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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洚晓     重启大明txt下载     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新君(五)

    按着朝廷诸部阁大臣看来,自明太祖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以后,对于皇帝这份工作来说,朱见深应该算是比较勤勉的从业人员了。在推行了君主立宪和存在丁一这个顾命大臣的情况,朱见深的勤勉可不是明末崇祯式的勤勉,李贤看着不爽,英宗在位都照喷,更别说是朱见深了,诸部尚书在首辅的带领下,哪有什么怯意?不必单说明朝了,封建朝廷的禀性基本就这样了,一旦某种风光形成之后,大家就习惯紧跟潮流。

    朱见深登基两个月,已发展成每到廷议之际,大臣疯狂轮喷皇帝的。

    照着这么下去,只怕以后大臣在路上遇见了,打招呼就得是“今日可曾言谏?”

    大约跟问吃了饭没有一样。

    而且朱见深不开口还不成,丁一往往发现朱见深有怯意了,就会出班启奏:“华夏所行二元君主立宪,则君主亦当有所为,若皇帝不堪此苦,不若推行议会立宪,以使皇帝得逍遥乎?”

    就是朱见深要是不说话,那不如别说了,当个吉祥物,完全把立法权交给议会好了。

    朱见深再怎么样也不能点头啊,于是只好搜肠刮肚地提出自己见解,然后又被一众大臣狂喷辩驳。

    相权,在这年代,开始疯狂地挤压皇权了。

    而且下朝之后,朱见深这皇帝还要做功课。

    “此是万安、刘铁所呈军报。”丁一把从天津带来的军报,放在乾清宫里皇帝的案头上,对朱见深道。“皇帝看见,试析真伪。再拟个章程出来。”然后丁某人自己教曹吉祥把要批审的文件放在边上,就一边充当监考老师。一边审阅四海大都督府那些陈三不敢拿主意的文件了。

    朱见深也不傻,从小他都知道扯丁一名头当大旗了,当下便笑道:“三叔,容我请首辅、阁臣共议之。”首辅李贤虽然说英宗在位时,实则上已是总理大臣的职能,但从名义上,内阁就是皇帝的秘书班子,朱见深要他们来共议,并没有错。

    “若是如此。还不如推行议会立宪,皇帝也不用被束缚在皇城之中,无论是美洲还是埃及,只要把安全问题弄好了,皇帝想去哪玩都成。”丁一头也不抬地翻阅着文件,却是对朱见深这么说道。

    于是朱见深无可奈何,只好老老实实做题,但做了半天,他真的没什么头绪。但向丁一说道:“三叔,我实在是乏了!”

    不做?不做也是可以的,丁一只是提议,皇帝要是太懒。不如搞议会立宪,并不是说朱见深懒就要搞议会立宪,所以朱见深有拒绝做题的权利。不过丁一的应对就是:“臣也乏了,请赐归藩。”

    就是要回两广。要出海去,不管大明这摊事了。

    皇帝都要怠工了。丁一闲得蛋疼么?还管这摊事?不说别的,华夏的铁路,真的从天津到京师这么一节,都是教人头痛无比的,别说从两广到京师,翻山涉水的,高架?不好意思,现时工业基础,架不起;隧道?同样是不好意思的,工业基础依旧是无法保证牢固程度,一会塌方算谁的?

    要是去美洲搞倒是方便许多,平原地带多啊。

    所以皇帝敢怠工,丁某人还真心就敢不管了。

    于是朱见深只能勤勉了。

    钱皇后这几个月里倒是安份了许多,不过今日却派身边女官来寻丁一:“太后娘娘教奴婢来问,日后殿下长成也要就藩,到时如何治理藩属,还请靖海郡王拿个章程。”这就是以进为退了,她为她的儿子谋求出路。

    丁一是听得明白钱太后的意思,便抚着短须笑道:“责成李东阳教授就是。”

    那女官退下,朱见深倒是很感动,李东阳在靖海郡王这一系之中,已然是处于被排挤的地位,丁一这么安排,自然就是绝了钱太后想让她的儿子问鼎龙椅的心思。

    不要忘记,英宗临终时,是让丁一辅佐朱见深,如果朱见深不行,丁一可以自行监国的。

    也就是说丁一称帝,那必然从法理上来说就不妥,但如若行废立之事,是有合法性的。

    现在丁一这么做,就是完全站在朱见深这一边了。

    “皇帝好生揣摩军报,臣终归不能长久待在华夏的。”丁一看朱见深一脸的激动,板着脸训斥了一句,“若不能从下面递上来的奏折、军报里,看出真实的情况,皇帝就成傀儡,任下面臣工摆布,担尽世间骂名!”

    这简直就是骂孩子的骂法了,丁某人于这方面,不论是英宗朝还是景泰朝,向来极不讲究,何况是现在的成化朝。奈何朱见深被他骂着还觉亲切,这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局面。

    也许是这几个月被丁一监督着,有了些长进,也许是太后派来的女官,让朱见深感觉到了危机感,今日这份考题,倒是做得极快:“我以为……”

    “称‘朕’,要做这种方略大计,拿出皇帝的气派来。”丁一打断了朱见深的话。

    事实上,平素皇帝也是很多时候自称“我”的,这在原本历史上哈铭所记载的《正统临戎录》里,就可以发现这一点。但丁一感觉朱见深可能朝会上被喷怯了,没什么气派,所以基本也是当演讲培训一样在纠正着他的一些毛病。

    “不要呆站着,讲到激动的时节,皇帝可以加些肢体语言。”

    “挺胸,对,就是这样。”

    朱见深就这么被丁一折腾着,不过改观也是很明显的。

    “阅军报而悉昆仑奴也知报效大明,朕心甚慰!安乃进士出身,又得皇叔亲传,果是知兵,观其方略,确是治世之才,可以大用哉!铁虽起于微末,然也颇能务实,纵有缺失,也应给予嘉奖……”他大致就着军报,发表了一通自己的见解。

    大致就是觉万安水平很高,以后可以给他更大发挥的空间;

    刘铁也很勤奋,不过就是水平不行,能力欠缺了。

    丁一听着,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对朱见深道:“不日应有驻于休达的王世昌行文来,到时臣再呈给皇帝吧。很多时候,军报上、奏折上,是有很多猫腻的,如果皇帝看不出来,那么以后下面的人,渐渐就越来越敢欺瞒了。”

    这不是丁一知道答案的事,所以他也没有说朱见深就错了。

    又把一些内阁递交上来的奏折,教朱见深也看了,试着批阅意见,丁一就辞了出宫。

    “大才?”上了等在东华门外的四轮马车,丁一不禁失笑,原本的历史上,万安当了足足十年的首辅,除了能献春药之外,大约就是朱见深觉得他真有大才吧?万某人锦绣文章真的做得很好,不愧是进士出身的人物啊。

    丁一做在马车上,再次拿起那两份军报,看着万安那一份,他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万安把两个黑人师当成炮灰,疯狂地推进,而荣五团基本就是作为支援火力的角色存在,所以作为炮灰的黑人师,伤亡当然极为惨重,没有地利,又同样是用冷兵器,那些祖祖辈辈生活在那里的印地安人,在没有火力劣势的情况,他们通过偷袭、下毒、陷阱之类各种手段,绝对能给同样装配了冷兵器的黑人师,极为惨重的杀伤。

    万安这么搞,大量在埃及受过操典训练的黑人士兵伤亡,当地招募,说白了就是拉壮丁吧,那战斗力能强到哪里去?不过丁一也不打算去指导他,因为胜利者不受指责,至少万安现在还没有到支撑不下去的地步。

    十一个县级机构,粮食已完全能够自给。就凭这两项,的确万安把两个黑人师败光,感觉都是可以交代得过去。

    不过丁一认为,刘铁那边似乎更为靠谱一些,尽管报上来的伤亡损失,要比万安这边难看许多,就连荣五团的华夏老兵,因为美洲的气候不适应,也有上百人非战斗减员,尽管到现在只建立了三个县级政权,许多举人在骂娘,但各项数值翔实,听着比较放心。

    现在就等王越那边的报告来了,不得不说,王越这史上名将,得了丁一教导之后,与其他同门师兄弟,那真的是有明显的差距,要比其他人强出许多来。例如经休达送来的万安、刘铁战报,王越的备注就是:先送呈先生案前,已派员前去堪对,核对之后再附检验报告。

    作为负责西欧、美洲整个大战略的军事首领,王越很慎重,这也是丁一最为欣赏的地方。

    “先生,马尚书请先生到兵部议事!”丁一的车驾还没到金鱼胡同,就停了下来,刘吉去了问了,却是兵部尚书派员来请丁一。刘吉攀在车架上的踏板入了车厢之中,压低声音向丁一说道,“似乎倭国有变,诸大名乱起!又有朝鲜籍的外籍兵团一个营,收了某个大名的好处,私自去替那大名攻下敌对的地盘,于是对方又到我大明守备府申诉,现时守备府和六部派驻倭国的官吏,意见不一,所以报回华夏请四海大都督府和诸部尚书拿个主意!”(未完待续。。)

第四章 新君(六)

    因为倭国的情况比较特殊,它这里面涉及到一个共同管辖权的问题,就是兵部、吏部包括礼部,都派官吏过去驻守治理,吏部派出的侍郎,基本就是如同倭国总督的性质了;而那些朝鲜籍的外籍兵团,丁一也是放手交到了兵部派出的侍郎手里,相当于兵部侍朗项文曜,就是倭**区的司令员了。

    至于礼部,他们主要是管理教坊司在倭国的机构了,不要认为倭国乱起和礼部没关系,毕竟影响营业,乱兵要是把相关的青楼砸了,那也是损失,所以他们也是对于倭国乱局,很有一番看法的。

    工部在倭国挖银矿,当然也不希望乱;户部的侍郎,各个口岸关税收得正爽,跟他说倭国要乱,海船以后不在倭国港口停,他能答应?

    “若诸部无异议,东海舰队可回驻大员。”丁一到了兵部之后,跟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六部尚书见了礼,直接开口就是准备丢下烂摊子不管。东海舰队回驻大员,倭国这边,六部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好了。

    听着这话马昂首先不干了:“如晋何至于此?”就算当到尚书,也不由得他不紧张,因为很简单,朝廷没水师!如果不是丁一在十多年前就准备着舰队的建立,连郑和那些海图和大宝船的图纸,都不知道会不会被扔了!

    因为郑和七下西洋,并没有和丁一这样,一船船的银子、艺术品运回来,人真是和平使者,无比克制。除了一回土著国王要来谋夺船队,不得已反击之外。基本真的就是去宣扬中国富足的。所以朝廷大臣觉得这航海的事,没利益啊!还得不停付出修船的费用。赏赐诸多小藩国的费用,负担小藩国来朝贡的费用等等,觉得完全是个亏损的事,就是为了皇帝个面子问题,所以都觉得不能搞了,民间海路贸易是还有,官方的大宝船,大家都有共识,认为搞下去不行。所以都不搞了。

    于是明军浅海岸防的小战舰还是有一些老掉牙的,但要跨海那是真没有。

    丁一要是把东海舰队调回大员不管,那倭国的海防怎么弄?倭国的破落武士,会驾小船出来抢啊,会组织海盗啊!在倭国搞闭关锁国么?那派去倭国的官吏和外籍军队,还有什么意义?六部之所以会派官吏去,人可不是为面子。

    利益!大佬们关心的是利益!

    倭国有大量银矿,工部派遣了官吏,组织人手在那里折腾着。一笔很稳定的利益就不用说了,但也得有东海舰队给他们护航,要不海路怎么运回大明?户部收的关税、礼部刮下的皮肉钱也是同样的道理。

    东海舰队一撤,兵部哪里担得起这海路上的安全?

    所以马昂是必定不答应的。

    “如何。诸公何教于我?”丁一摊开手,笑着坐了下去,等着六部尚书的章程了。

    丁某人当然可以掀桌子。他也有掀桌子的实力,问题是。掀完桌子问题不也要解决?把这六部尚书都踢回家去,丁某人再踹了朱见深坐上龙椅。就世界大同了么? 所以终归还是得探讨出怎么解决。

    “东海舰队守备府那边,以为任由倭国的豪强去打就是,不必去管彼等生死,当真是鼠目寸光,马负图也是进士出身,竟无知而此!”礼部尚书姚夔头一个跳出来,指责东海舰队的提督马文升没有见识。

    他的说法,极得吏部、户部、工部的尚书支持,他们所说的,大致就是:“倭国原是蛮夷,然后现大明派员长驻教化,当使彼教驯服王化,以脱野蛮才是,轻启刀兵,于民何益?止戈为善矣!”

    丁一算是听明白了,喝了一口茶,笑道:“诸公是知道我的禀性,咱们还直接点吧。”

    “倭国打仗,矿山那边的人手就不足;战乱之地,外来货船远避,关税收不起来;民生不安,青楼经营自然也不好;因为打仗,还没还清的战争赔款,吏部都不知道找哪个大名去收,这块地盘今天是这个大名的,明天是另一个大名,根本收不齐应收的战争赔;兵部这边就觉得治安难以维持,大抵就是这样吧?”

    诸部尚书都沉默,只是微笑望着丁一。

    因为把话说透,对于这些旧式士大夫来讲,颇有点尴尬了。

    但不能否认,丁一把问题的确是说透了。

    “我的意见是让他们打,不要去管他们,但如果他的战争,骚扰到驻军的话,直接就把一方灭掉。”丁一并不打算跟这些朝廷大佬兜什么圈子,很直接地说道,“骚扰到驻军和大明官吏的依据,一个是利益;另外一个,还是利益。”

    “第一个利益,是短期利益,比如说属于大明的物业、人员;第二个利益,是长期利益,比如说有某方势力,大有统一倭国的势头,这对于大明是不利的。当然,涉入和插手的方式,诸公应有比我更光明正大的由头,此处我便藏拙了。”

    占据道德制高点的事,旧式士大夫是很擅长的,所谓正义之师嘛。不要小看正义两字,当有了道义的制高点,自己的军队打起仗来,会更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气势;而对于占领区的民众而言,他们更容易驯服和归顺。

    “不过我要提醒一点。”丁一起身作了个罗圈揖,准备辞去之前,却专门提了一句,“不论公文上,怎么隐晦都好,要让倭国镇守的官吏,完全明白朝廷的意思,特别是东海舰队的守备府那边,马负图是进士出身,下面的参谋长和其他军官识字没问题,要弄明白许多的典故,却就不见得了,所以最好派个人去,送文件的时候,也把里面的意思解释靖楚,以免当马负图在大员而不在倭国的时候,下面的人误读了,那就是一个很可笑的失误。”

    王翱听着不住点头:”如晋此言,却是老成谋国之道。”这不是开玩笑,这年代没有搜索引擘,士大夫讲话言必据典,甚至有一些人还好用僻典,就是很偏僻的典故,军队夜校出来的,能识三千汉字,写军报命令是没问题的,要弄清这些典故?那扯吧!

    丁一把这边应付完了,便对刘吉道:“上车,去天津。”

    天津已经开始在铺铁路了,蒸汽车在得到硫化橡胶作为密封垫之后,进展的速度很快。当然本来还可以更快一些,因为丁一基本已经将蒸汽机的结构,用解剖视图画出来,大匠要做的,只是把图纸上的东西,按公差范围内去实现,然后如何把工件拆成流水线,让那些接受过简单培训的工人可以作业。

    是因为两广工业部移交给工部之后,被搞得一团糟,才拖了进度。

    在英宗去世之前,下旨把工业部仍归四海大都督府管辖之后,那些被逼辞职的大匠、工程师回到原来的岗位上,才重新启动了蒸汽机的项目,前两日第一个火车头,才从海路运到天津来。

    丁一坐在四轮马车里,吐出一口浊气,教那车厢玻璃窗上,蒙了一层迷糊的雾气。

    他摇下了马车的玻璃窗,看着沿途正在铺垫的路基,心里有无限的感慨。

    只要铁路建起来,这个国家,也许就不用他再努力地、拼命地扯着前进了。

    事实上这十多年的努力,已略见成效了,至少现在说起出海,说起海外,朝廷和民间,都不再和当年一般的抗拒了;说起战争,也很少有人提起“武皇开边意未平”之类的腔调,因为大家都在航海之中,战争之中,获得了红利与好处。

    这种好处,不是从非洲弄头长颈鹿,晋献皇帝说是麒麟,然后以此为祥瑞,得以加官进爵的好处。而是普通的百姓,就算没有土改的北边,有了白薯,家里有点地的,基本也能糊口,实在没有地,地主又苟刻的,还能到县城、府城做工。

    工厂这个新名词,已经开始进入普通百姓的生活了。

    南方的工业化之后的倾销行为,已让北方的富商感觉到了危机,他们也开始向四海大都督府申请购买专利,申请外包工程,比如车窗外,那些呼着号子在打路基的百姓,就是某个得了工程的商人,组织起来的队伍。

    “先生,弟子收着埃及那边相熟的军兵来信,说是华夏本土过去的农民,去到那边,一个个神气得不行,去埃及的市集买东西,便是懂当地话,也硬要逼摊主讲大明官话,要不然就去租界的工商局,投诉当地人歧视他们。”刘吉是个会来事的,看着丁一望着那些铺路基的队伍,面上泛起微笑,便应景地说起海外的民生。

    丁一听着笑了起来:“那可不是一般的农民,他们当年就过了金沙江,在云远当农技师的,还去过爪哇,教当地人怎么侍弄庄稼的,一技在身,他们的确有牛气的本钱。”丁一没有说出来的,是因为他们是大明的子民,是华夏本土的百姓。

    这就是他这十多年努力的结果。

    “报!东非警备区第一团紧急军报:君士坦丁堡已陷落!”(未完待续。。)

第四章 新君(七)

    【家有老人的看官请务必看下感言】

    木骨都束的军报送到天津守备府之后,再由天津守备府送往京师,这因着海上的风浪等等,其实已是四个月前的事了。而这份情报,是以色列人提供的,他们在西亚和欧洲都有着许多生意,如果不是他们主动提供了这情报,由埃及的情报部门自己去搜集,只怕还得再迟一些。

    就算大明为君士坦丁提供了火绳铳,就算大明在地中海提供了一条海上的支援航程,就算丁一派杨善在欧洲四处煽动,组织志愿军进入君士坦丁,依然没有拯救得了,注定堕落的罗马帝国。

    虽然它比原本的历史上,再残存苟喘了近乎十年左右的时间,但正如青霉素也无法挽回张玉的逝去,有些东西总归不是人力可强求,东罗马的问题,在于它已经处于奥斯曼帝国的中心,它失去了全部的领土,只有这么一座城市了。

    就算奥斯曼帝国的火炮很落后,就算如此,长达十数年的围城,也足以让君士坦丁,耗尽最后一点力气。

    不过,丁一的努力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至少一个从君士坦丁而来的消息,传到了大明的京师之后,对于大明朝廷来说,对于华夏百姓来说,他们都不认为没有意义:

    君士坦丁十一世战死在城墙上,不肯撤出这座城市;

    但他把自己的侄女送出君士坦丁堡,通过秘密渠道,化装从海路潜逃到罗得岛的医院骑士团。驻在罗得岛上的医院骑士团当时并不知道她是君士坦丁十一世的侄女,并且肩负最后的东罗马帝国使命。而是以为只是向大明求救的信使,便把她们一行人交给了大明地中海舰队。

    而到达亚历山大里亚之后。君士坦丁十一世的侄女,才公开了自己的身份。

    君士坦丁十一世没有儿女,他的侄女索非亚就是他最亲近的后辈了。

    她展示了君士坦丁的紫袍和佩剑,声称君士坦丁十一世,在最后的时刻交给她文件,将东罗马的王冠,作为嫁妆,赠予大明的靖海郡王殿下!而紫袍和佩剑是向世人展示的证物,当抵达苏伊士运河总督衙门时。她真的拿出了火漆未损的文件,交给了运河总督许彬,这个时候,于谦还没到达埃及。

    许彬早就打点好行李准备回华夏本土,安享天年了,哪里会去拆这份文件?

    而当于谦到达之后,也同样没有拆开这份文件,他把文件和索非亚一并派船送到了大明京师,并且写了封信给索非亚带来。信里是告诉丁一,如果他愿意的话,建议是纳了索非亚为妾。

    所以大明的朝廷,京师的百姓。在索非亚进京的那一天,当真是万人空巷争看这异国公主,是的。百姓才不管她到底是什么公主呢!不是公主,怎么配得起丁容城?反正先给她安个公主的名头。

    而有不少国子监的学子。更是狂热地在京师串联,他们的口号是:“殿下纳了大秦公主。继大秦之正统,如此大秦自古便是华夏固有领土,神圣不容侵犯!驱逐鞑虏,复我旧土!”

    在天津亲自堪查铁路的丁一,听着安全局衙门的人员来汇报,苦笑着摇头:“都他妈疯了,我这十年,究竟干了什么?”

    疯狂到了什么程度?疯狂到从茶馆说书先生到朝廷大佬,根本没有一个人,出来说一句:“国虽大,好战必亡”的话!

    百姓在这十多年里,已习惯听到明军的捷报,已习惯丁容城挥师而出,无所不平!

    而朝廷也已习惯,从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之中,收获巨额的战争红利;

    新兴的资本家和旧式的士绅,也习惯于在明军胜利之后,去掠夺矿产,去倾销商品,去获取廉价的劳动力和战败国的艺术品。连礼部的教坊司,也已经对于如何去异国他乡,刮皮肉钱有了自己一套章程!

    没有人考虑到失败,没有人考虑到这么漫长的补给线如何维持,在他们看来,大海就是大明的大海,大海之上,尽为大明四海大都督府所有!而因为精兵政策和外籍兵团的使用,本土的军兵伤亡是极低的,伤残战士和烈属,也得到很好的抚恤,所以也没有人站出来,吟上一句:“可怜无定河边骨”之类的话!也没有人去考虑,如果伤残士兵和烈属的人数,后面多出两三个零的话,是否还能保证现时的抚恤?

    从朝廷到军队,乃至民间,都觉得战争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发财的机会,当官的机会,晋升的机会,立功的机会。

    除了丁一。

    和奥斯曼帝国开战,从来不是他计划里的事,至少不是现在这个五年计划里的事情。

    “索非亚,我知道她。”丁一长叹了一口气,蹲在路基边,对着身边的刘吉说道。

    他当然知道索非亚,对于一个历史战例爱好者来说,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压根不知道世界上,有个叫俄罗斯的国家。

    因为知道俄罗斯,就必定会知道“沙皇”这个称谓。

    沙皇的由来,就是从索非亚来的。

    历史上她逃到了俄罗斯,与伊凡三世结婚,所以伊凡三世之后的俄国君主,视自己的国家为罗马帝国之延续,是继西东罗马后的第三罗马,并自称沙皇,俄语中意为“恺撒”。

    “看起来,罗刹人没有沙皇时代了。”丁一苦笑着直起了腰身,指着那些铺好的铁轨,对刘吉道,“我很怀疑这些铁轨是否合符,你让那个火车头再开一趟过来。”他的注意力,依旧在铁路上面,丁一低估了朝廷和民间,对于索非亚的狂热。

    甚至这个时候他也没有赶回京师,在得悉索非亚要到京师的时候。他就上了折子,请由礼部办理。那封传说中上了火漆的文件,也请由朱见深这大明皇帝去拆封。

    “只要天津到京师的铁路能建好。从广州到京师,就可以用铁路加海运的方式来直达了。”

    “东海沿海各布政使政先从治所的府城为起点,以南北走向来开始铺建铁路,保证轨宽一致即可,十年之内,建出一条广州到京师的铁路,或者,不是梦!”

    “祐之,你要知道。第一条铁路的意义,当实现了第一条铁路之后,并行轨道也好,辐射出去的铁道也好,就容易得多了,因为这条铁路将会象一条血管,给予输血,把全国各地的资源,通过铁路运输过来!”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它跑得比蒙古马冲刺还慢。这有个过程,以后随着蒸汽机技术的发展,它会快起来的。”

    因为冶炼水平的低下,现在根本无法按丁一记忆中。华夏在一九八八停产的最完善的蒸汽机车来制造和生产,尽管丁一可以描绘出从蒸汽机到驱动装置的六视图。金属机件的强度、韧性、硬度等等的不足,是很难以承载过大的马力输出和机械运作的。

    所以现时的蒸汽机。还很落后。

    比起美国西部开发时的火车还要更为落后。

    不过只要铁路弄起来,这些东西。都会慢慢提高的。

    这让刘吉很不明白,憋不住终于开口问道:“先生。弟子有惑。”

    师之道,贵解惑。

    为什么要拜老师?就是因为老师能为弟子解开他们不懂的迷惑。

    刘吉这腔调,就不是当讲不当讲的意思,是他真的不明白,希望丁一指点了。

    丁一点了点头,示意他说出自己的问题。刘吉组织了一下措词方才开口:“得罗马帝国之传承,何以先生无动于衷?”

    得了罗马帝国的传承,以刘吉想来,丁一就可以称帝了!

    这罗马帝国可是当年和强汉同一级别的古国啊!

    丁一不愿当大明的皇帝?好,那现在至少可以当罗马帝国的皇帝啊!

    跟着丁一的这些人,自然就有从龙之功了。

    刘吉和朝廷里的大佬想法是一致的,他觉得大明的新军,没有什么攻克不下的要塞,没有什么战胜不了的敌人!只要弹药保障到位,一切的敌人,只不过是还没缴械的俘虏!

    “我明白你的疑惑。”

    丁一笑了起来,并没有因此而去责怪刘吉。

    “十里之外,有一个梨,有一群狼守着,你敢不敢去抢?”

    刘吉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答道:“弟子可邀军中精锐驱狼而取梨!”

    丁一抚着短须笑道:“很好,这说明你有勇气也能看清自己的极限。”

    “但我不会去抢,可知为何?”

    “弟子愚钝,请先生明示。”刘吉咬了咬牙,终归还是想问个明白。

    因为他觉得丁一在对外族的态度上,基本就是有便宜就要占的,他真想不通这件事了。

    “只因我抬头,便有一颗茂密的梨树在眼前,它如此之近,伸手可及。”

    “为什么我要去奔波十里,招募壮士,去和那群狼,抢那个梨?”

    “不,我不会去抢那个梨。我会先摘下,伸手可及的梨。”

    “你的疑惑,在于看不见,身边伸手可及的利益。”

    “要学会抬起头,发现那些伸手可及的梨。”(未完待续。。)

    ps:  明天老舅从监护室搬出病房,又有一段时间忙的,这段时间每天保底一章吧,回家得早就两章,尽量正常。

    老舅一向身体都很好,前一段时间突然感觉心跳乏力,喘不上气,开始以为是太劳累,休息几天就好,自己去开了中药,不见好,被表哥逼着才去医院检查,一检查才发现是心瓣韧带断裂,需要马上手术,否则随时有生命危险,如果不是表哥坚持要他出来广州大医院检查……

    想来都是后怕,不少老人都有点讳疾忌医,觉得熬一下就好,要是真的由他,可能就追悔莫及,健康还是最重要的,在监护仪的面前就会觉得一切都是浮云……

第四章 新君(八)

    所谓潮流的意思,往往就是个体在整个社会之中的无力感。不论如何优秀的个体,当陷入历史的潮流之中,很多时候是难以在所有的事务中,保持自己独立的见解、意见的。例如此时的丁一,他压根不想理会带着东罗马传承的诱惑而来的索非亚,却是不论是朝廷还是百姓,显然都需要他站出来回应这件事。

    在四轮马车从天津到京师的路上,就多次被逼停下。

    因为拦路的京师左近的父老乡亲,他们满脸的喜色,挑着酒肉,由村里的秀才或举人带着,见着车驾就往路中间跪着,开道的轻骑总不能拔枪把这些百姓撩倒吧?只好回报给文胖子,而文胖子则就埋怨起丁一来:“少爷,不是胖子说您,换成别的官员,您看他们敢不敢拦?不要多大的官,翰林院的编修或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就好,保准家丁脸一冷,这些百姓就老老实实缩回去了!”

    丁某人善待百姓的名声,的确也是这些父老乡亲敢拦下车驾的根本原因。

    “祐之去看看怎么一回事吧?是不是铺着路基的动静太大扰民了?跟百姓商量一下,看看怎么个赔偿。”丁一对着刘吉吩咐了几句,教着刘吉去看那些父老乡亲到底拦下车驾是为了什么事。

    片刻刘吉就苦笑着回来了:“先生,都是七十多的老人家,几位老举人也是六十多七十,求见先生一面。在那里磕头,弟子真怕彼等磕上两个响头一会起不来了,只好回来报给先生。看着不似有歹意,似乎就是仰慕先生,问是什么事,只说是活这么大年纪,不曾见过先生,求能见上一面,都搜了身。连头发也搜过的,不曾有携着什么利器刀枪。”

    丁一对于百姓,向来容忍度极高。听着刘吉的汇报,要说没一点自得那是假的,丁某人又不是圣人。这不单是他做下多少足以留载汗青的事,而且还得到华夏百姓如此爱戴。丁一心里还是很爽的。

    “赐什么见?走吧。陪我一起,去看看父老乡亲。”丁一拒绝了刘吉提出的,把几位老举人召过来赐见的说法,直接就下了车,提着袍裾行过去,和那拦路的百姓见上一面。

    结果一见面他就后悔了,绝对的后悔。

    “殿下啊!这、这是千古盛事啊!便是强汉也有昭君之泪,今日泰西大秦。遣公主赴大明和亲,我泱泱天朝。何其壮哉 !”这看着没几颗牙的老举人,恐怕还不知道他口中的在大秦,已是一个历史名词了,不过就算知道,想来也会认为是泰西贵胄,来大明和亲以求复国云云。

    反正只要愿意淫,总是能找到爽点的嘛。

    丁一很无奈,只能笑着点头道:“今日之大明,非学生一人之功,乃是圣天子在位,朝廷诸公协力,前方战士效死,百姓踊跃支持方有的成就,学生一个人,不过一个脑袋两只手,济得了什么事?老先生过誉了!”

    若说这还好,至少丁一还占着话语引导的主位,后面就完全混乱了,因为边上一位瘦得感觉一阵风能吹飞的老举人,不知道哪来的气力,吼了一嗓子:“若无殿下雄略,安有关外安宁?海外诸夷安知我天朝威武?泰西大秦这千年古国,安会不远万里,派遣公主前来和亲?殿下威武!大伙说,对不对啊?”

    于是那些百姓纷纷和应高呼:“正是如此!殿下威武!”又不知道谁嘴贱,吼了一句,“殿下千秋万岁!”那些百姓也跟着纷纷高呼:“殿下千秋万岁!”

    丁一无奈,只能抢过一个铁皮喇叭:“大明万岁!”还好那些胸甲骑兵懂得,听着丁一开口,齐声高呼着“大明万岁”,才会这一丝不和谐的声音压了下去。那些老举人清醒过来,连忙回身把乱呼的几个后生抽了几记耳光,然后就要跪下向丁一请罪。

    “何罪之有?”刘吉连忙拦住几个老举人,笑道,“方才彼等曰:‘殿下千秋,吾皇万岁’嘛,虽说先生不喜欢这种腔调,总也不至于为了一句好意头的话,去怪罪人吧?”他是硬给插了“吾皇”两个字进去,生生把一句在这年代大逆不道的话拗过来。

    当接见完这一拔百姓之后,陪他们喝了两碗酒,总算得以脱身上了车,刘吉笑着对丁一说道:“先生,只怕此时欲效陈桥旧事易,欲拒这泰西公主者难啊!”

    刘吉的意思,是丁一要篡位称帝,比要拒绝东罗马的索非亚,还更容易些。

    这就是民心所向,这就是潮流。

    “何至如是?”丁一听着笑了起来,喝了一口茶笑道,“若到今时今日,婚娶迎嫁犹不能自主之,岂非滑天下之大稽?”丁某人此际,犹是信心满满的,今时今日的权柄和实力,真的就如刘吉说的一样,如果他想要,黄袍加身,只怕也没有太大的反对声音。

    因为朝廷和民间,都在大航海与战争红利之中,被喂得离不开丁一了!

    怎么可能会连自己的婚娶,都左右不了呢?

    可是很明显,丁一错了。

    行不到一里路,也就四五百米,又有另一条村的父老乡亲来拦路,大致也是一样的诉求,就是想见丁某人一面,见着了,激动得胡子乱颤那种情景,而且更有青壮后生,明明带着儒巾,却喝了酒之后,放声高吼:“犯我强明者虽远必诛!”、“学生愿投军,随殿下征平不臣!”、“对,殿下,学生小的愿鞍前马后,随殿下征讨蛮夷,百死不渝!”、“收取关山十五州!”

    连挑酒肉过来的民夫,也纷纷叫嚷着:“殿下俺杀猪是把好手!俺跟您去杀他娘的!”、“对!干掉大食人,他娘的不长眼,跟占殿下的田!”

    丁一回到马车里,不住地摇头:“疯了,全都疯了!他娘的打仗会死人,这么浅显的道理,怎么就没人明白一样?”

    “义之所向,何惧生死啊!先生,民心可用!”刘吉在边上煽动着。

    倒是曹吉祥还算冷静:“人活一世,无非为了个光宗耀祖,封妻荫子,至少是衣食无忧吧。若随少爷征战,只要捡了一条命回来,至少见官不拜,地方的抚恤也周全,这十年里,无论是伤残士兵还是烈属,除了四海大都督府发的抚恤,朝廷发的抚恤,全都无人敢克扣地发了下去;因着烈士都追认为容城门下记名弟子,地方衙门逢年过节,也不少了一份礼。这个不算,无论是工业部、云远矿场、海外得利,分到少爷名下的,都会划出一部分,送到这些伤残军人和烈属家里去,他们绝对于村子里、县城里,便是不事耕作,也过得富足,又有脸面,百姓看着,自然愿为少爷赴死了。”

    华夏人自古割舍不下,往往就是家人。

    在道上胡混的青皮,满口粗话,都知道说一句“祸不及妻儿”。

    用自己一条命,去搏富贵,就算残了死了,至少家人这辈子不用担心了,许多人愿意。

    并且丁一征兵,单个男丁是不要的,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没有人因为入了新军,牺牲之后家里断了香火!这个年代,香火是一个很讲究的事,为丁容城卖命的人,没人因此断了香火啊!

    “现在伤残军人和烈属,不过一千多人,我自然照料得过来,若真和奥斯曼开战,只怕伤亡战士远远不止这个数,到时如何照顾得过来?”丁一苦笑着揉着太阳穴,他现在的确是有钱了,而且也不在意钱方面的问题,只要有分红,他愿意去照顾这些烈属和伤残军人,但能照顾,主要还是因为基数小,本来就是精兵政策嘛。

    要是人数多起来,比如说数万人,他怎么照顾得过来?地方官府衙门再给丁一面子,又怎么看顾得了?物以稀为贵,一个县城只有七八个伤残军人三五户烈属,那县里再怎么样,也能照顾的,便要是几百户烈属和伤残军人呢?

    “先生,曹叔戏言罢了,我华夏子民,心怀忠义……”刘吉在边上,却就和曹吉祥唱着反调。无他,刘某人也盼着打大仗,东罗马的版图,全盛时期那可是大得很,只要打下来,他刘某人自然也治理一方啊!

    “戏言个屁!”丁一没好气地直接暴粗口,伸手一把掌扇在刘吉后脑勺,“少在这里灌迷汤!”

    但刘吉不敢灌迷汤,那些百姓却照灌不误的,回到金鱼胡同,已经是傍晚的时分,柳依依上前把丁一的外袍脱下交给丫环,侍候丁一净了面,用了热汤之后,挥手教下人退出,却蜷在丁一怀里轻声道:“妾身想求夫君一事,不知可否直言?”

    “十年夫妻,怎么突然生分起来?”丁一笑着轻抚伊的秀发,心里却无端有点紧张。

    因为柳依依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口吻,今日她要说的这事,只怕非同小可!(未完待续。。)

第四章 新君(九)

    “夫君到现时,仍是只有见堃这血脉,妾身又不争气,着实是愧对家翁在天之灵!”说着竟垂下泪来,这年代讲究多子多福,她认为自己生不了孩子,就是自己的过失,极是内疚。

    丁一只好劝慰着她:“要怪也怪我,怎么会怪你?好了,别胡思乱想了。”

    “夫君还是纳了那大秦的公主吧,妾身却是愿意府里多个姐妹。”

    “咱们能不能谈点别的?”

    “夫君那安答的女儿……”

    丁一听着要疯了,那海赛音才十几岁啊!

    这叫什么事嘛?哪有逼人纳妾的事!

    只不过对于柳依依,丁一还是有办法,他的办法就是直接堵上她的樱唇,然后在这华灯初上的时候,便开始为了人类延续而努力,这种努力是如此的勤奋,以至于到了三更时分停歇下来,柳依依都懒得动弹了,唤了丫环进来打扫战场,哪里还有气力,去跟丁一说海赛音或是索非亚?

    丁一哄了柳依依睡着,披了衣服起来,门外曹吉祥早就提着气死风的油灯候着,却是低声劝道:“少爷,不如今晚憩一下吧?下面的儿郎都有假期轮休,少爷您这样,一日都不得憩的,老奴看着,心中着实是不忍。”

    “你这老货。”丁一笑着拍了拍曹吉祥的肩膀,摇头道,“没事,走吧。”

    于是每夜固定的巡营,便雷打不动的开始,如同每天早晨的出操。十年不曾间断,若是丁一早上没起来跑步。警卫团的士兵便会担心起来,是不是先生病倒了?这已成为一种习惯。一种传统。

    幽长的走廊,在夜里的寂静之中,脚步声的传来,让在暗处的哨兵大声地喝问:“止步!口令!”他的手已放在步枪的保险上,不论来的是谁,不论是皇帝还是丁一,如果没有口令,那么鸣枪就是唯一选择。这一点,在丁一的要求之下。被弄得很死板不可变通,哪怕是直接上级,但凡答不出口令,必须鸣枪示警。

    曹吉祥的公鸭嗓响了起来:“万均三五一,回令。”

    “雷霆二七四。先生好!”哨兵回答了之后,行了持枪礼。

    “很困?”丁一伸手还礼之后,看着那个强忍着哈欠的哨兵,伸手拿过他的枪,“去睡吧。这班哨我替你站,没事,这沙漏都过半了,也就半个时辰。去吧。”然后他站上哨位,持枪而立。这已不是第一次了,连曹吉祥都没有出声。只是提着气死风油灯,站在一旁陪着。

    “暗哨是不是在睡觉?”丁一大约站在哨位十来分钟。突然开口道,“离我十米距离。西南方的暗哨,你已经很久没有动弹了。”但依然没有动弹,丁一便叫曹吉祥去看,果不出其然,暗哨睡着。

    当暗哨面红耳赤站到丁一面前时,丁一长叹了一口气道:“身体不好或精神不济,要向上峰直言,老曹接替暗哨的勤务。”又对暗哨说道,“也是中士了,程序你清楚吧?”暗哨满脸羞愧,把枪交给曹吉祥之后,敬了礼,跑步去找上峰自请处分了。

    带哨的军官很快就赶来,丁一并没有过多地去训斥他,他仍然坚持到这一班岗哨值完,才把步枪交给下一岗,他又向带哨的军官说道:“不要太紧张,按制度来办,该关禁闭就关禁闭,该批评处分就批评处分。要跟战士说清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准则不过适合放在哨兵身上,哨兵一错,往往就是全军覆没,明白了么?”

    “是!先生!”军官极为自责地敬礼。

    同样向下一班暗岗交了枪的曹吉祥,提着气死风跟丁一行向下一班的岗哨,他已习惯了每晚这么陪着丁一巡哨,巡完了哨,还要巡营,这就是丁一的生活习惯,雷打不动。

    “这旬的第二次了,很明显,士兵开始松懈了,连警卫团的兵,都开始在值哨时偷睡了。”丁一边行边摇头说道,这很让他担忧,“其他的部队,这种情况肯定是不会少的,老曹记得等一下提醒我,得下个文件,防止这种自大的情绪在部队里弥漫。”

    丁一的确很担心,警卫团可以说是大明新军之中的精锐了,都出现了这种的情况,下面的部队,可想而知,肯定类似的情况也不会少。如果单是一桩两桩,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只不过这个月,单是警卫团,在丁一的巡哨里,就发现了三四起了。

    之所以会这样,就是长久而持续的胜利,让士兵开始自大,开始麻木,不再认为,有人敢于向大明新军下手,他们在潜意识里,压根就觉得自己的哨位,只是一种形式,一种为了操典而存在的东西。

    曹吉祥听着,却就低声说道:“少爷,容老奴说上一句,其实,站哨偷睡,在军伍之中,很常见的事,不论是团营还是卫所,您是不是太过严谨了?”

    “所以有土木堡之败,所以卫所军压根不能用。”丁一摇了摇头,对于军队,他是不会有任何宽缓或是原谅的,“整个华夏处于一种极度的疯狂,而我们的军队,自满的情绪却在弥漫着,这很可怕,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也许我们所缔造的灿烂,就到此为止。”

    巡哨之后,就是巡营,然后丁一就没有回他的房里了,而是在巡完的最后一个营房里执行岗哨的哨兵床铺上,倒头就睡,因为替了一班哨的缘故,所以大约也就还有二小时左右,就要准备上早朝了。

    曹吉祥对此是感觉到很痛苦的,多次在给他儿子的书信提到:“少爷勤勉,古之名将恐无出其右者,若非如此,哪有战无不胜之士兵?但若如此,还有理会许多的文件,处理诸多的事务,汝父以为,不若安享富贵作罢!”

    作罢,就是不要再去想藩镇的事。曹吉祥是投了丁一门下才开始识字,但宦海浮沉那么久,自己也掌过兵事,他是看得懂,是有丁一自己身体力行,所以大明的新军,才能得以如此精锐,如果自己想要成为一方藩镇,不是没机会,但要保证藩镇的强盛,必定也要如丁一这样了——跟丁一巡哨、巡营,只不过是随行,曹吉祥并不需要去思考军队的建设等等,他只是行为一个执行者,而丁一不单要做这些事,还有各种民治上的事,要他一一批审。

    若为藩镇一方,曹吉祥知道自己必定也得这样了,半点也偷不得懒的,要不然的话,在万安、杜子腾、王越这些人的映衬之下,自己那越来越弱的藩镇又能活多久?所以当时在埃及,他选择了还是跟在丁一身边,就是这道理。

    曹吉祥的年纪大,睡得比较浅,时辰没有到他就先醒了,取了洗漱用具,去帮丁一先打好水,然后自己再去洗漱。不过等他忙完回来,丁一已经没有在床上了,每天上朝之前,丁一都会先完成晨跑的训练。

    当丁一跑完操回来洗潄的时候,炊事班的班长端来了一碗粥和几个包子,大约这是丁一,位极人臣的丁一,和新军之中的士兵,唯一的区别,因为要上早朝,所以他能比普通士兵早上个把小时吃上早餐。

    “先生,饶了弟子吧!”跟着丁一跑完步回来的,是气喘兮兮的刘吉。

    丁一倒没有要他跟着巡营,但每天的早操,却是少不了他:“别废话,先皇要肯听我说的,每天坚持运动,会突然这么快就崩了?”

    巡哨、巡营、早操,这一切对刘吉来说,极为痛苦的事,对丁一来讲,并不算什么。

    几乎军伍中的事务,他都不认为,有什么痛苦。

    而是用完早餐之后,换了朝服登上四轮马车,准备去上早朝,丁一感觉,这才是一天之中,痛苦的启始。痛苦到他有点不想去面对:“祐之,帮为师告个假吧,天津那边的铁路,我还是得去看看才能放心。”

    “先生,您觉得能逃得过么?别人倒罢了,王盐山必然会自告奋勇,去天津寻您呢;依弟子看,大师伯只怕还会派二师伯也同去。”刘吉笑着回话,大师伯自然就是首辅李贤,二师伯就是指商辂了。

    丁一听着顿觉头痛欲裂了,王翱这老家伙,现在越来越倚老卖老了,就仗着自己年纪大,死缠烂打的,开口就是:“当年在广州府,如晋托老夫上京为汝张目,便为倡导官绅一体纳粮,老夫为诚然诺,不惜辞官!”然后接下去,必然就是,“往事不敢为功,只是今日,如晋还请听老夫细说一番!”丁一有时真的被他闹得想打人了,可王翱这么大年纪,还能真打他么?

    “不就是纳妾么?先生只管应下来,过门回了家里,扔院子里不理会就是了。”刘吉对于丁一的痛苦,是很不以为然的,觉得不就是朝廷的大臣很可能会逼丁一纳索非亚,就这事,有什么可纠结?

    但对丁一来说,他有自己的底线:“你说的,是一个女人的人生。”

    “她是人,不是一件物品,不是宠物。”

    “我的痛苦,是我不可能把活生生的人当成一件物品。”(未完待续。。)

第四章 新君(十)

    有时候,知道得多不一定就是幸福;有时候,看得透不见得就能更洒脱。

    在这个女人附属于男性的时代,东方西方都不例外的年代,丁一却无法和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一样,那么随意。纳一个毫无感情的女人为妾,大约对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不见得是什么为难的事,但对于丁一,就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

    不是他有什么道德洁癖,而是这让他感觉到恐惧。

    这让丁一有一种自己正被历史车轮,一点点碾碎,然后渐渐融合进这个时代的感觉。

    但真的很多事情,并不是丁一说了能算数。

    奉天殿上的早朝,礼部尚书姚夔出班奏议的,就是大秦公主万里而来,奉大秦末代君主旨意,下嫁丁一的事:“此事不宜拖延,京师百姓也皆翘首以待,还请皇帝下旨,以全大秦君主之遗愿,教这千年古国不至失了传承。”

    “爱卿所言,朕深以为是,礼部这边拟了章程递上来吧!”朱见深也是满脸的高兴,真是普天同庆的一个事,文武两班大臣,连一个跳出来反对的都没有。

    “且慢,启奏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恕臣不能从命!”丁一看着架势不对,连忙出班来,自我辨护。

    皇帝没有开口,李贤就先跳出来喷丁一了:“如晋,事关国是,岂能儿戏?”

    吏部尚书王翱也出来开口接力:“此法原自如晋所创的,要不然,埃及之汉土从何而来?苏伊士运何的物权从何而来?如晋你放心。绝无人以为你是贪花好色,为国家事。一切且从权!”

    丁一听着不行了,李贤他都喷不过。别说还加上个王翱,连忙拿眼色示意着现在也有资格位列朝班的刘吉出来帮手。刘吉尽管对丁一的行径和思想很不理解,但人又不是岳武穆,人在原本历史上,也是有名的刘棉花,他管丁一不愿纳妾到底对不对?刘吉才不去管,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个在丁一面前,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了。

    所以他马上就出班来。作揖道:“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有违纲常!”

    他的理由很正义:“家师已有正妻,正是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岂能休妻另娶大秦公主?”

    “与强汉并存于世的大秦,就算是末代公主,总也不能为妾吧?”

    “故之,臣以为,此事不可议!”

    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就是明朝是一妻制的,除了皇帝,其他人只能娶一个妻子。

    就算是宗室的王爷,也是一样只能有一位王妃。根本不象建虏窃器之后那样,搞什么侧妃。王妃只有一个,以下的都只能封夫人、淑人。必须有生下儿子才能封。藩王迎娶王妃由礼部派员主持大婚。其他都是滕妾。

    次妃?是,明朝王爷有次妃。但这跟野猪皮的侧妃是不同概念的。

    亲王、郡王都一样,次妃是指继室。申请的条件,是生了儿子的滕妾,并且她的儿子袭了亲王、郡王爵位,而且嫡妃已经身故,才可以申请。【为免引用原文太多占篇幅,容一句带过,见谅。】

    所以刘吉这么跳出来,弄了这么一节出来,立时奉天殿上就冷了下来。

    朱见深看着,也只好开口道:“刘爱卿所言也有所据,如此,交付部议,尽快拿出这个章程来。”

    至于当事人丁一?现时任何军国大事,大明上下绝对不敢轻视的丁某人,这一回是完全被无视了。

    甚至到下朝之后,以赴天津查看铁路为名,匆匆离去的丁一,还被马昂拦下劝道:“如晋,便是大字不识的农人,也晓得多子多福的。汝如今于国家、于百姓,皆有不世之功了,武能威震狂胡,文能治理夷蛮,更是探花出身,立言、立德、立功,三不朽皆可期,唯这子嗣一事,当加倍努力才是啊!”

    丁一真不知道再怎么说了,和马昂说自由恋爱还是优生优育?等下搞不好马昂问一句“是否有难言之隐?”那丁一真的就丢脸了,这可不是一句“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就能入罪的时代,而是士大夫敢写皇帝吃了春药不上朝的年代!一会马昂要这么问上一句,只怕不用半日,就有人来找丁一进献春药!

    当然丁一可以掀桌,也不用派兵什么的了,直接把马昂打一顿,马昂肯定只有挨揍的份。

    明朝士大夫本身也有上朝打架这传统嘛,问题是人家要让丁一娶多个老婆,丁一把人打一顿?这样接下去,会流传靖海郡王好男风么?然后丁某人再搞文字狱,把敢于传谣的货全捉起来夷十族?

    因为丁一实在不准备这么干,所以他自然也就不好翻脸给马昂来一记勾拳。

    “铁路之事,刻不容缓啊,大司马,学生先去天津了,请!”丁一匆匆一揖,上了马车,逃也似的就吩咐文胖子,“快走!”万幸见机得早,这边丁一的车驾启程没一阵,李贤就派了长随过来,要是还没走,只怕就走不脱了。

    不过被丁一留在京师的刘吉,却就当真有点遭罪了,因为下了朝,王翱已开始指着他喷了:“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不当人子!”这是孟子提出的三不孝第一条,就是一味顺从,见父母有过错而不劝说,使他们陷入不义之中,这是不孝。刘吉是丁一的亲传弟子,当然事师以父论也无不可的。

    王翱是觉得丁一本身的坚持就有问题,刘吉还能出馊主意,所以很愤怒,有他起了这个头,其他一大班盼着丁一纳了大秦公主,可以开战,可以发战争财的士大夫,那当真的是群情汹涌,轮番地喷,换个其他人来,就算李贤这大喷子,必定也是支持不住啊,再能喷,几十人一起引经据典来喷,哪支应得过?

    但刘吉却不慌不忙,微笑着就这么任由大家喷,只是笑道:“诸位若是骂着不解气,不妨来上两拳?家师说了,不能恃着修习了强身健体之术,就主动跟别人动手啊,不过若是被打,倒是可以还手的,来来,不行您撞学生一下也可以的。”

    丁某人奉天殿上一刀枭首的事迹,大家都记得清楚,更别提沙场上杀神名头了。

    被他这么一提,大家才想起,对噢,这厮可是丁某人的亲传弟子啊!要说学得几招,那也毫不意外吧?所以听着刘吉这么说,大家倒是下意识退开了一圈,以防别撞到他,当然骂还是照骂,火力不减。

    可是光喷不动手的话,刘吉哪里会怕?刘棉花,不怕弹啊,别说骂了。

    这也是丁一敢下把他扔在京师吸引火力的主要原因,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不见得,至少这些士大夫是真拿他没有法子。

    丁一之所以急着去天津,不单是为了铁路的问题。

    而且是欧洲的局势发生了变化,奥斯曼拿下了君士坦丁之后,必然就展开扩张的脚步。

    不要忘记,奥斯曼帝国也是有炮的,尽管笨重,而且只能打实心炮弹,但也是有火炮的部队。丁一记得除了极为笨重之外,射程是一英里,也就是一千六百多米,一颗实心弹是六百八十公斤。

    别去嘲笑这种十七吨的火炮要四百人和六十头牛来作为运输工具,六百八十公斤的炮弹,如果几门这种乌尔班大炮齐射,几门就好,几发炮弹过来,少说大半个团就没有了吧?

    所以丁一这一次赴天津,是把实际上掌握了京师军队力量的张懋,现驻京师打理着两大都督府事务的陈三,都拖了同行了的。

    “不打无准备之仗,火力层次一定要分明,衔接着让敌人根本没有反应时间,这样才能有效减少我方的伤亡!”丁一在车驾出了京师,就很着急地跟两个弟子研讨起这个问题,“舰炮不要计算在我方火力之内,因为奥斯曼太大了,我们不太可能随时处于舰炮的火力掩护之下。”

    张懋也是知道轻重的,这时节不敢去跟陈三打闹,皱眉想了半晌问道:“先生这就是闪电战吗?”

    “不是,肯定不是。”陈三在边上,还没等丁一开口,就先否决了张懋的说法,“什么脑子嘛?你老是去走马青楼,把脑浆都留女校书身上了么?”

    看着陈三教训张懋,丁一倒就笑了起来端起茶杯了,他乐意看到门下弟子的成长。

    “闪电战是指从集结部队到发到战争,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制敌取胜,集中优势兵力,快速纵深挺进!”陈三毕竟在关外大草原历练出来,军事方面要跟没真正指挥过部队打过仗的张懋是有所不同的,“先生方才说的,是协同,是团以上部队战术层面的东西!”

    丁一听着点了点头道:“三儿说得没错,主要是就对方有炮兵,我们不能允许对方的炮兵,有开火的可能,一旦开战,我方迫击炮一定要保持对敌炮兵阵地的打击,利用我方炮兵高射速的优势!”

    “先生,您不是说,不想纳那大秦公主么?”张懋是个懒散的性子,属于能躺着绝不坐着的货,虽然开始在准备草拟一个方案,但仍是嘴贱,嘻笑着问道,“反正先生都不打算要大秦的道统了,那还想着大食人这茬做什么?”

    “因为拿下君士坦丁堡之后的奥斯曼,大明对它的吸引力,要远远大于它对于大明的吸引力。我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未完待续。。)

第四章 新君(十一)

    不管丁一是否愿意娶身负东罗马传承的索非亚,也不管大明是否以索非亚作文章,去索要东罗马版图上的土地都好,这是大明的问题,不论是大明朝廷或是百姓,都没有人去考虑这一点,大家都热衷在讨论,如得找到一个籍口,合理的籍口,以让战争开始。

    “攻陷君士坦丁以后,大明以前支援给君士坦丁的火绳铳,肯定会有一些落入奥斯曼人的手里,那么,他们的火器技术,火炮技术,必定会因此得到一定的提高。”丁一极为冷静地跟这两名他信重也喜欢的亲传弟子,分析着目前的局势,“当然,在于火器上,我们还保有绝对性的优势,但要和以前的战事一样,维持在极低伤亡率的话,恐怕就比较困难了。”

    人类社会的进步,特别是军事技术方面,不太可能有一项技术,能让实力相近的对手长久的没有进展,后世建虏不也是从大明这方学习的火炮技术?这东西作为敌人,无法从正常渠道取得,那么他必定就会想法子盗窃,就算没法子盗窃,那么他也会根据这效果,自己去改进和研发出来。

    除非这种军事优势,是先天性的,或是科技程度高到无法仿制。

    例如战马,大明对草原上的鞑靼和瓦剌人,先前没有太好的办法,就是在当时火器不足以弥补战马的机动力时,又在骑兵上先天性的落后,人家草原就是一个大牧场,对于农耕民族来说。总不能把良田全弄来放牧吧?那这个是没办法。

    又例如奥斯曼的海军,这个科技跨度太大了。到了西欧都在玩铁甲舰时,奥斯曼还在玩儿桨帆船。技术门槛太大,不好仿效。奥斯曼历史上的大船、铁甲舰,都是和西欧那边关系好时,买过来的,他们自己根本就造不出来。

    “现在我们枪管钢也取得了成功了,几内亚那边的技术小组带着资料回本土,应该下个月就能到。”陈三近来经手了两大都督府的绝大部分事务,加上本身对于军事上的敏感,跟张懋一起听。明显他要比张懋强出许多,“如果镀铜弹头可以批量生产,枪管问题得到改变,我军开始全面脱离黑火*药,那么这种技术优势,还将进一步扩展,特别是身管火炮将投入陆战部队之后,奥斯曼那种原始的火炮,能制造的麻烦。不会太多。”

    丁一点了点头,他并不否认这一点,不过专门叫这两个弟子过来,他是觉得有这个必要才这么做的:“东南、南海、西海、地中海舰队。全部的火炮更换,以使得可以使用镀铜弹头及硝基发*射药,这件事是必定会被摆在首位。大明必须保证海上统治力。”

    直接说,就是大明要保证海上的霸权。绝对的霸权。

    当舰队全部换装了之后,尽管仍是风帆战舰。也已经跑步接近了近代化海军边缘了,对于这个年代的海洋,风帆战列舰、线膛炮、硝基发*射药、高爆弹头、穿甲弹头等等,就已足够绝对的称霸数百年了!

    再进一步,就该进入蒸气机、中轴线布局炮塔、铁甲舰的近代化海军。

    所以海军肯定是要放在首位,只要大海的霸权得到保证,才能在这大航海时代,让大明可以从容摘下,伸手可及的果子。

    那么身管火炮的陆战投入,步枪的换装等等,必定是放在后面。

    “暂时不要去考虑换装,奥斯曼人不太可能等我们换完装再动手,他们现在国内的士气也很高,终于拿下了君士坦丁堡,终于把称霸西方千年的东罗马完全抹去,他们紧接着会试图扼取更多的东西,甚至如果他们的胆子足够大,恐怕会开始对埃及方面进行试探。”

    “也许明天就是战争,军人,只要准备作战和作战。”

    陈三咬着唇,很认真地听着丁一的话,但想了半晌却是道:“先生,弟子以为,这样的话,得请那位大秦公主过来……”

    话没说完,就被张懋捂住了嘴,张懋一脸假笑对着丁一说道:“先生,这死军户不懂事,您老人家海涵!”说着还趁机往陈三身上乱擂了好几拳,低声骂道,“死军户,你那么蠢?没见先生就是不乐意才跑天津来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丁一哭笑不得,对张懋训斥道:“别闹腾了,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放开三儿,他是不敢用力,你以为你真按得着住他?他是怕一发力,把你这酒色掏空了的家伙伤着了,就不好了。”

    张懋听了,讪笑着放开陈三,摸着鼻子道:“先生,弟子没这么不堪好吗?一天最多也就小酌三杯,好好,您别打了,疼!半斤,一天也就喝半斤啊,啊哟!好好,最多两斤吧,主要是初九那小子馋酒,弟子要不喝,他就喝多了!”

    这真是逼急了,什么都说得出来,又不是穷苦人家,就那么一坛酒,喝光就没有了;

    堂堂英国公府,就他张懋喝上十斤,钱初九也不至于找不出酒喝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起来,丁一抡起巴掌就往他头上扇,张懋这厮不单好酒,还好色,丁一在京师还好些,前几年,那是颇荒唐的,要不然,钱初九怎么会被带坏?

    “先生,您再打我跳车了!弟子早上还是有跑步的,这个,这个三天一次最少啊!唔,至少,一旬还是有跑一回的!”张懋抱头作鼠窜状,只是车厢虽宽阔,他又能躲过哪?

    还好丁一连接扇了他后脑勺三四下,总算停下手来,对坐在边上的陈三说道:“你说。”

    这真是看人,要是刘吉、张懋提出,让那索非亚来见一见,丁一肯定发火的,但陈三开口,丁一却就能冷静下来,问问他是为什么理由。因为陈三这人,向来就不是拍马溜须的性子,他开口,必定是有因的。

    陈三敢提出这茬,当然是有他的理由:“先生,无论如何,这位大秦公主,是亲历战事的,我等如何谋划都好,必须听一听,在君士坦丁,经历了十年围城的人,说一说奥斯曼帝国的战力到底如何,才好决定应对的措施。”

    听着陈三所提出的意见,丁一倒是可以认同的,就算丁一自己,就算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特别是军事知识,也不敢说亲历者索非亚对于战事描述是没有意义的,相反,是有极大意义。

    丁一点了点头:“三儿这点提得对,只有确切了解到奥斯曼人的战力,我们展开训练和准备时,才好有的放矢。”认为一支军队最好人人都是狙击手,个个全是特种兵,那是对军事方面不太了解的人,才会这么觉得。

    特种兵比普通精锐士兵需要更多的训练成本,这个就不提了。

    最重要是时间,热带丛林的特种作战环境,和山地丘陵的特种作战环境是不同的,除此之外还有海陆许多不同的特种作战环境,一个特种兵如果要求他完成各种不同特种环境下的课目,大约练完了,他也就可以不用出任务了,因为他老了,他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去完成花了许多时间学会的技能。

    象丁一这样,在云远那一带的热带丛林,就是他最为熟悉和擅长的环境,随便给把刺刀,有足够的时候,只怕一个团都能让他给慢慢磨掉;去到关外冰天雪天,他就不太行了,只能依靠超越时代的战术理论和装备了;去到海上,那他完全捉瞎,老老实实让黄萧养去拿战术层面的主意吧。

    如果根本不需要在特别作战环境下,去执行任务,为什么要花更多的钱和时间,去折磨士兵?所以了解奥斯曼人的战力,的确是很有必要的。丁一跟曹吉祥吩咐了一声,准备派人去请索非亚过去天津一趟。

    结果车驾刚缓下来,就听着后面有马蹄急促响起,并有人在高叫着:“先生!快回京师!快回京师!”近了来,却是刘吉,丁一教曹吉祥去迎他,以免殿后的警卫部队按着章程把他拦下,看着是极急的事,刘吉是单骑而来,一个随从都没带。

    结果曹吉祥把刘吉迎过来之后,后者直接从马上滚下来。可不是滚鞍而下,是不擅骑马的刘吉,两个大腿内侧都磨破,那腿都没力支撑,幸好陈三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搀住,不然摔个狗啃泥是难免的。这平时八面玲珑的刘吉,此时连向陈三道谢都顾不上,挣扎着站直了对丁一急急说道:“先生!请速回京师啊!京师有变,数百新军士兵对峙,其余驻京师军队的营盘也都有骚动,兵部马尚书已亲自前往镇压,首辅教先生火速回京!”

    丁一听着不禁脸色一冷,太巧了,正是他把陈三和张懋叫过来天津,就出了这档子事?

    不过这时节已然无法慢慢寻问根由了,并且看起来,刘吉也不太清楚,他都说了马昂也刚刚去镇压,具体怎么样,现在也无底。

    “回京师!”丁一很果断地下达了命令。(未完待续。。)

第四章 新君(十二)

    折返京师的路上,随着一拔拔的信使往来,情况大抵也开始清楚了。

    事情的起因,就是大明第二师下面的二零一旅的士兵,和大明第五师的士兵在京师之中发生了冲突,因为现在京师的军事力量,基本上是张懋掌握着的,所以由团营改编的第五师,用的也是和大明第二师一样的操典,每旬的休沐,能够从营盘请假出来上街的,每个连队只有两人,当然,必有偷溜出来的,但总归不多。

    所以开始冲突的人数不大,五城兵马司很快就把参与闹事的十数名士兵带走。

    五城兵马司的处理不可谓不小心,因为明军是有英国公在管的,所以他们把这十几个士兵请回衙门之后,不单第一时间通知了五军都督府,而且马上就通知了身负监察五城兵马司的丁君玥。

    因为有丁君玥在那里坐镇着,所以得了消息过来领人的新军军官,倒是老老实实不敢怎么样,办了手续之后把士兵带了回去。事情本来到这里就一段落了。

    “为什么出了京师之后,在回驻地的路上,会发生这三死一伤的斗殴呢?”丁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毕竟前世办过多少案子,他很敏锐就捉住了重点,“从五城兵马司领人,到在回驻地的路上发生斗殴,过了多久的时间?”

    但信使很明显并不清楚这情况,他只是马昂派来给丁一通报现在的事态。

    丁一也不为难他,挥了挥手教他接着说下去。

    那信使如释重负地禀道:“后来第二师的二零一旅,出来百来人。第三师的五零三旅也出来三百多人,都提着刺杀科目的训练用枪。便打了起来,当场了十三人被捅死。还有几十人休克昏厥,第三师的人看着做不过,便又去拖人,这回出营来的士兵,全提了枪,虽没上子弹,不过都上了刺刀,前后纠集了四五百人,就把第二师的百来人围住了。七八十人被殴倒,二十数人被当场用刺刀捅死。”

    “第二师跑了三十几人回去,拖了两挺机枪出来,把第五师那四五百人扫倒了大半。”

    事情大约就是这样,结果在京师驻扎的营盘,气氛都极为紧张了。

    “第二师那边出来了七八个连队,围着第五师的营盘,正在挖工事,迫击炮也拖了起来。若不是大司马过去弹压,第五师那边也准备对那些正在挖工事的第二师士兵进行攻击。”

    其他更多的,这信使却也就不清楚了,丁一点头教他自行退下。

    “一天到晚走马章台。喝酒听曲,你掌握京营,就给弄成这样?”丁一冷着脸向张懋问道。

    后者在马车上都坐不住。连忙跪下道:“弟子有罪!”

    这事态已不是用一句疏于管理之类的话,可以推托的了。

    不是在于死多少人。而是在于机枪居然可以被拖出来两挺,而且还配备了实弹!

    如果不是第二师的高级军官授意。几个小兵怎么可能敢?就算他们敢,也领不到弹链啊!

    可是没有等丁一训斥张懋,这边又有快马来报:“报!旅守卫宫门的龙骑卫一部约三百人,荷枪实弹,更换作战服,不知意欲何为!首辅已闻讯前往弹压,催促殿下速归!”

    “换马!”丁一听着也感觉到事态的紧张了,不耐烦坐这马车。

    但陈三却扯住要下去备马的曹吉祥:“先生,派吉达先去打个先锋吧!”

    “吉达哪里济得了事?这又不是草原!”丁一也是着急了。

    “弟子以为,吉达过去,足息诸军。”陈三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丁一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点了点头,示意曹吉祥去唤吉达来。

    “你过去,传我命令:各师军兵一炷香之内必须回营,违者视为叛国杀无赦!事情平息之前,一切人等不得出营,违者视为谋乱,当场诛杀!第二师、第五师,师长、参谋长暂停职务,由副职暂摄。”丁一在吉达过来之后,沉声向他说了这么两句话。

    “那颜,吉达记下了。”吉达把丁一话复述了一回无误,便执着一面红旗,带了四名护兵,便要策马而去,这时两腿战战的刘吉,却就挡在吉达马前。

    刘吉低声对丁一说道:“先生,欲行陈桥事乎?”

    这其实是不合规矩的,因为丁一身上的任何一个职衔,都没有赋予他权力,去给这些军人下命令,更加没有任何下达“违者当场击杀!”、“违者杀无赦!”之类的命令。上直二十六卫,除了锦衣卫是袁彬在掌权,腾骧、龙骧四卫按例归御马监,而府军前卫是掌握补充兵,其他二十卫,是英宗还没驾崩的时候,就是交给英国公张懋去管理的,而在朱见深登基之后,是教丁君玥掌上直的二十卫。

    而在京其他军队,就是归五军都督府管辖,也就是说,实际上应该是皇帝,才是张懋的直接上级。

    丁一逾越了,严重的逾越。

    所以刘吉尽管腿都站不直,仍跑出来挡下就是这个道理。

    丁某人要想称帝,那刘吉自然就会让开,如果不想称帝,那就不应该这么搞。

    “是,是我错了,当律法无法约束我时,它便也不能保护我。”丁一冷静了下来,甚至他向自己的弟子作了一揖,“多蒙祐之正我!”

    然后丁一对张懋冷声道:“还不去滚去抹干净自己的屁股!”

    张懋脸如土,匆匆磕了头,带着警卫,策马往京师而去。

    丁一看着张懋的背影,总归觉得不放心,对吉达说:“汝去,若事平,直接回金鱼胡同;待懋儿不能服众,乱兵若胁彼为质,汝亮大旗,说与彼等知,各师军兵一炷香之内必须回营,静待朝廷派员调查,不从者,非某袍泽!是为仇敌!”如果到了乱兵要挟张懋为人质之类的时候,那丁一也就不可能顾着律法,而置自己亲传弟子不管的,张懋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吉达领了命去,丁一对陈三摇头道:“三儿,你与为师生分了。”

    丁一认为陈三刚才就是发现了问题,才坚持让吉达过去打前锋的。

    吉达就算说错话,最后也可以他本是草原籍的出身,辞不达意来推托,若是丁一策马前去,情急之下,不知会说出什么更多逾权的话来,到时却就是授人以柄了。

    “先生,弟子于这朝廷的规矩,本就没有祐之精通,却不是生分,只是方才觉得,军兵闹事,大司马告急,先生便去平息,这太丢份了,所以才起意,劝先生教吉达去就好。”陈三笑着应答。

    丁一摇了摇头,他始终觉得这事不太对,想了想对文胖子道:“派人去着安全局衙门,天地会、忠义社,全力搜寻,一开始那两伙军兵,从五城兵马司出来之后,又至何处?又生了什么事?”

    这是跟在身边十多年,使唤得熟手的老人了,文胖子立马就着手派人去清算不提。

    一路上,依然很多快马飞奔来回报信。

    “报!英国公已到第五师辕门!”

    “报!第二师士兵要求严惩第五师士兵,因彼等先携枪而出;第五师士兵则以第二师士兵先用刺杀训练枪使袍泽置死为由,要求严惩第二师士兵!双方争执不下,大司马与英国公,正带从人,临时搭了高台,向士兵喝话,教他们退入营盘。”

    “报!士兵不肯退入营盘,要求英国公和大司马赦免彼等今日罪行!”

    “报!英国公与大司马当场草拟请赦折子,已送呈宫中!”

    “报!第二师与第五师士兵皆请刑求对方,发生混乱,英国公与大司马的长随,有两三人被波及,无性命之碍。”

    “报!有中使出宫,于后而来!”

    这时丁一的车驾已到了京师城门处,而传旨的司礼监太监夏时,也正好骑着马奔到城门左近,当下也顾不得客套了,滚鞍下马直接高声道:“奉圣喻,皇叔为国被创者多,腰腿不便,免跪接!殿下,有旨意。”

    旨意非常简单,就是朱见深对于乱兵这种行为,觉得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就“皇叔知兵宇内无二,今尽托之于……”看得出是皇帝亲自动手写的,并且很诚恳,没什么写什么“不负朕望”之类的话,而是用“益宏远猷,以胥后命。钦哉!”

    意思就是说丁一在处理这种事上,必定能很有远见,故之后人是要向丁一学习的。

    事都还没办,皇帝就开始夸丁一了。

    不过这当口,丁一也就不去计较许多了,真弄出兵变,那京师百姓就遭罪了!

    “臣领旨。”

    然后不用丁一吩咐,曹吉祥就备了战马过来,丁一望了望陈三,冷然道:“三儿,随我来。”

    “是!”陈三翻身上了另一匹阿拉伯纯血马,和曹吉祥一同跟在丁一身后,向着京营的驻地而去。

    而在第五师辕门前临时搭起的高台,张懋有些无奈地望着马昂苦笑道:“大司马,走吧,只怕家师来了,也是无计可施!”

    因为,营盘前面至少七八百名士兵,已开始陷入混乱的斗殴之中,而且还陆续有更多的军士,从各自的营盘涌入战团……(未完待续。。)

第四章 新君(十三)

    第五师的营盘前面,已经不是一般的混乱,现在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处战场,冷兵器的战场。因为有兵部尚书马昂和英国公在这里,机枪倒是被英国公的长随收缴起来了,于是两方的士兵,挥舞着工兵铲和上了刺刀的步枪,在互相厮杀。

    相对来说,大明第二师的士兵素质要精良很多,毕竟他们原本是杨守随带了几年的底子,尽管人数要处于劣势,但三人战斗小组的运用极为娴熟,大约三四百人,基本上连级的进攻战术队型都能展开,三个连有战斗队型从三个方面进行推进,还有大约七八十人作为预备队,很标准的战术分配。

    反观第五师,就差很多了,基本上都是依靠个人勇武在厮杀,从场面上看,开始进入攻击这后,第二师显得极为沉默,而第五师的谩骂,呼叫声,此起彼落,可整个场面上,第二师的优势,就算一个完全不懂军事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开从辕门外五百米的地方,推进到离辕门五十米左右,第五师大门的岗哨,脸色极为惊恐,他们慌张地把持着手里的步枪,想要开枪,却又不敢开枪,因为大门岗哨不过十个人,他们每个人的枪里,不过是两发空包弹三发实弹罢了,如何挡得住,这如狼似虎的三四百人?

    在这四五百米的路上,有至少三百多名第五师的士兵已被撩倒,大部分人已失去了气息,还有几十人,犹在辗转着呻吟 第二师也有伤员。但他们的预备队,很好的收容了伤员。如果这是一场战斗,胜利。必定是属于第二师这边,尽管他们只有三四百人,而第五师不断有士兵涌出加入战团,这没有意义,第五师根本不能形成局势的人数优势,他们不论涌入多少袍泽,都是在混乱中被沉默的第二师士兵分割开,然后歼灭,溃散。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牛角声响了起来。

    悠扬的牛角,血色的战旗。

    “草原的男儿,那颜的旗,在这里!”吉达粗犷的声线,通过铁皮喇叭,吼出了一往无敌的气势;而文胖子站在马背上,也高声呼喊着,“容城书院。点名!”

    他们大声地吼叫三次,第一拔从第二师的营盘里,骑马冲出来大约有三四百人,那是师部的骑兵营;第二拔从第二师、第五师营盘里冲出来骑兵。各大有百来人,那是这两个师里骑兵团的军士长,都是草原籍的男儿。

    而容城书院的学生相对来说。第二师多一些,有百多人; 第五师要少些。只有五十来人。

    他们集结在血红的战旗前面。

    曹吉祥把其中十几人挑了出来,对丁一说:“这是从战团里出来集合的。”

    丁一温和地对他们点了点头道:“你们五人。是从草原上来的吧?你们三个,应该是梧州分院的学生;而你们四个,是京师分院的学生;你们二人,应是容城本部的。我没说错吧?很好,我记得你们每一个人,同在请告诉我,丁某人,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

    “那颜,我对不起你!”那个明显是草原籍的士兵,跪下向丁一磕了个头,抽出刺刀,就往自己咽喉抹了过来。

    只不过曹吉祥在边上,哪里容得他自刎?论战阵厮杀、论力量,曹吉祥对于是训练有素的新军那是不成的,但小巧工夫他却是利索,一个干净利落的夺刀,就将刺刀给下:“少爷教汝等死了么?或是汝等畏罪自杀?”

    丁一在马上对曹吉祥说道:“老曹,在这里画个圈。”方又对那十四人说道,“若是觉得,丁某人对不起你们,要用死控诉,尔等自便;若是丁某人没有对不起你们,这个圈里就是禁闭,先进去呆着。”

    在刚才的械斗里,没流一滴泪的汉子,哭得泪流满面,然后一个接一个,走进那个临时划出来的圈里。

    丁一对陈三点了点头,后者大吼道:“先生有令,全体都有了,弃械、立正!凡不从军令,击杀当场!”

    第五师的士兵,有五十来人逃入营盘,其他人等,四五百人倒是弃械之后立正,另外的人里,有的想反抗,有的扔下军器磕头乞饶;第二师那三四百人,却就很一致地扔下了手里东西,挺直了腰,标准的立正军姿。

    “如晋、如晋!不可啊!”马昂汗流满面,长须纷乱跑了过来,“不能啊,这么杀了,怕会哄变啊!”英国公张懋沉默地跟在马昂后面,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丁一对马昂点了点头,却回首向陈三说道:“执行。”

    慈不掌兵,丁一可以为了荣一师侦察分队的几十个士兵,而牵肠挂肚;可对面前这些乱兵,却没有任何怜悯。数百骑兵在前,百余容城书院出身的军官持枪在后,就这么杀过去,但凡没有弃械立正的,马踏刀砍,一个不留。

    那第五师营门口的哨兵,当场有三四人吓得失禁,更有一个被活活吓死。

    三百多人,就这么全砍翻了,全是第五师的士兵。

    “刚才逃进第五师营盘的五十七人,限一炷香时间,出来受死,否则第五师视为全员叛乱。”陈三冰冷地对着第五师的师长和参谋长如此说道,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在草原上,可以止小孩夜啼的陈三。

    只不过在丁一身边,他收敛了自己的獠牙罢了。

    五十七人,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没有人敢包藏他们,很快就被押出来辕门前,一一斩首。

    什么家中还有老母,什么以后一定改,什么饶命,一点意义也没有。

    “滚到禁闭室里去,这帐我慢慢跟你算,对了,第二师的师长呢?”丁一对英国公张懋冷冷地说道。

    英国公张懋艰难地抬起头道:“先生,初九去了天津,这不关他的事……”

    他不开口还罢了,一开口,真是把丁一的火气撩拔了出来,跃下马扯着英国公的衣领,把他的脸按到那些死去的士兵的血泊里:“不关他事?你就把兵带成这样?人家来当兵,战死沙场是本份,死在这里算什么事?跟袍泽械杀而死,居然有三四百人,他妈的不服从军令而被干掉!你告诉我,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英国公张懋苦涩的回答。

    “你还知道?但这些人呢?这些人为什么不知道要服从命令?这他妈的就是你带的兵?杨维贞在京师时,哪里出过这等样事?”丁一说到火起,一腿鞭在英国公的腰肋之间,把他踢得远远飞出,“滚去禁闭室,别让我看出你!以免我忍不住杀了你!滚!”

    “老曹,去天津把钱初九拿回来!”

    “是,少爷,老奴这就去办。”

    丁一很愤怒,军人,不是穿上制服,配上军器就是军人。

    服从命令是一个最为基本的概念。

    在场的士兵,七八百人全部被反缚,陈三正在安排地方关押这些士兵。

    马昂倒是劝说着丁一:“如晋,这些军兵还是听令的,算了吧,法不责众,训斥一番,罚些苦役就罢了。”不要以为是笑话,法不责众真的就是这个年代的特征了。别说械斗,就是造反的,只要足够势大,朝廷也会谈条件,让他们归降之后,也就不再追问之前的罪责。

    更重要的,是这些军兵的械斗,没有波及军队以外人等的利益,连扰民都没有,更别说士大夫阶层的利益了,所以马昂觉得,这是一种类似于营啸的状态,平息了就好,太严厉的话,担心其他士兵,唇亡齿寒之下,再生出什么事来,就大大不妙了。

    这几顶轿子在大队随从的护卫之下,远远地往这边过来,丁一看着,对马昂道:“大司马,看怕是首辅过来,看看首辅这边,是个什么章程吧。”之所以岔开话题,是丁一压根不打算这样就平息。

    对于丁一来说,这不是一件小事。

    而李贤过来之后,看着几百具尸体横在那里,不禁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何至如此?”

    当他听着马昂的述说,知道这几百具尸体,大部分是因为不遵军令而被丁一下令砍杀的,也是摇头道:“如晋,治大国如烹小鲜,水则清而无鱼啊!”

    “是,但军队应是例外的,连服从命令都做不到的部队,我以为,只不过是浪费军费。”

    丁一强抑着怒火,对李贤说道:“这样的军队,有什么存在意义?”

    “这样的军队,我们还指望去跟奥斯曼开战?不如加固关防吧,别草原上出了另外一个也先,到时又来叩关!”

    不过在李贤面前,丁一还是不太好发作,只是岔开话头问道:“大兄去了东华门,龙骑卫那边生了什么事?”

    李贤叹了一口气,摇头道:“那边倒没事,说是日常拉练,为兄看了彼等训练的章程,上面倒是列得分明的,却是为兄杯弓蛇影了。”

    “不对,他们没说实话。”这话瞒得过李贤,却瞒不过兵王出身的丁某人,哪怕还没有去问过话,他凭着直觉,也知道绝对不是这么简单。(未完待续。。)

第四章 新君(十四)

    这一回第二师与第五师的士兵械斗,结果如何还没处置,倒是丁君玥的身上又多了一个头衔,唤作是:钦差提督军事监狱官校事。因为大明以前是没有这机构,而这一次在丁一的提议下,朱见深马上就拍板同意了,历史上本就好弄传奉官的朱见深,根本就不在意多个衙门少个衙门。

    就在锦衣卫的诏狱附近,整治几个院子,暂时把这七八百人塞了进去,紧急从关外的第三师调了两百骑兵、从天津守备处调了两百士兵、从警卫团调了一个连,组成了军事监狱的看守力量,由丁君玥率领,负责监管的事务。

    “到底为了什么事,别和我说什么训练科目,这种话说给大司马听就罢了,在我面前就不必拿出来胡扯。”丁一瞪着眼,向龙骑卫的部队长冷声问道,愈是亲近的人,丁一是愈不客气的,因为不是外人,就没必要去掩饰心中的火气。

    龙骑卫的部队长,现在也是挂着卫指挥使的衔了,不过在丁一面前,他却仍保持着标准的军姿,如同当年在广西龙骑兵营时一样:“回先生的话,其实职下也不太清楚是什么事,只是第二师那边,有人来报,说是第五师那边,欲对先生不利!”

    丁一皱起了眉头,对他道:“细节。”细节往往能够让有案件经验的人,捕捉到很多普通人没有注意到的事,“有人来报,什么样的人,怎么报?要怎么不利?什么时候的事?”

    情况很快就弄清楚了。龙骑卫的指挥使,也就是原来龙骑一营的营长。倒是很有章法的,丁一所问的细节。他自己原本就过了一回的,所以拿出记录来,倒是一点不费事。

    去报知龙骑卫的,是靖海郡王府里,丁如玉的女兵,有名有姓,要不然这龙骑卫的指挥使,也不会下达命,让最为忠诚的一个营老兵。全部按三等战备作好准备。

    “就是当时临近午时之前,按日冕记录,是在十点三刻的时候。”

    “彼说,有第五师军兵,欲于军中颠覆先生之令名,欲尽力抹去新军之中先生的痕迹!”

    “彼说,此事恐非个别士兵所图谋,背后指使者尚不知其谁,丁总镇出京练马。先生又不是府中,提督安全衙门事的文叔也随先生同行,提督天地会及忠义社诸事务的柳、金两位同志,以无着实凭据为由。不肯将此事传达下去,故之只好自行到龙骑卫来报知。”

    “职下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将报信者扣在东华门。而着手动员广西出来的老兄弟,调整东华门值勤班次。这一个营的老兄弟,随时可为先生效死!”

    丁一听着点了点头道:“你做得很好,那名女兵,带过了么?”

    “禀先生,已在堂外!”龙骑卫的指挥使一叩后脚跟,立正答道。

    丁一便教曹吉祥先带这龙骑卫的指挥使下去,把那女兵带了上来,看着眉目,丁一倒是认得的,当真是跟在丁如玉身边的老兵了,差不多三十出头的年纪,长得特别爷们的感觉,肩膀上能跑马、拳面上能站人的角色,往那一站,标准的军姿:“报告!上士刘招娣奉命前来!请您指示!”

    “先坐下。”丁一倒也没有跟她客套,没必要,跟在丁如玉身边的人,没必要去格外的客气,指了前面的椅子对她这么说道。

    “是!”这位特爷们的刘上士,猛然坐了下去,一点也不会拖泥带水的。

    丁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方才问她道:“你这消息是从哪听来的?”

    “回先生的话,我当日休沐,没有跟总镇出京练马,就想去买水粉,听着第五师的兵,在跟第二师的兵起争执,我听着不对,马上就回府来,可是找不到人汇报,于是就……”

    “先打住,你先说怎么听着不对吧。”

    “是!”刘上士就把她去买水粉时,听到的情况说了一番:

    大抵就是第五师的士兵,嫌酒楼的老板没有给打折,在那里叫骂着,还威胁要打砸酒楼。

    恰好第二师的士兵也在那酒楼,看着便起身制止,所有的冲突,源于一句话:“我等是丁制军麾下的兵马,如何能做这等,污了制军的清誉?”

    各个部队对丁一的称呼是不同的,第一师那边,容城书院的弟子在其中充任军官、军士长的人很多,所以其他士兵都是跟着称先生;第二师一般老兵都是称总制,因为丁一率领他们的时候,就是督军的身份,老兵更喜欢在提起丁一时,称丁制军、丁总制,以彰显和丁一的关系;而第三师,因为兵员的关系,他们更习惯在提起丁一时,称那颜。

    所以就凭“制军”两字,刘上士就能分辨出,是第二师的士兵了。

    结果争执因此而起,第五师的士兵不以为然的反驳道:“甚么丁制军?我等却不知晓什么丁制军!英国公他老人家说了,当兵的就不能软蛋!他娘的当兵要是平日里都软蛋,上了阵哪还敢跟敌人拼命?今个儿这店,老子们砸定了!他娘的再不滚,老子们连你们几个也一并砸了,不怕告诉你,老子们有着英国公他老人家看顾,便是泼天的祸,也敢担得下来!你们要不识相,倒看那什么卵蛋丁制军,能不能护得了汝等!”

    因为第五师的士兵人多,有十多二十人,而第二师的士兵,只有五六人。

    刘招娣刘上士倒是憨实,并没有添油加醋:“后面如何,我就不知道了,听着这话,我觉得是不对的,英国公是先生的弟子,绝对不可能这么教导军兵的,若真的英国公有这等心思,也不会使这些兵卒,专门在大堂广众之下来叫嚷!”

    丁一听着,没有作出什么评价,只是问道:“还有其他什么补充吗?”

    “没有。”

    “先下去休息吧,可能近几天还有些调查,需要你这边配合协助一下。”

    “是,先生!”

    丁一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刘招娣可以退下去。

    “少爷,招娣她也是忠心。”刚刚回京师的丁如玉,在刘招娣下去之后,低声地向丁一求恳,“却是奴平日里太过娇惯她,听着有事,凭着忠心,却就妄有主张,只是、只是还请少爷念在她同奴奴一同上过阵的份上……”

    丁一皱眉道:“这是什么话?”

    当见识和认知有所差距的时间,往往就会产生理解的误区了。

    丁一怎么可能会去责怪这女兵?她觉得不对,按着程式一步步地上报,就算去到龙骑卫,她也基本是如实的把事情报上去,哪里会是她的错?如果情况确实,那么龙骑卫的指挥使也是绝对没有错的,他只是在职权范围内,做了最好的应急调整而已。

    “老曹随我入宫,祐之,你也一并同行。”丁一并没有打算如同审案一样,一点点地来推导出其中的真相,对于他现在所在的位置,重要的是,正确解读出这事的幕后指使者,真实的意途。

    则于真相,他对陈三说道:“你和君玥处理这案子,由你任巡回军事法庭法官,让谭风组建军事检察团队,去五军都督府抽调断事官、都察院抽调监察御史,这个你草拟公文出来,以四海大都督府的名义,发往吏部,料应当即照准的。然后由军事检察机构提出公诉,挑选陪审团等等,按议好的程序办。对了,所有涉案的第五师士兵,以他们毫无组织性的阵容,涉案士兵及主捉训练的相关主官、第五师部队长,一律起诉彼等渎职。”

    “是,弟子记下了。”陈三办这等事,可以说是游刃有余的。

    丁一当即就带了刘吉和曹吉祥,趁着宫门还没下宫钥,便入宫去寻朱见深面圣了。

    “臣请就藩海外。”丁一见着朱见深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压根就没提起这上千军士械斗,死伤数百人命的案子,到底是怎生发落的,“历时数月,陛下已然熟知政务,臣以为,不必再作无谓停留,海外那边,也有诸多事务要去办理,例如埃及那边的事体。”

    朱见深听着激动地站了起来,扯着丁一的手,那手都在发颤:“三叔为何要弃我而去?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当真是一脸的悲切,丝毫作不得伪。

    丁一望着朱见深没有说话,他进宫,其实就是为了直接看看朱见深是什么反应。

    但是无论从肢体语言还是眼神,丁一都找不到任何的破绽。

    “你总是要长大的,我不可能长期留在本土,这对你我都不好。”丁一叹了一口气,语气少了许多方少的冰冷。

    朱见深却是不依,说到最后,眼角都发红了,丁一也只好答应他,再呆上一段时间。

    “去皇家军事学院。”出了宫门之后,丁一没好气地对曹吉祥吩咐道。

    但是不论丁一或是刘吉、曹吉祥,谁也没有发觉,那个奉旨送丁一出宫的小内侍,眼里狡黥的笑意。有时候,因为站得太高,反至会忽视一些东西,例如这个名叫汪直的少年内侍。(未完待续。。)

第四章 新君(十五)

    如果丁一知道这个小内侍名叫汪直,也许他就会停下来,重新审视这件事,可惜,他现在已不是初到贵地的那个容城小秀才,他已真真正正是大明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这绝对不是开玩笑,大明朝现在就是皇帝朱见深崩了,也就换个人来坐那龙椅,保证什么意外也不会有的;要是丁某人倒下的话,烽烟四起几乎是可以确定的,海外诸处必定不宁,本土诸军必有所动,南方六七个布政使司,大有互为联保,不从朝廷号令的可能……甚至关外鞑靼重叛,云远自立,也没有什么意外。

    这样的丁一,哪里有心思去理会、去过问一个少年内侍姓甚名谁?

    说是少年,其实还是抬举了他,正经的说,应该说是孩童。

    也正因为这样的原因,在丁一离京之后,汪直便换了服饰,带着几名随从悄悄出宫,全然无人注意,连天地会和忠义社在宫中的成员,也不曾注意着这么一个小孩。

    “那几个人,教彼等自行了断吧。”出了宫之后,汪直对着随从这么吩咐,然后他自己就挤入人流之中,几乎一瞬眼,便失了踪影,因为大街上,正是玩耍孩童回家吃饭的时节,而换了服饰的汪直混在孩童堆里,根本就无从分辨。

    丁一此时压根就不知道汪直的存在,他来到皇家军事学院,请了也先、石亨、孙镗过来喝酒,酒过三巡,也先几乎和石亨同时开口。也先说的是:“你要当皇帝了么?你当皇帝,草原的牧民。怕就永世不能恢复大元,不过却能活多许多的崽子!”

    而石亨说的。却是:“与某无干。”

    丁一没有理会石亨,只是冲也先摇了摇头道:“不是,就是心情有些郁积,过来寻你们喝上两杯。”又喝了好几杯,丁一方才籍故离席,石亨也是个有眼色的,托词也离席,过来这边的院子找丁一。

    “说吧。”丁一并没有许多的客套,直接对着石亨就是这么问道。

    因为他说与他无关。显然他是知道丁一过来军事学院,为的是什么事!

    “有人来这里寻我。”石亨没有犹豫,竹筒倒豆子一样的,把他自己知道的事说了出来,“说是原本团营之中改编的军兵里,还是有人记着石某人的恩义,想让石某人捎句话出去,一旦事成,裂土封王。”

    “你没有动心?”丁一拿起案上的茶杯。笑着问道。

    石亨不是个甘于平淡的性子,丁一很奇怪于他居然没有参与,如果他参与了,自然不会开口。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而他的回答也很直接,石亨苦笑着道:“某是一丁点也不曾动心!彼时只觉殿下未必有些下作了,笑而逐之。”他觉得这是丁一专门过来刺探他的。甚至还觉得丁某人这么玩太无聊,所以直接就把来找他的人赶走了。

    石亨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和孙镗、也先等人。都是有专门的人员监视起居饮食的,说不好听,就算他们想要自杀,也绝对死不了,所以当有人避开监视者的耳目,来劝说他让团营官兵,图谋丁一时,他就觉得是个陷阱,是丁一要找茬干掉自己,或玩弄自己的陷阱。

    “现在后悔了?”丁一笑着给他斟上了一杯茶。

    石亨摇了摇头道:“不后悔,因彼来说时,言道与殿下有血海之怨,杀父之恨,便若当时知道不是试探,某也必不会从其言。”血海深仇,杀父之恨,对于一介匹夫来说,那是值得血溅五步,横尸两具的事。

    但对于要扳倒丁一的人来讲,这个动机太幼稚了,幼稚到石亨压根不认为对方有可能成功:“或曰大义,或曰清君侧,天下之大,未必无有襄助者,然为私仇,几时轮到彼来寻殿下分说?便是黄泉路上讨债,彼也当排在石某之后!”

    石亨两个侄儿,都是军中的猛将,全是死在丁一的手里,虽不是丁一亲手所杀,却全是因着丁一而死,所以他说要讨债,也是他排在前头。

    丁一听着笑了起来,起身道:“好好活着,你若能活多三五年,也许我可以兑现当初的诺言。还你一个藩镇之实,不过,是在海外。”

    “殿下敢纵虎归山?”石亨听着眼睛都亮了起来,毕竟,这一位,原本就是枭雄的角色。

    丁一摇了摇头:“不,人手不够用,现在很缺人手,如果三五年后,一切按计划进行的话,你也不能长久在京师过太平日子了。”他顿了顿,笑了来,“再说,缚虎不过等闲事,若须杀虎,倒也不失给儿郎辈一个历练的机遇嘛,石总镇以为,可是道理?”

    杀虎难,缚虎更难。

    丁一却敢说,缚虎等闲事,这世上,只怕也仅有他一个人,敢在石亨面前这么说,而石亨又不得不低头的了。因为丁一说的是事实,已经发生的事实,就算是在他石某人全盛之时,又有宫中太后、都察院总宪为援,丁一也仍从容缚之!

    “石某不胜酒力,口不择辞,求殿下恕罪。”石亨低头长揖,他是不得不低头。

    丁一笑道:“无妨,总镇太过客气了。老曹,送总镇下去休息。”

    曹吉祥是个会办事的,不用丁一吩咐,回来时,就把那天当值的两名安全局衙门的人员带了上来。正是这两人当值时,教那外来的人等,得以和石亨沟通。

    这两人上得来,自然知道事发了,只是不见得人人到了丁一面前,便会老实交代,这两个是后来才进的安全局衙门,他们以为反正这事只有天知地知石亨知他们两人知,所以只要他们咬定没有,自然也就没事了。

    可惜丁一并不打算照着这个剧本来走,那两人一上来,马上丁一就示意曹吉祥把其中一人带走。

    “你可以赌一下,他能不能保守秘密。”丁一甚至没有问出任何一个问题。

    他只是慢慢地烫着茶杯,沏着茶,连头也没有抬起来。

    只因为他对于这样的人的心理,实在是再了解不过了,如果说为了崇高的信仰,不论这信仰是正义或是邪恶,至少在信仰者本身来说,认为那是正确的真理,那么的确有机率,两个人都保守秘密,有这样的事。

    可如果仅仅为了私欲,彼此的猜忌,会比刑罚更快地击垮他们自己。

    而且身为安全局衙门的人员,他们知道接下去的程序会怎么样,更难以相信,对方是否能保存那个秘密。于是这两人订下的攻守同盟,就在丁一冲完一泡茶的时间里,破灭了。

    “先生!学生愿出首!愿全盘托出啊!”那个安全局衙门的官员,很快就想清楚了,无非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丁一冲刘吉示意了一下,便教刘吉去讯问,总不能什么事都自己做全完了。再说石亨、也先这级别,丁一出面就合适,这六品小官,由丁一来讯问,也真的不合适。

    刘吉问不了两句,基本事态就清楚了。

    这两人都是进士出身的官员,由着吏部那边安排到安全局衙门,又考核合格的,综合素质算是难得的不错。但有一个,就是一人好赌,一人好财。不得不说,魏文成在时,下面的规章条例捉得很紧,基本这两人,也没有什么暴露出瘾好的机会,但到了魏文成随丁一出海之后,安全局衙门开始出现松懈,这两位的喜好,就暴露了出来。

    当日一人被邀去看京郊的庄子,一人却是在石亨院外与来访同年赌打叶子牌。

    如果不是石亨认为是丁一安排的陷阱,主动告诉他们来发泄不满,基本这两人还不知道有人混进去过!

    “石亨那边,按着他的描述,画了图样在这里。”文胖子匆匆过来,手里拿着按石亨口述,所描的头像。因为安全局衙门自十年前,就用丁一所教授的素描画法,所以人物画出来,倒是很好分辨。

    曹吉祥只看了一眼就开口断定:“少爷,此人必是宫中出来的。”

    “只是排查当日诸门出宫人等,大致就能排查出来。”

    “老奴虽无凭据,但这宫里出来的人物,那神态与寻常人等是不同的。”

    丁一笑着摇了摇头道:“老曹不用一再强调,我自然是信得过你。不过我现在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请少爷吩咐!”

    “去把东罗马帝国来的索非亚请过来。”

    曹吉祥就有些犯难了,丁一的态度,索非亚又不是傻子,人不一定就配合啊:“若是彼不愿奉召,老奴可否劝说一二?”他口中的劝说,大约就是诉诸武力,直接掳过来吧。

    “不必,你告诉她,这是她唯一的机会,我可能娶她的机会。”

    “也许我需要一顶皇冠,这样会让大家都开心些。”

    丁一望着皇城的方向,很多细节他没有理清,但到了他这个位置,细节已经是很微末的事,关键是读懂一些人、一些事的态度,然后做出决策,以方便麾下去执行。

    “那么,这是她的机会,说服我接受她从君士坦丁带来的冠冕。”(未完待续。。)

第四章 新君(十六)

    当索非亚接到曹吉祥的通知时,根本就没有出现不愿奉召的情况。

    事实上她早就在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从埃及上船出发之际,她就期待着西方传说里的波塞冬,大海之王的会面。又或者说,丁一本就是这个时代,许多女性梦中的白马王子,他根本不需要用权势去威胁索非亚,只是说起他愿意见她,就已是一种无法抵御的吸引。

    这就让她来到金鱼胡同的靖海郡王府时,足足是在大半个时辰以后,因为她很紧张这一次的会面,生怕给丁一留下任何一点不好的印象,所以连妆容都化好之后又洗去再化,如此数次才出门。

    “拜占庭的索非亚,拜见殿下!”她很激动,连尾音都带着颤抖。

    丁一示意她坐下,却在第一时间,就纠正了她的话:“不是拜占庭的索非亚,而是罗马帝国的索非亚,你带着罗马的传承前来,这是我愿意见你的首要原因,当然,我喜欢你的眼睛,它蓝得如此醉人,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都迷醉在你的眼波里。”

    因为索非亚和丁一,都是用法语在对答,所以听得懂法语的曹吉祥和刘吉,都低低地轻咳起来,他们觉得丁某人有点过于轻佻了,不太庄重,毕竟这是接见一位外国皇帝的使节,哪怕是已亡国的皇帝使者。

    但很显然,索非亚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她雪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是的,尊敬的殿下,如您所愿。来自罗马帝国的索非亚,向您致敬!”她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丁一的意思。拜占庭,不足以满足丁一的胃口。如果丁一要接纳她,那么他需要的是皇冠,而不是王冠。

    丁一点了点头道:“很好,这是一个愉快的开始,索非亚,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吗?”

    “当然不介意!这让我感觉到亲切,就象是我叔叔,在我面前。”她象一只惊慌的小鹿,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语病,“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的叔叔,也是这样称呼我的,您要比他更加英俊,也年轻得多。”

    “那么索非亚,在围城这么多年里,你上过城墙吗?”丁一并不想在这当口来跟她**,很直接地开始问她关于奥斯曼士兵战力的问题。“我想知道,奥斯曼是如何攻陷君士坦丁的,他们是凭仗着什么,打下了那座雄壮的城市?”

    “奥斯曼人的海上力量很强劲。他们沿用屋大维的海战阵型,君士坦丁在海上完全没有办法和奥斯曼人对抗。”索非亚说起来,仍是心有余悸的样子。“他们攻城时,有着极其强劲的炮火。据说是匈牙利人帮助了他们,而且他们的士兵悍不畏死。如果不是大明的支援,也许在几年以前,君士坦丁就已陷落。”

    索非亚倒有着很敏锐的眼光,并没有吹嘘君士坦丁的守军如何英勇云云。这让丁一还有在座听着曹吉祥翻译过她的话的人,都不免对她生出好感来。

    陈三向丁一示意他有话要问,在得到丁一许可之后,他便开口问道:“奥斯曼人的战法是怎么样的?我是说,在炮击之后,他们的步兵才开始进攻?还是在炮击的同时,士兵就开始攻城?他们主要的攻击手段,是使用骑兵、弓箭,还是火铳?”

    他这个就是问步炮协同的水平了,对于陈三来说,他知道什么是重点。

    重点不是在于奥斯曼有多少军队,而是在于对方在单位时间里,能投入到战场的攻击力。

    如果能够实施步炮协同作战的话,那么就不应该把奥斯曼人当成是冷兵器部队,哪怕对方的步兵依然使用冷兵器;而如果反之,若是奥斯曼人的炮兵打完了,步兵再进攻,那么威胁就要低很多了。

    “可怕的乌尔班大炮,没有人敢在它发射时进攻!”这个索非亚倒是能做出很直观的回答,毕竟在君士坦丁那么多年,就是听炮响都听出经验来了,“他们的骑兵也很骁勇!不过主要还是使用弯刀、弓箭。”

    陈三起身行了一礼,算是表示对索非亚的尊重,然后重新落座向丁一说道:“先生,这样的话,弟子以为,威胁不算太大。只要把先生所提出的步炮协同操练好了,把迫击炮和机枪火力的层次嵌接好之后,连续不断的攻击,就足够让奥斯曼失去他们的火炮部队。”

    “嗯,你把这事草拟出章程,等这边事了,要赶紧着手去安排训练事宜。”

    然后丁一就对索非亚说道:“你愿意嫁给我吗?你要知道,我已经有五位妻子了。”

    “我愿意!”索非亚压根就没有任何犹豫,作为一个国家已经灭亡了的贵族,嫁给此时强悍无比的大明郡王,嫁给这位大海的王者,绝对是她最好的选择。而作为女性来说,能和丁一这样传说中的白马王子在一起,也绝对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了。

    “我尊重你的选择,曹吉祥和礼部这边,会跟你的随从,商讨婚礼的细节。”

    话到这里,也就是要送客了,曹吉祥便凑了过来,索非亚也是识趣地起身告辞,这个会面的情景,跟她的设想颇有些不符,没有邀请她用餐,也没有邀她共游这美丽的国家,甚至连一个吻手礼都没有。

    但她没有什么抱怨,连这种心思都不曾生起。

    见着丁一,已足以让她沈醉了。

    更何况,她叔父的遗命,终于也得到了履行。

    至于丁一有几个老婆的事情,大抵除了雪凝之外,其他的,她早就知道了,便是在君士坦丁,柳依依的名字籍着丁家商行的遍地开花,也早就为西方所熟悉;每一个大明士兵的急救包上,都有着天然呆的所写的急救准则和签名,所以这个名字也绝不陌生;而说起丁如玉,更是大明新军里,那些女兵的偶像;至于埃及的女法老王,谁不知道她是丁一的妻子?早就传遍了,让许多西方破落贵族小姐,都在揣摩着丁一的喜好,希望能和莫蕾娜一样,因为攀上丁一,而恢复祖上的荣光。

    丁一能答应婚约,她便已心满意足了。

    只不过在她离开以后,座间没有一个人向丁一道喜的。

    因为在座的人,都知道丁一为什么会同意这个本来他极度拒绝的婚约。

    如果直白一点来说,那就是圣眷不再!

    朱见深,并不象英宗那样,比丁一自己更信任丁一;因此丁一自然也不可能对于朱见深,有着和英宗那样的感情了。

    “人总是会长大的,是我自己的错,我总是以为,他仍是那个带着怯意的孩子。”丁一自嘲地笑了起来,是的,每回说起朱见深,他总是浮现出那个结结巴巴的小孩,但事实上朱见深已长大成人,他已是大明的九五之尊。

    陈三这时却站了起来禀道:“弟子以为,两广不可弃。”

    “两广生民,有多少百姓,是一心向着先生的?先生弃之,任由朝廷派员前去,不外乎又如工业部那等模样罢了。更何况,先皇有遗命,教先生永镇两广,先生何忍弃先皇之托?”

    陈三是很了解丁一的,他认为丁一在接受了婚约之后,很可能就出海去了,干啥不管华夏,任由朱见深和内阁、议会去折腾吧。反正美洲那边,如丁一所说,有太多垂手可及的果子可以摘。

    “我当然不会放弃两广。”丁一示意陈三坐下来。

    “我从不望向那张椅子,不单因为一旦改朝换代,百姓必定就遭罪,更是因为帝制是一个必将被时代淘汰的产物,除非进入立宪时代,而真到议会立宪,君主?那就是一个摆设吧,那又有什么意义?何必让子孙去承受末代皇室的狼狈?”

    “不过我向来不习惯束手待毙的。”

    “文胖子,天亮之后,马上入宫,将石亨指认的内侍缉拿归案!”

    听着丁一这么说,文胖子连忙应道:“是,少爷,天一亮,胖子就去刑部请驾帖。”

    驾帖,这时代的逮捕证。

    “不必,涉及军伍,你去寻谭风,由大明四海大都督府,军事检察机构批捕就可以。”

    陈三听着,却是拱手道:“先生,三思。”

    因为丁一这么做,就是把刑部绕开了,也就是军队的事,完全不要刑部管了。

    “就这么定了,如果没有批捕权利,军事检察机构有什么存在意义?”

    一旦丁某人决定要做,就不是捉一个人过来,或是刑求怎么样的。

    他寻求的,是从制度上的颠覆和瓦解。

    至于到底这是不是朱见深的意思?

    这不重要,对于下面办案的人来说,需要证据,对于丁一来说,如果在京师出了这种事,就算不是朱见深指使的,也必定要归到朱见深的头上。

    “祐之拟个章程,以大明四海大都督府的名义,向奥斯曼索要领土。”

    “若我身为罗马帝国皇帝,竟在罗马没有土地,这是一种羞耻。”

    “我不希望开战,但如果奥斯曼一定要羞辱我的话,那么,我只能应战。”

    “没错,战争威胁,就是发出战争威胁!”(未完待续。。)

第四章 新君(十七)

    有时候内部的矛盾,是可以用外部矛盾来转移的。先前拒绝和索非亚的婚事,是因为丁一不想这么快和奥斯曼扛上;而现在答应了婚事,自然就是他准备向奥斯曼施加压力了。

    至于为什么这样做?大明对于战争的狂热,已经弥漫了整个国家的上下了。

    不论是朝廷大佬还是底层的百姓,大家在这十来年的时间里,都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战争,将能使得自己大量获利!而当华夏万众一心,把战争机器运作起来时,可以肯定的一点,那就是皇权的影响力,会得到极大的减弱。

    这是有传统的了,防火防盗防皇帝,宣宗时代,皇帝还能带几千精骑去三卫打仗吧,到了英宗,开始还好,结果出了个土木堡,不论文武,都下意识不让皇帝插手兵权了,何况于景帝在位时,于谦又把着相权,也真没什么让他插手的可能。在原本的历史上,这种情况会进一步的发展,到了正德年间,皇帝领兵去打去了胜仗,还手刃一名敌人,居然都能被士大夫唱衰到不行了。

    而在有了丁一介入的此时,到了英宗复位,基本都是兵权方面交给丁一了;而到了朱见深,实话说,大约从明太祖开始,算起来他是最没有实权的皇帝了。当战争机器开动的时候,皇权对于这个国家影响,必定会被减到最弱的地步。

    这一天的晚上,丁一拜访了李贤,自从李老太太过世以后。丁一已经比较少过来走动了,不是情份淡了。而是一个大明军魂,一个大明首辅。走得太近,天知道他们两个要谋划什么?不过这一夜,丁一终究还是来了,一落座就开口:“如果议会立宪才是让整个华夏文明历久长青的办法,那么我不介意在这件事上,尽一点微薄之力。”

    李贤听着,不禁连持在手中的茶杯,都微微颤抖,因为他很清楚丁一这话的意思。

    尽一点微薄之力。就是丁一不介意直接把朱见深这个皇帝,摆到吉祥物的位置。

    如果别人来说,也许没有说服力,但丁一开了这个口,却就是无人敢于质疑的事了。

    “但我不知道,是否议会立宪,就能奏效?”

    “是否会变成大明虽强,但九成九的国民都是穷人,而财富集中在士大夫阶层或是商贾手里?”丁一说得很诚恳。他真的不知道,把权力交给议会,是不是就能一劳永逸?罗马的元老院就不说了,现代标榜着自由民主的灯塔国。多少人还上大学的贷款,要还几十年!【作者没领五毛,类如“wearet坎”的出处。有兴趣可以看看。】

    正因为丁一处于前世信息爆炸的年代,只要愿意。总能搜集到许多的东西,所以他才很有些拿不准:“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我不敢这么干。”

    在李贤这里,话说到这节,就算透了,不必再去解释太多。

    “如晋要纳那大秦公主?”李贤马上就接上了话头。

    “是。”丁一并没有隐匿。

    “如晋要提兵以惩不义?”

    “是的。如果我拿到罗马帝国皇帝的称号,那么我必将要为大秦讨回正义。”

    李贤沉吟了半晌,点头道:“这是好事,扬我大明军威,诸部阁当尽力协办。”

    听着这话,丁一就起身告辞了,因为李贤这么说,就是代表大明朝廷的一种态度。

    往浅显里说,大家都在等着开战呢,谁也不会在这中间使绊子

    出了李府,丁一并没有再去军营发动战士,而是直接就回了金鱼胡同。

    “天津到京师这段铁路,祐之能不能办得下来?”出乎刘吉意料的,是丁一回府之后,开口说的第一件事,不是关于第二师、第五师的士兵斗殴事件,也不是迎娶索非亚的事情,而是铁路,那段正在铺设的铁路。

    刘吉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答道:“弟子愿尽力一试。”刘某人自然也是想独当一面的,但打仗他是真的不行,去海外他也不太乐意,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他不太可能放过。

    “要做就得做好,没有试的概念。”丁一并没有留给刘吉什么余地,很严肃地对他说道,“若是出了差错,这是绝无情面可讲的事,你要想清楚。如是办得好了,以后铁路这块,就由你操持吧。行与不行,你得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刘吉想了片刻,咬牙道:“弟子愿立军令状!”

    “嗯,你先下去,把相关资料调了档,看看有什么不明白,一会过来咱们再参详。”

    看着刘吉下了去之后,陈三却就低声问道:“先生,情况恶劣到这地步了么?”

    为什么这时节还惦记着铁路?刘吉是当局者迷,一时没有查觉,加上他在军事上的天赋也真的很差;陈三一听就明白了,如果天津到京师的铁路铺好了,那么,两广的兵马,随时就可以通过海路运抵天津,通过铁路入京!

    别小看这百多公里的铁路,虽然这年代的火车很原始,丁一坐的四轮马车要是放开跑,超过火车的速度是没什么问题的,但火车不会累啊,而且运载量什么的,那根本不是驮马可以相比的。

    更重要的是,士兵上了火车,就算一小时跑个二三十公里,那这几个小时里,士兵也是可以得到放松和休息啊,这个驮马真的比不了的。

    所以丁一惦记着铁路,陈三就很敏锐地感觉到,丁一已经开始在着手准备着一些东西了。

    “不尽然,只不过我不太喜欢玩游戏。”丁一微笑着拍了拍陈三的肩膀。

    “三儿你劝我莫要放弃两广,却是说得很对。”

    “交给朝廷的工业部,弄得个什么下场,大家都看到。”

    “真把两广交给朝廷,只怕是害了两广的百姓。”

    “把两大都督府的事担起来,不要去学祐之,弄那些避嫌之类的把戏,军中的男儿,血性张扬才是本色嘛!”

    陈三不禁有些脸红,强笑道:“弟子记下了。”

    丁一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陈三回京师之后,处事真的能看出他极为小心,甚至是刻意地规避着,以免自己抢了丁一的风光。丁一看在眼里,哪里会不知道是刘吉出的馊主意?这不就是士大夫阶层玩熟的“恩从上出”的那一套么?

    就是得罪人的事,陈三自己去担了,去出头,给下面发福利时,就是以丁一的名义来弄,这样基层的官吏、士兵,能不念着丁一的好么?问题是丁一真不想这么搞,他又不想当皇帝!他更习惯和更希望认真去办好事情,而不是这样来讨好上峰。

    “三儿,你的心思,为师是知道的。但你得清楚,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若是两大都督府之下官吏军兵,人人皆如此行事,不用多久,咱们就跟这些士大夫阶层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了。”

    “是,先生。”陈三抬起了头,他的眼神里,重新燃起在草原上的激昂与奔放。

    阿傍罗刹的弟子,让手下惧怕他更甚于惧怕敌人的男人。

    从入关回京师之后,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模仿和学习着士大夫阶层的举止,一直拘禁着自己的本性。到了这一刻,陈三才真真正正的释放出自己:“是,先生!”他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带着一种信仰的狂热和偏执。

    这让丁一感觉到宽慰:“遵纪守法,除此之外,凡敢向你我亮出獠牙的,就把他的獠牙拔下来,爪子斫下来,做一个标本。标本,你知道吧?对,就是战利品!”

    陈三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向丁一敬礼,转身出了门去。

    这一夜,第五师营以上主官,尽数被宪兵拘拿,投入大明四海大都督府军事监狱。

    谭风在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之际,就从天津赶到了京师城外。

    城门一开,出示了四海大都督府的腰牌,就纵马直奔靖海郡王府。

    当他到了金鱼胡同的时候,不但是他自己滚鞍下马之后,要扶住马鞍才不至于摔倒,连身后带着的二十多个警卫,也同样如是。二百多里路,文胖子星夜差人去传讯,谭风接到命令之后,一人三马,马憩人不憩,在凌晨时分赶完这两百里路,绝对不是一个轻松的差事。

    再擅于马术都好,这么高速的奔驰,大腿内侧的皮肉,都是青紫的。

    “顶不顶得住?”丁一跑完了早操,正拿着曹吉祥递过来的毛巾洗漱。

    谭风用力一并脚跟,尽管大腿的肌肉在颤抖,但他的声音仍坚定:“报告先生,顶得住!”

    丁一把毛巾拧干挂好,端起摆在边上的粥,又拿起那盘肉包子,递给谭风:“吃。”

    “是。”谭风接过,咬了一口包子,就着放得温热的稀粥,就这么吃起来。

    丁一笑着把边上曹吉祥那份早餐扯过来,却是道:“老曹,不好意思,占你便宜了。”

    “少爷折杀老奴了!”曹吉祥那有什么不快的?这才是透着亲近的架势。

    谭风很快就吃完了包子和粥。

    “饱了没有?”

    “饱了。”

    丁一喝了一口粥,点头道:“先从警卫团这边,调一个连给你差遣,从天津过来的兄弟,让他们先憩息一下,抓捕行动,你是动脑的,下面的人,却是需要体力。没问题吧?”

    “保证完成任务!”(未完待续。。)

第四章 新君(十八)

    于是在这一天的早朝,匆匆赶着来上朝的文武大臣,就看到了一个连的士兵,身着黑色军常服,披三层鸡胸甲,骑着阿拉伯纯种马,一路逼近宫门,在守卫宫门的军士喝令止步时,这队胸甲骑兵的带队军官勒住了战马,对身边的士兵说道:“宣读命令。”

    军官身边的士兵,对于宫墙上伸出的步枪枪口,毫无畏惧,缓缓策马上前,从马侧皮包里取出文件打开宣读:“经大明四海大都督府军事检察院批捕,现遣军事警察总局第一中队,对居住于皇城的犯罪嫌疑人……”这一夜的光景,石亨出首的那几人,不单姓名,还有年龄、籍贯、职务,都被查证了出来,此时一一宣读了,“……进行逮捕。此令,大明四海大都督府,军事警察总局,局长,曹吉祥。”

    守着宫门的将领听着,连忙教守军垂下枪口,却向那宣读命令的骑兵问道:“兄弟,曹公的名头,末将自然是知晓,但这军事警察总局、军事检察院,是什么衙门来着?”

    他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两个机构,这是一夜之间,临时设置出来的衙门。

    所有人员,基本全是借调和兼任的。

    “凡涉军旅事者,由军事检察院批捕及提出公诉;凡涉军旅事者,由军事警察总局执行逮捕等一应事宜!请勿阻碍我部执行命令!”

    守宫门的将领还没出声,边上就有文官过来,高声道:“岂有此理!便是当年王振。厂卫拿人,也要去刑部签了驾帖的。这甚么劳什子的军事检察院,凭何能教汝等入宫拿人?”

    明朝有它一套司法制度的。比如说捉人,皇帝授出驾帖行事,由司礼监出帖并加盖印信,拿人事由还必须经刑科给事中“佥签”,并付以签署详细的批文才能拿人。此外,锦衣卫官校持签印完整的驾帖,至刑科佥签时,还必须持有弹劾奏章的原件以备勘合。

    所以这是不合规矩的,那出来呛声的御史。这喷得是合理的,因为涉及一个程序正义的问题。在明初就算是王振时期,程序上也是要过的,历史上厂卫不管程序正义,大约是到了孝宗时期才开始的。

    场面一时就僵住了,倒是守宫门的将领松了一口气,因为要和四海大都督府扛,他是犯难的,不单是丁一的权势和圣眷。还有丁一的名望。但要放这一队胸甲骑兵进宫,明显他也是不敢的啊!这下倒好,有人出来喷,至少暂时他可以置身事外。

    明朝的士大夫。可真什么都敢喷的,皇帝都不放过,别说原来被他们称为蝼蚁的军户——当然。大家知道新军跟军户不一样,可再不一样。自命为国家栋梁、华夏精英的士大夫,喷起当兵的。本身就没心理压力啊!

    何况于御史专职喷人,立宪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因为他们现在是得完整检察权了,从风闻奏事,到现在是用弹劾的办法提请公诉了!虽说没有风闻奏事那么随便喷,但可以用弹劾来提起公诉,那权力比原来就不是一档次,例如现时这样的情况下,刘棉花那弹劾不动的情况,那种赖皮招就没法使了,因为人家都察院,如果豁出去了,完全可以对其提出公诉的。

    一个御史站出来,后面就许多个御史都出来帮腔:

    “尔欲污晋公之清誉乎?”这是偏丁一那边的御史,还算客气,“缉查谁人,当有驾帖,还是去把公文办妥了再说吧。再说,内宫事务,也当是宫中自理,外朝非奉圣意,如何去涉宫禁中事?真真是荒唐!”

    也有原本就不爽丁一的,这回以为拿着痛脚:“尔等无故陈兵于此,欲行何等勾当!”这简直就是往谋反那边扯了,更有人说道,“按靖海殿下所言,别说现时是君主立宪,便是议会立宪,皇家也是大明尊贵的象征,神圣不容轻侮,汝等欲效唐藩之乱乎?”

    那士兵被这么一堆文官围在马上戟指怒斥,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他总不能真的掏颗手榴弹扔过去吧?还是拔枪就射,撩倒六个御史再说?这明显是不可能啊,虽说军令是有阻碍执行者,格杀勿论,但要是文武百官围上来,就都杀了么?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谭风拔马上前来,开口却就是孙子兵法,他可是容城书院第一期出来的学生,身上也有着秀才功名的,要真用心去备考,能不能进士不好说,弄个举人只怕希望不小,他可不象一般军兵一样,被这些士大夫吓住。

    “故宫中有奸邪,匪奉圣命,自行潜入营盘之中,勾连军兵,煽动士卒,欲行谋逆之事,密谋军事学院之中,也先、石亨等人……”他还没说完,那些御史就开始有人退开了,因为听着这趟水太深,特别是说去勾结也先、石亨这情节,太严重了。

    “先前第五师、第二师,已陈尸数百,先生恐此獠尚有后手,京师乱起,诸公家眷皆在,到时勿谓言之不预!若仍以为不当入宫禁缉拿嫌疑人等,请诸公于此逮捕令上署名,日后京官家眷于乱中有失,或是皇帝于宫禁中为贼所持,则汗青留记,是诸公的手脚!”

    说到这里,那些御史全都退开了。

    开什么玩笑?他们自己家小也在京师啊!

    如果说宫禁之中,皇帝可能为贼所持,不一定能吓得住他们的,明朝的士大夫,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情况下,皇帝被持,不见得他们就不敢亮风骨吧,英宗北狩时,大家不也没答应也先的无理要求么;若真如谭风所说的乱起,这就不是死道友了,是死贫道了啊!

    死贫道的情况下,那大家就不乐意了。

    于是有御史马上跑过去,报与内阁诸阁老、部院诸位大佬,这边的情况。

    李贤是早就料到这事的,所以倒不慌张,只是点头道:“其辞也有所据。”

    兵部尚书马昂倒没有为这事表态,而是皱眉道:“此谓军事检察院、军事警察总局,管管辖涉及军旅之罪案,倒也恰当。只是此等衙门,辖于四海大都督府,似不太妥,当由兵部管辖才是道理!”

    “大司马这边草拟个章程出来,老夫陪大司马去寻如晋打这官司!”吏部天官王翱抚须笑道。这都完全变味了,从质疑这队胸甲骑兵执行任务的合法性,到此时却变成了争夺下属机构的管辖权限等等。

    礼部尚书姚夔在边上也笑道:“容城此举,倒是别出心裁,实则是以五军都督府断事官为本,以立宪所推行三权分治为筋骨,军中事军中断,以使术专有所专攻,不然大理寺也好,刑部也好,便是今日首领官吏知兵事,谁又敢谓今后继任皆知后?”

    边上一众朝廷大员,无不抚须点头,礼部尚书姚夔更是对谭风道:“汝奉令前来,何停滞于此?若君上有不忍言之事,汝敢当之?汝能当之?速去!”

    无端端弄出个什么军事检察院、军事警察总局,狗屁的别出心裁!

    姚夔会这么说,是因为这事是丁一做的。

    王翱、马昂也是一样的,若是这事是别人做的,不被他们喷得体无完肤才怪呢!

    什么叫私设公堂?这不就是私设公堂么?朝廷本没有这样的建制,丁某人一夜之间弄出这花样来,不叫私设公堂是什么?不单如此,还用这私设的公堂来行文,要入宫禁缉拿内侍,这要是首辅李贤发了性,绝对可以喷丁一谋逆吧?

    就连谭风也哭笑不得,在马上拱手行了礼,下令道:“入宫。”

    这时防守宫门的士兵,已纷纷退开,连朝廷大佬都觉得谭风入宫执行公务是正确的,他们敢拦么?何况于谭风后面可是站着丁一的,得罪了丁一的下场,是怎么样?嗯,景帝不就当年想要弄丁一么?结果如何大家都看到了,还有石璞这挂着尚书衔的,卡了大明第一师的弹药粮草;还有石亨这老军头……

    商辂看着那队胸甲骑兵,雄纠纠、气昂昂地入了宫门,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时却就听着有不少人在叫着:“见过殿下!”、“如晋今日迟了。”、“如晋,那军事检察院和军事警察总局,当由兵部管辖才是!”却是丁一来上朝。

    丁一笑着向各位朝廷大佬答了礼,却走来,低声向商辂问道:“二兄?”

    “诸公皆以为是。”商辂笑着低声把刚才的事简略说了一番。

    “如晋可知何以如此?”

    丁一拈着短须笑了起来:“二兄教我。”

    “为兄只担心,若战事不顺,汝何自处之?”商辂的眉宇之间,却就有了深重的忧虑。

    大佬们为什么会这么做?无他,因为他们所代表的士大夫阶层,太渴望战争红利了。

    不单单是钱,还有廉价的劳动力,女人,工艺品,土地,矿产……士大夫尽管绝大部分人,此时仍不愿出海,但他们有管家啊!拍下海外的矿山、良田,派管家去海外不就得了?在云远打下来时,他们就这么干的啊!

    所以商辂才会这么问,战事要是不顺,这些人得不到他们所期盼的,那么,到时丁一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四章 新君(十九)

    一旦战事不顺,怎么样去面对这些失望的人?这不单单是士大夫阶层,大明上下都指着战争红利呢。天津守备处那边,直隶地区要报名从军的良家子,每日络绎不绝,对于有着“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传统思维的华夏人来说,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利益,因为一旦出征海外,所得的利益,分配到手的津贴、饷粮,还有各种名目的补贴银子等等,以及打扫战场取得战利品,在归公统计之后,按百分比返回到缴获者手里的银子……基本只要活着回来,就绝对至少成就了小富之家。

    而要是死了、残了,因为现在伤残军士基数很少,丁一照顾得很到位,可以说,也让报名从军的人,没了后顾之忧。

    但这一切,是在闪电战的基础上达成的。

    不论是云远、关外大草原、朝鲜、倭国、埃及、几内亚、休达、吕宋、爪哇,丁一都是以闪电战的方式,通过单位时间内,集中手头所有资源,最大限度发挥出火力优势来结束战事,关外大草原上,更是不惜亲身历险,以斩首战术来摧毁瓦剌的指挥中枢。

    从来,就没有打过相持时间很长的战争。

    当然,在丁一遭遇海难以后,木骨都束的历程或许长一些,但那几乎就是一个敌后武工队,开拓解放区的传奇故事,谈不上大模式的战争。

    正因为商辂有着极高的政治智慧和战略眼光,所以他才会提出这个问题:“彼时战事不顺,朝野共讨。户部、兵部等一应衙门,失了热忱。漂没、克扣之事,难免重现;民众见战事难以短期结束。投军殷切之景,必也难复。当何如?”

    丁一其实有许多回应的言辞可以选择,比如说,路易十五那著名的“我死之后,那管洪水滔天!”或是更残暴些,直接告诉商辂,刺刀和子弹,会让国内一切不安的因素都平息;或者,根本不去做这种假设。战事会有所不顺的假设。

    但很明显这不是丁一的路数,他压根就不是那种死后不管洪水滔天的人,要不然,他还推动什么立宪?早就该称帝了;他也不太可能指挥军队来镇压本土百姓,否则的话,也不会一再让军队里、天地会里不要搞个人崇拜。

    所以,商辂提的问题,对于丁一来讲,是一个迈不过的坎。

    更因为丁一清楚。抗战打了八年,最后武器精良的侵略者,终于还是没能吞下中华;黑鹰也可以在索马里亚坠落;阿富汗让苏、美两大帝国头痛无比等等的事迹,所以丁一也不可能象那些期盼着战争红利的人一样。认为现在的明军,就是无敌于天下了。

    “战争,向来是最不可预期的事情。就算有所不畅,不是很正常的吗?”丁一是这么反问商辂的。

    后首听着。苦笑摇了摇头:“汝说的是正理,只不过。汝用十年的长胜不败,教这泱泱天朝,教这万千黎首,都觉凡战者,大明必胜,若匪能胜,则容城出,必胜。不然,何以姚公曰‘若君上有不忍言之事’而使军事警察速入宫墙?”

    为什么?就是因为大家觉得,丁一可以让这国家,这人民,得到好处。

    担心那些内侍行刺朱见深这皇帝?扯吧,再过一刻钟左右就早朝了,不能等一会,皇帝没来上朝再做计较?退一万步讲,不能由大臣派个人入宫去求见圣驾?一切都扯蛋,只有利益,永恒不变的主题!

    这时宫门之内,怀恩已匆匆提袍飞奔而出,顾不得什么礼仪,冲着首辅拱了手,面色铁青地问道:“德公,何以有军兵入宫禁之中!”这是近乎质问了,但他真的顾不了许多了,因为对于宫里来说,这是很荒谬的一个事,也是很恐惧的一个事。

    李贤抚须道:“可有惊扰宫人?可有言语犯禁?可有私掠财物?”

    怀恩听着,咬牙道:“德公!兵入宫禁……”因为李贤这么说,整个性质就不同了,直接回避了兵入宫禁这件事的严重性,而去纠结入了宫禁的胸甲骑兵,军纪上有没有问题的细节,无形中,已经默认了这队胸甲骑兵入宫的合法性!

    所以怀恩觉得不对,但他没说完话,就被边上的礼部尚书姚夔冷声截住话头:“怀恩公公,此言差矣!宫中内侍勾连驻京营士卒,欲谋不轨!已伏尸数百!万幸靖海殿下查明罪魁祸首,不得已事急从权,以免贼人得悉,惊扰了君上,这不是兵入宫禁,这是肃乱!”

    “当是如此,难道得悉宫中潜伏乱党,危及皇帝,我等为求自保清誉,顾君上安危于不顾乎?”兵部尚书马昂也在一边接着话茬,反过来质问怀恩了,“此为大义,岂为一已令名,而陷上于危?”

    怀恩被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王翱行了两步过来问道:“皇帝可安好?”

    “圣躬安。”怀恩不得不回应王翱的话。

    于是首辅李贤却就变脸喷道:“如此,当入金水桥南候鸣鞭,何以于此相阻?”说罢便道,“文由左掖门,武由右掖门,入内去吧!”于是文武百官,便由左右掖门而入,到金水桥,等候鸣鞭。

    怀恩被晾在宫门外,大佬们压根就不去理他,还是丁一走过去对他道:“莫慌,只是缉拿嫌疑内侍,非乱。”才教得怀恩稍为心安。

    朱见深今日上朝,坐在龙椅之上,脸色颇为难看。

    因为皇城本来就是皇帝不可侵犯的势力范围,别说进入了,里面连男人都不允许有,除非皇帝召见,要不宫里就是女人和阉人,这么一连的胸甲骑兵,骑着高头大马入内去,唱名搜缉,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乱兵入宫,要改朝换代了呢!

    “皇叔,兵入宫禁,何以教朕?”朱见深连太监循例要说的有事启奏之类的话,都等不住,咬牙向着朝班之中的丁一,非常不客气地这么质问,尽管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任谁都听得出,他是无比的愤怒。

    丁一出了班,从容说道:“启奏圣上,有内侍勾连京营军兵,已教军兵伏尸数百,臣恐 宫中有变,故派员入内,清肃已查证的人等。”

    “皇叔何不遣使入宫知会此事?”朱见深显然是很生气,不打算这么就算数。

    这就让文武百官颇有些静默了,因为看着皇帝是准备翻脸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如果皇帝真的要和丁一撕破脸,哪么朝廷大臣将如何自处?

    不过丁一并没有给奉天殿上的大臣们,去思考如何选择的空间。

    “事不密则成害,故之,臣以为当如是。”

    朱见深真是怒极反笑了,一扶龙椅扶手道:“皇叔当真好决断!”

    “圣上明见,决断两字,正是根本。”丁一抬头,向前一步,微笑道,“土木堡之役,臣便凭着这两字,方护着先皇周全;猫儿庄,其时上无朝廷之命,下无军兵调派,也正是凭着这两字,方自护着圣驾入关;当夜复迎先皇登位,凭的也确就是这决断两字!”

    丁一说着,又向前一步,按理来说,皇帝身边的太监,仪仗的大汉将军、锦衣卫等等,应该上前喝止了,但谁敢来阻丁一?谁敢?

    “臣向来不愿涉立储之事,先皇问及,臣也是凭着这决断两字,方才不得已建言!今日蒙圣上称赞,臣,不敢欺君,愿当之。”

    朱见深看着一步步行近的丁一,那怒火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下意识地把身体往后缩,但再宽大的龙椅,也终是很快就挨到了椅背的,他不得不面对,离他越来越近的丁一。此时,丁一已行到龙椅之下,微笑望着朱见深:“今圣上已熟知政事诸务,臣也算是不负先皇遗命,故请乞骸骨,赴海外就藩。”不单是要去海外,而且是连官也要辞了。

    “皇叔!”朱见深却是急了,从龙椅上起了身,下阶来持着丁一的手,殷切说道,“皇叔何忍弃朕而去?若是朕错了……”

    丁一摇头止住了朱见深的话:“陛下,臣意已决。”

    因为这回他看深了,人是会变的,眼前这位,不再是那个结结巴巴,叫着三叔的可怜小人儿了。包括现在这席话,朱见深说的这席话,都透着假,透着虚伪。

    丁一很清楚,为什么朱见深又不舍得他离开京师。

    因为他要利用丁一在军中的号召力,来对抗日益壮大的相权。

    “朕不允!”朱见深就急了,丁一要是离开了,那他怎么弄?李贤不是善茬啊,这天顺年就以喷皇帝为业的人物,到了这成化朝,李贤会客气?不但李贤不会客气,王翱、姚夔都是数朝元老,谁会跟他客气?特别是现在推行立宪了,朱见深要是不小心出了什么错,不一脸口水才怪呢!

    现在很多时候,还可以互为制衡,丁一有时看不过,还是会出来打圆场;

    丁一去海外,那真的皇城以外,现在的朝廷大臣主持之下,真的就没有皇帝什么事了。(未完待续。。)

    ps:  老舅转到普通病房后情况还是不稳定,好两天坏两天,心态也时而乐观时而悲观,天天跑医院,感觉在生老病死病死面前,人真是太脆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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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历国难、同行军伍、同为囚友、同受膻腥之苦——如此君臣谁可离间?忠勇丁一长在帝心;厄难处,英雄只手擎天,重启帝国篇章; 征平南北、纵横四海、降税除役、解生民之倒悬——千古良相万姓传诵!腹黑丁一汗青重墨。得志时,大明日月旗扬,汉人热血烧燃!重启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启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启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