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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洚晓     重启大明txt下载     重启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风萧萧(五)

    不单单如狂潮席卷的骑兵和步兵,而且百余门火炮也夹杂在其中,从东西两侧向着士麦那外围的防御工事推进。穆罕默德二世的决心绝对不是说说而已,他并不在意这一战会损失多少士兵,他甚至不打算把丁一的弹炮消耗光再全力出击。

    他也同样有压力,以十万计的步骑呈包围之势这么久了,吃喝用度,都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君士坦丁那样的雄城,也许穆罕默德二世还可以忍受这样的消耗;但区区士麦那,而且丁一还出城而战!穆罕默德二世不打算再耗下去了。

    “不计伤亡啊这是。”丁一举着望远镜,看着视野里那些从烟尘之中冲出来骑兵,微笑着这么说道。他并没有理会身边发抖的刘吉,作战计划已经安排下去,就没有必要过多的去干涉,想要指挥到每一个士兵的统帅,几乎可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这时三营的营属迫击炮排率先开火了,十数门六十毫米口径的迫击炮,以三发急速射的频率,向首先冲到的烟尘,大约距离三百来米的骑兵,砸出了数十枚高爆弹头。

    火炮是战争之神,但各式的火炮咆哮是不同的,这种口径的迫击炮,尖啸着砸落,是一簇簇的炸点,在剧烈的火光里,许多人、马、军器飞起,将前冲的奥斯曼骑兵,生生削去了一层,至少有近千人,在这炮火之中失去了性命,或是重伤倒地——通常重伤比死亡更痛苦。

    因为在他们身后的同伴,是不可能在这种能见度如此之低的沙场上。操纵战马避过受伤的同伴,就算后面的士兵能看见并且也作出了反应。也根本没有空间来操纵战马。所以重伤者往往就是被生生踩踏而死。

    但奥斯曼的攻势并没有因此而停滞。

    十数万人的攻势,绝对不可能因为千把人的伤亡而停顿下来。

    “报告!奥斯曼的炮兵部队。距离三营阵地大约三千米!”通讯兵在接收到炮测气球上的信号,马上按密码本翻译过来向丁一汇报。但丁一点了点头,并没有下达任何命令,他甚至连望远镜都没有放下。

    而一营、二营、三营的营属迫击炮尖锐的声音,已经此起彼落地在两侧的战场上呼啸传来,边续不断的爆炸声、剧烈的火花,折磨着所有人的视觉和听觉。以至于通讯兵在汇报的时候,必须贴近丁一的耳畔,甚至也要加上战术手势。

    弹片一层一层的削掉奥斯曼人的部队。但在战马的嘶鸣里,在奥斯曼人临死的惨叫声里,他们的攻势仍在继续,马蹄声犹在急促地响起!他们一次比一次更加迫近防御工事!

    刘吉感觉自己就在疯掉了,三千米,三千米了为什么还不用重炮啊!他看着身边纹丝不同的丁一,甚至揣摩着,先生是不是被吓愣了?他甚至想要替代丁一下令,让重炮给予那些奥斯曼人教训——不。让重炮给他自己那不安得快要崩溃的心,带来一点点安稳的感觉。

    但很快的,通讯兵就来汇报:“敌炮兵位置发生爆炸,怀疑是弹药殉葬。”

    丁一勾起了嘴角。他绝对不是装逼,沙场是容不下这东西的。

    先前派出的特种小队里,就有一支专门到西侧敌营里。执行这项任务的。

    这时通讯兵再次汇报:“东侧敌炮兵距离一、二营防线二千米区域,正在准备……”

    “命令榴弹炮排向东侧敌炮兵开火。确认覆盖后,调转炮口。由西侧一千米开始,向外延伸炮火!”丁一压根没有等通讯兵汇报完,直接就下了命令。这是战场,没有什么可以拿捏腔调的余地。通讯兵马上给炮测气球上的观测哨传递了命令,又派人跑去榴弹炮排的阵地传达,以保证命令准确地执行。

    于是奥斯曼人再一次尝试到了他们口中的“恶魔之怒”。

    重炮的轰击可跟迫击炮完全不同,一下去就是大半个足球场的杀伤范围,震耳欲聋的炮火声里,奥斯曼人那似乎无穷尽的、隐藏在烟尘里的骑兵、步兵,成片、成片的被埋葬,飞起的残肢,有人的,有马的。

    唯一缺失的,便是惨叫声,嘶鸣声。

    重炮的轰击之下,压根就没有容许惨叫的声音,就算在炮弹落点的边缘,侥幸没死去的人或马,它们或他们的声线,也尽被高爆弹头的爆炸声所覆盖。

    丁一在望远镜里,看着这如同默声一样的场景——因为重炮连续的轰击,剧烈的爆炸声足以让人短暂的失聪。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这就是他这十来年所奋斗的结晶,这就是他所有付出的结果。

    同样也看到这一幕的刘吉,却对于此有着一种深刻的感悟。

    他愈来愈感觉到,身边这个男人的不可逾越的高度。

    重炮,人人都会用,但事实上是不是真的这样?在看到眼前这一幕,刘吉很快就否定了这思路。不,就算是重炮,在丁一手里的重炮,才将功效发挥到了最大的地步!如果没有丁一那份坚定不移的心志,没有他对战局的判断,真的如刘吉所请,早早就使用了重炮,那么绝对不可能呈现这个战果!

    但没有等他感叹完,撕裂布帛的机枪声就响起来,这是因为重炮早就停止了射击,所以从失聪之中缓过来。此时各个掩体的机枪纷纷揭开伪装,手摇式的机枪射速当然不可能很高速,而且不时还有卡弹的,但对付那些被重炮震得愣住,又被迫击炮一再摧毁的奥斯曼骑兵,已经足够。

    “屠杀,此乃是一场屠杀,接着另一场屠杀!我明、我禁卫军,威武啊!”刘吉喃喃低语,以至最后大声地振臂高呼。他的情绪带动了许多士兵,包括战壕里的士麦那青壮,由着希腊人吼出来的,怪腔怪调的“禁卫军,威武!”的呼声,此起彼落。

    一时之间,士气高涨无二。

    而机枪仍在响起来,几乎每个火力点,都布置了两挺以上的机枪,就算有一挺卡壳,另一挺也能很快的补上,形成交叉火力的机枪阵地,把被铁丝网阻拦的奥斯曼骑兵,一层层的收割的,不论是在东侧的阵地,还是在西侧的阵地。

    通讯兵此时跑过来向丁一汇报:“报告,榴弹炮排阵地汇报,各炮已发射四十发炮弹,在一个时辰内,不可能再提供炮火支援。”因为炮管钢材仍不过关,第一次重炮发威只打了三发,这回四十发,基本已是极限了。

    “让榴弹炮排的兄弟好好休息,他们已完成了在这次战役中的使命。”丁一没有半点不快,仗,打到这程度,他已经不需要重炮的火力支援了。

    仍活着的奥斯曼人开始溃散,没有一支军队,可以在这样的重炮轰击之下,仍然保持攻势,至少在这个年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离防御工事二三百米内的奥斯曼人,他们倒便一个人也没有后退。

    因为机枪和迫击炮弹,已经将他们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丁一放声高呼:“吉达!旗!”

    “那颜!旗在!”跨着阿拉伯纯血马的吉达,持旗而来。

    丁一对身边的警卫员说道:“备甲!”

    刘吉连忙拦着丁一:“先生!不可!万万不可再亲自冲阵啊先生!”

    “我没有打算亲自冲阵。”丁一按住刘吉,对抱着鸡胸甲前来的警卫员说道,“给祐之披挂!”于是还没回过神来的刘吉,就是警卫员把鸡胸甲披挂好了,丁一把那顶华丽的拿破仑式胸甲骑盔,戴在刘吉的头上,然后解下长刀塞在他手里,“吉达持旗,你领着骑兵营,破敌!”

    “可先生,弟子……”刘吉是愣住了,他连登陆抢滩都吓得要尿,这骑马领着骑兵营去搏命,他哪里干得来?

    文胖子也在边上劝道:“少爷,还是胖子上吧!祐之小少爷毕竟不擅弓马。”

    “我的亲传弟子,有骑不得马,上不得阵的么?”丁一并没有什么狂热,相反,他的语声和神情都很冷静。

    “你信不信得过为师?”他向刘吉这么问道。

    刘吉苦涩地道:“弟子便是不信自己,也信得过先生。可是……”

    “我可有说过之后,没有实现的事?你答我,可有?”丁一斩钉截铁地逼问着他。

    “回先生的话,不曾有。”刘吉答着,不禁下意识抬起头来。

    “出击!”丁一不再多言,直接下达了军令。

    在刘吉骑上战马出发之后,许彬望着骑兵营出击的背影,颇有些惊心地向丁一说道:“如晋,这有些过了,沙场之上,岂容儿戏?”他觉得丁一派刘吉出去,是过于轻率了。尽管此时奥斯曼人那边已是死伤惨重。

    丁一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沙场之上,他绝对不存在狂妄或是儿戏。

    刘吉直到跨上马都是昏乎乎的,他不知道怎么指挥骑兵,他连骑马都是一般的水平。

    但马已跑起来了,他下不了马,他停不下,他眼前只有吉达的背影和那一面旗。

    他策马,他停不来,他只能相信丁一,从不曾失言,从不曾落空的丁一。

    那个男人的话,如同有一种魔力。

    驱散了他的所有怯意,注入了勇气,敢他抽刀出鞘,教他放声高吼:“内外六夷,敢称兵仗者,杀无赦!杀无赦!”(未完待续。。)

第七章 风萧萧(六)

    哪怕是在重炮的轰击之下,在离士麦那工事四公里外的那些奥斯曼步兵,因为他们是步兵的关系,所以他们受到火炮的伤害,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就算是重炮,就算是用了硝*基发射*药,因为炮管钢质材的关系,装药量也不可能太大。

    所以也不可能实现原本历史上二战时期,短腿m114a1的十五公里射程。丁一麾下的榴弹炮排,极限射程也就是六七千米,正常是不会把落点放在五千米以外的,哪怕是延伸射击。但对于这个时代,已经足够了。

    已经让四公里外的奥斯曼步兵,几乎大多数完好无损的步兵开始了溃逃。

    穆罕默德二世不愧是这个时代的强人,他马上就下令留为预备队的骑兵,斩杀溃兵企图阻止溃势。甚至他让仆从高呼:“波塞冬的法术已被真神夺去!不要怖怕,只要再一次冲锋,我们必将胜利!”

    他于兵事上的目力是极好的,的确如果这时残存的奥斯曼士兵,能有效地组织起来,再一次冲锋的话,他的企图也许能实现。因为重炮不能再提供支援;而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机枪正在排除卡弹;迫击炮的弹药消耗也颇为严重。

    大约还有上万的奥斯曼骑兵和将近五万的步兵。六万人的冲锋,很有可能警卫团的士兵,不得不投掷手榴弹,并且上刺刀准备白刃战。也许警卫团仍能守住阵线,但必定会出现伤亡。并且若是出现白刃战的话,恐怕不止伤亡。而是得付出不少的伤亡。

    但狙击枪的枪声,被慌乱的人声、马嘶所掩盖。而穆罕默德二世派出的精锐骑兵,不时就有一些头目溅起血花跌落马下;那些溃退的步兵里。有个别勇武的军头,刚刚聚焦起数十人,很快就死于非命,甚至有人整个头颅都暴裂了,脑浆和鲜血喷溅在被他纠集起来的士兵身上,进一步加剧了他们的恐怖,摧毁了他们本就崩溃的神经。

    这就是丁一先前放出去的几个特种小队,混在溃兵里所干的事情。

    所以当骑兵营气势汹汹杀来时,更是给西侧的奥斯曼残军压上最后一根稻草。

    一发而不可收集。

    就算是穆罕默德二世。也只能无奈地带着最后几千骑兵,苍惶逃窜而去。

    至于东侧的残军,溃散得就更为彻底了。

    因为那一千正军,端着遂发枪列了队,踏着鼓点,缓慢而坚定地碾过去时,排枪的齐射,击溃了所有人抵抗的心理。

    至于打扫战场?钱初九领着军余过来,把那些士麦那民壮招呼起来。分了两拔,一路往东跟在那一千正军身后;一路由钱初九领着,跟在骑兵营后面,那叫雄纠纠气昂昂的!别说骑着马上。恶少模样毕露无遗的钱初九了;就是方才在战壕里,翘着屁股在祈祷各路真神保佑的那些青壮,也顿时变得凶残到不行。

    要不钱初九身边那几个警卫团的班制止。只怕战场上奥斯曼的伤兵是一个也别想活了。

    那些士麦那的青壮,直接捡了地上的刀、箭。就把那还在惨叫的伤兵捅死了;甚至还有边哭边捅伤兵的青壮。他们在奥斯曼人的治下,看起来处境是真的不堪回首的。

    “民族矛盾很剧烈啊!”许彬抚须说出一句新词来。倒把丁一听着愣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这个是祐之的事了,交给他去慢慢调和就是。”丁一看着被吉达扯回来的刘吉,笑着这么说道。

    刘吉的刀上是有血的,他显然有些亢奋过头了,一边甩着吉达扯他的手,一边骂道:“汝安敢阻我!学生奉师命,取穆罕默德二世首级!”没上过阵的人,这么冲杀了一回,又大约砍了一两个人,看他鸡胸甲上,大约还挨过一两刀,所以有点发狂了。

    “祐之,做得不错。”出乎许彬的意料,丁一并没有去喝止刘吉,而是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这么说道,“没事,这回他跑得快,下次去到君士坦丁,看他还往哪里跑。”

    丁一对于士兵的心态,那是看得多的。有头回上沙场,吓得尿裤的、震得哭个不停的,也有平时胆小,砍死了人就疯狂起来的。所以,他知道怎么调整刘吉这种刚上战场,亢奋得过头的人的情绪。

    重要的不是说什么话,而是丁一能给予刘吉那种稳定、不容拒绝的命令感。

    果然刘吉马上大声应道:“弟子谨遵先生训示!”然后就消停下来,喘息着在警卫员的帮忙下,下得马来,拆卸了鸡胸甲。甲胄一离了身,刘吉便渐渐清醒过来,毕竟他智商、情商都不低的。这当口那劲儿过了,连刀都握不住,苍白着脸,却在一边狂吐起来。

    “先生恕罪。”刘吉一吐完,转身就跪了下去,向丁一磕起头来。

    因为是聪明人,他自然知道自己错得多利害。

    不单是在战场上,他没尽到一个指挥者的职责,还连累一名士兵为了保护他,臂上中了两刀;更加荒唐的是应该撤退,他脑袋发热,还想一路往下追,若不是吉达死命扯着他,只怕早让穆罕默德二世随身的精锐射成刺猬了。

    最为致命的,是他见着丁一还仍然在发疯!对于刘吉来说,他觉得最是不安,却就是这一条了。

    丁一并没有对他厉声责骂,一把就将他搀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不错,我的门下弟子,不管是什么出身,便是能进士的人物,上阵也不怯!这一桩,却是要记下,今后但凡是某的弟子,总要走上这么一趟。绝不能如六艺中的御射一般,成了投壶嬉戏!”

    “是,弟子谨记。”

    丁一对他笑道:“却不能教你憩着,打扫战场,一切缴获归公,这一桩是要你去把关的;鼓吹民壮入伍,也是要你去办的……”林林总总许多的事,便这么压在脸色苍白的刘吉肩膀上。许彬看着微微摇了摇头,他觉得丁一有点太苟刻了。

    人家刘吉好好一个进士,除了上阵不行,其他的也都办得不差吧?

    硬要把刘吉派上阵去。好了,上阵冲了一回,下马吐成这样,一刻也不得缓的?

    “陛下,不若善后诸事,指派他人去办吧?若是陛下不放心,老臣愿自告奋勇。”许彬是怕丁一这么催逼,弄得刘吉心里不痛快了。

    但丁一却拒绝了许彬的好意:“这边还有大事等着养浩先生相协,便教祐之去办就是。”

    许彬始终没有丁一了解刘吉,听着这话,刘吉脸上便泛起了略带病态的晕红。

    “敢不以死报先生之恩!”刘吉一下子跪倒在地,那是泪涕横流啊。

    因为他实在是很聪明的人物,不单是能进士的学霸,还是能混上首辅的角色。

    权力,丁一在给予他更多的权力,这次上阵就是一次的试炼。

    不要小看打扫战场这样的事情,刘吉跟在丁一身边这么多年,也是知道这其中的内情的。

    要让士兵做到一切缴获归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如果不要求这一点的话,然后往往就会因为分赃不均,而发生内讧。

    于是,负责战场打扫的负责人,不单很重要,而且还有着很大的权力,例如枪决私藏战利品、争夺战利品向袍泽动手的士兵。而鼓动青壮参军,也就是意味着兵源要在刘吉手中过一回。

    丁一在帮他刘某人,在军中树立威信啊!包括这一次冲阵,也是为了让士兵接受他。

    一个只能做文宣的官员,和一个敢提刀和骑兵一起出击的官员。

    如果面对强敌,士兵更愿意跟随哪一个?基本上是没有意外的了。

    所以这一想通了之后,刘吉就激动得不行了。

    “养浩先生,我意欲于士麦那操练一师本土军兵以守城。”

    闻弦歌而知雅意,许彬当场就欠身作揖:“臣愿为陛下镇守后方。”

    于是补充了弹药之后,丁一把榴弹炮排留在士麦那,警卫团全都上了马,便向着穆罕默德二世退却的方向衔尾而追。这是为什么他没有让警卫团去打扫战场的原因,因为丁一并不打算让穆罕默德二世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警卫团严格的说,只有骑兵营是骑兵中的精锐,但其他士兵,骑术都是没有问题的,与奥斯曼作战的这些日子,战马倒是俘虏了不少,这个是一点也不缺乏。结果在当天下午三点左右,刚刚在一处小型的军镇驻扎下来的穆罕默德二世,再一次听到了迫击炮弹的尖啸。

    穆罕默德二世当真是不凡的人物,他当时立断,马上就接着逃跑。

    不过在夜晚扎营之后,步枪的枪声又再次响起,如同惊弓之鸟的穆罕默德二世马上留下两千人做为阻击部队,自己率领其他护卫再次逃跑。

    但是夜晚的逃窜,让他手下多数有着夜盲症的士兵,走失了一部分。

    而留下来阻击丁一的那两千精锐,在被警卫团当成靶子撩倒了数百人之后,很快就投降了。不过他们成功地拖住了警卫团的脚步,因为除非丁一杀俘,不然的话总不能这么扔下就走。

    不过穆罕默德二世很快就失望了,因为在第二天的中午,他又听到了骑步枪的枪声。

    “派人去跟波塞冬谈判!”他无奈地对着部下这么说道,尽管说出布尔萨已不太远,但到这个时候,连他自己,都怀疑是否能活着逃回布尔萨这个重镇。(未完待续。。)

第七章 风萧萧(七)

    战争从来都是政治的延续,这句话也许穆罕默德二世没有听说过,但他却能领略这种真谛。他对很是惶恐的手下说道:“波塞冬肯定会愿意跟我谈,他并没有绝对把握干掉我。而且,就算他有这本事,我想他也不会这么做。”

    因为现在穆罕默德二世身边大约还有三千多骑,而他们正朝着布鲁萨的方向前进,也许再过半个月,或者十天,就可以看见布鲁萨的城墙。

    穆罕默德二世对自己的儿子巴耶塞特长叹了一声,摇头苦笑:“你的老师,是一个可怕的伟人,是的,他是一位伟大的军事家,而且是恶梦一样的对手!我从来没想到,一个人,可以把军队控制到这种地步;也从没有想到,他可以把自己的意途,藏匿得如此的深沉。”

    “当那恶魔的怒火降临之际,我们才知道,先前所有的判断都坏了,但已太迟了。”

    “事实上到了那一刻,已经没有人能抵挡他的锋锐。”

    “去跟他说,我愿意和谈。”这就是穆罕默德二世对他的手下所吩咐的事。

    事实上警卫团的状态也并不太好,穆罕默德二世最后跟着他的八千精锐,那可是一直没有投入战场的,保持了良好的体力和精神。丁一和他的警卫团,可是经历了长时间阵地战之后,就紧接着长途奔袭。其中四分之三以上的人,还不是专职的骑兵。

    而且这一路下来,把穆罕默德二世身边的精锐,从八千杀到三千多。虽说有骑枪,但实话讲。至少丁一这时候热兵器,在骑战上。犹其是对方一心想要逃窜的骑兵战上,并不能体现出绝对的优势。

    如果是野战对决,阵列于前,那热武器肯定就能展现出优势了。

    到了追击上面,哪有那么好打?对方一心想躲、想逃,现代阿富汗那地头,前苏联都用上雌鹿武装直升机对步枪了,都没能一举奏效把那地方搞掂呢。何况丁一这边不过是骑步枪对弓箭的优势罢了,交通工具也就是座驾上并没有什么优势。

    所以穆罕默德二世派来的使者。丁一还是接见了他们这一行十人。

    不过对于他们提出来的条件,例如金银珠宝什么的,丁一就完全不感兴趣了。

    “你回去,跟穆罕默德说,咱们接着打吧。应该还有十天才能到布鲁萨,不用着急。”

    “你可以告诉他,布鲁萨也绝对不可能带给他任何的安全感。”

    丁一并不狂妄,如果穆罕默德二世准备躲到布鲁萨的话,那么丁一不介意让布鲁萨这座古城。和士麦那一样,承受一番炮火的洗礼。就算没有舰炮的支援,迫击炮也足以让城墙颤抖和呻吟了,也许不是直射火炮。末必能轰崩这座古城,但高爆弹头绝对能带给守军大量的杀伤。

    “让他努力地逃往布鲁萨吧,那些的话。对我对他都是一件好事。”

    警卫团很疲劳,老实讲除了骑兵营之外。其他人在骑术上,要跟穆罕默德二世的精骑相比。那是有差距的。之所以能够一路缀着,是因为警卫团除了骑兵营多备一匹阿拉伯马之外,一人两马都是蒙古马。

    追到现在,那些缴获的阿拉伯马都丢弃在路上;就算是骑兵营,也只能留下十几个体力不支的士兵,看守整个营几百匹驮着甲胄的阿拉伯战马,跟在后面慢慢前进。全都是骑着蒙古马在往前赶。

    尽管蒙古马能撑,可士兵也真的到达了一个极限。

    不过丁一知道,穆罕默德二世的部队,只会比自己更加不堪。

    如果到了警卫团要扔下马匹,依靠双脚来行军时,那穆罕默德二世就必定完蛋了。因为他们的阿拉伯马,这种长途奔波的事儿上,那跟蒙古马是比不了的,蒙古马撑不住之前,阿拉伯马会先累死的——要不警卫团也不会决绝到把缴获的战马都扔了,因为真是跑着跑着都瘫掉的情况。

    “伟大的陛下。”穆罕默德二世的使者感觉自己嘴里有着十分苦涩的味道,因为他跟着穆罕默德二世,从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要穆罕默德二世知道是被西方称为“征服者”。有起错的名,没有起错的绰号,正如丁一被称为波塞冬,那是因着他麾下海军船坚炮利,所向无敌!

    “您能告诉我,什么才能让您的铁蹄停下吗?”使者屈辱地向丁一这么问道。

    因为他很清楚,再这么下去,只怕真的会在穆罕默德二世看见布鲁萨的城墙之前,会有被丁一干掉的可能。唯一的办法,是穆罕默德二世不要冲布鲁萨而去。也就是打游击战,如果穆罕默德二世敢打游击战,那丁一就很难搞掂他。

    可是,奥斯曼是一个硕大的帝国啊!穆罕默德二世身为这个国家的哈里发,怎么可能来陪丁一玩儿游击战?

    所以不管多么丢脸,身为使者,他也只能来寻求一个可以和谈的契机。

    “穆罕默德可以躲起来,我会慢慢把他身边的士兵杀死,我享受这样的过程。”丁一微笑着,对着这位使者如是说道,“也许他可以逃脱,也许他可以躲进布鲁萨,那么他就死定。我这么说你也许心里不以为然,但你回去就这么告诉穆罕默德,他应该能明白。”

    “所以,对我来说,是一座残破的布鲁萨,外加穆罕默德这名俘虏;或者是完好的布鲁萨。仅有如此的区别而已,穆罕默德如果想让我停下,那么他就不能进布鲁萨,而且必须把这座城市完好,注意,是完好的留给我。”

    “那样我不得不去打理这座城市,他便得到了逃回君士坦丁堡的机会。”

    使者抬起头,他瞪着眼,眼里有着不可抑制的怒火。

    但丁一并没有停下来,也并不是在开玩笑:

    “所有布鲁萨的军队,出城受降,如果我看见任何一人披甲执刃的话,我不会留连。”

    “当然,穆罕默德可以到了布鲁萨之后,换马再逃。赌一赌,我是否能在君士坦丁堡之前把他俘虏或杀掉。不过到时如果你再来找我,我的就不止布鲁萨,而还有君士坦丁堡了。”

    使者带着满腔的仇恨离去了,而丁一冷笑着下达了命令:“继续追剿残敌!”

    他根本就不准备留给穆罕默德二世慢慢考虑,或是拖延的时间。就算刚才接见使者,也是依然在马背上,队伍稍为缓下了速度,但仍在前进。

    也许最后徒劳无功,也许在他追上穆罕默德二世之前,对方就真的躲进了布鲁萨。

    那样的话,在攻陷这座城池之前,事实上穆罕默德二世是有机会逃走的。

    但丁一在赌。

    “他不知道重炮并没有随行。”丁一对提出疑问的文胖子笑着说道。

    “事实上,恐惧,足以让他失去细腻的判断力;而对于被炮火震撼的人来说,重炮和数十门迫击炮的齐射,对他们来讲,是同样的震撼。”

    “可那是布鲁萨啊!”文胖子不敢置信地低声音惊呼着。

    尽管他跟着丁一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但这一次,他仍觉得不可思议。

    布鲁萨这个在后世大部分人不怎么熟悉的城市——至少它远远没有君士坦丁有名。

    事实上也是这个时代,极为壮观的雄城。

    它不单只是丝绸之路的临近西方终点的主要城市。在十四世纪的时候,奥斯曼帝国苏丹奥尔汗在此首次建都,修建了奥斯曼帝国第一座清真寺和伊斯兰教经学院,为当时宗教和文化中心。

    然后它就成为了奥斯曼的首都。

    没错,就是首都,直到数十年前打下亚德里亚堡,才迁都;而后来攻陷了君士坦丁,才定都君士坦丁的。也就是说,布鲁萨,或者说布尔萨,大约就是相当于大明的南京或凤阳那样的地位。

    这就是为什么那使者会眼中几欲喷火的缘故啊。

    任何一个有血性的大明官员,听着外国要求割让南京或凤阳,也不会例外吧?

    所以文胖子也很不看好丁一这回的勒索。

    “穆罕默德二世不会让我失望的。”丁一微笑着这么说道,一点也不在意文胖子的劝说。

    而出乎文胖子的意料,在前头骑兵营骑着蒙古马,再次掇上穆罕默德二世的部队,用十余门放弃了底座和支架,只携带了炮管,直接由士兵把着炮管发射的迫击炮,打了一轮齐射之后。穆罕默德二世那边就在遍地惨叫的伤兵之中,挑出了一面白旗。

    当然穆罕默德二世仍然是接着跑路了,这些被炸死炸伤的,是留下断后的八百精骑。

    “陛下,您可是对还没进行的决斗生了怯意!”使者过来之后,竟然用这个极为扯蛋的籍口,来质问丁一。意思就是丁一不敢履行决斗,所以要先把穆罕默德二世干掉!

    丁一很平静地接受了他的指责,并且因此退兵了。

    真的退兵,带走了那些轻伤的奥斯曼士兵和战马。

    还有一份由穆罕默德二世亲自签署的文件,和丁一只见过一次面的学生。(未完待续。。)

第七章 风萧萧(八)

    这位弟子不必说了,就是穆罕默德二世的儿子巴耶塞特,他是以人质的形式,来到丁一身边的;而那份文件,则是一份协议,里面提出的是,穆罕默德二世根据先前丁一的提议,愿意归还一部分拜占庭的领土,以供新罗马帝国建国之用。

    带着大批俘虏,沿途收罗先前遗弃的马匹,浩浩荡荡回到士麦那的丁一,把穆罕默德二世的这份文件交给刘吉之后,就这么吩咐道:“所涉诸处,你与养浩先生参详定下人选,草拟个方略呈上来,此文件便就以《马尼萨条约》的名义归档。”

    马尼萨,就是丁一追杀穆罕默德二世止步的地方。

    这份条约,从福恰启始,到梅内门,再到马尼萨,然后是图尔古特卢、蒂雷,到瑟凯。

    大约就是以士麦那就圆心,划出的一个不规则的圆。

    有多大?加上海上的半岛和几个岛屿,大约就是近乎一个半黎巴嫩那么大。

    另外,还有四百万两的白银,折合成马匹、奴隶来给予丁一,以作为庆贺新罗马帝国开国的贺礼。无比讽刺的是,穆罕默德二世就是把东罗马埋葬的家伙啊,这会来庆贺新罗马开国了?当然说到底,不过就战争赔款。

    所以丁一这边,不管是丁一还是许彬、刘吉,对于这一条,都是笑而不语。

    而他们不觉得有问题,却就有人觉得有问题。

    “老大人,这诸处依孩儿看着,不如那布鲁萨来得实在啊!”钱初九在边上。看着文胖子按着条约内容,在墙上的小比例地图做着标记。不禁开口向丁一问道,“虽说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可这还得也太狠了吧?咱们把他追的狗一样,再加把劲,指不准就把布鲁萨下了!”

    布鲁萨有多大,有什么战略意义?钱初九那是不懂的,不过对于布鲁萨的女奴市场,他可是跟那些士麦那的人贩子交流过,据说那里有各式的女奴贩卖!他关心的其实是这个所在。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开口相询,他可不是李东阳那么好学聪慧的性子。

    丁一却也不以为意。听着只是失笑道:“坐地还钱,这词倒是应景。不错,就是这么个理。不过咱们只准备了一席子菜,你想摆流水席却是不成的。所以穆罕默德二世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草拟出这个条约来。”

    穆罕默德二世不是委屈求全的角色,他会割让这些疆土,是因为他很清楚无论他是否割让,这个区域的地盘,是在士麦那辐射范围内!在他损失了十数万步骑的情况下。短期不太可能再征士麦那——兵马自然是有的,奥斯曼那么广阔庞大的领土,问题是他根本没有可以战胜丁一的办法。

    作为一个雄主,一位能被称之为征服者的统治者。他很清楚,就算再纠结兵马,重征士麦那。只怕结局也是好不了多少。要知道,这还是士麦那防御空虚的时刻。如果丁一把禁卫第一师放在士麦那的话,只怕穆罕默德二世逃都逃不了。当然。要不是收到禁卫第一师出海的消息,他也不会举兵来攻。

    所以所谓壮士断腕,不过如是,他舍得把这些近期之内,无力控制的地盘,让给丁一,甚至主动提供法理上的依据,来换取丁一的止步。

    而巴耶塞特就是做为人质,等穆罕默德二世交付四百万两白银之后,再放回去的质押。

    丁一的胜利,整个欧洲都轰然了,无论是路易十一还是腓特烈三世,无论大胆者查理还是英王、教皇,几乎他们在得到这个汇报的时候,都不以为然地道:“波塞冬的十三骑士,搞出来的新把戏吧?小孩子的臆想,报上来做什么?”

    而过了两个星期之后,发现这真的不是在欧洲四处鼓吹丁一战迹的萌娘骑士团弄出来的把戏。这些欧洲君主都吓愣了。最为直接的是,卡斯提尔的国王恩里克四世的反应。恩里克四世,也就是所谓波塞冬十三骑士里,唯一一个真正有军官证,有授衔,有军服、盔甲装备的骑士,伊莎贝拉的哥哥。

    因为恩里克四世希望伊莎贝拉嫁给葡萄牙的王子,而后者直接就逃家跑去士麦那找丁一。

    所以这位卡斯提尔的国王无比愤怒,伊莎贝拉本来是继承卡斯提尔王位的候选人,但她的哥哥已经开始准备指定自己的女儿胡安娜,来作为王位的继承人了。

    特别是波塞冬的十三骑士,这个笑话在欧洲流传开了之后。

    他认为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就是一个笑话!

    可是在《马尼萨条约》得到穆罕默德二世方面的证实之后,卡斯提尔国王恩里克四世,静悄悄的中止了指定胡安娜为继承人的一连串举措。

    因为丁一的护短,现在不单在大明,在欧洲也是属于远为流传的特质。

    至少恩里克四世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来触怒丁一,至少不是由他来开始。

    当然,他写了信给丁一,控诉自己妹妹的逃家行为,控诉她不服从婚事的安排。

    恩里克四世是在贵族们的压力下策立其异母妹伊莎贝拉为王储,条件是要把她嫁给葡萄牙鳏居的国王。伊莎贝拉这么逃家,就违背了继位的条件。

    所以他在信里也提到了这一点,就是如果伊莎贝拉不履行婚约,那么她将失去继承权。

    在丁一接到这封信之后,把它扔给了刘吉:“告诉他,伊莎贝拉拥有婚姻自由。”

    这话却让许彬马上就提出了反对意见:“陛下,万万不可啊!哪有私定终身的?自然是父母之言,彼父亡故,便是父死兄为长,其长兄作主,却是正理!”

    丁一虽然不同意许彬的意见,但他无意去与整个东西方的传统对抗。

    只不过他也不会放下自己的底线:“她是大明四海大都督府领总旗衔的军官;她是罗马禁卫第一师的准尉。养浩先生,当女子从军,如同男子一般披甲执锐,冲锋陷阵之际,彼已以身自证,女子不是货物,不是附属品!军婚自由!”

    话说到这份上,许彬也只好坐下了。

    军婚自由,这是在四海大都督府里,已发布的律令。

    不是丁一私自发布的,是英宗还在位时,天然呆上的折子,交由部议,内阁票拟,司礼监用印的旨意。因为当时瘸狼的孙子,率领帖木儿帝国的骑兵,裹胁天竺、尼泊尔仆从军入藏,诸多活佛求援之际。而随军的医生里,有十数人是两广望族的女儿,为了巴结丁一,送来学医的。

    那些望族当然不希望自家女儿随军远行,以她们要出嫁为由,希望她们回家去。那是当时丁一权势已大,不然的话,只怕污陷大明第一师招纳良家女子为营妓之类的脏水,都敢沷出来的。所以天然呆很愤怒,呆性一上来,就上了那折子。

    当时文官集团正盼着大明第一师上前线呢,没随军医生,士兵士气低落这点,文官们也是晓得的,所以部议毫无阻碍通过了这一条。英宗自然是不可能来为难的,所以这旨意下来之后,四海大都督府就基本按着这例了。

    所以丁一这么提出来,许彬也只好作罢。

    刘吉倒是一点不慌,甚至还把当时的旨意翻译成卡斯提尔的文字,丁一凑过去看了,还真是会者不难,信达雅都好,挑不出毛病来。于是这封回信只有四个汉字,就是“军婚自由”。不过附件就是很长的篇幅。

    因为刘吉不单把当时的旨意翻译过去,还列出了四海大都督府历年来,援用这条律法的案例。就是有女军人被家里逼婚,以此法例而豁免的。

    总之,除非伊莎贝拉被开除军籍,或是她申请退役,否则在法理上,恩里克四世无权逼迫她去嫁给谁。其实恩里克也完全可以不理会的,伊莎贝拉军婚自由是吧?那就自由去吧,那就不要继承权好了嘛!但除非恩里克有胆跟丁一开战,不然的话,他绝对不敢这么做。

    “先生,有这必要吗?”刘吉在完成了这封信之后,沉吟了良久,终于向丁一开口。

    “有。”丁一的回答,极为简洁。

    于是刘吉便没有再问下去。

    “不论她的力量有多大,不论她的行为有没有效果,你要知道,身为禁卫师宣传科干事的准尉伊莎贝拉,她在欧洲努力地开展本职工作,她尽其所能的在完成上级交托给她的任务。”刘吉没有再问,丁一却开口详细地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先生圣明!”刘吉是一点就醒的,正因为明白,他才懂得丁一这封回信的高明。

    这就是千金买马骨!

    不论在欧洲,上流社会是如何讽刺那些小萝莉,她们的确就是尽心办事,这就够了。

    这个理由就足够丁一为她出头。

    丁一的脸上有点苦涩的笑意,因为他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希望妇女能拥有自己的独立人格罢了。

    不过无论是许彬还是刘吉,他们显然就认为,这就是千金买马骨。

    而在这封回信的内容传开之后,出现了一件让丁一意料不到、措手不及的事。

    不单是丁一,几乎整个欧洲上流社会,都口瞪目呆的事情。(未完待续。。)

    ps:  有票票的再甩点好么

第七章 风萧萧(九)

    这件事就是克里特岛上发生了暴力革命。克里特贵族政府,无力制止这种暴动,不得已他们向罗德岛的医院骑士团求援。而医院骑士团*派出十二名骑士去支援克里特岛。克里特岛有多大呢?比医院骑士团的老巢、约一点四平方公里的罗德岛更大,足足有八万平方公里。

    十二个骑士,就算加上他们的侍从,济得了什么事?

    于是克里特贵族只好向大明四海大都督府地中海舰队、大明四海大都督府苏伊士运河总督衙门、大明四海大都督府亚历山大里亚守备处等地求援。

    “先生,彼向我求援,愿纳贡。”刘吉把这件事禀报给丁一,这等事当然是要丁一点头。

    丁一听着失笑:“克里特岛要向谁纳贡?大明?罗马?那威尼斯人那边怎么办?总不能一仆二主吧?”

    因为克里特岛,这时节是属于威尼斯的。

    这里的情况说起来有点复杂,却又不得不提。

    因为医院骑士团在地中海,原本就是规则制订者。

    也许更简单粗糙地说,就是海盗,没错,海盗。

    最开始是因为在陆地上无力抗衡奥斯曼人,所以医院骑士团就欺负奥斯曼的航海技术不行,在地中海抢夺奥斯曼人的商船。本来这是可以视为以战养战嘛,宗教战争,那陆上打不过,海上来找回场子,纵不认同也可理解。

    但是,西欧的船也会遭殃!这就不是宗教战争的范畴了啊。

    医院骑士团看到船,就是上去先抢了再说。抢完最多以错认为奥斯曼的船为由。就这么算了。商人们惹不起,就向医院骑士团买旗子。于是。满地中海都是医院骑士团的八角十字旗。现代有种说法,医院骑士团就是中世纪的巴拿马。

    但大明四海大都督府来了。特别是开通了苏伊士运河以后。

    黄萧养这海盗出身的家伙可是称过顺民天王的,平生除了丁一谁也不服,何况船坚炮利?

    他当时得知这种情况就大怒:“他老母,收陀地?收陀地都系一哥收啊!几时轮到利班蛋散来收陀地!地中海舰队,有名你叫架,够胆系地中海收陀地?医院骑士团?即刻收佢皮!”

    他怎么可能忍受地中海有人在收保护费,而收保护费的人还不是丁一?

    于是就开打了,“收佢皮”大约就是等同“插了他”、“挂了他”大约的意思。

    对于医院骑士团的打击,许彬当时在埃及是大力支持的。地中海在由医院骑士团接着这么折腾。那船舶通过苏伊士运河的成本就增加了啊。华夏传统思绪,就算不能杀到“单于连夜逃”,都要整地图开疆、日记抗战的,何况刀锋正利?

    所以地中海很快就被肃清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卡斯提尔的使者,会直接跟丁一说,地中海,就是大明的澡盆。

    当时黄萧养是准备直接灭了罗德岛的。

    是医院骑士团的大团长,托请了当时还在世的航海王子亨利的侄子。去寻许彬说项;丁一其时又不打算向奥斯曼动手,觉得留下医院骑士团,没事恶心一下奥斯曼人也不错,所以他们才存在下来的。

    故之。医院骑士团哪里敢在地中海折腾?

    罗德岛总共也不过七百骑士,在海战上面被线膛炮直接轰老实了,他还有什么凭仗。敢在地中海耀武扬威?所以按照当时黄萧养给他们订下的章程,出海的人员、船只规模等等。是不敢违抗的,故之只能支援这么十二人。

    克里特岛的贵族可就受不了了。这个时期他们是属于威尼斯的。二百多年前,威尼斯人买下了克里特岛。但威尼斯离得远啊,医院骑士团又不给力!他们提出向丁一纳贡,只求出兵平乱。

    “这克里特岛的暴力革命是怎么一回事?”丁一看了报告之后,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去讨论克里特人到底要向谁纳贡。其实这也不是一个有必要讨论的问题,在地中海,丁一就是大明,丁一就是罗马!

    “这不对,这里面肯定有我们的人在操作。你尽快查办,看看是谁在其中组织的。”丁一拿着关于克里特岛的报告,在手上拍打着,对刘吉这么说道。

    因为他十分确定,这暴动是有组织性、有纲领的,也就是说,不是自发性,不甘压迫而暴发的起义。而巴黎公社离现在还远着呢,这时代能这么提出明确纲领的暴力革命行为,丁一几乎可以确定,必定是有人,而且还是他这边出来的人员在居中策划。

    至于岛上为什么闹暴乱?

    很简单,威尼斯的骑士们从土著手中掠走了土地,前土地所有者变成了奴隶。

    繁重的税收和劳务等等,所谓阶级矛盾,大抵莫过于如此。

    而结果很快就出来,丁一拿着报告看着,不禁失笑:“东阳?这孩子,哈哈!”

    没错,就是李东阳。李东阳很想做出一番成绩,他知道自己上马冲阵、攻城略地,大约是很难在丁一手下的一众亲传弟子里冒尖出来的了。所以就杮子就选软的捏了,而李东阳选定的软杮子,就是刘吉。

    李东阳就是看上宣传这一块了。

    他不知道什么叫输出革命,但他知道怎么挑动阶级矛盾,这个在书院的课程里都有教的。

    而他是个神童,又是学霸式的神童,没有理由学不会。

    所以他就派了两个从华夏跟他来到埃及的落榜举人,让他们去克里特岛。

    毕竟是举人的底子,又能被李东阳看上眼——自从景帝作主,将他过继给丁一之后,李东阳就不止是神童了。当时丁一还没有孩子,他就被视为爵位、家业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了,就是官二代神童,还能进了皇宫侍读,又特许春闱考上进士的了。

    要说成长为纨绔,他比钱初九是有条件的,不过人这毕竟历史上能当上首辅的人物,根底天赋在那摆在,怎么可能去干出钱初九那等事?所以在京师士林,他是颇有年轻一辈领袖人物的风范,能被他看上的举人,自也不是蠢蛋。

    这两个不第之后,又考进了容城书院读了两年的举人,对于宣传工作也是很有一套。

    “东阳这孩子不错。”丁一看着送上来的报告,笑着对刘吉说道,“倒是颇能任事的。祐之平时多给他提点一下,以后你总督一方,宣传这一块,可以试试压到东阳的肩上看看嘛。”

    刘吉听着眼泪都渗出来了,不知道是他这奸臣习惯七情上面,还是当真心中激荡,长揖道:“先生莫以为弟子为念啊!举贤不避内,依弟子拙见,宾之师弟之才远胜学生!不若便将这茬事,现时渐渐移交给师弟,学生只盼能在先生身前服侍,便已心满意足!”

    也就是说,让丁一不用给他面子,不用考虑他的感受,他不好权。

    这话也许别人会信,丁一要是信了,那才有鬼:“祐之,莫作怪。”

    丁一怎么说也是立国称帝的人物,一般来说是要讲究帝王心术的,这个不单华夏君主是这样,西方的君主也大多如此的。就是云里雾里的,要让臣子觉得自己高深莫测这样。

    但他偏偏没有这么做,直接就捅了这一句出来,等于直接叫刘吉不要瞎扯蛋了。

    刘吉听着,这回渗出的泪水,却真是鼻头发酸,心中激荡了。

    无论丁一处在什么位置,他仍当刘吉是自己的弟子,可以信重的人。

    他根本就不打算去做那无谓客套,先生训弟子,便是一句“莫作怪”,便足矣!

    “是。”刘吉抬袖拭了泪,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这一刻,他真有为丁一赴死之心,真的生出几份,以国士相报的念头。

    “斗争要是讲究策略的。”丁一放下那份报告,抬头对刘吉说道,“你派得力人手,入克里特岛,把场面控制一下,如果不到最后关头,尽量不要发生流血事件;如果一旦暴发冲突,当断即断。”

    说到这么白,刘吉要还不明白,那真是才怪了。

    丁一的意思就是不要拖,如果暴力革命,直接就推翻了现有的贵族统治阶层。

    他可不愿意接受了克里特岛的附庸之后,还要去跟威尼斯人扯嘴皮子。

    而刘吉这边刚下去安排,曹吉祥却就躬着腰小跑了进来:“少爷,威尼斯酋长遣使来觑!”

    威尼斯人的使者来见丁一,当然是有事,行毕了礼之后,就向丁一禀报道:“陛下,贵国地中海舰队,不许威尼斯舰队进入地中海,为什么会这样呢?威尼斯和罗马帝国,都是同属反对奥斯曼的联盟,就算没有结盟,也是同仇敌忾,为何要这么做呢?”

    丁一听着愣了一下,他真还没注意过这一节,不禁问道:“噢,竟有这样的事?”

    威尼斯人当然不爽了,他们派使者来就是要质问丁一的,只不过丁一有着波塞冬的绰号,在海上西方各国还是有所顾忌,所以才这么拐弯抹角,不敢直接质问。此时听着丁一不知这事,那使者不禁喜上眉梢,这样就好说项和挑拔了!

    但丁一接下来的话,却就让使者合不上嘴。(未完待续。。)

第七章 风萧萧(十)

    威尼斯这边敢于派使者来问这件事,是因为他们认定了丁一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们翻脸。因为丁一刚刚打了一场大仗,应当正处于整肃部队的时候。而且奥斯曼人谁都知道吃了大亏,但也谁都知道,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所以丁一需要他们,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不单单是丁一不可能多线作战,而且也需要他们这些盟友来牵制奥斯曼的兵力。

    甚至他们认为丁一有可能采取妥协或退让,所以他们才敢于派出使者来找茬。

    但出乎这威尼斯使者的预料,丁一根本就没有什么妥协的意思。

    “汝等对地中海舰队心怀怨念么?”丁一就这么硬生生的一句话塞了过去。原本他没有必要亲自接见这位使者的,这个时候的丁一,可不是谁想见就见。但他想接见威尼斯的使者,就是着实不愿在这件事,再去花费太多的心机和时间。

    因为丁一很厌烦,如果是奥斯曼这样的庞然大物,他还有心思去布局应对,威尼斯?威尼斯最强的、威尼斯所凭仗的是什么?不就是海军么?敢来和丁一说海军,这是挑着灯笼上茅厕——找死啊!

    “医院骑士团于地中海四处贩卖八角十字旗时,威尼斯的舰队居于何处?”

    “医院骑士团随意抢劫商船时,威尼斯的舰队又居于何处?”

    丁一对着那威尼斯的使者说道:“大明地中海舰队,不得已成为了地中海的保护者;为了保护地中海来往的商船,不得已制订了规则。没有规则。就是绝对的混乱,这些年来。来往商船可有被掠夺抢劫的?还是说,威尼斯人愿意接替大明地中海舰队。来作为地中海的保护者?”

    使者哪里敢去答?真理,永远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这绝对是颠不灭、扑不破的天下至理。

    如果地中海舰队和郑和下西洋的大宝船队一样,克制、忍让,也许就算庞大如同海上城堡,威尼斯人未必不敢窥视。西方人的贪婪,向来是不可小视。而利益总能给予他们,巨大的勇气。

    但黄萧养统领地中海舰队,跟郑和宝船哪有半点相似?那不是谈不拢就打,是看着不爽就先打。打完再看看有没有活着的人可以谈!这使者要敢应上一声“是”,只是地中海舰队直接就敢把威尼斯舰队都沉进海里喂鱼!

    可他不说话不代表就没问题,要按着大明地中海舰队这么个章程,那威尼斯的军舰就成了存在舰队了,因为威尼斯本来就是地中海国家,而要进入地中海的舰队规模必须由丁一来订,那其他的舰队直接就在家里泊着了?

    “我无意干涉他国内政,但若有人企图破坏地中海难得的和平,那么。你们应该有负起责任的准备。”丁一感觉跟他说多一句都是废的,这句话说罢,略一示意,曹吉祥马上就上前来把人带了下去。

    不过威尼斯人下去之后。丁一皱起了眉头,因为毕竟两边开战是不现实的事情,所以他叫了刘吉过来:“克里特岛。是为卧榻之侧。”

    “弟子明白!”刘吉很严肃地行了礼,匆匆下去安排。他一路带着宣传队,也颇有几个得力的手下。这回就要把他们派过去克里特岛。直接就把这事了结掉。因为丁一的话很清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地中海都是丁一的澡盆了,克里特岛这威尼斯人的地盘插在中间,算是个什么事情?

    “胖子,怎么了?”丁一对着脸色悲戚的文胖子这么问道。

    不问还好,一问文胖子泪水就下来了:“少爷,您要、您要顶住啊!”

    “到底什么事?说,天塌不下来!”丁一起身走近文胖子,好声抚慰着对他说道。

    文胖子也说不下去,只把手中军报交给了丁一。

    这一看之下,丁一眼角立时发红,只是拼命仰起头来。曹吉祥刚好入内,丁一随手把军报塞了给他,一个人走了出去。

    曹吉祥看了一眼军报,也一下子愣住,这是一封来自美洲的军报。

    里面说的事也很简单:刘铁死了。

    丁一行到外间抬手示意身后卫士止步,他不是伤春悲秋的人,但这个打击对他来说,不可谓不大。刘铁,人是伶俐,但于大事上、军略上、治世上,那是谈不上聪明的。王越、杜子腾、杨守随、陈三、万安、刘吉、李秉等等这些人就不要提了,连胡山、魏文成、朱动、丁君玥、李东阳也不用提。

    实话说,治理地方,或是负责某项工作,朱永、厉剑南也远远强于刘铁许多的。

    如果单纯于军略来说,就连警卫团的卫生院主任医师招娣中尉,只怕都远比刘铁强些。

    但刘铁是从丁一入京之后就一路跟在他身边的,丁一视他如同亲人一般,如同子侄一般。

    就这么去了,丁一却是很难抑制自己的伤怀。

    “是我不好,原不该派你去北美的,唉!”丁一长叹了一声,他有些自责。

    因为刘铁的才能就那样,别说其他人了,容城书院早点入学的学生,丁君玥、谭风这些人,连胡山都不以然的,更不要说刘铁了。而后面几批的学生里,对刘铁也是根本没有什么敬服的意思。

    所以丁一才会让他去北美,让他尝试看看,能不能在那没有开化的地方,打出一片天地来。结果万安这几年,已拓地五十县有余,从前年开始,粮食就基本自足了,;刘铁那边,只不过得六县之地。

    万安用水泥、竹筋浇注出来衙门,成为据点,捉捕印地安人的据点。其中有三十几个县,那些从华夏出发任首领官的举人,已经不太需要万安派兵维持了,他们自己带着三班捕快,已经可以欺负当地人。因为周边凶残的部落,不是给万安派兵剿了,就是让他出了悬赏之后,其他的印第安人部落为了悬赏联手把那部落灭了。

    而刘铁那边,就一直窘迫得很。原先一度扩张到大约七八县之地,又硬给当地土著打了回去。丁一给他的水泥,各县全修了碉堡、城墙,没错,就是弄成长城一样,躲里面来防御当地土著的攻击。

    当然要论防御能力,刘铁这边六个县要比万安强许多倍;

    可要论统治力,万安甩刘铁一百里路吧。

    但那是他的弟子,论将起来,他是跟胡山那五人一茬,从最开始就跟着丁一的。

    “我能击败奥斯曼,我能生擒也先,我纵横七海,可终归……”丁一自嘲地摇了摇头。

    “先生。节哀。”刘吉走到丁一身边,低声这么说道,“子坚师兄马革裹尸,也算是得偿所愿。这里还有子坚师兄,临逝前写下的遗书。”这是夹杂在军报里,丁一刚才激动,都没来得及看。

    这封遗书除了上首和落款的“不孝弟子铁磕首”与日期之外,只有七个字:

    为有牺牲多壮志!

    这是丁一剽窃来的句子,想不到刘铁一直记在心间。

    看着这七个字,丁一苦笑着摇了摇头,倒是心中郁积去了大半。

    至少,这弟子走时,是洒脱的。这让他感觉到,略为好受一些。

    “报回京师请封;养浩先生带队回京吧,教老先生在华夏安享晚年好了;勒石立碑;举丧西方诸国;议封。”丁一沉声向刘吉吩咐道,“着陈三将京营交于懋儿,即刻来见!”

    “是,弟子马上去办。”

    刘铁身死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欧洲诸国和奥斯曼的上流社会里,对此都兴奋,觉得丁一在北美吃了大亏,这下要完蛋了!跳得最为利害的,是刚刚在地中海被丁一的舰队,勒令他们缩减进入地中海的舰队规模的威尼斯人。

    而对于奥斯曼人来说,也是一个利好的消息,据说穆罕默德二世很快意,当晚至少喝多两壶酒。听说喝醉了穆罕默德二世,大笑着说道:“波塞冬,无论他如何善战,他就是一个失败者!失败者!”

    他不知道是在酒意里,把丁一和其绰号混在一起,或故意这么诅咒的。总之,他展示了自己的博学多识:“他被宙斯从埃癸那岛上赶出去!被狄俄倪索斯从那克索斯岛上赶出去!被阿波罗从得尔菲赶出去!被雅典娜从特罗曾赶出去!他还将被我,穆罕默德二世,从小亚细亚赶出去!”

    而西方各国的欣喜,是强势的丁一终于在北美吃到了苦头。无论葡萄牙或是卡斯提尔都好,他们都认为丁一独吞了新大陆,而刘铁的死,让他们有种报复式的快感。路易十一更是致信给教皇:“您不用太着急决定,是否册封贞德为圣女。这也许是一个应该慎重的宗教问题。”

    因为提出这个要求的丁一,大家都觉得,尽管丁一的军队很强大是一个共识,但诸国的君主也早就发现一个问题,就是人数,丁一麾下的军队,走的是精兵的政策,他们尽管精锐,但人数实在不多。那么,要不就退出北美,要不就增兵北美,但总之至少有一段时间,丁一是很难再有精力插手到别的事务了。

    何况穆罕默德二世虎视眈眈,一旦调整过来,他必不会让丁一在小亚细亚立足!(未完待续。。)

第七章 风萧萧(十一)

    西方的欢狂还在继续,因为随着一批前往两广卖香料卖奴隶,又再贩茶叶回西方的船队述说:云远乱起来了!具体怎么乱的他们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暴动四起就对。用西方幸祸乐祸的说法,那就是“不单威尼斯有克里特岛,波塞冬也有他的云远!”

    朱永到广东负责人武工作去了,厉剑南在天津守备处,刘铁前几年就去北美,云远也就是周玉章和方瑛、宫聚把持着。但是自从丁一继承了罗马帝位传承,远赴西方之后,开始也有官员愿意去云远任职了。

    这很大一部分就是航海王子亨利的功劳。

    “彼其时得如晋信重,运筹海疆之策,教百姓敢于渡海易货,终使风气一变,至今琼州不复天涯海角哉!”准备回华夏养老的许彬,拈着花白胡子如是说道,“如晋非但有将兵之术,更有将将之能啊!”

    他很感叹,觉得丁一是怎么能看到这一点:“当其时,凭谁能问,狄夷之地,蛮王之子,有如斯之能!”本来就是以中央天朝自许,何况现时拓土到了西方,这大国沙文主义,就算丁一再怎么抑制,却当真是愈来愈盛了。就是说起亨利王子的好处,这老先生也不忘张扬上一番。

    因为百姓敢于渡海贸易,大明都拓土到东非了,连埃及和以色列都认了大明为宗主国,每天派人去朝贡,朝鲜、倭国更不用说,何铁蛋都接收了一批死囚去澳洲,于是这海南岛和云远。当真也就不算远。

    所以老先生却不是拍马屁的颂圣,而是真心觉得。丁一这份眼光和本事,是极为难得的。

    丁一却没心思去和许彬唱酬。那些西方的船队,不知道云远是怎么乱起来的,丁一却是知道。详细的报告比那些西方船队还早上一些到达了士麦那,丁一看着案上的报告,摇头道:“周玉章本不应调南京的,这事有些不妥当。”

    因为有官员愿意按吏部的分派去云远任职,所以周玉章被调任到南京去了。

    大明的南京六部,一般来说都是没有实际职权的,供大臣养老或者是给被贬职受排挤的大臣提供去处的职位。但也不是全部的职位都是这样。至少给周玉章安排的差使。丁一就是挑不出毛病来。

    例如南京户部,那就是有实权的机构,不是养老的所在。原本的历史上终明一代,除了刘瑾变法那两年之外,一直都是负责征收南直隶以及浙江、江西、湖广诸省的税粮,要知道原本历史上,此四地所交税粮几乎占了大明帝国的一半。同时还负责漕运、全国盐引勘合。

    周玉章这位丁一提拔起来土官,虽说在云远以一府知府之职,基本是做布政使的事。但毕竟官职没上去不是?土官出身不是?所以朝廷调他到南京户部。出任南京户部郎中,看似从正四品知府降到正五品郎中,但事实上是从边陲到中央进了一大步。

    而且还给他授了散衔,也就是并没有降周玉章的级别。等同是高配的性质。

    又有实权,虽说没有把漕运总督兼河道总督兼凤阳巡抚交给周玉章,只是给了个郎中。但也将大明盐引勘合这一块的实务交给周玉章去做,说白了。是肥缺。

    “宫聚老了,玉章又赴南京。当地土著无人弹压,安能不生起乱来?”丁一也很无奈。

    地盘多了,就得治理,治理就得有人才,现在他就是人才不够用啊!

    倭国还好说,大明六部各自派员过去,催收战争赔款就是。

    朝鲜那边要派人,两广要派人,相当于国有工业的两广工业部要派人,几内亚那边也要派人,吕宋、爪哇……哪个地方不够人?更不要说军方这边也一样要人了。几个书院,说起来丁一弟子满天下,十年来,成千上万的学子。

    但是,一年毕业的,也就几百人啊,就算这两年丁一授意,略为放宽了标准,也不过千人。而军队还好说,学生进去见习带兵,第二年就转正,也出不了什么大的乱子;地方吏员的话,刚毕业的学生,难道就让他去当某一处的首领官么?放在工厂或是放在地方,谁放心?

    一个是人不够分,一个是分了也不可能马上见效。

    这就是丁一头痛的问题,甚至他独处时,常很无奈的自语抱怨:“哪有肥仔水啊!我恨不得把书院的学子,全喂上肥仔水和金珂拉啊!全都能催熟了!”人不够用,自然就会乱。以至于现在连刘吉都知道肥仔水这梗了。

    “朝廷不是派员前去任职么?”许彬接过报告,戴上老花眼镜端倪了一会,抬头向丁一问道。

    丁一听着就苦笑了:“八股进士,于此时不失为选官之策,但只会做八股的文人,去到云远,却哪里镇得住彼等土著?”说着他示意刘吉过来,对他说道,“让朱永准备一下,如果局势不妥,两广这边胡山看着,让朱永带一个警备团到云远去。是否入云远,由杨守随自决之。”

    “行文给朱动,让爪哇那边,调一个陆战营到阿拉干王国,随时准备平叛,便宜行事。”

    “行文给杨守随,云远天地会、忠义社的负责人,要对此负责。”

    丁一很无奈,他这也是先做预备了,尽管目前看,事态还没坏到这地步。

    但一来一去,海路上花掉的时间,往往等到命令去到两广时,早就跟现在的情况不一致。

    刘吉应了,马上招呼书吏,起草文件。

    随着更多的西方船队,载着瓷器和茶叶回到欧洲之后,云远的事态也渐渐被诸国所知道。

    “波塞冬要完了。”这基本是欧洲上流社会的一致论调。

    而更多的国家,比如葡萄牙、卡斯提尔王国,却就认为,这是机遇的到来。因为西有北美、东在云远,丁一就不太可能再把兵力放在地中海区域,那么新大陆的资源,这些国家就能参与分蛋糕的行列了!

    这种想法不止限于葡萄牙和卡斯提尔,连刚刚坐上王位英国国王也开始造船计划了。之前英国人没有怎么动,一个是英王爱德华四世刚打完玫瑰战争;一个是因为他们以海盗的名义,跟大明地中海舰队搞过几回,结果都是有去无回全军覆灭。

    英国人就觉得认怂算了,欧洲各国都不愿跟丁一在海面上较劲,他们也没那么大心气。

    但现在不同啊,现在丁一东西两边都有麻烦了。

    关于丁一要把小亚细亚的兵力、地中海各处的兵力都抽调回大明的传闻,在贵族圈子里流传得颇为利害。谁都看得出来,罗马皇帝的冠冕,对于丁一来说,是一个名义,是锦上添花,华夏那边才是根本啊!

    “地中海舰队也不可能留在欧洲的。”威尼斯人更是带着某种复仇式的快感,咬牙切齿这么说道,“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而且威尼斯人也开造船了,打算等着地中海舰队撤走之后,重新入主地中海。

    穆罕默德二世则命令手下去跟丁一谈判,原先约定的四百万两白银,除了前期交付的八十万两之外,其他是不打算给了。而且他给使者的命令也很强硬:“让巴耶塞特带着一百万两白银回来,我可以考虑在他撤出士麦那之后的十年里,暂时不对埃及用兵。”

    他这不是威胁,而是陈述一个事实,庞大的奥斯曼帝国,只是拿丁一没有办法。失去士麦那,应该说是一个丢面子、丢威信,震惊西欧诸国的事。但要说对奥斯曼的国力,有什么伤及根本的,那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如果丁一回华夏,大明地中海舰队、罗马爱琴海舰队都走了的话,埃及,虽然还隔得远,但穆罕默德二世真心要打,这一路上推过去,不见得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他有这么个底气,来说这硬话。

    而使者过来求见丁一时,也如实把这话传过来了,甚至还说道:“二十万两白银,得保十年平安,吾主不可谓不慷慨!陛下当察之!”二十万两白银,加上前面奥斯曼向丁一这边支付的八十两白银,就是一百万两嘛。

    丁一听着还没开口,被他留在身边的巴耶塞特就在边上低声道:“老师,学生还略有些积蓄,如果老师允许的话,这二十万两白银,学生愿意为老师来支付,便当是未来十年的学费就是了。”

    毕竟他是人质,谁愿意当人质呢?谁知道丁一发颠,回大明之前把他一刀了结了?或者干脆把他也带回大明去呢?出了海,奥斯曼可就拿丁一没办法,这点巴耶塞特可是清楚的。再说穆罕默德二世要打到埃及,也得时间,不可能今天放了嘴炮,明天真就能拿下埃及啊。

    所以他愿意自己出血,甚至他低声劝着丁一:“老师,国家大事总不能置气的,这西方是旁枝末节,还是应该着眼根本才是道理。”他还给丁一想了个主意,“老师的学生,都有差使,不如这士麦那的差事,老师就委了学生吧!”

    这就是给丁一台阶下了,不用丁一出钱,也不丁一面子上难堪,算作圆满收场,皆大欢喜。(未完待续。。)

第七章 风萧萧(十二)

    尽管丁一大笑着拒绝了,但穆罕默德二世那边认定他是在虚张声势。

    这是整个西方社会的共识了,以至于杜子腾拿下雅典和塞萨洛尼基,本来应该引起很大轰动的军事行动,都没有让西方诸国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上流社会都认为:“波塞冬有忠诚的士兵、优秀的将领,他可以让久未尝过失败滋味的穆罕默德二世,低下高昂的头颅。但又怎么样?这一切都于事无补!”

    更有甚者,直接叫嚣道:“波塞冬就是恢复了君士坦丁又有什么用?他要回去,要回到那流着奶和蜜糖的东方,他连新大陆都无法顾及!不论是士麦那是雅典,依旧会回到穆罕默德二世的手里。”

    “就是这样,而他在新大陆所做的一切,将让英国、葡萄牙、卡斯提尔得益;地中海规则维持者,必定由威尼斯人来继承,医院骑士团的舰队已经让大明地中海舰队打得元气大伤;女法老王要开始重新选择她的保护者了!”

    而且丁一的萌娘骑士团也开始出现问题了,开始有人提出要回家。因着她们年纪的关系,也许是真的有人在外面的日子久了想家,也许是受整个上流社会导向的影响。总之,所谓的波塞冬十三骑士,也开始崩裂了。

    事情往往总是这样的,当有了第一个人做出选择之后,其他人就会跟随了。

    十三位少女不断有人以各种各样的籍口离开,只用了三天,她们就仅有三个人了。

    除了大胆者查理的女儿玛丽。还有就是不满十岁的克里斯蒂娜——萨克森选侯腓特烈二世的孙女,她们仍跟随在伊莎贝拉的身边。

    对此上流社会根本就没有任何评述。萌娘骑士团一直都被视为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不过在第四天的时候,安茹的玛格丽特。请求加入她们的行列。

    安茹的玛格丽特把这件事做得很庄重,她身穿盔甲,骑着骏马、携带佩剑和骑士长枪,她本有姣好的脸容,成熟女性的风韵在甲胄之下,娇媚之中却又有着几分英气,一路而来,引起无数路人侧目、跟随。

    当她来了伊莎贝拉下榻的巴黎旅馆门前,派出自己的侍从去通报。大声地提出自己的申请:“我,安茹的玛格丽特,愿意效忠伟大的陛下!我保持对上帝的信仰,但我愿意跟随着陛下的旗帜战死,我愿意遵从他的律法,我愿意接受他的惩罚!”

    伊莎贝拉不得不说,她已经很有一点原本历史上统一西班牙的女王气度。

    她高调接受了安茹的玛格丽特的申请,然后也同样在旅馆的门口,面对诸多围观的人群宣布:“我将会把你的申请递交给吾皇陛下。保持你的忠诚,保持你的锋刃,保持你战马的活力,等待吾皇的召唤!”

    “如您所愿。骑士。”安茄的玛格丽特主动行礼之后离开。

    这就是发生在巴黎旅馆前的对答。

    而对于欧洲贵族来说,他们则是摇头叹息,说是:“波塞冬的骑士。现在成了投机者和小孩子团聚的地方。”安茄的玛格丽特,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因为她的加入。或者说,申请加入。让萌娘骑士团,开始引起欧洲贵族的正视。

    而丁一在接受到这份申请之后,也是颇为吃惊。

    连被丁一安排马上登舰东归的许彬都皱眉道:“烧冷灶烧到这份上,这位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在所有人,几乎整个欧洲主流社会都不看好丁一时,安茄的玛格丽特这么干,的确就是烧冷灶。如果丁一没有西方社会预料的那样,完全撤出欧洲的话,那么丁一必定会佑护她。

    “这位看着作派,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丁一微笑着点头说道,却向许彬长揖道,“养浩先生,长风万里……”这是要催促老先生登舰了,因为许彬倒是不愿回华夏,他很在意自己的名声,在意这新罗马帝国的史册,是怎么记载他的——如是按他所愿,他要死在任上!

    可他都快八十了啊!虽说精神不错,可真的也不太有精力视事了,老人何必在海外受这苦?丁一提出把他儿女接出来,跟于谦一样吧,老先生又不同意。那丁一也只好劝他回华夏享福了。

    这要上船之际,许彬却不等丁一把话说完,甚至可以说,极为无礼地握着丁一的手:“陛下!”他很郑重地称呼,也不如平时私下相处,称丁一的字了,“这罗马帝国复国,执政官老臣当在首位啊!廷益兄虽是帝师,老臣可是在苏伊士为陛下宏图谋计十年啊!”

    这就是数功劳了,于谦是丁一老师,论亲近自然是争不过,所以许彬就说起他听丁一的话,挖苏伊士运河的事来。

    正常来说,做到这等极品人臣的老先生,不至于吃相这么难看。但这年纪到了这里,有些老小孩的性子,加上此去一别,相隔万里,许彬也就不讲究,直接就来了这么一出。

    丁一听着点头,郑重答应他,一旦修史,必定立传时,执政以许彬为首。这方才教老先生平复下来,终于在护兵扶持之下,上了船去。

    “先生,弟子以为,切不可纳安茄的玛格丽特,加入我禁卫军之中。”送罢了许彬送去,刘吉却就对着丁一这么进言,“毕竟虽我罗马并没如西夷诸国猜测一样艰难,但无论北美、云远,皆不能等闲视之,弟子以为,此时与英王开战,只恐于时事有碍。”

    丁一并没有表态,他只是微笑道鼓励刘吉说下去:“祐之开口,想来已有腹稿,不妨一吐为快?来来,为师便听听祐之章程!”说着很亲切地示意刘吉跟着自己过去,于这士麦那码头的长凳上坐下。

    刘吉是进士出身的人物,哪里敢和丁一坐同一石凳?别说现时丁一权势,就是从师生礼仪上来说,除非说公共交通工具,搭大车或小船没法子,要不然没这道理的。这点刘吉是很倔的,似乎这种讲究和礼仪,是他的某种底线。

    丁一也不强求,伸手向着身边警卫讨了一张马扎,示意打开后就放在下首,教刘吉坐下说话。刘吉这才行礼谢恩,坐于马扎上,向丁一禀道:“先生,这安茄的玛格丽特,却是前任英王的王后啊!”

    “约克公爵理查在亨利六世精神失常十年间被任为摄政,而后约克公爵提出王位要求。”

    丁一愣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玫瑰战争,我记起来了。”

    关于安茄的玛格丽特,当然有着一大叠的背景调查报告,可供丁一查阅。但是丁一根本还没有空去看,不过说起约克公爵,丁一就马上记起来。

    约克公爵要英国王位,因为亨利六世有精神病,而这个时候玛格丽特站了出来,力保亨利六世的王位。后来双方在一四五五年开始了战争,因为约克公爵使用白玫瑰为族徽,而玛格丽特王后这一方的支持者,兰开斯特家族使用红玫瑰,所以被称为玫瑰战争。

    玫瑰战争互有胜负,但在前年结束之后,最后的赢家是现任英王爱德华四世——约克公爵的儿子。而且亨利六世被俘虏。玛格丽特带着她七八岁的孩子爱德华,流亡往威尔士、苏格兰、法国。

    原本历史上她是和法王路易十一结盟,并在其撮合下与已和爱德华四世闹翻的沃里克伯爵结盟,王子爱德华娶了沃里克的女儿安妮.内维尔。又过了十年左右,王子爱德华回去英国,不敌爱德华四世,战死。安茄的玛格丽特被俘,过了几年,法王才把她赎回。再过十来年,就死了。

    “她还没有和路易十一结盟吗?”丁一抬头向刘吉问道,“她的儿子跟安妮结婚了没有?”

    他大概想起了来去,但细节上不可能记得十分清楚,而且,历史已经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变动了。例如刘吉在第三次查阅资料无误之后,所向丁一禀报的事情一样:“先生,安茄的玛格丽特,没有孩子。据可靠消息,亨利六世不能人道。”

    “这不对啊!”丁一猛地站了起来,皱眉道,“她要跟约克公爵打,就是为了让她儿子继承王位,没有儿子,她打什么?”

    “先生,她要称王啊!”刘吉苦笑着,他不知道丁一为什么一定要坚持玛格丽特有儿子。

    她要称王,才是刘吉进言,让丁一不要接纳她的根本原因。

    丁一没有回答刘吉的话,而是对警卫员道:“你去一趟卫生院,请招娣中尉过来。”

    而招娣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任务,她将奔赴法国巴黎,代表丁一,接受安茄的玛格丽特,也就是前英国王后的效忠,并且对丁一的四名骑士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训练。

    “制军,训练完毕之后,是否让她们随我归队?”中尉在接受命令之后,向丁一这么询问。

    “不,让她们留在欧洲。”丁一微笑着这么说道,“告诉伊莎贝拉,她的招募志愿者的工作性质依旧。如果她做得好,也许我会去巴黎看她,并且跟她共进晚餐。”

    丁一的布局,从来没有闲子。(未完待续。。)

第七章 风萧萧(十三)

    新罗马帝国已然摇摇欲坠的形象,便是西方社会此时的主流看法。因此从士麦那而来的一行三十六人,甚至没有引起法国人太大的注意。从马赛上岸之后,尽管有法国当地的贵族和官吏,派人送信去巴黎,但到了里昂,依然没有任何官吏出迎。

    倒是在里昂,因为贪婪的税务官要求征收税款,被招娣中尉视为向新罗马帝国的挑衅。因为她是有着外交文件的,是由丁一派遣,前往巴黎的外交使节。她的队伍也并没有任何的货物,增收税款是一个很荒唐的事。所以她按着法国人的习俗,冲着对方扔下了白手套。而在接下去的决斗上,中尉用两发子弹击杀了仗剑而来的税务官。

    而随后他们受到了数百人部队的袭击,尽管对方都隐匿了身份,但在打扫战场上,基本可以确认,就是里昂的某些贵族私军了。至于战果就不必提了,这一个排建制的部队,连机枪都没有架起来,携行的那门迫击炮也没有发威,六门掷弹筒齐射了两轮,然后二十几把步枪——因为每个班两名机枪手都在展开机枪脚架,还有两名迫击炮手在安装底座——就把那二百人的骑兵留下了,而为密集冲锋队形的骑兵,那十二发掷弹筒抛射出去的高爆弹,已经把他们干掉了绝大部分,残余的不过十数人。

    不论那十数骑士向招娣他们继续悍不畏死的冲锋,还是逃窜,在四、五十米的距离内。是很难从二十几把线膛步枪的枪口下逃脱的。

    而后面的那些步兵,直接就轰然而散了。他们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在机枪架设好之后,那些敌人已在射程之外。

    在从里昂去巴黎的四五百公里路途上。前面百来公里,还连续受到了七、八次的袭击,有白天的伏击,也有晚上的偷营。这支小队伍付出的代价,是三人轻微伤,而袭击者在手榴弹和步枪的子弹下,基本全军覆没。

    这让他们后面的三四百公里路程都走得比较顺,甚至到达巴黎的时候,还有一位路易十一派出来的官员迎接他们。当然。也让他们的住所附近,布满了卫兵和探子。因为有消息传闻,说是这是波塞冬派出来,准备渗入欧洲刺杀诸国君主的。

    就算法王路易十一派出的官员为见证,中尉按丁一的命令,授予玛丽、克里斯蒂娜包括安茄的玛格丽特准尉军衔和盔甲装备,这种谣言,也没有消散。直到一个月后中尉带领着那个排离开了巴黎,这传闻才不攻自破。

    “陛下那里。会不会有许多好玩的玩意?”不满十岁的克里斯蒂娜,冲着伊莎贝拉这么发问。这个问题自从得到授衔以后,她在心里藏匿了许久,但她不敢向招娣发问。

    招娣和那个排。在巴黎,背地里被称为“波塞冬的寒冰卫士”。他们的冷漠就象盔甲,把自己包裹起来。那种生人莫近的感觉,比他们在一个月里。于四十七次决斗里杀死四十七人,更让人不寒而颤。

    是的。决斗,大家都认为,新罗马帝国要完蛋了,但毕竟那是一个帝国,那是无敌于海上的波塞冬的国。能打脸的话,以后也是自己的一项资本。所以酒会、舞会的宴请极少;决斗的请求,很多,多到每天不止一桩。

    招娣拒绝了所有的舞会邀请,接下了所有的决斗。

    然后她和那个排的士兵,用巴黎人的话来说:“不论是轻松杀死对手,或是在对方杀死自己之前,杀死对手,他们都没有得胜的喜悦,没有面对生死的惊恐。他们从不欢呼,这就是波塞冬的寒冰卫士。”

    而丁一对此则是极为愤怒,当招娣回到士麦那之后,包括那个排,都受了他的训斥:“十三人轻伤,四人重伤,一人在向马赛前进时牺牲,一人在返回的航行中牺牲!这就是你给我交的答卷!我给你的任务,包括了接受四十七次决斗吗?”

    因为巴黎也有短火铳的,按规则,决斗双方,各自拿枪背靠背,双方各自走出等同的步数,才能回头开枪。牺牲那两名士兵,就是对手并没有按决斗规则,提前偷步开枪了。

    其他四人重伤的,大致也是如此。

    不过他们在中弹之后,依然用左轮击杀了对手。

    没有好的医疗条件和医药,所以就算中尉的本职是外科医生,仍有两名士兵,没能捱回来。

    “让他们嘲笑好了!不论是嘲笑我,或是新罗马帝国!大炮都压倒一切的嘲笑声!为什么要用生命去冒险?为什么要去接受那决斗?不,什么见鬼的面子!你要能让他们活过来,我他妈的宁愿去巴黎街头舔对方的靴子!”

    “士兵可以死,但士兵不应该这么死!”

    面对丁一的狂怒,招娣和那些士兵,齐刷刷地跪下,他们说:“愿为陛下效死!主辱臣死,百死而无悔!”

    丁一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会这样,他走上前,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搀起来:“你们在做什么?你们为什么从军?你们为什么会跟随着我,飘洋过海,来到这里?什么狗屁主辱臣死?皇帝不过是一个名词而已!咱们来到这里,为了华夏文明的延续,不是为了我丁某人啊!”

    他喃喃地说着,全然没有面对诸国使者的强硬,也没有面对京师朝廷大佬时的气度。

    人心里总有柔软之处,他的柔软之处,便在这行伍里。

    便如他所说的,在行伍里,他总能找到让他心安的感觉。

    中尉和士兵,都能感觉到丁一那种感情;但丁一也能感觉得到,他们炽热的信仰。

    当丁一挥手教他们退下去时,招娣跟那二十几名士兵,低声地说道:“唯粉身以报。”

    “唯粉身以报!”那些士兵纷纷和应,他们的眼里,大都噙着泪光。没有人会觉得丁一这样失态,有损威严。他在意这些士兵,他视他们如手足兄弟。于是,他们愿意为他效死。

    是的,一点当家作主的觉悟也没有,从这方面来看,丁一的思想教育是完全失败的。

    但从对军队的统御上来说,他便是军魂,他就是军心。

    而在司令部里,刘吉却就得到了丁一的命令:“刺客、雇佣兵、杀手,不要用我们自己的人动手。把命令发布到巴黎,安排五十万两银子的经费上限,我要那六个不遵守规则的家伙,付出代价。”

    “先生,他们都已经死去了。”

    “这不够。”

    “是,先生。”

    丁一的脸色很冷:“如果你觉得,我为了四名士兵这么干,有点大动干戈的话,你可以找一个理由说服自己。”

    刘吉长揖道:“教彼等诸夷知晓,犯我强秦,纵身死而不宁!”

    “秦?”丁一听着有点没反应过来。

    “泰西大秦本是华夏对罗马古称,弟子以为,已得士麦那诸地,当定都,当立国号。”

    其实所谓泰西大秦,丁一的印象里,似乎也并不专指罗马。但这当口却也没有必要去较真。丁一听着点了点头,对刘吉道:“这事你行文到苏伊士总督衙门,几内亚,雅典等处,询问一下大家的意见,定个章程上来。”

    立国定都,的确已是确不容缓的事了。

    只有定下来,才能让跟随着丁一到西方来的士兵、士麦那和其他诸处的民众,有一个归属感。不然和现在一样,到底这个团体叫什么?罗马吗?还是拜占庭?丁一给诸国君主的信件,也都是用的私章或是大明靖海郡王的大印。所以刘吉提出的立国,倒也不全是为着自己升官,是真的有这么个必要。

    而在这个征询丁一麾下各方意见的过程里,克里特岛宣布脱离威尼斯,投向丁一。

    过程就是风起云涌的人民战争,淹没了克里特的所有贵族。

    在夺取了政权之后,刘吉派出的政工人员和李东阳派出的两名举人,开始了土改分田。

    好了,一切完毕之后就有了一个问题:谁来庇护克里特岛?谁来庇护他们分到手的田地?

    当然这个问题,是被刻意提起来,毕竟无论那两名举子,还是刘吉派去的政工人员,都在这场轰轰烈烈的起义里,占着一个主导的地位。甚至,起义军的那些冷兵器装备,其实大部分也是从埃及这边过去的船只提供的。

    于是克里特人选举出来的几名领袖,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波塞冬。

    这让欧洲诸国无比震惊,感觉到不可思议,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实的。

    但并没有让欧洲的主流意见有什么改变,甚至连威尼斯人也没有什么反应,连派来向丁一抗议的使者都没有。因为大家都在等待,都认为丁一会撤回华夏。

    穆罕默德二世也没有再向士麦那集结军队,也根本没有打算向雅典和塞萨洛尼基进军。

    用穆罕默德二世的话说:“帝国的士兵尽管众多,但没有必去做无谓的赴死。”

    没有必要,他也认为丁一的撤离,是马上就要到来的事,撑不了太长的时候。

    特别是丁一没有同意安茄的玛格丽特的求见,只要派人授予称号和装备,更是显得外强中干:“波塞冬已经开始在把自己抽离欧洲的事务了,否则的话,以他的性格,这种可以瓜分英伦三岛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未完待续。。)

第七章 风萧萧(十四)

    “陛下,教皇想请问您是否还愿意按之前约定履行诺言?”这是庇护二世派来的使者,向丁一提出的问题。并不见得庇护二世对丁一特别有信心,而是他在整个欧洲,都已经很难拉起一支实际存在的反奥联盟。

    而丁一是唯一正面回答过庇护二世的君主,并且承诺了出兵的人数,集结的地点。

    所以就算西方对于丁一都是极度不为看好,教皇仍然派出了自己的使者,来找丁一,希望能兑现许下的承诺。使者其实自身都不看好这次出访,他很清楚,整个西方上流贵族圈子,都管他这次出行,称之为“溺水者的稻草”。

    不过对于无计可施的教皇来说,他倒是表露出诚意的。

    例如这使者先前呈上来,册封贞德为圣女的文件。

    又如现在这使者,很无奈地苦笑着说出的话:“陛下应教皇所请出兵,教皇愿到士麦那,为陛下这样的圣徒亲自施洗。陛下,这是教皇临行之前的原话。”

    丁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对方的意思,可以说,庇护二世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他穷尽所能地组织反奥斯曼联盟,为此拿出了他所能拿出的东西:册封丁一为圣徒。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圣徒是指一些已经死去、如今与耶稣基督一同在天上的人;他们在世度过圣洁的生活,有高尚的德行,死后被教会册封为圣徒。”丁一向着使者这么问道,他的脸上有着从容的笑意。

    但面对他的使者,却有一种被看穿的战颤。

    以至于先前准备好的话语。一时都很难流利地说出,只能强笑着道:“陛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男爵,不是教廷的牧师。更不是红衣主教。宗教上的问题,我并不太懂,毕竟只有因信而知,没有因知而信。教皇的原话便是如此,想来在这信里,应当有详尽的解释。”

    教皇的信里的确有详细的述说这个问题,并且阐述了很多的宗教上的道理,以证明册封丁一为圣徒,与教义并没有冲突。

    圣徒。听上去跟丁一似乎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一个连洗礼都没有做过的东方人。

    但事实上,如果教廷铁了心要来办这件事,却就不见得不能够办得成。

    而这个称号对于丁一来说,有没有意义呢?

    刘吉是认为很有意义的:“景教自唐传入,先生便是信了,也是无碍的。”

    他会这么说,是因为他后面分析的利害关系:“蒙元鞑子西进,于欧洲称之‘黄祸’。今我立国,虽有大秦传承,然后在有心者操纵之下,未必无黄祸重来之调再起。若先生领了这圣徒的名号。则与泰西君主无二,料应能其戒心消弥。”

    “不。祐之,有些事是不能从权的。我并不抵触天主教。但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

    “若是一个人。连自己的信仰都是为了利益而改变,那还有什么是他必须紧守的底线?”

    丁一的倔强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其实刘吉所说的景教。数十年后就被天主教会称为异端的,因为景教不单是不承认玛利亚为天主之母;不承认罗马教派所谓死后涤罪说,而且崇拜祖先。并且它基本华夏化了【四福音书的作者,均改以“法王”称呼:马太是明泰法王、路加是卢珈法王、马可是摩距辞法王、约翰唤成瑜翰法王;教堂叫作“寺”;大主教叫“**王”;教士自然叫作“僧”。上帝的称呼则取叙利亚文alaha音译,叫作“皇父阿罗诃”,亦有按道教规则以“天尊”称之者。】连经文都按照儒家经典《中庸》的格式撰写了。

    如果丁一要受洗,祖宗拜不得吧,封禅祭天不得吧,总之,一切华夏的传统习俗,基本就要抛弃的了。对于刘吉来说,他觉得无所谓——刘某人这号人物,真是不论生在哪个时期,这都是必能当得大官的角色。表面一套该怎么弄就怎么弄,有利益就好;私底下爱怎么干就怎么干。

    但丁一不成,这可以说是丁某人致命的弱点。

    他回复教皇的使者是这么说的:“我不方便受洗,但如庇护二世一定要认为我是圣徒,当然我也不会拒绝。”这听上去自相矛盾的话,使者也不敢多问,记下之后就去回复庇护二世了。

    教皇对丁一这个回复,并没有太多的不满。因为随着使者回来的,还有二千人的马木留克骑兵,由爱琴海舰队运载到安科纳港口集结待命。教皇的亲信去看了,那都是精锐的部队,跟教皇自己杂凑而成的军队,完全两回事。

    法王和教皇的不和,就不必提了,主要是彼此不是一条心的。

    教皇所关心的宗教侵略,法王关心的是国家利益。

    所以,当整个欧洲都唱衰丁一的时候,罗马教廷那边,却在商讨什么样把丁一弄成圣徒。

    二千马木留克精锐,这已是一个足够的诱惑,可以预见,如果能满足丁一的要求,更多的军队是可以期待的。

    法国国王路易十一对此倒是没有怀疑:“波塞冬要离去了,他不可能带着这些人马回到东方,成本太大了。据说,在那流着蜜和奶的东方,和许多的士兵都忠于波塞冬,只要他的大旗树起,就会有无数的士兵聚焦。就算这传闻只有三成是真的,他也不需要带这些马木留克仆从军回去。”

    “那么,埃及的女法老王尽管已经不太得到他的宠爱了,但终归是他的妻子。他要佑护女法老王,就必须在欧洲留下一支力量可以牵制穆罕默德二世!庇护二世毫无疑问,是最坚定的反奥斯曼者,所以他把军队赐与教皇。这不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

    不过路易十一对此也是有想法的,所以他接见了留在巴黎的萌娘骑士团。

    在接见之中。他隐晦地向伊莎贝拉表达了一个信息:如果丁一离开西方,法国愿意和埃及结盟。并且他提出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丁一的长子见堃,作为王国的联姻。

    “万能的蜘蛛,名不虚传啊!”当丁一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笑起来。

    所谓万能的蜘蛛,就是路易十一的绰号。

    他诡诈、机智、老练,利用继承权和外交作为手段,软硬兼施,纵横捭阖,以达目的。

    这边在跟奥斯曼谈联盟呢。这头就表示法国可以跟埃及结为联盟。

    而且路易十一他是保留着他父亲建立的常备军,尽管他看起来很弱势,但一旦他出兵,很少有失败或空手而归的。勃艮第公爵、伯爵领地,皮卡迪,布洛纳,安茹,曼纳和普罗旺斯,包括塞尔塔尼和鲁西莱。都是这位万能的蜘蛛在位时,左扒右扒弄到碗里去的。

    “他想要什么?”丁一向刘吉这般问道,因为他不可能每件事都去亲自跟进。

    刘吉微笑道:“蛮王妄想罢了,他想要雅典的三千埃及军队和塞萨洛尼基的五千以色列军队。并且希望以色列能向他私人效忠。”以色列是什么人?犹太人。有钱。路易十一想把犹太人当成提款机的想法,是从来没有改变过的。

    丁一拿起那个他喜爱的黑釉瓷杯,在手里把玩着。良久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道:“云远那边的情况。你汇总出来没有?”

    情报随着舰队西来,但消息来源有许多。有天地会的负责人,有忠义社的负责人,有四海大都督府的公文,有朱动这些弟子的私信,有商辂京师那边来的家信,还有柳依依、天然呆、丁如玉他们的书信等等。

    如果丁一自己一一去看完这些书信,那么只怕得用上半个月的时间,每天来做这个事。

    听他问到这个问题,刘吉犹豫了一下。

    无他,因为李东阳所困惑和惊怕的事,也降临到了他头上来。

    于谦不可能每封信件都去扣查,李东阳也被派到巴黎另有要务,所以现时这些书信都由刘吉这边来汇总。于谦倒是磊落,直接给刘吉写了信,要求扣下所有李贤身故的消息,以免得丁分心伤神。

    但刘吉这种奸人的底子,他可比李东阳油滑得多,听着丁一问起,他便跪下磕头道:“先生,执政官老大人有信来,教弟子把一桩事瞒着您。日后若是您知晓了,可以此信为证,由老大人来跟先生对质。此事不过私事,弟子以为,老大人也是好意,不欲先生分神。”

    丁一听着皱眉,于谦他倒是信得过的,不过还是问了一句:“到底什么事?”

    “大师伯已逝。”刘吉毫无二话就把于谦卖了。

    丁一听着,挥了挥手,示意刘吉和那些书吏、参谋都退了出去。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足两天,不眠不食。

    想不到,继刘铁之后,李贤也走了。他记得,记得刚到京师时,那风三少爷要对自己下手。李贤因为丁一压马价的事,跟他的政见一致,所以起了相惜的心,五品郎中冲去救丁某人这乡下秀才,那真是完全不求回报的啊。

    更不要提后来遇着刺杀,商辂报了信就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跑回自己家去了。

    也是李贤,穿着官袍在丁一宅子里坐镇着,保得他一家大小的平安。

    当年李贤逼着他做卷子的情景,犹是历历在目啊!

    能与他沟通的佳人香消玉陨了,能比他自己更相信他的朋友崩了,一开始就鞍前马后的刘铁去了,如今,李贤这位他又敬又怕的结义大兄,也骑鹤西行了。

    “先生,奥斯曼派使者来约决斗之期。”如果不是第二日,刘吉在门外叫这么一声,也许不知道,丁一还要把自己关上多久。(未完待续。。)

第七章 风萧萧(十五)

    沉溺在悲伤与孤独之中的丁一,本已有一股气憋在胸口。听着刘吉的话,拍案而起:“善,便作匹夫之怒,不假手他人!”就是丁一要亲自下场和穆罕默德二世做过一场,而不是以各自的代表下去决斗,或是派上百十手下去决死。

    “先生!”这话都刘吉吓得在外面当场跪下去,磕头道,“汉王宁斗智而得天下!今新朝船坚炮利,虽先生有信布之勇,也不必亲身涉险啊!”对于刘吉来说,能进谏到这个地步就很难得了。他也不想逆丁一的意,但这感觉真不靠谱啊。

    “不必多言,我意已决。”丁一不想再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了,“欲除此獠久矣!”

    刘吉无奈,只好下去和穆罕默德二世的使者磋商这事怎么办。听着丁一的话,奥斯曼人也是大惊失色,不过倒没有刘吉那么紧张。因为如前文所述,决斗在这个时代是很流行,两国君主,互下决斗之邀也是有的。

    当然真正到了下场之时,会不会真的两国君主都愿意履行自己的承诺呢?这个毁约的也很多。所以使者也就没有和刘吉谈太多,直接就回去找穆罕默德二世复命。而让使者没有想到的是,穆罕默德二世听着大笑道:“不过仗火器犀利,怎么敢说出这样的大话?好,便亲自下场,不假手他人!”

    于是使者奔赴士麦那,重和刘吉相议细节,就把这场轰动欧洲的决斗定了下来。

    其实,穆罕默德二世那边也有许多人劝阻他不要这么干的。但他们很快就被穆罕默德二世说服了:“若无火器。波塞冬能得士麦那?”这话说将出来,大家都觉得有理。因为在士麦那那十数万大军里。能和丁一的部队,进行肉搏战的。几乎没有。

    甚至连开弓对射的机会都绝少,步枪,就算是黑火*药驱动的步枪,它也是线膛步枪啊,那准确性,要比弓箭强出许多倍了。而是开枪所耗费的体力,准备动作等等,也比开弓射箭快出无数倍;何况于射程上的碾压?根本没进入弓箭的射程,就已进入步枪的有效瞄准射程了!

    所以奥斯曼人是不服的!真不服。他们认为如果没有火器的话,丁一的部队,就应该跟其他被奥斯曼人征服的国家、民族一样,在他们的铁蹄和弯刀下惨叫呻吟。

    穆罕默德二世的话正好挠着大伙儿心头的痒处,故之进劝的声音很微弱,很快就被淹没。

    取而代之的是两条关于决斗的要求:一是禁用火器,为了公平,奥斯曼方也不使用弓箭;二是分两场,一场是丁一跟穆罕默德二世做过。另一场是百人对百人的骑兵决斗。

    “不妥。”刘吉第一时间就拒绝了,他可不是丁一,要是丁某人听着,说不定战场创作后遗、抑郁症等等心理疾病——或者应该说是间歇性精神病发作。还会一口答应下来。刘吉是肯定不会这么干的。

    要什么面子?跟刘吉谈面子?史称刘棉花,不怕弹!关键是利益,只要有利益。刘吉还会在乎什么见鬼的面子?所以他不单马上拒绝,还嘲讽穆罕默德二世的使者:“不若贵方自断双手。我方为公平起见,割发代首。然后双方公平决斗,不知以为如何?”

    这使者马上发现,面前这位别看长得好眉好眼,那比无耻的话,真还不容小觑啊!

    这不是嘲讽啊,刘吉说得很认真的,他真当一个合约选项来谈的。

    人怎么能无耻到这地步?嗯,刘吉就是能干得出来。

    于是当然谈不下去了,穆罕默德二世使者一点也不在意,拖嘛,他认为拖多几天,丁一这边就玩完了,就得撤军东去,这样,奥斯曼帝国不单兵不血刃收回失地,里子有了;而且面子也有了,到时完全可以宣称,丁一是害怕决斗,所以才狼狈东逃的!

    而刘吉当然也不怕拖,因为他觉得拖下去的话,华夏那边援兵会过来,美洲情况也会好慢慢好转,魏文成接替了刘铁在维持着北美,进展是不大,但还算稳定;而万安在南美不单粮食能自给,扩展也搞得不错,甚至还有余力,训练了一个土著团,派船送去北美支援魏文成。

    一个土著团当然是济不了什么事,更多的是万安在炫耀自己治世、治军的本领。

    但只要魏文成能维持住北美局势的话,万安这边继续扩张,人口红利、资源红利,一点点开始往士麦那输血,那情况必定会越来越好。而休达那边王越率领的荣一师,就可以被解放出。如果荣一师和王越而投入到奥斯曼这边来,那局面肯定会好转的,至少能更为主动和强势一些。

    这也是刘吉一再劝阻丁一不要理会这决斗的原因,没必要,只要拖下去就好了。

    拖是一门学问,原本历史上,李东阳就是靠这拖字诀把刘瑾拖死了。

    加上刘吉这位真的随时可以不要脸的,按理说,两方应该无休止扯蛋下去。

    但丁一却在这时候发作了:“禁用火器、弓箭,可!我与穆罕默德二世之决斗,禁着一切甲胄;至于百人对决,若同样禁火器弓箭,则步战,不禁甲胄。彼若敢应,便以此定下日期,血溅五步!”

    刘吉和文胖子、曹吉祥力劝无效。其实许彬又回华夏去了,于谦远在苏伊士,说是力劝,除了文胖子之外,刘吉和曹吉祥这两位,也不太可能敢怎么喷丁一的,能进谏一下算是很有良心,所以最后便以丁一这决定,去和穆罕默德二世的使者相磋商。

    奥斯曼人也只能飞马回报,结果穆罕默德二世听着,却冷笑道:“波塞冬以为,我是会被大话吓退的么?”他认为丁一提出双方不着甲胄,纯粹就是吓唬人!否则的话,为何百人对决,又不禁甲胄呢?

    穆罕默德二世身边那曾帮他教导杀手,使其混入士麦那防线的华夏人,倒是告诉他:“丁容城当年便以长刀在土木堡,扬威天下!未曾腾起之际,更于华夏江湖,有风雷动九州之侠名,绝对不可轻视!”

    但穆罕默德二世听不进去,奥斯曼诸多大臣也听不进去。

    他们听不进,是有原因的:“瘸狼安在?”他们说的瘸狼,是帖木儿帝国。

    帖木儿帝国,就算奥斯曼没有如原本历史上一样,快速拿下君士坦丁,但帖木儿帝国在小亚细亚也仍是被奥斯曼人欺负的。所以不得不东遁,向天竺转进,企图杀回华夏。

    奥斯曼人认为,瓦剌就是和帖木儿帝国一样的角色罢了,就算是丁一打败了他们,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他们这么认为,并不是狂妄,而是事实依据和逻辑存在的。不单是瘸狼的帖木儿汗国被他们欺负到不成了,便是原来属于金帐汗国的克里米亚汗国,也是成了奥斯曼的附属。【就是最萌总检长那个克里米亚】

    所以奥斯曼并不认为鞑靼人有多么强大。

    “就按他的要求,定下决斗日期!”这就是穆罕默德二世的答复。

    双方的君主都亲自干涉了,于是无论是奥斯曼的使者,还是刘吉,都拖不下去。

    这场决斗就定了下来,分两场,一场是百人对决,步战,禁用火器、弓箭;一场是两国君主对决,不着甲胄的单人决斗,兵器是刀。

    这在欧洲被誉为“狂人之战”。

    上流社会对于百人对决的关注度很弱,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人去谈论;但两国君主不着甲的决斗,却就是无数人关注的焦点。因为这是真的会死人的,很可能在来不及认输时,就被砍死了!

    “会放弃的,会有人在最后关头放弃的。”对此路易十一是这么评论的,被丁一拒绝了联姻的路易十一,并没有太过愤怒。至少他没有表现出来,“蒙苏丹和奥古斯都的信任,把决斗的地点放在巴黎,所以我不方便评价任何一方。不过我确认,肯定会有人在最后退让的,毕竟,在冰冷的刀锋面前,生命是如此脆弱。他们都是有着很高智慧的人,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他说的苏丹当然就是指穆罕默德二世,奥古斯都指的就是丁一。

    而大胆的查理,给他女儿玛丽的信里,要说得更为明白些:“在他退却以后,你应该结束这次旅行,回到故乡。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把羽管键琴和长剑用得一样好。你也许还不明白这一点,但作为一位能谱出《月光协奏曲》的伟大音乐家来说,我想他有这样的智慧。”

    这就很明白地指出,丁一最后必定会退让的。因为他提到了丁一所“作”出的乐谱。

    在西方上流社会为了两位君主的决斗而陷入狂欢之时,一支庞大的运输船队到达了木骨都束的事情,明显很难引起他们的注意。更加没有人注意到,这支船队在木骨都束停泊以后,有一艘驱逐舰快速地扬帆,驰向士麦那,甚至没有在苏伊士运河衙门做任何的停留。(未完待续。。)

    ps:  【有书友去了北京,发现真有金鱼胡同就在皇城,大奇。哈哈哈,作者没乱写啊!】

第七章 风萧萧(十六)

    从华夏历经万里海船而来,毫不停歇又从木骨都束飞驰到士麦那,就算强壮如陈三,也显得有些虚弱。所以在他见到丁一时,刚想行礼,就被丁一止住:“吃饭、修面、洗澡,不行好好睡一觉再说,不急在这一时。”

    陈三咧嘴一笑,却仍撩起衣袍,推金山倒玉柱拜了下去,冲着丁一磕了几个响头,方才开口道:“先生,不肖弟子陈三给您请安了!”这是他父亲临终时的叮嘱,让他要象侍候自己一样,去侍候丁一。

    除了小农式的狡黥之外,华夏人也不缺感恩图报的善良。陈三的父母认为,是丁一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是丁一给了他们儿子光宗耀祖的前程。什么华夏的剑必要守卫华夏的犁,什么犯强汉虽远必诛,他们是不晓得的。但他们知道丁一的恩情。

    所以叮嘱自己的儿子,用这种纯朴的方式,来报答丁一。

    丁一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陈三扶了起来道:“怎么这般倔?说了多少次?”

    “礼不可废,再说,我爹临去之前专门叮嘱的。”陈三笑着这么说道,见着丁一,他有些虚白的脸色里,但也真的生出了几分血色来。丁一往他后脑扇了一巴掌,陈三捂着头笑道,“先生教弟子过来,却不是吃饭睡觉的。”

    “把身体养好再说,事情没急到这地步。”丁一看着陈三,长叹了一声,自从刘铁逝去之后,他开始有点害怕这些弟子的身体。会不会因为自己太过严厉的命令,而导致他们的早逝。所以他真的不容陈三再说。就把他赶下去吃饭。

    陈三尽管只比丁一小个三四岁,但他对丁一是的确如父亲般敬重。看着丁某人认真起来,他便也只好退出去。刘吉与他见了礼,却是苦笑道:“师兄,这事却是吉的不是,没按着老大人的章程,把消息瞒下。”

    他指的是刘铁和李贤逝世的消息,没按于谦所说的,按下不报。

    陈三听着摇头道:“扯吧,师兄我不如你们有学问。但老头子这边,反正我是不敢骗他的。你跟老头子直接说是对的,不然真的误了事,到时你就成罪人了。”他对于谦完全是谈不上忠诚和敬仰的——别说于谦,就是大明皇帝,对于陈三来说,他都不太当回事。

    “老头子?”刘吉打了个冷战,他当然知道这是指丁一了,不过他觉得这么称呼似乎不是太好。刘吉跟陈三还是有所不同。各自底线很明显不是在一维度上。刘吉对于礼仪的执着,要固执许多,比如只要条件许可,他肯定不会跟丁一并排而坐。何况于这种俚俗的称谓。对他而言,是不太能接受的事。

    而相反陈三在这方面没什么讲究:“嘿,小张子这么叫开的。我也跟着叫着顺嘴了。”

    他敢于这么随意,是因为他对丁一的感情。要比刘吉单纯和赤诚许多,所以考虑的东西。也要少许多:“没事吧,先生不至于见怪的,最多被先生扇下后脑壳,呵呵,行、行!为兄改便是了。”

    “师兄,先生是称了帝的,不日将定都建国,岂可如此随便?此时却不是金鱼胡同那年月。”刘吉皱着眉向着陈三这么说道,不是他跟陈三关系好,而是他是看得出来,陈三很得丁一信重,随时可以派陈三总督关外七八年的,交好陈三对他来说,是很划算的利益,所以他向陈三压低了声音说道,“慎言啊师兄!”

    陈三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刘吉这话是正理,便道了谢,随着刘吉下去用饭。

    “先生叫我过来这么急,除了刘子坚身逝之外,可有他事?”陈三边扒着饭,一边向刘吉问道。这很让刘吉皱眉,虽说跟着丁一在军中时日不短,但终归是进士出身,讲究食不言的习惯是改不了,要说大家边饮酒边谈倒也罢了,这么边扒饭边说事,他真的有点受不了。

    不过刘吉总归分得清轻重,还是想了想,组织了一下措词,开口道:“北美那边,魏师兄倒还是能支撑着。只是奥斯曼这边有些难处。展之师兄有此太过正直了,先生也不太好劝说;世昌师兄坐镇在休达,随时要腾出手来支援美洲,也难以调动;迂斋先生长驻几内亚,那边的工厂矿山,场面铺得极大,也不容轻离。”

    陈三把嘴里的羊肉吞了下去,端起边上蛋花汤倒进碗里涮了,一古脑就喝了半碗,大笑道:“杜师兄又怎么了?他是个有本事的,两广在他手里,那些么年,平安无事。难道来了番邦,水土不服么?”

    刘吉也只能苦笑把情况说了,杜子腾自然是有本事,只不过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狭隘民族主义者啊!这都不是大国沙文主义了,大国沙文主义是看不起别的国家,杜子腾是完全觉得黑人就不配到他麾下服役!其实白人也一样的,埃及师里有许多也是白人血统,包括士麦那的青壮,那大部分是希腊人血统,结果杜子腾选了半天,意思是白人?嗯,能当民夫吧。黑人连当民夫的资格都没有。

    陈三听着也是愣住,在华夏他似乎倒没有发现杜子腾有这毛病啊。

    “不至于吧?苗寨兵员也好、关外骚鞑子也好,展之师兄都能一称同仁啊,以前还常给我书信,说是不能歧视彼等,须得一视同仁,方能建成这大一统的帝国云云。怎么出得海来,便成了这般模样?”

    “埃及。”刘吉说起来,也是苦笑。

    的确以前是不会的,包括朝鲜的外籍兵团,杜子腾也是用得好好的。

    但现时埃及的女法老王莫蕾娜,却就是让杜子腾产生了这种变化的重要因素。

    因为得了埃及之后,莫蕾娜就不愿回华夏去了,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愿去理会,开心留在埃及当她的女法老王。所以杜子腾对此觉得忍无可忍,认为西夷无耻,无论黑白,其心可诛。

    陈三听着也是苦笑:“华夏人就忠信娣孝了么?得了吧,乡下争家产打到头破血流的,少见么?分家之后,不理会老母的,少见了么?饥荒年,卖儿卖女不必说,易子而食都有!操,又比这昆仑奴和白鬼们,好到哪去了?”

    说着陈三把余下半碗蛋花汤也一古脑喝了,却对刘吉说道:“祐之,你给为兄透个底,老头子到底想怎么样?要我去把奥斯曼平了?入他娘的,这大食人好大地盘,看着你发回去的战报,也是有炮有甲的。只怕一时半会,是不太好打。不过没事,我带了三千草原的儿郎过来,就驻在木骨都束,以战养战慢慢来就是。”

    “先生的意思,吉不敢揣摩。”刘吉很干脆地撇清了,他想跟陈三拉近关系没错,但他却不敢让自己蒙上揣摩上意的名号,这绝对不是好事,他跟陈三,也没熟到这地步,所以他很巧妙的岔开了话题,“如今当务之急,却是劝阻先生行那决斗之事!”

    接着把丁一与穆罕默德二世的决斗之事说与陈三知晓,又言道:“吉已无计可施!”

    “定都定下来了,还施什么施?”陈三不以然地抹了嘴起身,向丁一的书房方向行去,却是对刘吉说道,“巴黎那地头,得多派些自己人去。还有穆罕默德二世的身手如何?这边可有情报?赶紧收集情报才是正理,要是那厮真有万夫不挡之勇,看着派几支特种小队过去,先给他弄残就是!屁大点事,有什么好愁?”

    陈三跟刘吉是不同,毕竟他总督一方面近十年,对于各种事态的应对方式,就是丁一要求他必须去解决它,而不是去改变丁一的思路。丁一决定要决斗?行吧,那直接把穆罕默德二世弄残就是了。

    话糙理不糙,刘吉听着愣了半晌,心悦诚服对着已离去的陈三背影,长揖及地:“受教!”

    丁一看着刮了须、吃了饭过来的陈三,点头对他说:“坐。”

    陈三也不矫情,坐下就问道:“先生,您吩咐。”

    “我想你去美洲,把魏文成替回来。”丁一想了一下,指着地图对陈三说道,“我的要求不高,你努力一下,看看三年内,能不能和在南美的万循吉一样,粮食、兵员实现自给。”

    陈三看着地图,北美那边刘铁打下来的地盘,委实相比南美,是少得可怜。不过他计较的却不是这个,他想了半晌对丁一说道:“先生,如此不妥。只恐又复卫所军户故事!”

    丁一听着,只觉心头一动,却是禁不住微微点头。

    他不是听不进别人的意见,而是这意见有没有建设性,如同陈三这意见,丁一却就听得进去:“嗯,三儿所言极是,倒是为师考虑不周了。”又教人去传刘吉和曹吉祥过来,“此事不可轻视,不知其弊倒也罢了,大明先前深受其害的,这番定要跳将出来才是。汝等便议个章程出来吧。”

    丁一不可能事事躬亲,他再勤勉,能做的就只是决策。

    而陈三提出的问题很严重,也很有道理。如果满意于美洲部队自给自足,那不就是成卫所军户了么?所况这样的话,中央对地方的制约力如何体现出来?这是整个体制的问题了。(未完待续。。)

第七章 风萧萧(十七)

    丁一的长处并不在于这种政事的规划上,所以对于这件事他也并没有自己冒然去拿主意。不单由陈三、刘吉、曹吉祥起草了几个方案备选,而且还把丁一圈中的三个方案,派送去雅典、苏伊士、几内亚、休达等处,征询各方大员的意见。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李秉和于谦早就有所察觉了,所以他们心里也是有腹稿。只不过此时丁一治下诸多军民,都不曾生出事来,故之才没有提起罢了。甚至李秉还提出是不是等天下大定之后再议不迟?

    就是现时好好的,何必折腾?但丁一很不客气驳回了这个意见,于谦和李秉就拿出本事来,也列出自己的章程。船来船往耗时颇久,直到丁一要动身赴巴黎时,大致上有了一个结论,就是美洲的治理,应该军民放治。

    细则还没有出来,但税收归由中央,军队和政府的官吏薪水、津贴,一律由中央给付是没有什么疑义的。而且于谦更是提出,地方衙门对于驻军的补贴,总额不能超过军人和官吏的薪水——丁一当年不是就这么干的吗?士兵拿到手的钱,几倍于军饷,加上他自己在军队中的影响力,结果成就了今日的丁一。于谦却是预防着另一个丁某人的出现。

    “万循吉那边可有什么怨言?”丁一看着呈上来的报表,却向着刘吉问道,“他好不容易实现了自给,此时却又要军民分治,又要上缴税额等等。是否会因此心中生出抵触来?”

    刘吉摇头道:“几条线都不曾有报。并无什么异动。毕竟都是先生的弟子,总归不是藩镇。想来也无什么不妥当的。”大约是受了陈三的影响,难得刘吉这话说得如此直白。

    丁一听着笑了起来。万安是搞不成藩镇,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荣一师的官兵要能被万安忽悠收卖过去,那丁一也委实太失败了。正如刘吉所汇报的一样,几条线的报告,万安身边,有天地会的情报,有忠义社的情报,有荣一师里每旬的思想报告,有宪兵的风纪汇报。有那些打下来的县治里的六房书吏线报。

    万安如果真有什么心思的话,马上就会被隔离,然后由荣一师那个团的团长组织,将所有赴海外任首领官的知县和六房书吏集合起来,然后分批撤回休达了。这是出发之前就定下的应急方案。

    “藩镇?对了,去澳洲就藩的藩王,情况如何?”丁一想起这档事,向刘吉询问起来。

    “禀先生,这边的线报都是在苏伊士那边。老大人汇总整理出节略再呈过来的,按着节略看,大多数藩王去了澳洲之后,从人都有一些死伤。不过现时都已安定下来。还有的藩王开始造船,希望能跟华夏本地展开商贸。”刘吉脑子很好,只要过目的。丁一问起,他都能答出个七七八八来。

    “定下来吧。”丁一沉吟了一阵。对着刘吉吩咐道,“不必再拖了。”

    “先生圣明。世间本无万全之策。”刘吉向丁一行了礼如是称道。

    于是就在丁一准备赴欧洲之前,陈三从士麦那挥师向东,打下以弗所、米利都两地之际,定都立国。

    经诸方所协,暂以士麦那为行在,也就是临时的首都,定国号:明。

    诸国称之为西明,以与华夏大明有所区别。

    丁一拒绝了所有开国大典的提议:“他日京师抵定,再教万国来朝不迟!”

    然后他带着警卫团,由爱琴海舰队护送,直接驶向马赛,准备从马赛上岸,向巴黎进发。

    事情对于丁一来说就是这么定了,但对于于谦和刘吉来说,就还有一大堆事要办。

    说穿了,就是利益切割。

    首先就是苏伊士运河,刘吉和曹吉祥、陈三等人,包括王越、万安,都是坚决认为,这运河的利益,应该是全权属于西明所有的。他们的理由是丁一打下来的,许彬当时也是不容于朝廷,是丁一带他西来之后,委以重任的。

    而杜子腾和于谦对此的态度有点犹豫,他们认为,当时丁一率领的是大明的军队啊!怎么能说跟大明没有关系?感觉这说不过去,所以提议和大明磋商,进行利益分配。这个丁一是全然不管的,但于谦和刘吉,不得不管啊。

    还有就是阿拉干王国的归属问题,阿拉干王国的现任国王,跟在丁一身边打了好几年仗,才回去接任国王的婆修膘,那就是个刺头吧这么说。除开丁一,想让他服气谁,绝对是没门的,丁一立国,阿拉干王国就求内附归属,婆修膘自请去王号,出任总督。

    但阿拉干王国,法理上是大明的属国,这又是一笔不得不算的帐。

    爪哇、吕宋那边的情况也是一样的,朱动和何铁蛋,直接玩起绑架民意了,弄什么万民书,往大明京师送过去。意思不外乎就是要归附大明靖海郡王麾下云云。

    还有就是丁一这回很坚决地请辞四海大都督府、安西大都督府的总督职务。

    丁如玉和柳依依等人,也尽数要求西迁而来。

    类似的事情,还有许多,包括大明第一师、大明第三师、十个陆战旅的归属;东海、南海、西海、地中海舰队的归属;广东工业部的归属等等。这也是李秉为什么劝丁一,暂时先不要立国的原因。

    因为不立国定都,就算有个帝号,就算西方君主都当丁一是君主看,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含糊着先凑合。但一旦定都立国了,不可能不做切割。再怎么一套班子两个牌子,都立国了,还怎么弄?大家各有各的国库,各有各的统筹和利益归属啊。

    这些文书去到天津起水时,足足装了三辆四轮马车,才搬运完。

    因为涉及的东西太多了,而路途又远,所以不得不事先做了多份备案,以便双方磋商。

    这些都是国之大事,不可能由得刘吉随时应变去胡乱应付的。

    不过大明京师的一众大佬,马上就陷入了各种扯皮与争执之中。无论是对苏伊士运河还是东海、西海、南海舰队,他们都体现了寸步不让的劲头,这一点倒是没有乎刘吉的意料之外。让他没想到的是,兵部尚书马昂和首辅陈文,对于丁一要辞去两大都督府的职务,竟勃然大怒,当场在奉天殿上就咆哮起来:“刘祐之汝岂敢曲解靖海郡王之意!”

    然后殿上朝臣纷纷出班怒骂,真要换个人来,非得当场崩溃不可。

    大意就是刘吉是个奸臣,故意来离间丁一与朱见深的,这不是丁一的意思,是刘吉曲解出来等等。甚至,陈文向朱见深启奏:“臣以为,若靖海郡王欲辞两大都督府事,欲辞永镇两广事,则此事皆伪,不必再议!”

    马昂也是同样附议,不过相对比陈文略为温和一些:“刘祐之万里飘泊,想来精神不济,着实不宜今日面圣,更不合着此时来议此间事务!”意思就是说刘吉坐船坐昏了,回去睡醒了再来说话。

    就算是刘棉花,被这么多大臣一起凑着狂喷,也是根本没有还击之力的。所以也只好顺水推舟,托言有恙退了下去。

    刘吉没有回家,而就住在金鱼胡同的靖海郡王府里,给柳依依、天然呆、雪凝等人见了礼之后,便在他向来住惯的院子里,把随他来的书吏参谋安派下去休息。跟着他一起回来华夏本土的文胖子,不解地问道:“祐之小少爷,少爷辞了去,这两大都督府的老人,必然也西去的,立时可以安顿无数官吏人等,何以朝廷大臣,却会因此不喜?”

    “文叔,若有人不收分文,为您看家守院,有强盗小偷来了,便为您浴血奋战;天旱水涸,便为您与邻村争水。明明可以夺了你家产的,却三番五次,毫不动心。这样的人,若有一天,说是他自家也有了十几亩水浇地,不给您看家守院了,您舍得放他走么?”刘吉苦笑着这么说道。

    听着他这么一说,文胖子也不禁点起头来,说将起来,丁一于这华夏,却不就是如此么?

    “不止如是。”说话的却是丁君玥,她身后跟着的,却是一位太监。

    这位文胖子和刘吉都不陌生,便是称丁一为大哥的怀恩太监。

    怀恩与他们见了礼,苦笑道:“还是请大哥回来一趟吧!这宫里,不太平啊!”

    成化元年十一月,万贵妃所生的皇长子薨了之后,怀恩就发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宫中嫔妃,若有身孕,必遭横死啊!”他伸手向丁君玥一让,“都督领宫禁之职,当知咱家所言非虚!”

    这时却听着有人轻笑道:“宫中?传奉官若是如此下去,如晋所倡立宪,不必两年,只怕便为乌有!”众人回头去看,却见着商辂就带了个小厮,青衣小帽袖手立在月门之侧。

    刘吉等人连忙见礼,商辂全无心思去酬答:“还是教如晋回来一趟,再做计议吧!怀恩公公应有耳报的,宫里听说又在张罗着,要弄出个西厂来!”

    “是,据闻,爷爷有意教汪直总督西缉事厂官校事。”怀恩也是苦着脸摇头,“这当口,也只有请大哥回来,才能教爷爷回心转意了。”(未完待续。。)

    ps:  今天有事要出去一整天,就更一章吧,明天恢复。

第七章 风萧萧(十八)

    现时刘吉基本就是谈判使者的角色,回华夏来做一个利益分割。所以为了避嫌,他自然是不可能去商辂,那样对他来说也许暂时是没有问题,但对商辂来讲,却就难免有影响了。当然,刘吉首先考虑到的,自然是自己:暂时没问题,谁知十年以后,会不会有人以此为由,弹劾他出卖西明利益?这玩意谁也料不到,刘棉花是绝对不会留尾巴的。

    其实如果不是不得已,商辂自然也不想这么来见刘吉,但有些事是不方便在书信里说的,谁知道书信送到天津守备处之前,有没有被人私拆验查过?朝廷大臣家里,不单有锦衣卫在明面上值勤,眼线更是无所不在,何况现时又搞出个西厂来。

    “祐之,若是如晋不能力挽狂澜,只恐宪章便成水中月、镜中花啊!”商辂颇为伤怀地说道,“自文思院副使姚某起,传奉官不经选拔、廷推和部议,也不由吏部复核等事。至今年余,卖官鬻爵之风大盛。如此下去,吏部形如虚设。若官员皆由中旨出,宪章凭谁而持?”

    怀恩在边上也苦笑道:“若西缉事厂设,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多说无益,还是请殿下回京师,以振正气为是了。”他是个有分寸的,商辂在这里,他却就不称丁一为大哥了,以免有攀附之嫌。

    教人上了茶水糕点,丁君玥请了众人落座,只是摇头道:“今日朝臣不允祐之所言,其实只因大臣无不知晓,若将广东工业部交付朝廷。必落入汪直之手!到时只怕比上一回更为不堪!至于两大都督府事,绝无可能使父亲大人辞去的。”

    “如玉若西渡。关外空悬;杨维贞必定也应如晋所召,出海而行的。彼时关外凭谁能定?两广、云远。难不成朱永能守得安稳?”商辂看着刘吉有些不解,便耐心为他分拆起来,“维贞兄弟者众,便他这一支远赴海外,也与香火无碍的,父母虽在,然后游有方,再说师命所召,安能不从?何况这年余来。许多上不了台面的事,维贞虽能应付得下,总不见得开怀的。”

    简单的说,就是丁一真的辞了职,丁如玉、杨守随扔下重担渡海而去,第三师或不一定,第一师几乎可以肯定,九成以上的官兵,会毫不犹豫去跟随丁一的。然后云远、两广。甚至包括云、贵、闽、浙,甚至湖广,一旦有事,怎么办?

    至关外那更是不必提了。

    他们这边还没商量出具体的方案。便有卫士来报:“春官来访,职等依大小姐、祐之少爷所嘱,言道多有不便。他日自当回拜。然春官责我‘岂有臣下不问圣安?’职等无奈,只好入报。”

    春官。就是指姚夔。他是大明的吏部尚书,但却不止是大明吏部尚书。他同时也是西明的吏部尚书,这是当年丁一亲授予他的。所以他是大明的春官,也是西明的春官,刘吉现时类似天使,姚夔以春官身份,要来向天使问圣躬安,天经地义的事。

    商辂听着摇头苦笑,起身道:“姚桐庐想来是要请西渡了,罢了,此时却不宜相见,汝等不必相送,自去安置便是,老夫从来路去便是。”他对这府第却是熟门熟路,该从哪里走清楚得要紧,由那小厮引路,片刻便飘然而遁了。

    摆明车马来求见的姚夔,府里却就不能轻慢,自然要开了中门,由丁君玥来接,排场什么更是一点也不好轻慢的。入得内来,刘吉却不好主动行礼,立于上首,姚夔也不含糊,大礼参拜:“臣夔,恭请圣安!”

    “圣躬安。”刘吉淡然而答,这如同是代圣人立言一般,同样也是代皇帝答话,所以架子自然是要端的。这对答完毕之后,刘吉方才按着士林辈份,来给姚夔见礼等等不提。

    “祐之,今已定都,老夫身为礼部尚书,当伴驾左右才是。汝归期可曾定下?”姚夔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跟着刘吉一起回士麦那了。商辂的智商是绝对没话说的,他看得很准,姚夔的确就是想要西渡。

    听着这话刘吉心中一凛,这朝政得坏到什么地步,姚夔这礼部尚书才会不想干了?毕竟这是华夏天朝啊,在这里当礼部春官,跟去西明当春官,那是两回事!官做到这份上,谁会不明白?西明那边一切都是草创之中,哪里有华夏这边诸般事务都上了轨道的方便?

    不过姚夔问起,他也不能不答:“章公,先生的意思……”

    “祐之慎言!”话没说完姚夔就开口喝止了刘吉,“陛下已定都立国,祐之岂可恃宠生骄?”

    刘吉称丁一为先生,姚夔听着就不爽了,觉得这太没有规矩了。

    姚夔冷着脸道:“老夫也知陛下曾告谕军中,教军士不必改口。然祐之进士出身,能与走卒同列乎?”他认为刘吉这么做,就是把自己跟士兵拉到同一层次。姚夔认为士兵没文化嘛,那就算了,刘某人进士出身,也这么干,那就是没规矩了。

    “纵陛下不曾怪责,上有恩宠,而臣下慎之,祐之当自省!”

    刘吉被喷得一脸唾沫,还好这刘棉花是不怕弹,笑着拱手道:“章公教诲,是当头棒喝。”

    他深知要是分辨下去,姚夔就会接着喷,所以干脆先认个怂就是。反正就是个称呼,如果不是丁一的意思,他也早就改口了:“陛下的意思,是得把华夏这边事体安置妥当了,再行西渡。”

    “安置妥当?哪能妥当?”姚夔冷笑着抚须说道,“祐之,汝给老夫交个底,陛下欲辞两大都督府事,辞永镇两广事,交还铁券丹书,请玉碟除名,请削郡王爵,到底是以退为进,还是圣意本便如是?”

    刘吉听着姚夔这话,知道此公是认真的了,沉吟了半晌方才开口道:“以学生之见,君无戏言。”

    这话一出,姚夔当即把手中茶杯放下,扯着刘吉的小臂说道:“速派船只,老夫家眷子弟,尽快出海!”他是当朝尚书,自然不能说走就走,就算要辞,也不可能搞挂冠悬印之类的评书里的把戏,总要把诸多事务交接完毕才行。

    “章公,何至如是?”这回就轮到刘吉不明白了,至于么?当朝尚书,要必要弄成这样?

    姚夔听着摇头苦笑道:“何至如是?当如是,诚如是啊!”

    “若陛下仍掌两大都督府事,两广犹是净土;而今陛下欲辞之,则乱起在即!”

    刘吉被他吓得缩了一缩:“国事崩坏至此?”

    “不然汝以为,老夫失心疯了么?故土难离,何况去国万里!”

    姚夔看着刘吉有点茫然,长叹一声:“祐之当知云远乱起之事吧?嗯,便从那事说起好了。”云远乱起,就是周玉章调去南京户部当郎中,管华夏的盐证;吏部派员去云远任布政使等等官吏。

    这事刘吉当然知道,丁一下令让杨守随等人准备的入云远平叛的命令,还是他起草的。

    “云远乱起,是传奉官祸民啊!”姚夔极为无奈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而且他跟着又说道,“若广东工业部交付朝廷,必又以传奉官充之,若如文思院副使姚某,工匠出身倒也罢了。只恐方士人等,不知工业为何物,军器规矩,一概不理,只知谄上,到时难免又是祸起!”

    “陛下若仍掌府事,则军魂犹在,纵乱而不崩坏,便如当年第五师与第二师之争一般。”

    “而陛下辞去,一旦乱起,必不可收拾。”

    “关外无丁总镇,鞑靼不用十年,必再起如也先之类人物;边镇军器无以为继,海西女真必然得喘息之机!到时一发不可收拾矣!若无陛下开天辟地,老夫也唯有尽所能去周全。而今泰西传承华夏薪火,何必困于死地!”

    这话说得极为明白了,如果没有西明,那姚夔也不会逃避放弃,尽力而为就是。

    但有西明做华夏传承存在,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做这等蛋疼的事?

    传奉官、西厂,这是朱见深在位时搞出来两桩极为不堪的事体;万贞儿在后宫的折腾,那便更不用提,尽是鸡毛鸭血。所谓天性难移,正如万安、刘吉,不是跟了丁一他们就不是奸臣了,不拍马屁了,只不过是丁一好开疆拓土,他们投其所好,就往这路上走罢了。马屁还是依旧的,区别只是从进贡春*药,变成去打马木留克、印第安人。

    万贞儿也是一样的,不是说拜了丁一为师,她就变了个人。

    也许丁一把她收房了,那指不准能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但丁一没带她走,她去了后宫,她还是那个万贞儿啊,除了她还算记得丁一的话,每天有保持跑步,没有原本历史上那么肥胖之外,其他真的没什么区别。甚至,可以说比原本历史上还狠,因为她识字了,她会做奥数题了,她还有一个名动天下的先生撑腰了,整起人来,更加肆无忌惮!

    而此时大明首辅陈文和兵部尚书马昂,在公事房里也摇头苦叹:

    “容城不归,奈苍生何?奈苍生何!”(未完待续。。)

第七章 风萧萧(十九)

    大明首辅和兵部尚书这回的悲叹,跟大宋年间的“安石不出,奈苍生何”是两回事。王安石那是名望很高,所以当时大家觉得他出山来,是可以搞得好的;丁一可不是一样,丁某人是用事实,是这十多年来的实质**迹,已证明了他站出来,就能弄好。

    不存在寄望,不存在可能,是只要丁一出来,就能改变这种困局。

    所以不论是首辅还是兵部尚书,他们的悲叹,都是十分真诚的,毕竟他们也是做到位极人臣,丁一也不在京师,犯不着去拍这马屁。这是真的感觉没有办法了。而已经八十多岁的吏部天官王翱,抚着雪白长须叹道:“如晋若肯回华夏,当不是这般局面啊!”

    王翱也是没办法了,他老了,屡次上疏请求致仕回乡,朱见深都是极力挽留,又赐他风雪不用上朝等等,看似极为尊重,其实有没有为了安这些老臣子的心呢?不管如何都好,王翱毕竟八十多岁,他有许多事是看得透,却不见得能出手去做;有许多事,他就算愿意出手去做,也根本很难有这样的精力。

    “传奉官已祸害云远,上又有意筹办西厂,这般下去,只恐局势日益不堪啊!”马昂话没说完,就有小吏飞奔入内,顾不得与公事房中诸位大佬见礼,急匆匆报告了一个消息,户部尚书年富身故!

    于是诸位大佬也就没法继续商讨下去,因为宫里也派使前来,召他们去乾清宫里就这件事问计了。总不能让户部没有尚书吧?连礼部尚书姚夔也一样是被召进宫去。其实单是丁一要辞职的事。朱见深也就头痛得不行了,便是没有年富这事。他也要召集群臣共议的。

    “朕自登基以来,纵是谅德藐躬。上干天咎,然毕竟时日尚短,皇叔何忍弃朕而去?”朱见深等到人齐,开口却没有提着年富身故的事,而是说起丁一要辞职的问题。他这话算是很深刻了,类如于罪已诏的性质了。

    所以一众大臣纷纷起身劝道:“皇帝慎言!靖海郡王也是因着身在万里之外,不忍尸位素餐,方才请辞的。圣上万万不可能如此自责啊!”主辱臣死,皇帝把话说得这么重了。不论大明的士大夫阶层,如何限制皇权都好,始终面子上还是要顾及的。

    朱见深却并没有因为大臣的劝说而停下,反至摇头长叹道:“自思厥咎,在朕一人。父皇临终遗命托于皇叔,今见相弃,终系朕躬。朕九思而自省,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

    一众大臣震惊,纷纷跪倒。这已不是好象罪已诏了,而是真真正正的罪已诏。边上写起居注的官员,一笔笔都记录下去。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事啊。

    “愿得皇叔见谅,朕方能心安啊!”朱见深说着。竟泪涕皆下,掩面而泣。

    结果这回召对。完全没有讨论如何应对年富的身故,也没有讨论年富身故之后,谁来继任户部尚书的事。朱见深长叹着对群臣挥手道:“朕已乱了方寸,年卿等事,交付部议,由首辅拿了主意之后,再呈上来就是。”

    直至大臣们都离开了乾清宫,万贞儿从里面出得来,却就冷笑道:“靠他们能济得了什么事?皇帝要想清楚,从幼时在宫中,先皇北狩宫中变动,宫中众人相欺;到后来先生夺门复辟,先皇复位,已屡次见疑于皇帝,到底是凭仗着谁,才坐稳了这椅子?”

    朱见深点头道:“就是这样啊,皇叔会要辞了职事,必是朝廷里这些人,去告状说了朕的坏话,才生出这等事来!汪直,滚过来!”

    被传唤的汪直当真是口瞪目呆了,他原以为这遭能把丁一踢出华夏去了,没想到皇帝怎么跟做错事的小孩,被大人见责一样,完全是乱了阵脚?就连平日里,骄横狂妄,连皇后都敢欺负的万贵妃,竟被吓得一副手足发凉的模样!

    “爷爷,这靖海郡王殿下,在海外自行称帝,便由得他辞了去就是,我大明泱泱天朝,有的是贤臣能吏,难不成还被他所胁么?”汪直是要做最后一番努力的。毕竟剿了大藤峡的丁一,是真真实实与他有血仇的。

    谁知平时极得宠爱的汪直,当然就被万贵妃一巴掌扇得打了个转:“狗奴才!你懂个屁么?”万贞儿骂起人来,可是不讲究的,“若无先生,皇帝这椅子哪里坐得稳当?我不怕告诉你,这回饶你一条狗命,要是下次听着你说先生的怪话,必敢教你狗头落地!”

    朱见深也冲上前踹了汪直几脚,怒骂道:“谁予汝这狗胆?敢离间朕叔侄之情?呸!”

    “爷爷、娘娘,奴才错了,奴才错了!”汪直抱头在地上连连惨叫着。

    司礼监太监牛玉看着汪直惨状,便也跪下求情:“爷爷、娘娘请息雷霆之怒啊!只是爷爷是为天子,岂可因臣下辞呈,而下罪已之诏?且若是如此,岂不有枝强干弱之忧?”丁一离职,搞到皇帝下罪已诏,牛玉觉得,这说明丁一势力太大了!

    于是乎,朱见深和万贞儿就停手了,直接叫了侍候的内侍入来,把牛玉拖下去一顿好打。

    有机灵的内侍,也就是牛玉的什么干儿、干孙之类,连忙跑去跟周太后报信。

    周太后就是朱见深的生母,自英宗死后,她在后宫是一直都争权夺利的,特别热衷于跟钱太后唱反调,以及欺负钱太后。听着内侍的禀报,周太后就命人起驾,要去救下牛玉。但在她身边侍候的老太监夏时却就劝住了她:“娘娘且住,事涉如晋少爷,还请三思。”

    因为周太后总体来说,见识是真的不怎么样,很有些凭着儿子当了皇帝,然后就漫天耍沷的感觉。皇帝的老娘嘛,还有谁比她更强的?所以听着夏时的话,她毫不在意地说道:“三叔自己去西方当皇帝了,不想当大明的官,那就算了,何必为难!”

    结果周太后摆驾去了乾清宫倒是把牛玉救了下来,只不过她的意见,朱见深听了之后并没有怎么表态,只是告诉周太后,这些事情他会处理好的,不必担心。于是周太后很得意地认为解决了朱见深的难题,施施然回宫去了。

    “去给慈懿皇太后请安吧。”万贞儿这么向朱见深说道。这让后者极为惊诧,因为慈懿皇太后就是钱太后,她跟万贞儿的关系,那可不是非常恶劣,而是极度恶劣!钱太后是支持朱见深的吴皇后的,而这让朱见深和万贞儿很不爽。而在周太后与朱见深的共同“努力”之下,钱太后所支持的吴氏,也就是英宗为朱见深选的皇后,只做了一个月零一天有名无实的皇后,十五岁就被废居冷宫。

    由此可见,钱太后和万贞儿的关系,是差到什么地步?朱见深晋封他舅舅周寿为庆云伯,追赠他外公周能为庆云侯。对于嫡母钱太后家族的晋封,他却连提都没有提起。这其中,自然是少不了万贞儿的脚手。

    “慈懿皇太后于政局上,怕是有些见地的。”万贞儿向着惊愕的朱见深这么劝说。

    因为她知道这事不能以个人好恶为准绳的,所以想听听钱太后的意见。

    朱见深对于万贞儿向来是言听计从,当下也就点了点头,摆驾去见钱太后。

    钱太后的意见很简单,她只是问了朱见深几句话:“先皇何以得复辟?”

    “成祖起靖难之役,皇帝自是知晓的;若三叔欲效而行之,想来不必如此麻烦。”

    丁一是入了玉碟的,法理上他也姓朱的,就算他夺了江山,这大明还是朱家天下。

    而且如果他有这心思的话,按着钱太后所说,也不必靖难之役了,直接叫朱见深禅让就好了。不单丁一手握天下雄兵,举世无匹。而且英宗临终也有遗言的,教朱见深监国,丁一辅佐之;如果朱见深做得不好,那么就让丁一自行监国——当时英宗还没意识到自己要死掉了,以后自个还能好起来,所以说的不是传位,而是监国。传位当然他也就不可能让丁一取而代之。但毕竟英宗有这么说过,不是丁某人一人听着的,大臣都在场的。

    如果丁一在坐这椅子,有的是法子,可以行废立,可以逼禅让,办法多得是。

    “皇帝问哀家的意思,那哀家也不妨说上一句:只教三叔仍掌大都督府事,便是天下尽叛而无患。当时猫儿庄,三叔一人一刀,终是保得先皇周全,终是教先皇坐回这椅子上。”

    朱见深听着深以为然,他与钱太后的关系,却也因此有所修复,并没有如原来历史上那么恶劣。出得宫来,朱见深就有了定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丁一辞职!

    万贞儿听着他这决定,颇为称赞了他几句。但回得宫里去时,万贞儿屏退了左右,却取出丁一赠予她的,每个亲传弟子都有的左轮手枪,轻轻地抚摸、拭擦,把它贴在心口:“先生,您终是要回来看贞儿的。”

    只要丁一辞不去这职事,终归是要回华夏述职的。那她便能见他,不只梦里。(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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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历国难、同行军伍、同为囚友、同受膻腥之苦——如此君臣谁可离间?忠勇丁一长在帝心;厄难处,英雄只手擎天,重启帝国篇章; 征平南北、纵横四海、降税除役、解生民之倒悬——千古良相万姓传诵!腹黑丁一汗青重墨。得志时,大明日月旗扬,汉人热血烧燃!重启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启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启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