上去吧,把这信笺交与先生;曹公,我身后之事,就相托于汝了’。然后笑逝。”

    丁一听着,又垂下泪来:“万幸有她在,万幸有她相知,我方自得以驰骋七海!她这一生,倒是处处操持得齐整,便是撒手而去,也把家里的事都安排妥当……”说着泣不成声,铁打的汉子,终归是有心里柔软的所在。

    去到第二日,宫里也听知了,英宗派了夏时过来,在门口便称不具圣命,不是钦差。

    入得内去对丁一道:“圣上听着三爷呕血,却就要出宫来,皇后劝了也是不听,说是不备车驾,微服出行也要来探望的。但有贵妃劝说,虽然相交知心,但总归是九五之尊,一旦圣驾亲临,于三爷是不好的,圣上只好作罢,教奴婢前来探望。”

    这年代似乎有种潜规则,就是臣子病了,要是皇帝来看,或是派遣天使,那皇帝走后,这臣子不死也得死了。这就是夏时入门之际,主动说明不具圣命不是钦差的缘故。

    但丁一开口,却压根没去接话茬,反而说起毫不相干的投毒案来。

    “丁君玥是狙击手的出身,是我在大明所见到的,最好的、最有天赋的狙击手,不要怀疑,单从天赋而言,比我更强。”丁一躺在病床上,对着夏时这么说道,他似乎从不讳言弟子比他更有本事,“她不但有过人的直觉,而且对于分析和判断来说,也很有水平。”

    “数年以前,于罪案堪查,丁君玥也曾学习过我写的笔记,对答之余,颇有所得。”

    “若是圣上要查投毒案,便以我挂名,教君玥去办差好了。”

    “公公可记得清楚?”

    夏时连忙将丁一的话又复述了一番,丁一点了点头,挥手教他速回宫禀报。

    之所以丁一要挂名,是担心这投毒案,真如于谦所说,牵扯出许多的问题,那么他挡在前头,怎么也能为丁君玥遮风挡雨。

    丁一又教其他人退下,只留下张懋:“君玥去查这案子,是必定能查得出来,你老实跟我说,这事你有没有参与其中?有,或没有,不要说废话。”

    “没有。”

    “很好,你去叫万贞儿过来见我。”

    万贞儿虽在深宫之中,但天地会、忠义社的耳目,发展到此时,当真传个信不是什么难事。她很快就化装成采买的宫人出宫,看着丁一这模样,却就扑在丁一身上哭了起来。

    “你可有参与其中?”丁一教她起身,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未完待续。。)

    ps:  跑医院实在是太累了,身心皆疲,幸好表哥明天或后天出来接替我,到时候就可以试着恢复正常更新。

第三章 立储(九)

    “何事参与其中?”万贞儿有点摸不着头脑。

    丁一示意张懋说与她知,指的就是投毒案这件事,并告诉她这事已教丁君玥去查,如果万贞儿在其中有参与的话,这时就应该说出来,以免到了最后,无法收手。丁一此时的气息,比起于谦,似乎好不了多少:“你叫得我一句先生,我总要护着你的,你老实答我便是。”

    “贞儿不曾参与,可对天发誓!”

    丁一看着她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至少从肢体语言上,是看不出她有说谎的迹象。

    然后丁一只觉万事已安排停当,心头一松,那悲痛袭来,却就昏厥了过去。

    他病倒了,是真病,病得比十年前被二百刺客伏击,披创无数时更惨。那时候只是失血过多的虚弱,一恢复过来,马上还能处理各种事务,现在是真的病得一天比一天重,去到第三天,连续打了几天青霉素的于谦,都已经能起身了,丁一却是病到气若游丝。

    京师生出了许多的传闻,特别是于谦现身奉天殿和兵部,更是无形增加了某种传言可信度:“至孝不过丁容城啊!这是用大神通,用自己的寿元给大司马续命啊!”这年代讲究孝字为先的,这么一炒作,京师都沸腾起来。

    也有人不信,去问给于谦看过病的御医,御医事先是得了刘吉等人的吩咐,不允许他们胡说八道,所以问对他人,也只能说出一句:“于少保的病。我等是束手无策,殿下怎么在阎王手里硬把于少保抢回来。着实不是我等能说清楚啊!”

    好了,于是又有新版本的流言。说是丁一为了替于谦续命,下到九幽地狱,抢了阎罗和判官的先死簿,硬给于谦改了二十年的寿元!因为这地府阴气重,所以丁一才被伤了根本大病云云。

    有人说太过虚玄,又有好事者笑道:“汝晓得什么?不闻殿下早年,就曾有诗曰:‘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么?这些年殉国的忠烈,丁容城入得地府。大旗一立,岂不纷纷前来参拜么?就是阎罗又如何?”

    丁一没有想到,他悲悼亡妻的伤痛,却不知不觉中,把名气又炒了一把。

    不过很快英国公府派去南下的仆人管事,就让京师知道了张玉的亡去。

    于是曲风就再变了,丁一又成了青楼女校书们弹奏评唱之中的痴情种子,深闺少女的梦中人,有俚歌还唱着什么“尾生何足道。仲卿何足贵?看取容城憔悴,相如应有愧!”

    尾生就是指那个约会时,女子不来,水涨不肯离去。抱柱而死的;仲卿是指《孔雀东南飞》里的焦仲卿,其母不喜其妻刘兰芝,夫妻殉情的;至于相如。自然是说让卓文君作出《白头吟》的司马相如了。

    又说是“宁弃埃及河山,换得容城一滴相思泪”之类的词句传唱。说是莫蕾娜得了埃及女王又如何?始终还是不如张玉在丁一心中的位置啊。若叫莫蕾娜听着,只怕除了冷笑没有更多的表情。人与人是不同,她可不觉得一国之尊的位置,有什么相思泪能比拟的。

    于谦不胜头痛,因为京师之中有不少女郎,籍故在他宅前巷子流连倒也罢了,自有丁一的警卫阻拒;让他无奈的是,他去上朝,下了朝来,轿夫、老仆那边,堆着许多的糕点、蔬果,若说官吏的贿赂,那老先生还可以严辞训斥,不是,都是不怎么值钱的,人家要去看丁一,不得其门而入,结果就托到于少保这里来,于少保自然也不好见,于是便趁他上朝,到轿子停放的地方,放下东西就走了,当真教他哭笑不得。

    但他又不忍心去劝丁一,于谦丧妻之后,就没再续弦了,本身也是专情之人,是能理解丁一的伤怀的。

    其实除了用情至深之外,丁某人本身的战场创伤后遗症,在这其中,只怕也有着不少的推波助澜的作用——本就精神有问题,又被这么一刺激,于是乎发作起来,就成了这般模样,或者是个比较说得过去的逻辑。

    直到柳依依从云贵听着丁一回华夏,直接赶到京师,丁一已足足病了半个月,柳依依见着时,已真的病得脱形了。

    柳依依看了丁一,强颜欢笑侍候着丁一喝了稀粥,出得房来却便放声哭了起来:“如今方知,夫君心中,妾身竟无立锥之地。”她觉得丁一心中只有张玉,所以后者一逝,丁一方才会这样的悲切。

    因为英宗和太子,都不方便来探望,万贞儿告了假,这些天便一直守在丁一身边,这时看着却便安慰起柳依依来:“师母莫要太过悲伤……”

    话没说完,柳依依此时心情不好,却就截住了她的话头:“行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万贞儿可不是丁君玥对丁一的那种心思,柳依依可是早就看得通透了,若是平时倒也罢了,这当口,却如何有心思去掩遮?但万贞儿听着也不恼,居然点头认了:“弟子虽不是什么好东西,总归不入先生的眼,若是做得过了,惹起先生不喜,怕连这师徒的名份都存不住!可恨的那个贱人!生生把先生的心,整个儿剜了去!死便死了去,还要来害人!”

    于是同仇敌忾,柳依依倒是立时对万贞儿生出了好感,两人聚在一起,有了许多的共同话题。很快就有了共识:“却要把那个女人,从先生心里抹去才是道理!”万贞儿是这么提议的,“不若给先生纳妾冲喜!”

    柳依依摇了摇头,丁一的性子她是知晓的,怎么可能同意这样的事?

    不过刘吉在边上听着,再凑了上来:“禀师母,弟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妾身分寸已乱,还请祐之教我!”商贾人家长大的柳依依,对刘吉这进士出身的弟子,还是很客气,至少比万贞儿客气一百倍。

    刘吉低声道:“弟子有三策,其一,师母入内,问先生置正妻所地?欲铸六尺之孤乎?”因为广州府还有丁见堃这个小孩,如果丁一死了,那么就成失去父亲的孩子,就是所谓六尺之孤。

    “其二,置养浩先生、思公于何地?”在埃及的许彬,在休达的杨善,都是奉了丁一的命令,自然还有那些外派军士,丁一就么下去,这些人跟随丁一理念,而远渡重洋的人,怎么交代?

    “其三,纳妾一事,也不是不能为之!”

    前面两项,万贞儿因着资质天赋,真的听不太懂,说到纳妾,她就来了精神,一把扯着刘吉:“师兄,怎么帮先生纳妾?还请师兄速速道来!依着我看,那贱人死后不得安生,一定是那魂魄还来骚扰先生,只要能冲了喜,应就无事!”

    刘吉却就不说,只说若是柳依依真要付诸行动,他自然有办法。

    柳依依拭了泪道:“便依祐之所言一试!”

    事实上,奸臣的本事,就是揣摩主上心思,不得不说,刘吉这一手很高明。

    没有说到许彬、杨善那节,也没有提到六尺之孤上面,柳依依只入得去问道:“夫君欲置妾身于何地?当年妾身寻到金鱼胡同去,却是见着夫君欢喜,未曾料着今日矣!”

    丁一便已下意识反手握住了柳依依的手,终于从混混沌沌中回过神来:“是我不好,待你太薄,对不起,对不起!珍惜眼前人啊!却恨从前不晓得,这才是世间至理!”

    却就是执手相看泪眼了,柳依依抱着丁一痛哭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依依所说这话,很简单,简直可以说,是没有什么艺术性的。

    但于这个年代,若非是刘吉提醒,柳依依绝对不敢提的。因为自唐代开始,不单“妒,为其乱家也”就是七出之一;“口多言,为其离亲也”也同样是七出之一。以丁一现时的权势,以柳依依的性子,如何敢说这等话出来?

    丁一有了生机,慢慢调养着,倒就渐渐见好起来,本就是精神上的疾病,倒不是身体机能上的问题。过了五六日,渐渐也能起床了,只是依然精神不振,不太能视事,丁君玥得了旨意,钦差办案,来与丁一报告案情进度,丁一听了前面忘了后面,他自己也有发觉,不得不取了铅笔,边听边记着其中不明白的地方,以方便丁君玥说完以后,再加询问。与平时相比,实在仍是不堪。

    “要是展之或是维贞在这里就好了。”丁一长叹了一声,杜子腾和杨守随,是他可以分心总两广、云远三地交付的弟子,如这两人在此,倒就不用他忧心,“世昌、循吉又离得远,唉!”万安和王越,当然也可以托之以事的。

    这时却听门外有人笑道:“先生,弟子便这般不堪么?”

    丁一听着声音,难得地展颜笑道:“你这孬货,来得正好!君玥,与他相商便是,为父偷得半日闲!”

    来的却是镇守关外草原的陈三,英宗前些日子看着丁一这模样,极为不忍,杜子腾和杨守随那边,他知道不能轻动,便下旨去关外,让陈三酌情入京师来。那么大一片草原,陈三当然不可能说走就走,直到今日,方才赶到。

    “额赫,这便是满都海的怒忽热?一点也不强壮啊!”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陈三魁梧的身后响了起来。(未完待续。。)

    ps:  抱歉,今天回家太晚了,更新也晚些,后天应该就可以恢复正常更新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28/ 第一时间欣赏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作者:荆洚晓所写的《重启大明》为转载作品,重启大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启大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启大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启大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启大明介绍:
同历国难、同行军伍、同为囚友、同受膻腥之苦——如此君臣谁可离间?忠勇丁一长在帝心;厄难处,英雄只手擎天,重启帝国篇章; 征平南北、纵横四海、降税除役、解生民之倒悬——千古良相万姓传诵!腹黑丁一汗青重墨。得志时,大明日月旗扬,汉人热血烧燃!重启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启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启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