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陈静野店遇高人
倘若再回老王镖局,老王镖局要是亡了,罪过何其大!老王镖局是江南王家几代人的心血,毁于一旦必定有愧于江南王家一家人。
况且,老王镖局内有第一镖师之后夏侯子兰,外有两位亲王刘一腾、刘一虎,还有神机营王俭!
陈静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旋即俯身捏了一坨豆大的泥巴,连同卷曲的字条一起塞回了小竹筒内。
白影如柳拂,信鸽展翅飞。
泥者,离也。
陈静只是想告诉老王镖局少主王僧虔:一时半会离不开魏地。
独孤老太婆眼中有光,见魏军大小将士早就没有了身影,也寻不着一个大活人的踪迹,旋即又急切追问道:“小妹妹,倘若真有要紧之事,你先去便是了。兴建一家人客栈,咱们这一些人完全够使了。”
陈静突然心中一怔,但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独孤老婆婆,漂亮的独孤老婆婆,想来一时半会也出不了差错。如今,这里善后也急需人手,不急,不急!”
墨夷秋在一旁缓缓轻笑道:“当家的说的极是。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力量。一家人客栈就是‘十山八寨’的新生。有道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怎么能少得了当家的!”
独孤老太婆只是点头不语,低头又瞅了一眼手中那一条咸湿的棍子,这一次真把它当棍子丢了。
如今,被抛弃的战马和器械也是一笔横财,墨夷秋早有了打算。
战马留在一家人客栈,可供来往客人做脚力之用;丢弃的兵器藏在暗处也可备不时之需。
三日之后,更有远近乡民们的热心帮忙,在“十山八寨”外这一块坑坑洼洼的空地里多了无数大小不一、高低不同的乱坟。
但是,整整三天时间里也没见到慕容川东与独孤信的身影。
对一家人客栈的兴建,陈静一时也插不上手。毕竟,墨夷秋把人力、物力、财力周全有方。琐碎之事尽在独孤老太婆手中掌握。
陈静放心不下慕容川东,旋即策马往十里之外村落寻觅而去。
九尺驿道路转闪现了一路衣裳破烂的哀怨老少乡民,如今“十山八寨”没有了,只有沦落为流民。
“哎,魏国北边地界也太不安全了,真没法让人安生好活,冯太后真不知咱们这一些人的死活啊!”
“哪咕叻,柔然之旁有敕勒,敕勒之东更有高句丽。咱们,还是留一条残命去孟婆江南之地吧!”
“自古天下兴亡,苦的都是咱们这一些无权、无势,又无一技之长的、老实巴交的乡民!”
“做老实人,这都有错吗?这一个世道,难道就不给老实人一条活路了吗?老实人究竟招惹谁咯?”
“佛说:大慈大悲;道云:上天有好生之德;儒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结果呢?可结果呢?……”
“马拉个巴子的,这个世道就是不让老实人好活的世道。上有白莲社弟子,下有五石散兑酒,还怎么活?累成狗、活得不如老黄牛!”
“狗虽然累,还有主人吃剩了肉有嗟来的骨头;老黄牛虽然苦,但水草随处可见饿不着肚子。哎,人不如畜,畜比人好!这样的世道投胎转世,还不如轮回畜生道。”
“十年以前,还有幽嫣谷墨家弟子行走江湖路见不平。如今,再也没有人与咱们这一些弱小的老实人路见不平一声吼了,……”
“……”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一个又一个乡民阴沉的脸色,极其有愧。幽嫣谷墨家之名十年前被郁久闾阿史那误杀,十年后必当以一己之力重振幽嫣谷墨家之名。
不然,上对不住幽嫣谷墨家历代谷主;中对不住幽嫣谷墨家历代弟子;下对不住孟婆江南北万民。
幽嫣谷墨家不亡“天志”不灭。
陈静一闪白影疾行,路转山丘之际又瞅见一处开阔之地。
三个锦帽貂裘”黄金八部“的公子哥模样的人,一边摇了折扇,一边又财大气粗骂骂咧咧道:“马拉个巴子的,方才要不是老子机灵,又被独孤信那货揍了一顿!看他们还能牛劲几天!待他们这一阵牛劲过去,看老子如何收拾了他们,必定会打得连他娘都不认他的样子!”
“秋后算账,可是老子这一些年来的拿手好戏。那些不读书的乡民贱骨头说什么来着?诶,站得高摔得疼?还是高兴过头了是丧事?”
“诶,管他们的!咱们闲时就读咱们的圣贤书,要动手无非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咱们现在不动他们,是有所不为;动他们的时候,就是有所为咯!圣人之言融会贯通,怎么说怎么都有道理,拉基阿路啊!”
“……”
陈静闻言一时无语至极,看来独孤信和慕容川东确实就在这附近不假,旋即策马缓行之际,在驿道路边寻了一处简易野店歇脚。
野店就只有一个四面通光的大竹蓬,升几绺青烟,八张陈旧的三尺桌台,却没有一个路人在桌。
野店里就只有一个老头,看样子也不像是坏人。毕竟一身衣裳破旧更似方才路过的乡民,那一定就是魏国最底层做买卖的人了。
老头一脸慈祥,头发垂肩几绺虽然凌乱但也精神矍铄。虽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这样慈祥的面庞入眼,心中确实温温如泉流。
看这样一副凄凉的光景,野店这一个老头的日子必定也苦,虽然比方才路过的乡民好那么一点点,但是比乡民确实也没好多少。
救人之危,解人之难。
陈静抬望眼之间,突然骤起一绺恻隐之心,既然是来野店歇脚,总不至于让老头白忙活一场。
“老伯,老伯,来一壶白开水!有吃的吗?随便来一点吧!”
陈静斜身下马,越女剑横放桌台对角处,轻轻取下面纱斗笠放在了另一边已经破损的条凳上。
老头见来了客人,面有喜色,旋即半弓了身子一边提着一壶悠扬气息的陈旧茶壶过来。
“姑娘,姑娘,我说姑娘呀!老头子我这已经没有吃的了!真的没有吃的了,已经断粮好些天了。能喝的,也只有这一些凉白水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也过不下去了。今天,姑娘算是这一个店的最后一个客人吧!待姑娘走后,老头子我也该走了!”
“……”
老头缓缓步了过来,立在陈静桌前,一边放下一个陈旧而又有一丝破损纹路的茶盏,“呼啦呼啦”满上一盏凉白水,轻声说道:“姑娘,姑娘,凉白水虽然解渴,但是如果没有吃的,早晚会饿死人的呀!”
“姑娘,想必你也看见路上的那一些乡民了吧?这一些人忍受不住家人‘吃土’的日子,背井离乡了。”
“天地皆以万物为刍狗。狗可以睁眼吃污秽之物,可是生而为人,确实不耻也下不了嘴啊!”
“哎,姑娘,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
陈静突然回想“十山八寨”死去的乡民,还有方才一路南逃的无数乡民,看老头这一副失态的表情,又生了许多怜悯之心。
“老伯,你这一爿野店,只卖凉白水,又没有吃的,那里有买卖可挣,没有买卖你又怎么活?”
“老伯,倘若不做买卖了,难道也似路上的乡民去做流民,同他们背井离乡去孟婆江南?”
“……”
老头一边在简易的柜台前埋头收拾了一会,好似耳背,埋头鼓捣了一阵子,又缓缓说道:“姑娘,听佛家说: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如今生不如死的日子,不如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残灯枯卷漫青灯!”
“有道是:苟活在生之日,生不如死,那就是‘生即是死’;隐姓埋名不着俗世尘埃,宛如从世上陨命,那就是‘死即是生’!”
“姑娘,心善之人终会悟得:佛法无边啊!如今,冯太后心中只有道家无为。早年还打压魏国一切佛门弟子,心中有佛者全部驱逐!”
“我佛慈悲,冯太后心中无佛,自然佛不入她心。故而,这一些年来与白莲社社长杨恩‘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走得很近!”
“心善而生正义之心,心不善而出恶心,佛者普度众生,正是以正义之心为念。魏国,已经没有了正义之心,老头子我也该去了!”
“……”
陈静缓缓轻咽了一口凉白水,凉凉而又悠远的味道,确实能口中生津,口渴之感全无。
只是,陈静突然又对这一个老头又生出了许些敬佩之感,谈吐不俗必定也非等闲之辈。
不过,这一个老头说的也全是大实话,倘若人人都没有吃的,谁又愿意留下来泪流满面“吃土”?
这不正是宇文武式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吗?生而为人,好不容易来世间走一回,虽然生的尽头是死,这就是“生即是死”;如果心死之后而苟活,莫非这才是“死即是生”?
第242章 王僧虔急寻陈静
陈静突然想起“十山八寨”独孤老太婆双手合十念叨的样子;报国寺刘一跃双手合十念叨的样子;更有百合楼中贺兰云青双手合十念叨的样子,很想弄明白一件事。
“老伯,既然你心念佛门,想必对佛学别有一番见解。不知‘地水火风,大慈大悲’言下是为何意?”
老头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又停止了鼓捣着的事物,接着又正了正身子,仰头一阵叹息道:“姑娘,你这已经问得何其明白了啊!”
“地水火风本为四象。常念大慈大悲者,要么就是佛门弟子,要么就是心向佛门的善男信女。”
“地水火风是四象,也为世间之相。能入世间之相者,只怕是佛门中四大天王也!此四大天王,可非白莲社‘四大天王’、‘八大金刚’!”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做假时假亦真,假做真事时真亦假。大概就是孟婆江南北广为流传的一句话:谎话说一千遍,别人就信以为真了。就似白莲社的完美世界,可实际这个世界越来越不完美啊!”
“……”
陈静好似明白了一些道理,看来这一个老头也是“小隐隐于野”,如今似老头这样的世间高人都在魏国待不下去了,魏国着实可恨。
陈静突然觉得:得寻一个机会去魏都平城走一遭,很想去见一见冯太后这一个布棋局的高手。
如果遇见白莲社社长杨恩,越女剑必定一剑封喉!幽嫣谷墨家弟子与白莲社弟子的恩怨由来已久,确实应当做一个了断了。
只是,陈静一想到刘一腾、刘一跃的冷眼,又放心不下孟婆江南的局势,御史台已经捅破了孟婆江南的天,正如谢氏神算子所言:必定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老伯,既然如此,依我所闻,孟婆江南也非好去处啊!御史台,已经一手遮天了。只怕,孟婆江南江北都要举国万民同台‘吃土’咯!”
老头又多瞅了一眼陈静,好似若有所思,接着缓缓又道:“姑娘,实不相瞒。‘十山八寨’未灭之前,也是一个好去处;如今去孟婆江南之地,只有孟婆郡一处可去咯!”
陈静一时不解,虽然幽嫣谷墨家曾经也在孟婆郡中安身,不也被杨恩夜袭了幽嫣谷墨家吗?
“老伯,这又是为何呀?孟婆江北‘十山八寨’已亡,孟婆江南孟婆郡难道有何奇特之处?”
“姑娘,‘十山八寨’原本有独孤氏遗孀在此处,世人称之为:独孤老娘。只因独孤老娘与冯太后早年有杀夫之仇,冯太后也有属下耳目知之甚多之恨。孟婆江南孟婆郡可有人见人爱的半老徐娘啊!”
“……”
陈静一时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这一个老头,孟婆郡客缘斋的半老徐娘确实人见人爱、人见人敬!
“老伯,看来,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呀!不过,三日前有两个汉子来这边赌钱什么的,你可认得?”
陈静又轻咽了一口凉白水,想再试探一回这一个老头,旋即又目光不离这一个老头脸面三寸。
老头也不含糊,一边鼓捣了一堆杯盏担子,一边脱口而出道:“此去就只老头子我这一家野店,前几日路过的魏军还白喝了不少凉白水,嫌弃店里没吃的,还砸了老头子我好多茶盏,真要人老命!”
“后来,没多久也跟上了一壮一弱的两个汉子。壮的有已故‘燕人’之威、弱的尖嘴猴腮的样子,……”
“这几日听路过的客人说,这两个汉子在前方赌场赢了又输、输了又赌,而且是借银子赌。也不知道那有这好的运气,要是遇见别人,估计早就被赌徒斩手斩脚了!”
“……”
陈静听老头如此说来,一时又心宽了许多,或许慕容川东经历过如此一劫,长相可以尖嘴猴腮,做人确实不可以尖嘴猴腮!
陈静凉白水仰头一饮而尽,知道慕容川东与独孤信一时安全,也不想再去赌坊掺和。
老头看陈静摸索袖子准备找银子的样子,旋即悠悠说道:“姑娘,老头子我也准备弃店了。这一壶凉白水,就当是赠与有缘人了吧!”
“心中有佛,自然一念是善,不也就是一个‘缘’字吗?无论因缘中的前因后果,还是前世今生的种种缘分,都摆脱不了这一个字眼呐!”
“姑娘,倘若已然解渴,老头子我这一爿野店啊,也就没有白开,也没有让有缘人失望!如此善缘,善哉善哉,善哉至极!”
“……”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这一个老头的话与陈旭嫦的话倒有许些相似之处,只是陈旭嫦已亡十年,这一个老头确定不是陈旭嫦。
陈静缓缓双手合十,虔诚一视老头,接着毕恭毕敬道:“老伯,小女子本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如今该尊你一声大师了!”
老头旋即仰头一阵轻笑,缓缓理了一理苍白的鬓发,接着又双手合十道:“姑娘,叫老头子我唤做大师确实不敢当。至于姑娘大名,老头子我该唤你一声大师才是!”
陈静有自知之明,似孟婆郡客缘斋半老徐娘,“十山八寨”独孤老太婆确实可以称之为大师。
陈静不沽名钓誉,旋即摆手笑道:“老伯,你说笑了!老伯早晚有一天,也会是一代大师!”
正当陈静起身收拾行当之际,从陈静来处奔来了三骑快马,风尘仆仆的样子似有天大的急事。
几个眨眼的功夫之后,三骑快马已然闪到了野店跟前,来人极速斜身下马,毕恭毕敬抱拳笑道:“谷主呀谷主,这一路追得你好苦!”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王镖局少主王僧虔,身边张三与李四。
陈静先是一惊,而后抱拳半嗔半笑道:“哎呀,不知是老王镖局少主亲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王僧虔突然眉头一皱,旋即青鞘长剑左右摆手一晃,急忙脱口而出道:“谷主,莫学官府中人,‘官字两个口’是官府中人所为!飞鸽传书已回,这才火急火燎来寻谷主!”
“方才,到‘十山八寨’又听人说谷主策马出行未归,这才不得不策马更为火急火燎来寻!”
“谷主,江南王家这一劫,必定少不了你出手相助!倘若少了你,只怕会重蹈百年前谢家覆辙,谢家没落将重新发生在江南王家。”
“……”
陈静越听越模糊,看王僧虔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确实似有大事发生,毕竟老王镖局先少主王光明命丧之际,也没见这么火急过。
陈静旋即凌空一跃,一道白影上马极速一调头,与野店老头把剑抱拳笑道:“老伯,那就多谢了!”
老头如三月里的春风微微一笑,旋即抱拳相送道:“姑娘,有缘再见!后会有期!老头子我也要背井离乡了,但愿不要客死他乡!”
老头一时心舒,目送陈静一行四人远去之后,早就收拾好了一路行当,不随九尺驿道上的乡民经北山关直下孟婆江南,而是取小道绕去寒坡岭再入孟婆郡。
陈静与王僧虔并马齐驱,马蹄飞扬又透过面纱斗笠悠悠问道:“少主,老王镖局不是有夏侯子兰大侠在吗?还有刘一腾、刘一虎,神机营中也有江南王家人王俭呀!”
王僧虔一脸阴沉,旋即长叹一声,接着又和盘托出道:“谷主,你有所不知。咱们在百合楼与御史台结下了梁子,御史大夫谭中天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银子也都不太好使了,非要置老王镖局于死地!”
“要不是朝廷中有两位亲王,御史台也惧怕‘鬼军’,只怕谷主今日已经见不到我王僧虔了!只怕我王僧虔已经成为陈显贵第二了!”
“……”
陈静心里突然一惊,旋即急切追问道:“少主,言下之意谭中天还敢来老王镖局撒野不成?反了谭中天了,夏侯子兰是干什么吃的?”
王僧虔见松林旁九尺驿道前后左右没有了魏地乡民身影,旋即急忙勒马止蹄一声“吁吁”,四骑快马旋即也跟着前蹄抬高六尺有余,之后一阵“咴儿、咴儿”的撕鸣声。
王僧虔警觉的环视了一圈,轻声说道:“谷主,小心隔墙有耳!御史台是想方设法要亡老王镖局!”
“这不,御史台前日发了文书,谭中天要在建康城中大办一次骑猪赛,依我看来就是铲除异己!”
“骑牛、骑马,都还好说!这骑猪,就是明里暗里把人当成了案板上的猪肉,任由御史台宰割了!”
“……”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骑猪大赛还是第一次耳闻,从古至今确实前无古人,至于后世有没有来者,那就不得而知了。
陈静突然觉得:御史台越来越奇葩了。想必就是杀人灭口的一次把戏,古有赵高“指鹿为马”,后有汉武刘彻本名刘彘,彘者为猪,猪即是龙、龙即是猪,御史台所谓的骑猪大赛一定没那么简单!
“少主,既然如此,骑猪大赛定在何日?”
第243章 策马奔腾又向南
王僧虔闻言一怔,倒也没想到陈静快人快语还如此镇定,就似一场骤雨打初荷、一缕轻风拂絮柳。
王僧虔本为寻陈静相助而来,就似狂风吹细沙般如实相告道:“回谷主的话,陛下诏令已然传遍了建康城中的大街小巷。三日后,神机营举行第一次骑猪大赛!”
陈静缓缓轻舒了一口气息,既然是三日之后才骑猪大赛,必定还有周旋的余地,接着又道:“少主,既然如此,老王镖局有何打算?”
陈静自然觉得: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凡事只要时间不是极其紧凑而慢下来,必定有“破绽”可寻。
王僧虔又警觉的左右环视了一圈,低声说道:“谷主,来之前已经和刘一腾约好了,咱们将以清君侧之名伺机斩杀御史大夫谭中天!”
王僧虔言毕,眼中突然又闪过一绺游离,骤生一闪愧疚,旋即又道:“况且,亲王二殿下指名道姓要纯依香儿女侠助一臂之力!”
纯依香儿女侠确实是一个好名字!但是确实又让人哭笑不得!
陈静忍不住“噗嗤”一笑,一时又极其不解道:“我说少主呐,你可别忘记了:你也见过刘一腾那一双冷眼;难道刘一虎还不知道我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这刘家两兄弟同住一府,难道也没有兄弟之情?还是真的公事太忙?”
也确实,都为刘府同父同母的兄弟,自然应当无话不说。可刘一腾与刘一虎真的就不是这样。
虽然,刘一腾与刘一虎都是刘一龙的皇弟,区别在于刘一龙是嫡出,刘一腾与刘一虎皆是庶出。
刘一腾与刘一虎,以及刘一跃曾经拜在幽嫣谷墨家谷主陈旭嫦门下,坊间才有了“龙腾虎跃”一说。
为此,在刘一龙即位之初,名分已定。刘一腾作为庶出最大的长子被封为亲王殿下;刘一虎作为庶出最大的次子被封为亲王二殿下;刘一跃自然而然就成了宋国公主。
刘一腾与刘一虎虽然都是同父同母的兄弟,自古尊卑长幼有序,刘一腾这个亲王殿下自然金冠配金丝金鞘长剑,刘一虎这个亲王二殿下只能银冠配银丝银鞘长剑!
虽然刘一龙还有不少同父异母的皇弟,但是要么年幼,要么声名远不及刘一腾与刘一虎,封亲王三殿下只能铜冠配铜丝铜鞘长剑;封亲王四殿下只能铁冠配铁丝铁鞘长剑。倘若再继续封下去,只会让孟婆江南万民觉得皇家也如儿戏。
金银尊贵、铜铁低贱,与其这样,亲王殿下也就止封于刘一腾与刘一虎。刘一腾与刘一虎得了这一个好处,自然与其他皇弟不同。
不过,刘一腾与刘一虎一身金银之别,就是黄白光彩之别,同在一屋檐下待久了,全身都不自在。
故而,如非万不得已,刘一腾与刘一虎互不打照面,就怕心中骤生不快而生横眉怒对与口舌是非。
毕竟,孟婆江南有祖传美德:家丑不可外扬。如此这般,更能和气生财,百废待兴。
王僧虔土生土长在建康城,况且刘一腾与刘一虎都尊先少主王光明为老王哥哥,也常来老王镖局过府串门把酒言欢,日子久了也就看出了其中端倪,坊间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确实说得极其有理。
王僧虔虽然一脸尴尬,但是也无可奈何一笑道:“谷主,此事确实让人纳闷,听起来匪夷所思。不过,亲王二殿下刘一虎如果知道谷主的身份,那才是我所担心的事!”
“到那一个时候,刘一虎会认为是老王镖局骗了他呢?还是谷主你这个人骗了他呢?老王镖局百年声望,声名远播自然不是骗子;幽嫣谷墨家传承数百年,谷主之名自然更不是骗子。总之,这事两难!”
“谷主,我有一计,当讲与不当讲,事关江南王家一家人,我都要讲一讲。那一日刘一虎走得急也并未看清楚谷主尊容,不如谷主妆上大花脸学齐宣王之妻钟无艳;要么妆上一条大伤疤破相;越女剑也学一回夏侯子兰,剑鞘上缠满布条!”
“如此以来,即使刘一腾与刘一虎同时在场也无妨!时局又变化无常,一时必定也不好开口追问,那么就给咱们留下了可乘之机。”
“眼下,刘一腾手中有‘鬼军’,听说近来刘一虎新收神机营军主萧顺之将军为徒,与我等确实有利而无一害!如此,胜算又多了一成!”
“况且,神机营队主王广之将军本为咱们江南王家一家人,又有我儿王俭,不,我侄儿王俭在神机营中当差,神机营如此堪称周全。”
“御史大夫谭中天想在神机营动刀子,咱们将计就计,先灭了谭中天这一个天大的祸害。就当是为孟婆江南万民谋福,也全了陛下一世圣明,陛下这是被狡诈歹人所累!”
“……”
陈静听在耳里、思在心中,以王僧虔如此说来,好似无懈可击,但是全然没落到实处,倘若有一处思虑不周,必定全盘皆输。
陈静仰头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又道:“容我想一想,容我好生想一想。这事虽然越来越有诡异,但是变数只怕越来越由不得你我!”
“对了,谭中天手中有‘无毒不丈夫’之毒,你们可有万全准备?刘一腾的五胡散,可有备足?”
“如果,谭中天在骑猪赛中与众位高手下毒,万事休矣!”
“……”
王僧虔警觉的瞅了一眼左右,一边拉直了马缰绳,然后策马徐行“踢踏、踢踏、踢踏”,一边又轻声说道:“谷主,你且放宽心。刘一腾‘鬼军’手中皆有五胡散,另外还备了不少五胡散周全万一。”
陈静一时无话可说,旋即又轻声问道:“既然如此,那么刘一虎指名道姓纯依香儿女侠出手相助,这又是何意?神机营军主萧顺之都是他徒弟了,何惧‘十二飞鹰’啊?”
王僧虔支支吾吾没有再说一个完整的字眼,旋即又跳转话茬子,接着说道:“公主久居刘府,一听说骑猪大赛也来了兴致,骑猪大赛上必定少不了她英姿飒爽的身影。”
陈静倒也觉得不足为奇,毕竟每个月初一、十五才去一次报国寺上香,似骑猪赛这般千古奇闻,想必建康城中没有一个人不想去看。
陈静一时似有所悟,策马奔腾之间又急切追问道:“少主,既然如此,那一些人能骑猪?”
王僧虔倒也不想隐瞒,况且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接着就道:“咱们老王镖局张三叔、李四叔两位前辈自告奋勇,自然从了他们!”
“神机营军主萧顺之,队主王广之,以及大将军府中一些旧将,还有元老朝臣之后,人数确实不少!”
“陛下诏令还都说了,这一次骑猪大赛无论谁夺得桂冠、无论有什么要求,陛下都会盖上玉玺大印!”
“……”
陈静一时倒也乐了,没想到这一次夺得桂冠者,不就等同拿到了皇帝的一纸免死诏书?如此,要官有官、要钱有钱、要粮有粮?
“既然如此,谭中天要是夺得这一次骑猪赛桂冠,那不就比一手遮天更为无法无天了,莫非这就是白莲社所谓的‘无法无天之法’?”
“谷主,谭中天以及御史台大小差役没有一个人参加这一次骑猪大赛。听‘十二飞鹰’萧道成说,御史台这一次是要把机会让给能者。”
“……”
陈静还是觉得不太妥当,旋即又急切追问道:“如此,即是骑猪大赛,御史台又没有一个人骑猪,谭中天会不会在猪身上做手脚?”
“比如,在猪身上涂满‘无毒不丈夫’之毒,又或者谭中天暗中使诈想让谁赢就让谁赢。然后骑猪者赢了之后再与御史台同声同气,这并非孟婆江南万民之福啊!”
“况且,小小一个骑猪赛,玉玺都要带来,太过于儿戏!”
“……”
王僧虔一时沉默不语,策马又跑了一段路程之后,王僧虔才缓缓又开口说道:“谷主,依你之见,老王镖局又当如何?”
陈静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旋即又道:“只怕老王镖局如今不得不被迫如何了吧?既然谭中天在建康城中布局,想做魏国冯太后似的人物,必定暗处也不由人左右啊!”
“正所谓:明枪厚盾躲、暗箭促难防。方才说了这么一大堆,无非都是对付谭中天明处之法。倘若谭中天故意示弱,你又当如何?”
“……”
王僧虔突然仰头轻笑,快马又加一鞭,如释重负道:“谷主,这就是咱们三,火急火燎来孟婆江北‘十山八寨’寻你的理由啊!依谷主之见,‘十山八寨’亡这么快,估计谭中天也脱不了干系!”
王僧虔这一句话倒也说到了陈静的心坎上。
毕竟,陈静与慕容川东前脚刚踏上孟婆江北之地,慕容川东没走多远就被宇文武捉住了。
要没有孟婆江南北官府来往,宇文武会在孟婆江北守株待兔?
第244章 贺兰云青侯陈静
驾、驾,……
快马如风至,归心似箭扬。
其时,四骑快马一闪路过“十山八寨”之际,墨夷秋与独孤老太婆一干人等早就侯在了驿道一旁。
陈静急忙勒马止步,隔空把剑一扬说道:“墨夷秋,一家人客栈一定要守好咯。独孤老婆婆,漂亮的独孤老婆婆,静静先行一步咯。”
墨夷秋与独孤老太婆一干人等径直笑而不语,隔空抱拳目送。
快马极速又加一鞭,四人旋即又立于孟婆江北岸。一艘海鳅大船已然在孟婆江北岸等候多时。
“少主,这一艘海鳅大船,怎么这么快就有官府文书了?除此一条船外,偌大的孟婆江上别无他船!”
“谷主,实不相瞒!为这一艘海鳅大船,确实花了老王镖局不少银子!依我看来,只怕是御史台故意不让孟婆江南北有来往!”
“少主言之有理。只怕仅仅只是御史台不让本谷主过孟婆江南所为吧!御史台还真是煞费苦心!”
“谷主,有道是:前人施恩、后人得惠。谷主,要不是老王镖局有百年来的声名,估计还真没船家愿意来趟孟婆江这一弯浑水。”
“……”
张三与李四一时沉默不言,不离王僧虔左右半步,即是随从忠心护主,又是长辈用心看护“幼主”。虽然王僧虔为老王镖局少主,但是张三与李四确实宛如“三朝元老”。
海鳅大船驶过孟婆江,确实比潘玉儿曾经的小木船快了许多、稳了许多。潘玉儿已经没有了小木船,如今又过去了数日,大概已经找到梦中该去的地方吧。
四骑快马过了孟婆江、下了海鳅大船再一加鞭,老王镖局又近在眼前,夏侯子兰早已等候多时。
夏侯子兰把剑毕恭毕敬抱拳,又指住身边一位极其清秀的小哥与陈静道:“谷主,这一位公子说有惊天的大秘密,还言非谷主你不能直言,这不,已经守候多时了!”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看眼前这一个清秀小哥一身建康城公子哥似的服饰,虽然有一些面熟,却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我是百合楼贺兰云青呀,妈妈桑托我来有急事相告,惊天大秘密!”
陈静一时懵了,看眼前这一个清秀小哥要是换上贺兰云青的一身锦绣绫罗,还真的就是贺兰云青。
陈静旋即飞身下马,三步上前轻声问道:“贺兰云青妹妹,妈妈桑发现什么惊天秘密,居然这么急?”
贺兰云青一时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圈,欲言又止的样子,生怕耳目众多且隔墙有耳。
陈静警觉的瞅了一眼,如今在老王镖局府前除了少主王僧虔与张三、李四外,就只有夏侯子兰。
“贺兰云青妹妹,无妨,但说无妨。这里也没有一个人是外人!如今江南王家一家人,也如十年前燕王府慕容一家人!”
贺兰云青又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夏侯子兰,接着轻声说道:“静静小姐姐,静静小姐姐。妈妈桑说如今的御史台御史大夫谭中天好似变了一个人。你们都要小心!”
陈静与众人面面相觑之际,眼中一闪诧异之光,急切追问道:“妈妈桑又是如何知道的?你可不能无事生非,尽添旁枝末节啊!”
贺兰云青一时急红了眼,旋即半嗔半怒道:“哎呀,静静小姐姐,贺兰云青妹妹我怎么会害你们!”
“当初,也是妈妈桑私底下告诉我的。当时,我也不太相信,后来妈妈桑念当日百合楼猪舍中越女剑下留情,这才如实相告。”
“静静小姐姐,你该明白百合楼与御史台来往过密,妈妈桑自然熟知谭中天一言一行。”
“昨日谭中天亲临百合楼,妈妈桑发现了端倪,一时又拿不准这一个谭中天究竟是何人,只得让静静小姐姐小心为是了。”
“……”
陈静与一干人等再一次面面相觑,突然贺兰云青双颊泛起一阵彩霞,接着抱拳又道:“静静小姐姐,我先回去了,你们都得担心!”
贺兰云青确实走了。
陈静骤起一阵奇怪的感觉,一时却又说不上来。就好似身边笼罩了一团无边无际的迷雾,又好似一层又一层比城墙还厚的黑影。
陈静目送贺兰云青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边又对王僧虔轻笑道:“少主,如今一幕,就如方才你说的:前人施恩、后人得惠。”
王僧虔骤起一阵尴尬,旋即又把剑抱拳笑道:“还是谷主厉害啊!老王镖局以百年声名才得此孟婆江船家一遇,谷主这在百合楼施恩才没过多少时日就得如此实惠。老王镖局从今以后,必当以你为师!”
陈静一时急忙摆手道:“少主见笑了。本谷主如何能做江南王家老王镖局之师?做不得,做不得!”
王僧虔倒也没有难为陈静,旋即又调开话茬子道:“儒生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如此,谷主当无一字半句异议了吧!”
陈静一时笑而不语,又抬头看了一看建康城中的天色,虽然没有乌云密布,但是一股青灰而低沉的气息确实让人透不过气来。
“少主,咱们还是先说正事,既然刘一虎要纯依香儿女侠出手,那就请刘一虎老王镖局一叙!”
王僧虔倒也不墨迹,旋即扭头与张三道:“张三叔,亲王二殿下那里,就有劳你走一趟了。”
张三抱拳点头,得令而去。
王僧虔旋即又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接着扭头与李四道:“李四叔,王俭那里,你也走一趟。”
李四抱拳点头,得令而去。
王僧虔旋即又半弓了身子,迎陈静入府道:“谷主一路劳顿,先行歇息片刻。待张三叔、李四叔回来之后,咱们再行商议对策!”
陈静确实也累了,这一路孟婆江北、一路又孟婆江南,冥冥之中就似被一双无形的手牵着鼻子走,是该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了。
毕竟,从孟婆郡城隍庙后井中被陈小英得救以来,一路像催命断魂似的,这一些年来丧了多少身边人、离了多少身边魂。
回想入幽嫣谷墨家,幽嫣谷墨家一夜之间覆灭;入燕国燕王府,白鸟城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入‘十山八寨’,‘十山八寨’一战又亡!
如今,身在老王镖局中,就是拼上一条性命,也不能让老王镖局重蹈覆辙。不然,有何面目再见老王镖局一干故人;又有何面目再提幽嫣谷墨家之名!
陈静缓缓关上了房间小轩窗,趴在案台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待三三五五个丫鬟上前一阵莺莺燕燕的嘲笑声入耳,陈静这才缓缓睁开有一丝疲倦的眼神。
其时,几扇小轩窗已经被丫鬟再一次打开通风,一股清凉的气息入胸进肺,一时让人神清气爽。
小轩窗外朗月星稀,灯火辉煌的建康城中,吵吵闹闹的笙歌繁华入耳,孟婆江北驿道上无数乡民之苦那就是深入泥潭的罪恶,孟婆江南万民之苦也大同小异。
“女侠,女侠,女侠姐姐,看你这么累的样子,咱们一直都没忍心唤你,少主有特别交代!”
“女侠姐姐,看来这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可比绣花苦了万儿百千倍,咱还是绣花来得强!”
“是啦,是啦!绣花无非针眼扎手,女中豪杰刀光剑影中求一条活路,可是脑袋都由不得自己呀!”
“哎呀,佛祖说的极是:众生皆苦,众生皆苦,众生皆苦呀。倘若你要女中豪杰之名,却又不舍得吃苦,那就是一种受不得之苦;你要绣花,可惜又不能名扬天下,那就是得不到之苦。是不是?”
“……”
一群不大不小的丫鬟吵吵闹闹的声音倒让陈静一时来了精神,缓缓起身理了一理一身行头,接着又缓缓追问道:“方才你们说少主有特别交代,那是何交代?”
“女侠,女侠姐姐,少主确实有特别交代呀,咱们要一直侯着你醒来,说不能让女侠姐姐累着了。”
“还有啦,少主说男人累一点、苦一点都没有关系,可就是不能让女侠姐姐累着了!不然,外对不住幽嫣谷墨家之大名、上对不住已故的老王镖局先少主之英灵,……”
“听说少主在先少主面前发过誓言,不能让女侠姐姐少一根头发。可这人要是累着了,确实会掉头发的呀。而且累多了还会一把一把的掉头发,只怕少主的誓言,……”
“呸,呸,呸,瞧我这一张又臭又笨的嘴呀,真不会说话。闭嘴好了,不说话也没人当我是哑巴!”
“……”
陈静倒也被逗乐了,旋即又再一次追问道:“可是,说了这么多,你们还是没告诉我实情啦!”
“女侠,女侠,女侠姐姐,亲王二殿下,还有少主他侄儿王俭,已经在大堂中恭候多时了!”
陈静一阵虚惊,这怎么能以一个人的得失坏了大事呢?旋即半嗔半怒道:“该说你们什么好呢?这还了得,时不我待啊!”
第245章 刘一虎借机卖醉
明堂高朋座,觥筹闪金光。
王僧虔自在堂中案前正坐,一排烛台跳跃如白昼之光,古色古香的案台上一应热气腾腾的锅鼎杯盏菜食颜色深浅各不相同,左边案前是张三、李四、王俭,右边案前是刘一虎、夏侯子兰、陈静。
李四去神机营请王俭时,已然明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的真实身份只瞒住刘一虎一人。
王僧虔这一席,一者陈静一路劳顿必定饥肠辘辘;二者席间多敬刘一虎酒水与菜食,中间又隔了夏侯子兰,一时半会也少生疑心。
玉盏一仰,清酒下肚。
双掌轻舒,目光躬亲。
王僧虔右臂缓缓一张,旋即抱拳与刘一虎说道:“亲王二殿下大驾光临,老王镖局实属蓬荜生辉。如今纯依香儿女侠已至,席内全无一个外人。三日后骑猪大赛,还望亲王二殿下与我等分拨差事!”
“恭听亲王二殿下吩咐!”
“恭听亲王二殿下吩咐!”
“恭听亲王二殿下吩咐!”
“……”
刘一虎酒过三巡兴致勃勃,旋即玉盏一抬,声如洪钟道:“承蒙老王镖局错爱,三日后神机营骑猪大赛,想必宫中已经安排妥当。”
“即使御史台蠢蠢欲动,咱们还得将计就计,御史台敢乱动就让御史台谭中天当一回‘蠢蠢’!”
“况且,亲王殿下‘鬼军’会四散藏于神机营中。神机营军主萧顺之、队主王广之要参赛,神机营内外一切,王俭小将军可得费心咯!”
“……”
王俭满沿玉盏一弓,旋即一饮而尽,先示意刘一虎,再示意王僧虔道:“亲王二殿下,二叔,你们都放宽心。只要王俭在,倘若没有军令,除了死人能抬出神机营之外,活人休想走出神机营一步!”
张三一旁盯住王俭道:“小子,你可不能打胡乱说。御史台不但有大小差役,更有‘十二飞鹰’。无端杀戮朝中大小官员,倘若没有陛下诏令,你的军令又有何用?”
李四附和又道:“这正是老朽我担心的事。倘若没有陛下诏令,谭中天已然一手遮天,咱们光想着将计就计去杀谭中天,谭中天又会不会借陛下之手大开杀戒呢?”
刘一虎觉得张三、李四说得极其有理,本来诛杀谭中天一事皆是先斩后奏的兵行险着之招,想要刘一龙诏书手令比登天还难。
刘一虎玉盏满沿,一饮而尽又轻声说道:“两位前辈的担心极其有理。倘若万一事急,那就由我刘一虎一个人担当着。就不信谭中天不惧怕我这一个亲王二殿下!”
“江湖都传谭中天使快刀,我这一个亲王二殿下也使快剑!究竟是刀快,还是剑快,自见分晓!”
“如今,少主又得老王镖局第一镖师之后夏侯子兰大侠,还有纯依香儿女侠,‘十二飞鹰’又有何惧?”
“……”
王僧虔一时眉张目笑,旋即玉盏满沿又敬刘一虎道:“亲王二殿下运筹帷幄,自然决胜于千里之外。先者,亲王二殿下与先少主似有兄弟之情,如今在下这一个少主,该当尊亲王二殿下一声前辈了!”
“亲王二殿下前辈,老王镖局以后可得靠你了。我等必当全力以助亲王二殿下诛杀谭中天!”
“……”
刘一虎一时醉眼朦胧,欣喜之际摆手笑道:“如此,我等也是分君之忧,全陛下一世圣名啊!”
王俭旋即玉盏满沿,隔空一敬刘一虎道:“亲王二殿下,原本二大爷与亲王殿下交好,末将按辈分算起来也是一个儿孙辈,还望亲王二殿下以后多多关照孙辈末将!”
“如今,神机营军主又是亲王二殿下的弟子,这就是坊间百姓人家说的‘亲上加亲’,亲王二殿下但凡有任何差遣,末将候命!”
“……”
刘一虎左手玉盏轻放,右手二指左右一摆,轻笑道:“你这小子,罢了,罢了。年轻人建功立业无可厚非,心急也情有可原。如今还得同心协力,一同灭了谭中天!”
“待灭了谭中天,一定上奏陛下一份不世之功,也让你功成名就!如何?这样子,你该满意了吧?”
“……”
王俭欣喜,正求之不得。旋即又玉盏满沿,然后互干为敬。
陈静在一旁自顾动了几筷子菜食,入耳众人之言却味同嚼蜡。毕竟,一时又回想起百合楼中的一句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陈静缓缓低头之间,一时陷入了沉思,看来还得想办法去寻“破绽”,毕竟脑袋里又回想起半老徐娘曾经说过的话:要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要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
王僧虔坐得高、看得远,一时发觉陈静脸上不快,但是又不能明言一二,免得刘一虎疑心。
王僧虔又不得不满沿玉盏一抬手,隔空与刘一虎笑道:“亲王二殿下前辈,亲王二殿下前辈,在下王僧虔恭请三日后骑猪赛分拨差事!”
刘一虎若有所悟,一时好似恍然大悟道:“哎呀,你看这记性!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还好没有五石散兑酒,不然坏了多少大事!”
“好说,好说,好说呀!三日后骑猪大赛,老王镖局一应人等不离我这一个亲王二殿下三步之内,看御史台谭中天如何动手!”
“倘若谭中天动手,我这一个亲王二殿下即可上奏陛下以忤逆之罪就地拿下他斩千刀、杀万剑!”
“……”
王僧虔虽然心中不快,但又不得不抱拳相谢道:“在下替老王镖局多谢亲王二殿下前辈了。”
陈静在一旁也不好发问,听刘一虎言外之意:老王镖局的一干人等,就是少主王僧虔与夏侯子兰都得如随从立于刘一虎身后了。
也罢,刘一虎好歹是官。
刘一虎与王僧虔之后的一席话如耳,陈静完全也记不起了,旋即只捉紧了筷子大快朵颐。
折腾了这么一大圈,确实先饱了肚子再寻御史台“破绽”。
既然御史台谭中天诚心要亡老王镖局,上一次事急没能潜入御史台,待宴席散后再行潜入御史台。
陈静一想到这里,又使劲夹了两筷子菜食,有道是:饿汉不知饱汉苦、饱汉不知饿汉饥。
既然民以食为天,那么能多食一筷子的时候就多食一筷子,倘若如魏地野店想吃而只有凉白水的时候,确实倍感凄凉无比。
夏侯子兰在席间只顾侧耳倾听,也没说一句话,也没动一次筷子,宛如就是门外侯着的丫鬟。
张三与李四也觉索然无味,旋即先夹一筷子,然后又慢慢咀嚼一筷子,缓缓放下筷子长叹一口气息又捉回了筷子,如坐针毡之感。
刘一虎正与王俭玉盏把酒言欢之际,一时除了酒中情、醉中意,好似三日后神机营的骑猪大赛完全就似一场儿时的过家家。
王僧虔在堂中只得左右逢源,一时又左右为难,毕竟先少主所言:礼之用,和为贵。特别事关老王镖局生死存亡的时候。
就这样大概过去了一个时辰,堂外突然闪进一个下人,急忙上前禀报道:“启禀少主,亲王二殿下府中总管传话,说得让亲王二殿下急速回刘府,亲王殿下有要事相商!”
刘一虎也有七八分的醉意,旋即耷拉了脑袋斜眼与众人半喜半惊道:“亲王殿下,亲王殿下可是我这一个亲王二殿下的兄长呀!同处一府之中,好似老死不相往来,却也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
“也罢,用寻常百姓人家来说,长兄为父,酒后之言:兄即是父、父即是兄,我这一个当弟弟的,还不得不回去应承一声!是不?”
“亲兄弟明算账。这一回当是上阵亲兄弟咯!诗云:王于兴师,修我戈矛。……王于兴师,修我矛戟。……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
刘一虎缓缓挪开脚步,左右步子跌跌撞撞,下人极速上前护住刘一虎袖子离开了案前。
“各位英雄豪杰、女中豪杰,三日后,神机营骑猪赛再见咯!”
“各位不必拘礼,谭中天的人头已如案板上的鱼肉,再放三日必定臭气熏天,哈哈,哈哈,……”
刘一虎摇摆了身子离开了这一间屋子,张三与李四目送刘一虎远去的身影,又过了一会儿功夫,旋即双双立身,李四玉盏一掷碎成一半,然后裂为两半、四半,……
“不就是一个亲王二殿下吗?摆什么臭架子?猪鼻孔里插葱,就是一头大象了啊?少主,求人不如求己,咱们还得靠咱们自家人啦!”
张三玉盏案台上重重一放,环视一眼,旋即也抱拳说道:“少主,方才去请刘一虎时,刘一虎还极其摆谱,咱们还真得靠自家人为妙!倘若受了刘氏恩惠,将来只怕几辈子的性命都搭进去了,在别人眼里也觉得没还够恩情。”
王僧虔倒也没有过分张三与李四,瞅见方才王俭与刘一虎眉来眼去的样子,急切又道:“我儿王俭,不,侄儿王俭,眼下你怎么看?”
第246章 陈静夜潜御史台
王俭玉盏缓缓轻放,这一些年来常在老王镖局中出入,深知王僧虔的性子与王光明大有不同。
王俭身为官府中人,也知一字半句之差的另有深意,旋即抱拳轻笑道:“二叔,你就别这样见外了,一会是‘我儿’,一会又是‘侄儿’,无论‘我儿’也好,‘侄儿’也罢。我王俭就是你儿,天打雷劈也改变不了!”
王僧虔低眉偷着乐了一回,王俭说的也是实情,养育之恩也是血浓于水,老天爷确实没法改变。
王俭一语倒也逗乐了张三与李四,张三与李四微微一笑如风吹过江波的涟漪,之后又缓缓平复了焦躁的神情,脸上又闪过一丝愧疚,在一众小辈面前发火实属不该。
王俭一时停歇了片刻,待众人都平息了神情,环视了一圈旋即又道:“二叔,依我看来,亲王二殿下咱们还得靠过去;至于老王镖局这边嘛,不是还有两位大侠吗?”
“如此堪称两全。况且军主、队主都要去骑猪,神机营里里外外的一应大小事,第五刀也是好手!”
“咱们江南王家可不似谢家,也不会步谢家后尘。三日后,骑猪大赛打足精神即好。即使再出幺蛾子,咱们也能灭了这幺蛾子!”
王僧虔眉头一舒,原本心中深处盘旋不止的一股郁结之气骤然消释,一时轻清上浮气淡神闲,旋即正身把盏轻笑道:“我儿大气,有你这一句话,江南王家兴旺不败!”
王俭倒也极其镇定,旋即又玉盏满沿一饮而尽,接着又道:“二叔,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既然刘府亲王殿下与亲王二殿下都要商议对策,神机营不能落下!”
王僧虔倒也不挽留王俭,毕竟骑猪大赛在神机营举行,眼下回去多在神机营寻几处“破绽”堵上,三日后骑猪大赛也心安许多。
“我儿,既然如此,二叔我就要撵你回神机营了!正事要紧!”
“二叔,看你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即使你挽留不撵,我也该回神机营去了。”
“我儿,三日后神机营见!”
“二叔、各位英雄豪杰、女中豪杰,三日后神机营再见!”
王俭转身就走了。
陈静旋即正了正身子,接着理了一理全身行头,越女剑早已似夏侯子兰那般缠上了白纱破布头。
“少主,如今两位前辈三日后要骑猪,自当养精蓄锐。老王镖局有夏侯子兰,必定也无人来滋事。”
“眼下,御史台兴许还不知道本谷主已回了孟婆江南。正好,本谷主想夜闯御史台一探究竟!”
王僧虔先是与张三、李四面面相觑之后,接着又瞅了一眼吃惊的夏侯子兰,旋即说道:“谷主,夏侯子兰也随你一同前去,如何?”
夏侯子兰旋即把剑抱拳道:“是啊,谷主。多一个人,也就多出了一分力量!况且,两位前辈还在老王镖局府中,一时必无大碍!”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明白王僧虔与夏侯子兰一番好意,还是直言谢绝道:“无关紧要,本谷主一个人来去都习惯了。前几日,在‘十山八寨’受独孤老婆婆指点,驭剑能破丘穆陵良道家印记,谭中天的刀无论有多快,都不在话下。”
王僧虔一阵唏嘘,旋即又不得不抱拳说道:“既然谷主功夫又有了长进,确实可喜可贺。不过,潜入是非之地,还得小心为上,相比而言三日后骑猪大赛更为重要。”
“去去就回,去去就回。不必为本谷主过多担忧。夏侯子兰大侠需好生守住老王镖局,……”
陈静话未说完,已经转身离开了四人,留下四个男人一脸茫然。
老王镖局外朗月星稀,陈静一道白影疾行如风奔去御史台。驾轻就熟很快就寻到了御史台不远处。
灯笼双高挂,月影落飞檐。
皂衣游影步,腰刀森中阴。
御史台前两排大小差役警觉如鹰,‘十二飞鹰’府前左右游走张望,生怕飞进去了一只多余的蚊子。
陈静在御史台对面街头巷子处戛然止步,旋即又返身绕过了几条巷子,低头缓缓步去御史台后院巷子外,接着身子突然一沉凌空一闪白影,剑鞘虚晃一点,极速又一个后空翻潜进了御史台院墙内。
前门光亮戒备森严,后院阴暗疏于防备,如此正合陈静心意。
陈静在院墙内极速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遇假山石就靠假山石一立、遇立柱就靠立柱一贴、遇大树干就立大树干一站。
让陈静没想到的是,御史台府内不是一般的大,而是非常大,楼台亭阁多林立、曲径通幽连石桥、就连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边上都是各色稀奇古怪的异域花朵。
陈静自以为:谭中天姓谭,又非异域外邦,如何有这般不同于孟婆江南大户的嗜好,确实可疑。
方才,贺兰云青又说此谭中天非彼谭中天,更是疑点重重。
陈静越想越有兴致,眼中骤现渴望之光,旋即一道白影往楼台亭阁中人多且光亮的地方缓缓靠去。
一步,两步,三步,……
一呼一吸,再一呼一吸,……
突然,从一间镂空窗花屋子里传出了一阵奇怪的叫唤声,从窗花上映出了一绺又一绺或明或暗的跳跃光影,那必定是风口中的烛台。
陈静警觉的瞅了一眼四周,剑鞘虚晃一点,凌空又一跃,之后侧空翻极速伏上了青瓦琉璃台,旋即又缓缓揭开了一片瓦台。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总算明白先前苏、扬二州两个读书人为民请命在御史台被酷刑致死。
这一间屋子竟然是御史台私设刑堂之地:各种奇形怪状的弯刀、各种大小不一且长刺锋利的狼牙钩锤、炉火中一排大小长短不一且火红的铁棍铜牌越见嗜血,……
屋子正中飞梁下的一根圆木上绑住一个血迹斑斑且裸露上身的汉子,汉子两边左右各立了六个御史台皂衣大氅的差役,汉子前方背对陈静坐着一个皂衣大氅身影。
此时此刻,一个差役拱手对坐着的皂衣大氅身影轻声说道:“谭大人,这一个该死的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如宰了他算了!这不就是在浪费谭大人的时间吗?”
陈静听这一个差役如此说来,那眼前这一个背对坐着的皂衣身影就是御史台御史大夫谭中天了。
先前,多次听“十二飞鹰”之首萧道成无意之间说过,谭中天很忙故而深居简出。原来御史台私底下还兼顾廷尉的差事,果然很忙。
五花大绑的汉子耷拉了脑袋,看样子好似刚受了酷刑:一堆乱发如荷叶上的水珠滴滴落下;一截又一截鬓发与胡须湿漉漉成一绺。
“谭大人,这一种法子忒有趣,就只用一大瓢水,就让这家伙溺水成这样,还真省了不少物力!”
谭中天正了正身子,旋即又大氅一拂,轻声说道:“小心一点,弄醒他,本官就不信这一个邪!”
一个差役旋即挽起了袖子,一把捉起了一坨湿漉漉的破棉头;另一个差役取了一块巴掌大的铁棍铜牌龇牙咧嘴的往汉子面前走去。
谭中天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接着又轻声说道:“来呀,安排。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湿漉漉的破棉头猛烈如风雪一把贴上了汉子的口鼻,铁棍铜牌极速如风贴去了汉子心窝处。
滋滋,滋滋,……
五花大绑上的汉子身子骨一阵僵直,接着眼球急剧放大,额头上极速渗出了一绺又一绺汗流。
张口不能言,挣扎不能动!
使铁棍铜牌的差役见汉子已然清醒过来,极速拔回了铁棍铜牌,缓缓又把铁棍铜牌放进了碳火中。
汉子胸腹之间骤起一大片乌青的血瘀,心窝处赫然留下了一个血迹斑斑且支离破碎的一个“囚”字。
另一个差役缓缓拿下了湿漉漉的破棉头,一边讥笑道:“我说大人啦,你与谭大人同朝为官,只要从了谭大人,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自古都道:富贵险中求。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受了这么多苦,最后谁又会记得你的好处?”
“大人,你可得想清楚:只要入了御史台,不从了谭大人必定: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谭中天缓缓起身,一边捉回了差役手中那一坨湿漉漉的破棉头,一边又与汉子轻擦了一回汗流,接着缓缓说道:“大人,无非让你在三日后骑猪赛上做一些手脚,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你为何一根筋呢?”
“你要知道,只要从了我谭中天,以后保证你官运亨通,并且银子什么的,通通不在话下。”
“大人,你身为读书人,读书人读书最后无非都是为了做官,做官无非就是为了银子!”
“你看,眼下你这就是与银子过不去了;与银子过不去就是与荣华富贵过不去,实在可惜了啊!”
“读书人都说:达则兼济天下。首先你得有银子,才能兼济天下!”
第247章 谭中天小试牛刀
“我呸,我呸,我呸呸呸!书中自有黄金玉堂屋,何须小儿多言!”
汉子闻言怒目圆睁,张口反驳谭中天之际,接着一口唾沫如暴雨打去了谭中天原本欣喜的脸颊。
谭中天双颊突然闪过一掠如夜风扫落叶的狡黠,不嗔不怒,接着又极速环视屋子中十二个皂衣大小差役,仰头骤起一阵轻笑。
“哈哈,哈哈,哈哈。书中自有黄金玉堂屋,黄金玉堂屋那能住人否?能与人看否?能登门拜访否?”
“呵,读书人呐,读书人!这天底下的读书人如果都似你这般,那还真为朝廷省了一大笔银子!”
“好,好,实在好得很。要是天底下的读书人都似你这般,倒也让本官一时左右为难了,难呐!”
“……”
谭中天一边轻捉大氅衣角拭去脸颊的唾沫星子,不急不躁,一边又把手中那一坨湿漉漉的破棉头扔给了一个差役。
谭中天旋即扭头转身,大氅掷地,端坐目视汉子一脸极速闪过一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面容。
“大人,你我同朝为官,有道是: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家方便。你方便,我也方便,大家都方便的事儿,为何你却如此决绝?”
“莫非大人嫌弃本官小家子气,价钱不公道?可本官一直视钱财为粪土,都说读书人心比天高,或许就是这样了。明人不说暗话,原本议定的数目加十倍,意下如何?”
“……”
十二个差役你瞅了我一眼,我瞅了你一眼,议定的数目本就是天大的数目,如今谭中天加十倍,就是八辈子、十八辈子也使不完。
不过,这十年来,朝廷中大多数官员都怕得罪御史台,除了逢年过节之外,隔三差五以各种名目送来的孝敬钱已经不比国库少多少。
况且,“十二飞鹰”偶尔还要以各种理由去揩老王镖局这种大户的油水,御史台库中确实富足有余。
即使加十倍,也如九牛一毛。
汉子又缓缓抬起了头颅,一脸正气说道:“御史台谭中天小儿,你想要收买本官,可没那么容易!”
“不就是十倍的银子嘛,读书人做官为国为民原本一诺值千金,本官一点儿也不稀罕。害国害民害陛下的乱臣贼子,必不得好死!”
“想要趁骑猪大赛排除异己,白日做梦!别以为御史台一手遮天就可以为所欲为,忠即是忠,奸即是奸,似你等大奸若忠之辈,早已经弄得天怒人怨,你无非就是杀猪宰羊时最后那一刻的垂死挣扎罢了。”
“……”
汉子言毕突然扭头不再目视谭中天,也不愿意再多看十二个差役一眼,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汉子觉得:被谭中天捉住无非就是一死,死又有何惧怕?人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死,如今为国为民为陛下而死,问心无愧。
谭中天一时极其恼火,旋即嘴角如江波涟漪跳动,接着脱口而出道:“大人,看你平时一副读书人柔弱的样子,没想到还是条汉子!”
“罢了,罢了,罢了。来御史台的汉子,要么从了本官,要么本官不高兴了绝对死无全尸!”
“让御史台中圈养的猛兽再换一换口味也好,被嚼碎咽不下去的骨头渣滓正好也是上等的花肥。这房前屋后的花儿啦,可喜花肥了!”
“……”
汉子也并没有被谭中天的气势吓倒,旋即视死如归只斩钉截铁了四个字眼道:“悉听尊便!”
谭中天一时极其恼火,毕竟只要汉子顺从了谭中天的计策,在骑猪大赛上必能出其不意。
倘若汉子宁死不屈,无非只是杀了汉子图一时心胸怒气之快,对于骑猪大赛结果而言确实不利。
谭中天一时还不死心,御史台一向恩威并施,如今已经恩威并施了三三五五个回合,兴许还没有到汉子所能承受的底线。
如此,该出杀手锏了。
谭中天身在官场,自然也知道官场中不能明言的道理:天下乌鸦一般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天下乌鸦一般黑,即是官官相护;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即是监守自盗、晚节不保。
不黑的乌鸦,那必定就是被人拔了一身的黑毛;走在河边不湿鞋的人,必定是打了一双光脚,光脚不怕穿鞋的人,源自于此。
如今,谭中天以为汉子光脚不怕穿鞋的,那就再拨他一身黑毛。
谭中天思索已定,旋即右手凌空再次一扬,响指一晃,接着轻声说道:“来呀,安排;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了他!”
“好,好,好,本官让你嘴硬!本官倒想看一看究竟是你骨头硬,还是本官的手段硬!”
“……”
谭中天话音刚落,一个差役一脸坏笑端上了一个一面半遮菱纱的木盒子,木盒子里安静的躺着一条又一条五寸长的千足蜈蚣。
另一个差役也一脸坏笑端上了一个壶大的陶罐,陶罐里尽是一条又一条五寸长的黄金水蛭。
谭中天一边斜身托腮,一边又唉声叹气道:“哎,大人铮铮铁骨倒让本官佩服至极啊!不过,听人说以柔克刚,通通都做绕指柔。”
“大人,你看清楚咯。倘若让这一些千足蜈蚣从鼻子里放进去,从耳朵里放进去,会是什么结果?”
“还有,黄金水蛭可非一般的农家水塘里的水蛭。黄金水蛭饮血又吃肉,吃饱喝足了,鼓囊囊的样子就似一块成色俱佳的马蹄金。黄金水蛭,故而得名!如果放几条去眼眶里,你猜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
两个差役从左右逼近汉子,一脸坏笑的样子,好似已经看见了汉子七窍流血的惨状。
一步,两步,三步,……
汉子扭头看见五寸长的千足蜈蚣、五寸长的黄金水蛭,瞠目结舌之间,极速打了一个冷颤,后背骤起一大片鸡皮疙瘩。
千足蜈蚣入了鼻子与耳朵、黄金水蛭入了眼眶,必定生不如死!
两个差役越来越逼近汉子,汉子不停的闪烁了眼神,急切之间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缓缓的,两个差役已然近身了汉子,又故意在汉子面前轻轻抖擞了一回千足蜈蚣、黄金水蛭。
汉子一时惊恐的身子骨往后贴了又贴,瞅见跑动的千足蜈蚣、游动的黄金水蛭,胸腹之中好似已经有千万条虫子在啃食心肝脾肺肾。
谭中天一手托腮,一手故意掩面不看汉子,急切道:“多说无益,多说无益,用刑,快用刑吧!”
两个差役相视轻笑,正当两人用一双小木棍去取千足蜈蚣与黄金水蛭之际,汉子一头虚汗淋漓,眼神骤然灰暗无光,急切支支吾吾道:“读书人一诺值千金,一诺值千金,万金可胜千金,万金可胜千金呐!谭大人,万金可胜千金呐!”
谭中天见状极其欣喜,旋即正身止住两个差役,一边又揣着明白装糊涂急切追问道:“大人,我说大人呐,读书人一诺值千金没错,万金自然能胜千金!万金可胜千金又是何意?莫非商议的数目加万倍?”
“大人,我说大人呐,本官还真的没有看出来。原本读书人心比天高,胃口也不是一般的大!商议的数目加万倍,甭说十八辈子,就算八十辈子也使不完的银子呐!”
“大人,你这倒让本官想起了白莲社经常说道的一句话: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
“白莲社还确实说的不错,只要大人从了本官,曾经的幽嫣谷墨家弟子骑猪赛后一个不留。至于你乱了孟婆江南宋国律法,又不乱御史台本官之法,还立了不世之功!”
“……”
汉子一声长叹一阵闷雷,原本已经灰暗了的眼神骤起一汪秋水,旋即又悠悠说道:“谭大人,只要加万倍,本官就顺从你。还有,一定要保证本官妻儿老小一家安全。”
“既然,挣了八十辈子也使不完的银子,那也得有命来使!倘若命都没了,要银子又有何用?”
“……”
谭中天一时喜上眉梢,极速起身抚掌轻笑道:“好说,好说,好说呐。有道是:忠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识得如此天大时务者,皆是孟婆江南当世之英豪俊杰。”
“大人,早知如此,要是当初直言万倍,也就不会白受这么多苦,不也省了这么多旁枝末节吗?”
“……”
汉子一时低头惭愧,又低沉了声音说道:“谭大人,事成之后,本官要归隐山林,你得安排!”
谭中天旋即半弓了身子,毕恭毕敬对汉子抱拳说道:“好说,好说,好说呐!本官也敬你这一个读书人,敬你一诺值千金!”
谭中天旋即大氅一扬,声如洪钟道:“来呀,安排!给大人松绑!早已备好了薄酒,为大人压惊!”
陈静一嗔一怒之间,旋转身子一正,越女剑一挥,一道剑气斩下了一大片青瓦琉璃台,一闪白影落入这一间屋子,厉声大喝道:“蛇鼠一窝,还真是臭味相投!”
第248章 谭中天怒杀汉子
“抄家伙!快,抄家伙!”
一个皂衣差役眼疾手快,一时警觉大呼之际率先围上了陈静,十二把腰刀极速“刷刷、刷刷”出鞘,也顾不得五花大绑上的汉子。
谭中天闻声极速蹦跳起来,就似一条游鱼跃上了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条石,旋即身子一正,大氅疾飞分开了十二个皂衣差役,三步上前厉声大喝道:“来者何人?”
陈静不惊不奇、不快不慢侧身低头,越女剑极速斜身一张一弛游走之间,透过面纱斗笠瞅见谭中天的样子和初见时没有什么两样。
入眼谭中天的面容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两只眼睛、两只耳朵,皂衣大氅下也是两条胳膊、两条大腿!
可是,陈静又想到贺兰云青匆匆来老王镖局说过的话,突然灵机一动,欲知真假得用计诈他一回!
陈静紧握越女剑,一边左右缓缓移动了步子,一边又警觉的环视了四周是否藏有机关,接着故作轻声细语道:“谭大人,好歹咱们已有数面之缘咯。谭大人可还记得初见时,是谁解了围?在百合楼中,又是谁解了围?莫非,此谭大人又非彼谭大人,那如今你究竟是谁?”
“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是也,想必谭大人应该听说过吧?”
陈静瞅见谭中天游离而又闪烁的眼神,再一次验证了贺兰云青的话,此谭中天已非彼谭中天。
可是,如果这一个谭中天不是那一个谭中天,那一个谭中天又去那里?这一个谭中天又会是谁?
突然,一个皂衣差役抢过话茬子,急忙说道:“休得胡言乱语,没有官府文书手令,闯入御史台皆视为毛贼,该当格杀勿论!”
“你这个女毛贼,还大言不惭幽嫣谷墨家谷主?天黑路滑,谁可出来证明你就是幽嫣谷墨家谷主?”
“咱们御史台谭大人一直以来敬仰幽嫣谷墨家大名,故而先前在御史台前给了老王镖局先少主王光明一分薄面,且放过了一个自称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的女子!”
“那一日在百合楼中,咱们御史台谭大人公事甚急,又折了大将军陈显贵在百合楼,恰逢亲王殿下以及‘鬼军’亲临,又放了一个自称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的女子!”
谭中天微微一笑,有人解围一身轻松,一时故作镇定,一边又拍掌轻笑道:“姑娘,如今你都听见了吧?没有官府文书手令,大半夜来御史台撒野,可是死路一条!”
“御史台那里是女流之辈能待的地方?姑娘还是赶快离开为妙!况且,听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已然前去了魏地。”
“孟婆江南北一时水路不通,那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应该还没这么快再回孟婆江南!”
“姑娘敢冒充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谭某人敬重幽嫣谷墨家之名不与你计较。倘若还不离去,本官必然替幽嫣谷墨家斩了你!”
陈静一时明了,心中也知道得七七八八,看来孟婆江南宋国与孟婆江北魏国官府暗中必定有来往,孟婆江水路不通还有信鸽啊!
事已如此,还好老王镖局少主王僧虔有法子,不然没船还真过不得孟婆江,孟婆江南所发生的这一切必定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陈静一时释然,如今人已过孟婆江,已经算是出其不意,旋即仰头轻笑道:“笑话,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啊!这还真是:假做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
“是真是假,或者是驴子是马,都拉出来溜达几圈便自知分晓。御史台谭中天的快刀,本谷主先前也领教过几招。那就出招吧!”
陈静极速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往谭中天跟前奔了过去。
谭中天见状突然一怔,旋即腰刀极速出鞘,胸前一正,眉头紧锁之间,接着又厉声大喊道:“杀了这一个私闯御史台的毛贼!”
十二个皂衣大氅差役旋即腰刀左右一晃,三步上前以泰山压顶之势从陈静头顶四方极速劈砍下来。
“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看招!”
陈静大呼之际,身子一沉,极速凌空一跃,越女剑一式平剑剑气曲膝直上,接着一道白影已然踏上了十二个差役的刀光,身轻如燕极速又向上凌空三步,越女剑再一式绞剑而下谭中天咽喉。
“莫非,这就是江湖传说中的上等轻功‘草上飞、水上飘’?”
谭中天大声惊呼之余,一时却无心应战,想要以谭中天的快刀制胜,必定也胜不了错负轮回剑。
谭中天旋即左手一捉,捉回一个差役挡在了身前,一剑封喉一闪昙花落地,骤现一树海棠花。
陈静紧接着极速又一式抹剑,之后后空翻一闪白影“咚咚”落地,剑气再一次直逼谭中天咽喉。
谭中天左手用力一捉,又一个差役挡在谭中天面前做了替死鬼。
陈静已然明了,眼前这一个谭中天确实不是以前那一个谭中天,旋即又一式“移形换影”闪退去了十步之外,剑锋指住眼神躲闪的谭中天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不敢出刀,此谭中天已非彼谭中天,你究竟是谁?”
十个差役面面相觑,接着神色紧张的护在谭中天左右,腰刀相向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十个差役自然心知肚明:进,杀不过陈静越女剑剑气;退,无路可退也退不出这一间屋子。
谭中天一时无言以对,十个差役眼露凶光却不敢吱声一字半句。
突然,五花大绑的汉子面有喜色就好似寻着了一条救命稻草。毕竟,上贼船容易、下贼船却难。
况且,就陈静越女剑出剑几招就逼得谭中天没有一丝官架子,确实让汉子眼前骤亮,这就是光明。
汉子急切大呼道:“姑娘,姑娘,不,女侠,快来救救我,快来救救我呀?我都是被逼的!”
“女侠,女侠,想必你已经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御史台的这一些人贼坏了。杀人就杀人,还拿千足蜈蚣往鼻子里塞,又拿黄金水蛭往眼睛里放,这都不是人干的事!”
“女侠,女侠,路见不平一声吼,这可是你们江湖中人的分内之事,快来救救我,救救我呐!”
“女侠,女侠,你可别辜负了幽嫣谷墨家之名呐。幽嫣谷墨家秉承什么来着?哦,秉承‘天志’,可不能纵容了御史台这一些乱臣贼子!”
谭中天扭头恶狠狠的藐视了一眼汉子,果然就如墙上的芦苇、水中的浮萍、山间的竹笋。
墙上的芦苇,风过低头,谁强就屈服于谁;水中的浮萍,波卷浪涛,见风随波就逐流;山间的竹笋,脸面拨了一层还有许多层。
陈静轻蔑的瞅了一眼汉子,先前都已经屈服谭中天了,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再呼救命?
正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倘若汉子没有屈服谭中的千足蜈蚣、黄金水蛭,只要两个差役敢动手,必定一道剑气而下先斩手。
陈静并没有理会这一个汉子,径直隔空一脸阴沉,大喝道:“你就不是一个血性男人,闭嘴!”
“贪生怕死之徒,不值得幽嫣谷墨家谷主出手相救!”
陈静话音刚落,五花大绑的汉子竟然骂骂咧咧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还是圣人说的极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本官,怎么就怎么晦气?先是遇见了谭中天这一个宵小之徒,再之后又遇见了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这一个不进油盐之辈!”
“天啦,天啦,天啦!老天爷,你枉自做了这一个天!如今是非不分、恩怨不明、人心不古!本官,本官要:求速死、抗浊世!”
汉子言辞入耳,陈静心里确实不是一番滋味,救人是错、不救也是错,都由他一张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官啦,官字两个口。
要是天底下的读书人如果都像这个汉子这般,那还不如不读书。贪财、怕死、惜名,如果去当一回流民才会知道百姓之苦。
谭中天闻言也是怒火冲天,知道方才与汉子的商议被外人知晓,这一个汉子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
谭中天怒目圆睁,盯住这一个汉子厉声大喝道:“想死,那本官就成全你!眼下你已经没用处了。白费本官那么多时间,本官也觉得极其晦气,真为读书人感到丢脸!”
谭中天腰刀一闪,一绺寒光如风掷去,腰刀破咙钉在了圆木上。
汉子缓缓耷拉了脑袋,目光如炬之后慢慢灰暗呆滞,接着嘶哑了声音支支吾吾说道:“你,……你,……你,……乱臣,……贼子,……”
谭中天一股倔强的气息,就似刚下田的老黄年。
陈静一时怒目圆睁,旋即越女剑再一次攻杀上前,大骂道:“埋汰旮旯,真谭中天也好,假谭中天也罢,今夜定要取你性命!”
第249章 萧道成力逐陈静
“无论你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真谷主也好,又或者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假谷主也罢,只要闯入了御史台,要么顺从了御史台,要么命丧于御史台!”
谭中天厉声大呼之际,身子极速左右一晃,双掌极力一推,十个差役步子前后一跌、又不得不挥舞了腰刀再一次齐劈陈静。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一式云剑剑气极速一挥,十个差役戛然止步,腰刀“哐当”落地,骤起一阵昙花雾血之后轰然倒地。
咚咚、咚咚,……
十个差役挣扎了双手,之后身子僵直一挺,口中一绺昙花再一次落地,一树海棠花枝顿时断气了。
十个差役就这样死了。
谭中天一时气急败坏,估摸着又没有必胜陈静越女剑的把握,旋即身子又极速往后一靠,接着右脚在一块四方暗纹的地砖上一蹬,从屋子四方极速射出上下数排弩箭。
咻咻、咻咻,……
陈静见状倒提越女剑,左手极速一连串侧空翻躲过了弩箭,没想到这一间屋子果然暗藏机关。
正当陈静立身左右张望之际,已经寻不着谭中天身影,谭中天果然是一只短尾巴的兔子。
突然,这一间屋子里的烛台陡然全部熄灭,空气里弥漫了一股夹杂了桐油香味且一绺又一绺怪异恶心的气味让陈静透不出气来。
此地不宜久留!
陈静突然灵机一动,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旋即越女剑虚晃一式点剑剑气,接力使力再一连串点剑剑气极速而下,身子凌空又更往上疾驰了数步,从这一间屋子头顶破损之处一道白影极速闪出。
“好俊的轻功,好强的剑气!”
此时此刻,躲在暗处的谭中天有感而发,见陈静一道白影闪出了这一间屋子,一时心宽了许多。
谭中天旋即从侧门也退出了这一间屋子,接着厉声大喝道:“御史台‘十二飞鹰’何在?御史台‘十二飞鹰’何在?难道都死了吗?难道都死光了吗?女毛贼都闯入御史台了!”
“来人呐,来人呐,快来人呐,本官还在这儿呀,御史台‘十二飞鹰’何在?‘十二飞鹰’何在?”
谭中天急促大呼之间全然慌了心神,生怕被越女剑一剑封喉。
毕竟,近日江湖中命丧越女剑下者,远者有孟婆江北郁久闾阿史那、李霸天、拓拔子推之流;近者有申屠力夫,再近一些的就是跟随左右的御史台十二个大小差役。
谭中天还不能死,也不想死,毕竟张伟这一个谭中天还得借死去的谭中天之名,在孟婆江南干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宏图大业。
原本,白莲社一直就有左、右护法之争,左护法有继承社长衣钵的先列,可是自从杨恩加入白莲社之后,一切规矩都变了。
十年前,张伟这一个白莲社左护法在幽嫣谷墨家覆灭之后,藏身幽嫣谷蹲守又截杀了一场。
要不是独孤老太婆多事,截杀幽嫣谷墨家弟子这一件不世之功,早就该继承刘文之的衣钵。
莫奈何,张伟还是太小看了杨恩,自从杨恩进入魏国之后,和冯太后走得极近,私底下具体有一些什么盟约,确实还不得而知。
但是,白鸟城合军之后一战,刘文之至今下落不明。
原本副社长释远在幽嫣谷墨家一战中伤重,之后并没有参加魏国灭燕一战。宛若置身事外,之后了无音讯好似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杨恩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做了白莲社社长,左护法张伟自然不服。
可是,杨恩已然在魏国站稳了脚根,朝堂上有冯太后撑腰,朝堂下有七夜道宗郦道元从旁暗助,白莲社左护法张伟又能奈何?
张伟趁白鸟城合军之后一战,好不容易逃出了魏地,也好不容易寻着了右护法申屠力夫的踪迹,又费了好大的劲才知道申屠力夫就是谭中天,谭中天就是申屠力夫。
这不,待申屠力夫将死之时,申屠力夫告知了张伟全盘大计,首先以御史台之名扰乱宋国,借御史台之便排除异己,然后再趁机夺了宋国天下,这比白莲社口口声声呼喊的完美世界更为可行。
况且,申屠力夫此计倘若得逞,可与孟婆江北杨恩所领的白莲社分庭抗礼,也不枉左护法之名。
孟婆江南之势远大过孟婆江北之势,总有一天,孟婆江南的白莲社一定能大过孟婆江北,之后再合二为一,张伟这一个左护法又将成为名副其实的白莲社社长。
申屠力夫虽然死了,但是申屠力夫的宏图大业自然就落到了张伟的手上。谭中天之死,除了御史台‘十二飞鹰’亲眼目睹之外,其他的白莲社弟子自然都会守口如瓶。
眼下,正是借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的越女剑,斩杀御史台“十二飞鹰”的大好时机。
御史台可以没有“十二飞鹰”,以萧道成为首的“十二飞鹰”只要被越女剑杀光了,自然还会有白莲社弟子为首的“十三飞鹰”。
所以,张伟这一个谭中天自然更希望御史台“十二飞鹰”即刻就出现在陈静面前,最好一个又一个皂衣身影都命丧于越女剑下。
如此,又是一石二鸟之计。一者借刀杀人除去了心头大患,二者陈静斩杀御史台官员正好借机清洗幽嫣谷墨家在建康城中的势力。
张伟这一个谭中天一时目光如炬,一边在暗处盯紧陈静,一边又急切希望“十二飞鹰”赶快现身。
陈静跃上青瓦琉璃台之后,贴身又一阵翻滚,接着极速又一连串后空翻一道白影落地,旋即又警觉的瞅了一眼乌黑的四周,之后又往谭中天呼叫的方向寻了去。
御史台后院中暗影配皂衣实则不容易被人发现,可是陈静一身白影更容易成为刀剑下的活靶子。
陈静心知肚明,不得不极其小心翼翼的盯紧后院中的一切动静。
突然,一闪一闪的火光越来越明、越来越多,御史台的大小差役持着火把、握紧腰刀凶狠而至。
御史台“十二飞鹰”旋即也至。
人头潮动,火光如昼。
陈静一时也不躲闪了,斜持越女剑缓缓步去了人多开阔处;谭中天见来了“十二飞鹰”也在暗处先是一阵咳嗽,然后正了正身子极速又往“十二飞鹰”身后靠了过去。
御史台一干皂衣大氅,腰刀抱拳毕恭毕敬道:“谭大人,吉祥!”
谭中天脸色一青,旋即皂衣大氅一掷地,接着又狠狠的瞅了一眼萧道成,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们‘十二飞鹰’都掉茅坑里去了吗?本官叫唤你们这么长一段时间了,这一个女毛贼,已经杀死了御史台不少兄弟!”
“哦,对了,还杀死了前日来御史台做客的那一位大人,那一位大人死得老惨了。那一位大人被这一个女毛贼五花大绑绑在了木头上,咱们御史台的兄弟为了救那一个大人,舍身为御史台死得老惨了!”
“如今,御史台‘十二飞鹰’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萧道成,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
萧道成自然识得眼前谭中天张口闭口一句的“女毛贼”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
这一些天来,萧道成也感觉到谭中天不比先前,有欲除之而后快的念想。毕竟,“十二飞鹰”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情,这就是劫数!
眼下,谭中天无非是想借她人之手铲除异己。可是,为了堂中老母与妻儿又如何能轻易去死呢?
萧道成自然知道不是陈静越女剑的对手,但是又不能违抗谭中天的命令,官大一级压死人,况且这也是“十二飞鹰”的分内之责。
萧道成突然心生一计,就怕当初先少主王光明新亡时在老王镖局趁火打劫之际,陈静还没有听清楚萧道成的言外之意,如此大好时机又恰逢其时,倘若再等到三日后骑猪大赛时,一切也都晚了。
萧道成闻言荣辱不惊,旋即抱拳对谭中天道:“谭大人,你请放宽心,只要御史台‘十二飞鹰’在,捉一两个毛贼,那还不如探囊取物?”
萧道成旋即腰刀一正,厉声大喝道:“御史台‘十二飞鹰’听令:捉住女毛贼,可不要让她跑了!”
萧道成接着对陈静左右极速挤了一回游离的眼神,双腿还未迈开步子之前,极速又一阵大喊道:“你这一个杀人的女毛贼,可千万不要再跑了,杀,杀,杀,杀了你!”
萧道成原本可以一步的距离却用两步才迈了过去,接着一边挥舞着腰刀极速刺向陈静气海穴。
陈静一时好似明白了萧道成的用意,旋即越女剑一式撩剑剑气直下,逼近萧道成脚跟前,荡起一阵尘灰如烟弥漫暗去了一层火光。
陈静倒提越女剑,极速折身往御史台后院暗处奔去。
萧道成双手极速挥动尘烟,接着厉声大呼道:“不要让这一个女毛贼跑了,御史台‘十二飞鹰’,追!”
第250章 萧道成借步说话
“不要让这一个女毛贼再跑了,御史台‘十二飞鹰’,快追,快追!”
萧道成虽然张驰腰刀再一次竭力疾呼的样子确实无懈可击,但是顷刻之间已然寻不着陈静一身飘逸的白影,接着迈开步子领着“十二飞鹰”往暗处极速闪去一绺绺皂影。
、,……
踢踢踏踏、踢踢踏踏,……
“十二飞鹰”与陈静都在谭中天眼前双双消失了身影,隐约只听到急促而又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刀剑相接相撞骤起如雨的金石之音。
谭中天还是有一些放心不下御史台“十二飞鹰”,更放心不下私闯御史台的幽嫣谷墨家谷主陈静。
毕竟,“十二飞鹰”名震江湖、威震朝野,但是现在在谭中天眼里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极其别扭。
至于幽嫣谷墨家谷主陈静,白莲社与幽嫣谷墨家恩怨由来已久,即使眼下杀得、杀不得陈静,都必须要追赶斩杀一番。
毕竟,御史台之威岂能容她人明目张胆的挑衅?
原本谭中天的计谋,无论幽嫣谷墨家谷主,还是曾经的幽嫣谷墨家弟子,骑猪大赛之后都将一个不留,最后顺者昌、逆者亡。
谭中天长舒了一口夜空中已然有一些清凉的空气,虽然这一些空气入肺倍感神清气爽,但是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一次冷颤。
谭中天环视了一回御史台大小差役,旋即又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使劲去追啊!趁机把‘十二飞鹰’也给本官斩咯!”
御史台大小差役面面相觑,接着又抱拳齐声喝道:“谭大人,吉祥;谭大人,吉祥;……”
谭中天一时来气,旋即又怒目圆睁,破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吉祥,吉祥,吉祥,本官吉祥了吗?只要你们杀了幽嫣谷墨家谷主,必定吉祥!”
“还不快滚,碍事又碍眼!谁杀得了幽嫣谷墨家谷主,赏百万金!杀一个‘十二飞鹰’,赏千金!”
“……”
御史台大小差役眼中一时泛起了一阵猛烈的绿光就似塘河中的清波,一时又似在黑夜中警觉的一只又一只觅食的猫,火光下的腰刀如月夜下的船桨极速追去暗处。
“杀,杀,杀,杀啊!……”
“杀百万金,杀千金;杀百万金得百万金,杀千金得千金;……”
“女毛贼不要跑,等等我,……”
“……”
谭中天又一次蔑视了一眼这一些御史台大小差役,一嗔一怒之间旋即一拂衣袖离开了人影。
谭中天确实还有天大之事,毕竟已经死了一个汉子,还得运筹周全之计,骑猪大赛不容有失。
谭中天沉思之间已然顾不得御史台“十二飞鹰”与陈静死活。
陈静一闪白影消失在御史台后院夜色里缓缓止住了步子,一时细想方才萧道成的眼神,那么萧道成一定有话想说,但又不能明说。
陈静正了正身子,越女剑斜持正视杀奔过来的“十二飞鹰”。
火光渐明,步步紧逼。
腰刀游离,气势如虹。
“十二飞鹰”旋即又至,紧接着萧道成身后又传来了御史台大小差役喊杀的呼喊之声冲过来。
萧道成旋即腰刀一正,突然扭头与“十二飞鹰”道:“你们都侯在这里,看我如何捉了这个女毛贼!很久没使快刀了,该时候使一回!”
萧道成平视夜色中侧身目视的陈静,极速前后半蹲了马步,腰刀前后左右一旋,紧接着左手由拳化掌、由掌分指,二指铮铮直立。
“女毛贼,不要跑!看刀!”
萧道成旋即大呼之际,“十二飞鹰”余者腰刀防御在外,并没有要上前助萧道成的意思。
御史台大小差役旋即也至,火光一时越见明亮如昼,纷纷抬望眼之间瞅见“十二飞鹰”之首萧道成的把式,将是一场一对一的打斗。
毕竟,御史台“十二飞鹰”的刀上功夫在御史台大小差役的眼中还算是一等一的高手。
御史台大小差役自知不敌“十二飞鹰”,更别说眼前的陈静。旋即火把正举,一脸笑意举刀大呼道:“萧道成,杀了女毛贼!萧道成,快杀了这一个女毛贼!……”
“女毛贼,杀,杀,该杀!杀了萧道成,杀了萧道成。不,是萧道成快去杀了女毛贼,……”
“……”
“十二飞鹰”余者警觉的向前靠了一步,离御史台大小差役已经是心远地自偏的感觉。
陈静心中确实不是一番滋味,旋即一嗔一怒之间,盯住御史台大小差役却与萧道成说道:“本谷主,已经不跑了,那你出刀吧!”
萧道成佯装一脸怒气,旋即右步并左步,斜身一绕凌空一翻,腰刀在手急旋两圈半入地,一绺刀光荡起一道尘灰如剑直戳气海穴。
陈静大怒,在百合楼中申屠力夫总爱攻人气海穴,如今萧道成也只攻人气海穴,这又是为何?
陈静自以为:莫非萧道成也想让自己做刘一跃第二?可是萧道成与幽嫣谷墨家并未有私仇,难道萧道成想对陈静故意提醒什么?
正当陈静沉思之际,萧道成腰刀已然近身陈静三尺。越女剑极速反手一式截剑,刀光与剑影相接相撞的那一刻,突然从萧道成喉咙里嘶哑了一句话:“借一步说话!”
陈静心中一怔,萧道成果然有话要说,还不能众目睽睽下明说。
萧道成见陈静已然明了,旋即腰刀极速以泰山压顶再劈陈静。
陈静一时会意越女剑反手故意刺空落下一个“破绽”。
萧道成大踏步凌空上前,腰刀又猛烈一挥,再一次直刺陈静气海穴道:“女毛贼,不要跑!定要取你性命,为御史台众兄弟报仇!”
陈静越女剑虚晃一点,后空翻极速躲闪,之后凌空一跃,转身落败的样子急步往夜色中奔了去。
“萧道成,杀了她!萧道成,快杀了她!萧道成,去追呀!……”
“女毛贼又跑了,看来女毛贼还是怕了,哈哈,哈哈,……”
“御史台,万岁!……”
“……”
萧道成并未理会御史台大小差役的言辞,极速半弓了身子,双手拖住刀把,接着与陈静白影追去。
陈静自然明白:萧道成要借一步说话,自然得寻一个人少的地方,旋即白影一跃,奔出了御史台后院,闪去了大街巷子里。
萧道成紧追不舍,旋即一道皂影凌空一跃直上后院墙头,之后又一个极速空翻去追陈静。
萧道成听身后没有跟上来的脚步声,一边又扭头看见火光渐远,一时急切轻呼道:“谷主且莫走远,事急,借一步说话。”
陈静旋即止步返身,越女剑指住近身的萧道成拒于三尺之外,脱口而出道:“有话,但说无妨!”
萧道成警觉的瞅了一眼四周,旋即低声说道:“谷主,上一次在老王镖局提醒你,看来你还没有完全明白。如今,事急,长话短说。”
“谭中天即是申屠力夫,申屠力夫即是谭中天。但是,眼下这一个谭中天是白莲社左护法张伟!”
“谷主,骑猪大赛老王镖局一干人等小心为上。御史台中已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保不住‘十二飞鹰‘中有他人眼线。但是万急时,萧某定会出手助诸位一臂之力。”
“……”
陈静突然一怔,孟婆江南的这一切罪恶都源自白莲社,御史台与孟婆江北魏国有来往一点就通。
此时此刻,陈静突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很多事一通百通了。
陈静一时大怒道:“埋汰旮旯,该死的白莲社弟子,难怪这一些年刘文之没了身影,孟婆江南的白莲社弟子都与官府合二为一了!”
“萧大人,既然如此,不如咱们联手杀回去。就在御史台杀了白莲社左护法张伟,还天下一个太平!”
“……”
萧道成眉头一皱,旋即又警觉的瞅了一眼四周,轻声“嘘”了好一阵子,之后急切又道:“谷主,此时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呐。”
“如今,无论真谭中天也好,假谭中天也罢,都是朝廷命官。斩杀朝廷命官之罪不容萧某细说!”
“眼下之计,还需要等到骑猪大赛众目睽睽之下揭穿谭中天的假身份,这才能还天下一个太平!”
“……”
萧道成还想再说一字半句之际,从远处已经传来了“十二飞鹰”的呼喊声,扭头之际又瞅见御史台大小差役举着火把绕道寻来。
“萧道成,萧道成,……”
“杀死了女毛贼没有?谭大人可是说了赏百万金,金子、银子,可得见者有份啊!……”
“萧大人,萧大人,……”
“……”
此时此刻,呼声越来越紧,火光越来越近,萧道成急切之间腰刀极速一回手,旋即往左胸膛前皂衣重重一劈,接着渗出满额豆大的虚汗,斜持腰刀半跪于地,急促而又嘶哑说道:“谷主,你快走,还有时间周全,不要让孟婆江南也入万劫不复之地!”
第251章 骑猪赛如期而至
“你,你,萧大人你,……”
陈静一时支支吾吾已经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眼中一闪温温如泉涌的泪光,一时又情不自禁。
回想自老王镖局萧道成几次三番提醒,而今陈静终于明白事情原委之后,还让萧道成自伤了一刀,确实于心不忍,还心有不甘。
毕竟,陈静一路行来都是为别人两肋插刀,如今萧道成这一刀确实让陈静感动不已。
“谷主,你快走!再不走,萧某我这一刀就算是白费了!”
“谷主,快走,你快走!”
萧道成再一次轻声催促陈静离开之际,御史台大小差役的火光越来越明亮,“十二飞鹰”余者刀光中也骤起一股阴森恐怖的杀气。
倘若陈静再执意停留下来,近前来的御史台大小差役又或者“十二飞鹰”余者都将或伤或亡。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情急之下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
火光越来越近了。
不能再犹豫不决了,犹豫不决只会让萧道成这一刀白受了。
陈静心中不忍,旋即越女剑极速一式点剑,借力使力凌空一闪白影,跃上了大街旁边的屋檐,而后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影消失在青瓦琉璃台影中。
火光似烟至,刀影如马驰。
“十二飞鹰”余者极速上前,左右张望之际,没见到陈静身影,一时又极其恼怒,骤起无情骂声。
“埋汰旮旯,毛贼跑得还真快。头儿,头儿,伤得重不重?”
“埋汰旮旯,居然敢伤御史台‘十二飞鹰’,毛贼真是活腻了!……”
“……”
“十二飞鹰”余者左右张望、来回跑动着皂影,萧道成嘶哑了声音惊呼道:“好俊的轻功,好强的剑气!别追了,人都已经跑远了!”
“十二飞鹰”余者这才不得不收刀入鞘,极速围上萧道成,架住萧道成缓缓往御史台回赶。
御史台大小差役虽然也腰刀入鞘,举着火把与“十二飞鹰”让路,但是眼神中全是无尽的鄙弃。
“萧道成,伤得重不重?‘十二飞鹰’呐,可是御史台的台面呀!”
“是呐,御史台的台面如今都伤着了,脸又该往那儿搁啊?”
“哎呀,咱们都没脸咯,御史台的脸都被‘十二飞鹰’丢完了!”
“撕破一张破旧脸,又是一张上好脸。旧脸不去,新脸不来!”
“……”
“十二飞鹰”余者心中有怒,自从那一日看见了御史台不该看见的一幕之后,都变得少言而寡语。
毕竟,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还得听谭中天的号令行事,虽然都知道谭中天是假谭中天,但是谭中天先前确实作恶多端,“十二飞鹰”倾巢之下必定无一完卵。
投鼠忌器,“十二飞鹰”也不得不默默的等待,默默的承受。
“十二飞鹰”余者回御史台服侍郎中清理萧道成伤口,伤口深陷并未伤及要害处,一时如释重负。
陈静一闪白影离开御史台府邸之后,又极速取道老王镖局。没多久的功夫,也便立身老王镖局前。
天色沉沉,夜风瑟瑟。
但是,在老王镖局门前还守着四个人。张三与李四目光如炬,夏侯子兰一双眼睛警觉如鹰。
王僧虔背着双手左边急行三步,右边急行三步:左边再急行三步,右边再急行三步;……
“少主,谷主回来了!”
夏侯子兰疾呼一语,王僧虔极速抬头张望之间,接着三步上前相迎道:“谷主,你总算是回来了!”
“谷主,可把咱们这四个家伙惊了一身虚汗,御史台可有异常?”
“……”
陈静警觉的瞅了一眼四周,王僧虔仰头轻笑道:“谷主,你且放宽心!如今夜深人静,没有外人。眼前所见,皆是江南王家一家人!”
陈静长叹了一声“哎”,接着拣方才最重要的事与王僧虔四人一一说来,四人面面相觑之状更似受了一击猛烈的晴天霹雳。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没想到白莲社弟子祸国殃民如此猖狂,白莲社该当休矣!”
“谷主,既然如此。咱们得给亲王殿下,亲王二殿下,还有我儿王俭也先通一口气。”
“……”
王僧虔轻舒了一口气息,又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接着极速扭头与张三道:“张三叔,有劳你连夜去一趟神机营,告知我儿王俭!”
张三抱拳得令而去。
“李四叔,有劳你连夜去一次刘府,无论见着了亲王殿下、亲王二殿下,尽快告知实情!”
李四抱拳得令而去。
王僧虔抬头看了一眼远处黑压压的天空,之后迎入陈静道:“谷主好生休息,即是白莲社弟子从中作梗,必定少不了一场恶战!”
陈静思索不停,如果御史台谭中天就是白莲社左护法张伟,那张伟所领的“十二生肖点穴阵”,必定也会再一次重现神机营。
陈静倒不怕张伟的“十二生肖点穴阵”,但是神机营中的大小将士必定会怕,还需再寻杀敌之策。
光阴似弦箭,日月如鱼梭。
早已闹得沸沸扬扬的骑猪大赛就在今日午时初刻在神机营举行。
张三与李四要骑猪,换上了一身更为合身的短打小衣。骑猪不能带任何兵器,张三与李四虽然心有不悦,但夏侯子兰早有准备。
王僧虔一身锦绣华衫,孟婆江南大户人家的风范自然光彩夺目。
夏侯子兰还是那一身陈旧的服饰,不同的是脸色喜庆更多。
陈静穿扮依然如旧。
毕竟,无论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也好,还是纯依香儿女侠也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陈静这一身飘逸的白影确实比幽嫣谷墨家那一身玄色行头越见好看。倘若着了一身玄色行头,刘一虎必定也会冷眼相看。
以不变应万变,有时候也是一种万全之策。
天色微微明亮的时候,王僧虔一马当先领着老王镖局一干众人策马奔去了神机营。
吁吁、吁吁,……
王僧虔勒马止步,没多久的功夫,一干人等便立于神机营前。
神机营前笔直的一条驿道上早就人山人海,无数乡民与商贩笑容满面游走其间,驿道两边的神机营军士刀枪剑戟林立,威风凛凛。
神机营正中地势偏低,四周偏高。在神机营正中方圆十丈的地方已经围满了宫中太监与禁军。
正中九条三尺宽的环道已然分明,环道外东南西北都是看台。看台前方是为达官显贵准备的案台桌椅,还有一应点心果盘茶水。
九条环道正中垒筑起来的一方九尺高的泥台是刘一龙的观赛台。
张三与李四要骑猪,自从踏入了神机营那一刻起,就和王僧虔远了距离,毕竟张三与李四还需准备一番,更要应付赛前各种检查。
早有神机营军士与王僧虔一行人领路开道,径直带去了南面看台上的一方三尺宽的案台前。
王僧虔锦绣华衫一拂,旋即坐于案台前,夏侯子兰在左持剑而立,陈静在右持剑而坐。
四方看台上也缓缓步入了衣着华丽的达官显贵。
在四方看台之外一丈远处,神机营军士目光如炬守住达官显贵与乡民之间的距离。
正当王僧虔一个人欣喜之际,在其左边的一张三尺宽的案台前刘一虎也缓缓坐下。
“少主,真是好兴致!想必各方也都准备妥当,见机而行事!”
“亲王二殿下,言之有理。咱们得见招拆招,可不能让建康城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
刘一虎对王僧虔相视一笑,径直又隔空往远处一指,对面不但有亲王殿下刘一腾以及两个“鬼军”汉子;斜左对面更有公主刘一跃以及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斜右对面就是陈显贵大将军麾下的一干旧将。
案台前的看客非富即贵,乡民只得伸长了脖子往内探望,就似被扔到了圈舍外的一只只乌骨鸡、一只只翠花鸭、一只只大白鹅。
“骑猪赛,好嗨哟!不过,听老爹说,人骑猪,裤裆里会长痱子,这一些人骑猪,不知道怕不怕?”
“哎呀,咱们这一些人呐,天天与阿猫、阿狗打交道,那里与这一些吃饱了没事干的人一样?”
“让他们骑一骑猪也好,不然,这一些达官显贵只认识猪肉,没见过猪跑,还真会让人笑话!”
“哎,咱们也都当是猴子骑猪咯,路边的戏法都不是这么表演的吗?只是,路边红屁股的猴子骑猪,如今这是红脖子的人!”
“嘘,嘘嘘,嘘嘘嘘。小声一点,小声一点,倘若被达官显贵们听着了,小心走不出神机营。”
“官字两个口,咱们当他们是猴子骑猪就得了,至于他们当猪是龙也好,神兽也罢,看看即好!”
“有理,说的极其有理,多读了几天书,果然见识超群,佩服,佩服啦!”
“……”
刘一虎闻言突然眼皮一跳,只当没听见乡民之语。
王僧虔自然没把乡民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陈静一时想笑,但是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第252章 刘一龙诏令开赛
日头缓正高,人声渐沸浓。
刘一龙只身一人并未带台城宫中一妃一嫔,在两行宫女、太监以及御史大夫谭中天为首的大小差役前拥后护下缓缓步入了神机营。
刘一龙貌虽不及汉高祖刘邦那般高耸鼻梁、额头丰满,也不及汉昭烈帝刘备那般双手垂膝、阔面大耳,但是身为孟婆江南宋国之主,自当受君臣万民跪拜大礼。
“万岁,万岁,万万岁!……”
神机营中一应大小人等齐声跪拜,刘一龙自是龙颜大悦。
“平身,平身,都平身吧!”
神机营中一应大小人等恭听天听之后,旋即起身各归其位、各司其职,目光都齐齐盯紧赛道上九只如幼象气势般的大黑猪。
每一只大黑猪都有一对一尺长如短剑的锋利獠牙;两只耳朵招风就似蒲葵扇;半卷曲的一条尾巴就似一根捆仙索;四蹄张弛之间的阵势一蹄就是一个血红的大窟窿。
每一头大黑猪的眼神就似猛虎下山傲视群雄,脖子上直立猪鬃似无数根箭矢,参赛者一无鞍、二无缰,仅凭手中臂力捉紧猪鬃。
比赛规矩:谁从大黑猪上落地即算失败;大黑猪如果相争,谁动手亦算失败。比赛输赢全在人猪心灵相通、心神合一的天意。
参赛者一色短打小衣,不带寸铁上场,头戴纶巾的样子就似坊间屠夫,又似田间麦地里的农夫。
不过,对于张三与李四来说无伤大雅,但是对于萧顺之和王广之这样的人来说,却略显滑稽。
子时三刻已过去了多时,王僧虔口渴轻咽一口案台上的茶水,一股浓郁的五石散气息冲鼻而出。
王僧虔心中一惊,旋即对刘一虎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然后轻声问道:“亲王二殿下,这里案前茶水里有五石散,似此可有大碍?”
刘一虎旋即把盏一饮茶水,自顾回味了三个眨眼的功夫,接着悠悠笑道:“少主,你不觉得此时此刻的五石散很正、很有味道吗?”
“白莲社弟子不饮五石散,可是人尽皆知的事。这是特别吩咐区分混入神机营的白莲社弟子!”
“倘若案台前藏有白莲社弟子,王俭小将军早有准备,必定将白莲社弟子送回老家去。”
“……“
正当王僧虔半信半疑之际,扭头这才发现身后已徘徊了不少神机营军士,一个个面容凶神恶煞的样子,胆小的人一见准会腿软。
突然,斜对面不远处的两个神机营军士极速闪入了一方案台前,正对一口喷出茶水的汉子先是抹布捂口捂鼻,接着又上前两个神机营军士架住那一个汉子就往乡民外的人群中如死尸一般拖了出去。
看这一个汉子先是一阵急促的怒目圆睁,接着极速挣扎弹腿,一时如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王僧虔心知肚明:这是用抹布捂口捂鼻的军士在后背脊椎骨捅了刀子,必定伤了重要穴位。
刘一虎又缓缓轻咽了一口五石散茶水,一边又极其得意的轻笑道:“少主,你看,你看,如今正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王僧虔心中一时释然,看来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也知道其中白莲社弟子早已经混了进来。
不过,陈静听到刘一虎此话,看到此景一时确实也笑不起来。毕竟,在“十山八寨”墨夷秋也用过此法,很显然此法不太可靠。
“少主,孟婆江南的白莲社弟子与官府合二为一者,你们谁见过他们还饮五石散兑酒吗?”
陈静一语倒也点醒了王僧虔,王僧虔脸色一青,胸口一紧,旋即放下茶水侧身轻问道:“亲王二殿下,你与御史大夫同朝为官,那你见过御史大夫饮五石散吗?”
刘一虎恍然大悟,旋即茶水重重一放,然后轻声道:“哎呀,要坏大事,要坏大事咯。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一茬事忘记了呢?”
“少主,你思虑得极是。虽然与御史大夫同朝为官,可是咱们确实两路人,道不同平时少有来往。”
“更何况,御史大夫皆以公事推脱少有同宴。这么多年来御史大夫也少有露面。如此想来,该死的杀千刀还真是蓄谋已久啊!”
“……”
此时此刻,王僧虔一时语塞,不知道说刘一虎什么好,毕竟王僧虔事先还特意派人告知了刘府。
如此以来,白莲社弟子必然有机可乘,必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事已至此,只得见招拆招。
刘一虎缓缓平复了一回心情,旋即又若无其事道:“少主勿忧,为了这一件大事,咱们刘府三,终于一同开口说了一次话。”
“一家人,总归有一个一家人的样子。回想起来,已经是很多年前一同拜师学艺的往事了。”
“哎,物是人非,故人已去。哀莫大于心死啊!如今,待过了这一关,得效先少主逍遥扇做派了!”
“……”
陈静在一旁听在耳里,记在心里,看来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在心底里还是有幽嫣谷墨家的,更是没法忘记陈旭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天大恩情。
只是,哀莫大于心死,究竟是为何事,眼前已经都不重要了。
陈静思索已定,待将来重振幽嫣谷墨家之名时,幽嫣谷墨家的大门依然与刘氏三兄妹敞开。
王僧虔缓缓心宽之际,从四方看台前又被神机营军士带走了数个汉子,就似老鹰捉住了小鸡。
刘一虎径直在一旁窃笑语,目光旋即盯紧刘一龙远去的身影,已然步入了最中间的那一方看台。
刘一龙案前端坐,与谭中天眉开眼笑之际,又招来贴身太监耳语了几句,贴身太监半弓了身子缓缓又立身在那一方看台最前端。
贴身太监旋即瞅了一眼四周,又遮眼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接着抑扬顿挫大呼道:“黄道吉时亲临孟婆江南,陛下向天、向臣民诏令:骑猪大赛开始,擂鼓助威!”
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骤起,如六月暴雨点直拍干旱的田地,声声入耳入心。
九条赛道起点处旌旗官令旗一挥,大黑猪极速从前狂奔出去。
人声鼎沸,猪声狂嚎。
嘭,嘭嘭,嘭嘭嘭,……
九只大黑猪还没跑出十步远,互相就开始用獠牙你戳我前腿一嘴、我戳你后腿一嘴。
嗷嗷、嗷嗷,……
一个参赛者被獠牙刺得青筋暴起,一不小心跌落地上,大黑猪顺势来回一蹬又极速一跳,四蹄穿肠破肚,旋即一脸狰狞气绝身亡。
看台上刘一龙面有喜色,旋即又厉声大喝道:“谁能活下来,朕重重有赏,朕重重的有赏!”
王僧虔心中一惊,刘一龙这不是在骑猪比赛,是心态扭曲,是看身边的人如何众目睽睽之下惨死。
陈静对于这一场骑猪赛本就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冷静而又警觉的瞅见神机营中躁动的人群。
毕竟,陈静记得客缘斋半老徐娘交代的话:要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要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
陈静缓缓闭上了眼睛,感觉周围的人有一股躁动的气息,不上也不下,就好似卡在脖子上的字眼。
陈静继续侧耳倾听,周围的人那一股躁动的气息好似张牙舞爪的一双又一双罪恶之手。
人间?又或者是地狱?
陈静一时警觉,莫非这就是佛经中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有道是人间即是地狱,地狱即是人间。如此,远远瞅去刘一龙的样子与地狱里的小鬼全然一样。
嗷嗷、嗷嗷,……
又一个参赛者失手落地,被几只大黑猪群起而攻之,一时昙花映雪,落地一绺又一绺海棠花枝。
刘一龙径直在那一方看台前拍手叫好,一边又幸灾乐祸的指指点点,谭中天是唯唯诺诺的温顺。
看台上的达官显贵有喝彩的,有惊叫的,有不服气的,有加油打气的,但是王僧虔几番欲言又止,确实为张三和李四说不出口。
刘一虎一边警觉的饮着茶盏,一边又环视了四周人群,虽然说也是来看骑猪大赛,正如那一方看台上的谭中天一样别有所求。
吼吼、吼吼,……
又是两只大黑猪一尺长的獠牙猛烈搏斗,獠牙如剑左冲右击、右冲左击,一不小心又戳进了一个参赛者的小腿骨内。
其中一只大黑猪的獠牙一时卡在了小腿骨内,参赛者哀嚎惨叫不止之际,斜身极速被甩下了大黑猪背,接着又是几阵四蹄猛蹄猛踩雾血飞扬,一路血迹斑斑,最后只剩参赛者血肉模糊的一条大腿。
刘一龙一时叹为观止!
刘一龙突然仰头大笑,一边又眉飞色舞的环视了四周惊悚的各色人群,一边又对谭中天笑道:“御史大夫,你做得很好,朕心甚慰。骑猪大赛,朕觉得很有意思,朕决定每月一次,不,半月赛一次!”
谭中天半弓了身子,又毕恭毕敬跪拜道:“微臣多谢陛下抬爱。陛下倘若有兴致,半月一次太过于久远,不如就三日赛一次!”
“如此甚好,爱卿,朕准了!”
第253章 刘一龙金口玉言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谭中天缓缓起身,毕恭毕敬立于刘一龙身旁,左右数十个御史台大小差役之外又是“十二飞鹰”。
突然,从赛道上又骤起一阵猛烈如山崩的急促哀嚎声,一个参赛者失手滚下了大黑猪猪背,一双手却还用力揪住猪鬃舍不得放下。
如果不放手还有一线活命的机会;只要放手,大黑猪四蹄狂冲践踏之下全无活命的希望。
这一个参赛者就似大黑猪身上一条被抛弃的绳子,前后左右摔打蹦跳又似风中摇曳的一叶柳絮、还似水中无力漂泊的一粒浮萍。
“哎呀,我的牙、我的脸、我的肘子、我的膝盖头,疼死我咯,……”
这一个参赛者鼻青脸肿急促呼声过处,四方看台上的达官显贵有掩面同情的;有竖指鄙视的;有事不关己的;更有拍手叫好的!
四方看台之外,惊悚的乡民心慈至极再一次压抑不住心中的正义感,旋即又低沉了声音议论开来。
“人在做,天在看。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啊!”
“哎,原本以为是来看路边红屁股的猴子耍戏法,如今却是来看人送死!真是晦气,晦气呐,早知道就不来咯,丢人丢到家咯!”
“谁说不是啊,已经让这么多小孩子看见了,那还得了!将来人人都好骑猪,礼仪何在?有辱斯文,更坏了孟婆江南大国之风!”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趁现在通行顺畅还是早点走吧。要是走晚了,就怕走不出神机营咯。”
“哎,言之有理。回家,回家,赶快回家吧。这是什么骑猪大赛?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辱国辱民,御史大夫谭中天必不得好死!”
“对,御史大夫必定不能善终,怂恿陛下三天一次骑猪赛,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误国殃民!”
“……”
一绺又一绺乡民缓缓摇头叹气之际径直离去,神机营中巡视的无数军士也并未强行阻挡。
刘一虎心中升起了一绺希望,正所谓:公道自在人心。
自从刘一虎巡视了一次孟婆江南州郡之后,突然感觉最底层乡民的一言一语才是大道至简。
民心所向,无非众望所归。
民心尽散,必是神魔乱舞。
刘一虎心中突然骤起一丝愧疚之感,就似大漠中的一绺流沙,只要缓缓一开始流动之后必定流动越来越大一片,且永无休止。
刘一虎眼中一闪泪光,突然回想在幽嫣谷墨家学成之后,陈旭嫦反复交代要尽心竭力辅佐刘一龙。
以现在刘一虎看来,非但没能尽心竭力辅佐刘一龙,却还眼睁睁看着刘一龙渐行渐远。
虽然不能说刘一龙似古书记载中的酒池肉林那般荒诞,但是与夏桀商纣所为确实旗鼓相当。
刘一虎突然明白:为何陈旭嫦要收孟婆江北慕容太白为徒,又为何要收刘氏三兄妹为徒,那都是因为孟婆江南北都是一家人。
如今,孟婆江南北一家人隔了一条孟婆江,就连孟婆江南刘氏三兄妹心中也隔了一条孟婆江。
正因为心中的这一条孟婆江让刘氏三兄妹疏远,同父同母的兄妹都疏远了,又何况是刘一龙。
回想这一些年来,刘一虎除了与达官显贵纵情于五石散兑酒飘飘欲仙的高雅之外,确实与孟婆江南万民未有一寸之功而居高位。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刘一虎心中极其愧疚,还好已经巡视了一回孟婆江南的州郡,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刘一虎思索已定:以后得寻一个上好机会,哪怕是死柬刘一龙。
有道是: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五石散可以休矣!眼下似刘一虎这般文武双全的亲王二殿下,为民请命必定能一呼百应。
正当刘一虎一个人沉思之间,王僧虔目光如炬独自盯住赛场上的张三与李四,毕竟上场的九个参赛者已去其三,被大黑猪拖拽的那一个参赛者已然生死两茫茫。
果不其然,王广之与萧顺之坐下的两头大黑猪扭头一阵狂躁,那一个被拖拽的参赛者好似碍了一对猪眼,旋即从左右如山崩落石猛烈一撞,被拖拽的参赛者坐下大黑猪急步一停,旋即调头一阵猛跳。
噗嗤、噗嗤,……
参赛者落地身子极速一弓,几头大黑猪上前四蹄一阵狂踩、獠牙一阵乱戳,昙花一现三尺高,落地之后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刘一龙见状再一次拍掌叫好,旋即又仰头大笑道:“朕心甚慰,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御史大夫谭爱卿,朕乐在其中,乐在其中啊!圣人有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如此与臣民同天同乐,皆是歌舞升平之兆、海内归心之天赐祥瑞啊!”
谭中天一时半弓了身子,旋即又低沉了声音说道:“微臣多谢陛下抬爱,似如此完美世界确属千古之功,陛下之名定当能流芳百世!”
“微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孟婆江南与民同乐,正是天下大同富庶之兆,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必当感念陛下天恩,今年秋后的税赋临时再加一倍也不再是难事!”
“……”
刘一龙旋即一脸阴沉如黑云,替身太监抬头一脸尴尬,正所谓:伴君如伴虎。眼下不知道谭中天那一句又戳中了刘一龙的痛处。
贴身太监又为谭中天捏了一把冷汗,毕竟似谭中天这般顺从刘一龙的圣意揣测起来,如果赋税再加一倍必定更多人会“吃土”。
谭中天不惊不愕,佯装极其无辜的样子,缓缓跪拜说道:“陛下之言堪称天籁,微臣斗胆敢请陛下金口玉言,一倍不够那就加两倍!”
刘一龙面色稍微缓了一缓,旋即又低头说道:“朕敞开心扉与臣民同乐乐,臣民又如何不能敞开心扉对朕呢?礼尚往来将心比心,可不能有刁民半分心思,一倍少了,太少了,太少了啊,不如加十倍!”
“朕,宫中的一应茶水汤羹都加了十倍五石散,万民自然得加十倍赋税。正是:天子与臣民同法。”
“坊间都说: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确实好酒,确实好酒!”
“朕即刻再下一道诏令:今年秋后赋税加十倍,倘若交不起赋税的乡民,似朕喝十倍五石散,醉后万般皆有、梦中能送黄金楼!”
“既然万般皆有,又有黄金楼,拔一块金砖抵一家人十倍十年的赋税都还使不完。咱们孟婆江南,可是遍地有黄金,遍地是黄金啊!”
“……”
谭中天唯唯诺诺点头,贴身太监低头不语。刘一虎入耳心中又骤起一次永不休止的绝望。
刘一虎心中一阵撕裂,真是:想欲圆而行欲方。希望有多大,希望破灭之后的绝望就有多冰凉。
刘一虎也越来越不认得刘一龙了,这还是曾经那一个义气风发的刘一龙吗?还是十年前的那一个刘一龙吗?很显然,在刘一虎心中的那一个刘一龙已经不复存在了。
刘一虎一边轻摆了茶盏,一边又与远处的刘一腾、刘一跃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接着又把目光移到了神机营军主萧顺之身上。
军主萧顺之一色短打小衣,虎背熊腰却也风度翩翩,与队主王广之就似一对同胞兄弟。
不过,只要用心细看还是能找出一些细微的区别:萧顺之的胡须鬓发柔软一些、王广之的胡须鬓发卷曲一些;萧顺之的眉毛似新月、王广之的眉毛似小山;……
就在这一个时候,萧顺之一猪当先闪在了最前头,紧随其后的是王广之,再之后张三与李四,最后还跟着一个眉大眼萌的汉子。
神机营中的大小军士瞅见萧顺之与王广之一起捉紧猪鬃闪在最前面,一时齐声高呼道:“军主,队主;军主,队主;军主,队主;……”
“军主,威武;军主,威武;军主,威武;……”
“……”
王僧虔见张三与李四紧随其后,只要没有伤着一根头发丝,而且还活着就是万幸。
王僧虔一直相信张三与李四,毕竟张三与李四年幼之时来老王镖局之前,已知孟婆江南乡民之苦,更懂得猪狗眉眼之间的心声。
刘一龙一时激动不已,还有五个参赛者骑着大黑猪,旋即正身一拂、龙袍一扬,接着目空一切仰头大笑道:“朕既为天子,如今替天诏令如是:凡夺得桂冠者,朕准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君无戏言!”
谭中天突然脸色闪过了一丝灰暗,旋即又不得不附和道:“陛下英明,陛下圣明,陛下万岁!”
萧顺之本为神机营军主,神机营只是防御孟婆江北外敌的驻军之处,除了神机营步军之外,更有水军、大将军府,更有刘一腾的‘鬼军’,以及台城宫中的禁军。
确实,萧顺之很稀罕这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萧顺之旋即轻拍猪鬃,温温如泉道:“猪兄,冲吧,从今往后的荣华富贵就靠你咯!”
第254章 萧顺之乐极生悲
汩汩、汩汩,……
萧顺之坐下大黑猪好似已经心神相通,接着四蹄如踏燕疾飞,甩开步子不再理会其它大黑猪。
萧顺之一猪当先已然冲在了最前面,接着是王广之,再之后是张三与李四,最后那一个眉大眼萌的汉子居然猪前失蹄,大黑猪旋即一个极速翻滚之间已然五体着地。
眉大眼萌的那一个汉子,就这样极其简单的出局了。
一失蹄,终成千古离恨。
神机营中的大小军士又骤起一股更为猛烈的呼喊声,就似一击孟婆江波高卷万丈从天拍打而来。
“军主,威武;军主,威武;军主;威武;……”
果不其然,萧顺之第一个冲到了终点,接着是王广之,之后张三与李四几乎一同跑过了终点。
刘一龙在那一方看台上喜形于色,坊间都道:一口唾沫一个坑。更何况身为宋国一国之主,自然君无戏言。
萧顺之极速斜身跃下大黑猪,又极速摸了一回大黑猪的额头,旋即又轻声说道:“猪兄啊猪兄,真是有劳你了。从今往后,一定给你好吃好喝伺候着。萧某言而有信,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贴身太监见骑猪大赛已经有了结果,旋即正了正身子,扯开嗓子抑扬顿挫道:“赛事已然明了,陛下亲赐御酒一杯聊表恭贺寸心!”
萧顺之领头往前,台城宫中的太监、宫女接着顺台而下,一排古色古香的担子上,每一个金爵旁边都有一壶上好的宫中美酒。
贴身太监缓缓而下,一边又缓缓把壶,“刷刷”满上四爵,接着又一脸喜色道:“恭喜诸位,贺喜诸位了,这可都是陛下常喝的好酒!”
贴身太监眉目如画,一边又对萧顺之悠悠道:“军主,慢慢喝了这一爵好酒,陛下已经准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想好了要何封赏?”
萧顺之眉头一皱,又瞅了一眼身后的三,一边又缓缓说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陛下赏什么,那就坦然接受什么?天底下当臣子的,又如何能左右君王之志呢?”
贴身太监眉头一舒,旋即又隔空仰视了一回刘一龙与谭中天,接着又温文尔雅道:“军主,真不愧是国之重臣,江山社稷之福。”
“军主,既然夺得骑猪赛桂冠,自然当痛饮三爵,让神机营中的一应看客羡慕不已,意下如何?”
“军主,喝完了一爵,老奴再为军主满上。老奴幸得有如此机缘,与军主把盏,福气,福气啦!”
“……”
萧顺之既得君命,旋即隔空对刘一龙一阵跪拜,高呼“万岁”之后缓缓起身,然后仰头一爵而尽!
萧顺之惊呼道:“好酒,好酒,果然是宫中的上等好酒。还真是原来的味道,十几年不曾变过!”
王广之旋即也没有落下气势,接着双手一捧金爵一饮而尽。
张三与李四面面相觑之后,又不得不接过金爵一饮而尽。
毕竟,刘一龙亲赐的宫中美酒那就是天大的恩情,倘若不喝必定有违君命,最后那是要死人的。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若不死,那就是忤逆要诛灭九族。
贴身太监“刷刷”又满上了一爵美酒,萧顺之二话不说一饮而尽;贴身太监再一次“刷刷”满上了第三爵美酒,萧顺之还是一饮而尽。
萧顺之金爵缓缓放回了担子,长舒了一口浓郁的酒香气息,虽然其中并没有一点丁五石散的味道,但是心中一时格外满意。
毕竟皇恩浩荡,那一些看客不都眼睁睁的看着御酒忍不住吞咽了至少三回唾沫星子了吗?
得而示之他人之不能,这就是一目了然的与众不同,萧顺之本就为神机营军主自然更欣喜若狂。
贴身太监旋即半弓了身子,接着又迎上萧顺之轻笑道:“军主,三爵好酒下肚,不知还有什么想说的呢?陛下可等着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一想,是不是美滋滋的?”
萧顺之虽然穿着短打小衣,不但人美,心也美,旋即又温文尔雅道:“公公,实不相瞒。萧某倒想起了年少时的一件趣事,与今日这番美滋滋比起来却如在伯仲之间。”
贴身太监缓缓碎步,一步一回头、两步两回头轻问道:“军主有何趣事,不妨说出来让老奴也美滋滋一回。陛下方才所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老奴这一回洗耳恭听!”
萧顺之也不得不从了贴身太监缓缓碎步,毕竟宫中规矩不能乱,不能走在贴身太监跟前。
萧顺之眉飞色舞,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而后缓缓道来:“公公,实不相瞒呐。萧某之妻张尚柔原本是张家大户长女,年少时路过张家院外,恰逢一枝红梅出墙,折梅轻嗅之际那一种欲仙飘逸之感胜过了眼下五石散数倍。”
“想必也是月老有意,嗅梅之态被张尚柔掩面撞见,四目相对惊叹之余,是你有情来我有意。”
“这不,萧某人开口一句:老妹儿,娶你可好?张尚柔居然就这样点头答应了萧某人。如今想来,还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啊!”
“公公,你说这一件事美滋滋不美滋滋?萧某人也常念及此事,有时候做梦都要从梦中笑醒。”
“……”
贴身太监一时收住了笑意,径直闭口不语。
毕竟,身为刘一龙身边的一个贴身太监,居然被人笑谈男情妾意之事,就等于左脸重重着了一耳光,右脸也重重的着了一耳光。
这不是美滋滋,是一场噩梦!
萧顺之一时发现言语有失,旋即又改口说道:“嗨,其实要再比起来,还是公公亲斟的美酒更为美滋滋,世间仅有的一次美滋滋!”
贴身太监缓缓止住了步子,一边又轻声问道:“军主,是吗?有道是:无毒不丈夫。如此无关紧要,况且军主之妻与老奴又有何干?”
萧顺之一时感觉热脸贴上了冷屁股,但是确实方才言语有失在先,也只得一个人默默承受。
贴身太监突然又扭头瞅了一眼萧顺之身后的王广之,以及张三和李四,一边又若有所思道:“诸位,无毒不丈夫,你们怎么看?”
萧顺之以为贴身太监是在想方设法的挖苦人,毕竟方才说了和张尚柔的趣事算是得罪了太监。
毕竟,身为一个男人,倘若万不得已,又有谁愿意去做太监呢?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样子,没有一个人男人会去拒绝!
萧顺之一个人沉思之间,只顾辩解道:“公公,萧某人我不毒,我不毒!萧某人我不毒啊!萧某人也常读圣人书:礼之用、和为贵。”
“公公,待萧某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一定也让公公美滋滋一回,公公想怎么美滋滋都成!”
“……”
贴身太监旋即袖子重重一拂,接着黑起面孔如暴雨前的乌云,万钧之重的一个字道:“哼!”
萧顺之自知君子一言,如今已然覆水难收,又不得不低头一声叹气,反复说道:“哎,无毒不丈夫,无毒不丈夫,无毒不丈夫,……”
突然,萧顺之急忙捂住脖子,急切追问贴身太监道:“公公,你居然敢忤逆陛下,酒中有毒?‘无毒不丈夫’之毒?你我近日无冤,往日也无仇,如此这般又是为何?”
萧顺之警觉的极速扭头,接着就看见王广之的脸色开始发青,张三与李四的眼神光芒开始呆滞。
萧顺之胸中突然一股猛烈的撕裂,接着一口热血如孟婆江波拍岸一击,张口落地一树海棠花枝。
噗嗤、噗嗤,……
王广之一阵雾血极速跪地,张三与李四嘴角溢血,一时耷拉了脑袋、半弓了身子也缓缓跪地。
咳咳、咳咳,……
萧顺之鼻息好似被人堵住了一般,旋即又张口猛烈呼吸之间,又一口咸湿的气息涌上心头。
扑通,萧顺之也跪地了。
萧顺之缓缓抬头,一边急切往刘一龙疾呼道:“陛下,陛下,微臣何错之有?微臣何错之有啊?”
贴身太监一时又正了正身子,旋即不给萧顺之一副好脸色,接着缓缓就道:“军主,陛下口谕:这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萧顺之一时气急败坏,一边又嘶哑了声音追问道:“陛下,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是陛下,如今不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还是陛下!”
“陛下,虽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一国之主众目睽睽之下当言而有信,这才是大治之世;君无戏言,终将会万民拥戴!”
“……”
刘一龙一时极其恼怒,旋即龙袍一拂,厉声大骂道:“萧顺之,你放肆!如今,臣不臣的样子成何体统?今日之事,是朕故意所为!”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倘若人人都能得到,朕又将何去何从?朕又当情何以堪?今日之事,是让尔等心怀叵测之人长一回记性!”
“诸位爱卿、乡民可都别忘了,孟婆江南宋国是刘家人的天下,汉高祖的嫡传皇统不容动摇!”
第255章 神机营兄弟反目
“萧顺之,虽然你也是汉高祖丞相萧何之后,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决不容许出现在孟婆江南宋国。”
“……”
萧顺之一时敢怒不敢言。
刘一龙一通大怒之后就似被贼人偷走了深藏已久的小心肝,接着又不得不缓缓平复了胸中翻江倒海似的心情,一时又盯紧了四方看台上张口无言的一众达官显贵。
毕竟,这一些年来,除了御史台御史大夫谭中天之外,刘一龙越看这一些达官显贵越不顺眼。
达官,达则并没有为民请命兼济天下;显贵,显则并没有为民谋福同享荣华。达官显贵大多成了浪得虚名之徒、虚有其表之辈。
刘一龙这一些年来更觉得:总有刁民想害朕。幸好有御史台在,这一些年来刁民确实越来越少了。
如今,在朝堂上已经听不见刁民的声音,已经也看不到刁民诉苦的折子,那这一些刁民必定安居乐业去了。眼下,最让刘一龙担心的一件事是:总怕达官显贵想害朕。
达官显贵身居建康城中,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最难防。闻风丧胆的“鬼军”可是亲王殿下刘一腾手中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刘一龙,心里确实火大。
刘一腾见骑猪赛中四人确实中了刘一龙“无毒不丈夫”之毒,旋即招来一个“鬼军”,与上前的“鬼军”耳语几句,吩咐待刘一龙怒火渐消之后,再上前与四人服用五胡散。
突然,从东边看台上骤起了一阵猛烈的惊声惨叫,一个“鬼军”模样的汉子见人见砍,之后从看台南边、西边、北边接着又骤起了一阵又一阵更为猛烈的惊声惨叫。
又是一群“鬼军”模样的汉子!
啊,啊啊,啊啊啊,……
“鬼军”腰刀前后左右挥舞,神机营看客哀嚎震天。如果说骑猪参赛者是来送死也就罢了,连来看骑猪赛都是送死,确实匪夷所思!
四方看台上的达官显贵一时慌乱了心神,旋即焦躁之间扯开嗓子一通大呼道:“哎呀喂,不好了啊,不好了啊,不好了啊,大事不好了啊,‘鬼军’犯上作乱了!……”
“奶娘的胸!快跑啊,跑晚了死无葬身之地啊,跑啊,跑啊,……”
“杀,杀,杀光了‘鬼军’;杀,杀,杀得‘鬼军’一个不留。……”
“……”
刘一腾闪过一掠狰狞与刘一虎隔空相望俱是面面相觑,心中就如平地里突起了大窟窿似的一惊。
要说“鬼军”会犯上作乱,这怎么可能?“鬼军”要是犯上作乱,那还真成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刘一腾自然不会相信“鬼军”会犯上作乱;刘一虎也一直不会相信“鬼军”会犯上作乱;王僧虔更不会相信“鬼军”会犯上作乱!
刘一龙姓刘,刘一腾也姓刘,自古帝王家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刘一腾“鬼军”作乱不但捞不着半分好处,反倒还会身败名裂。
于国于家而言,倘若“鬼军”犯上作乱,那才是傻子干傻事。
刘一虎缓缓立起了身子,瞅了一眼还在四方看台上见人就砍的“鬼军”,眼皮急跳如孟婆江波。
神机营中大小军士极速围上前去,刀剑短兵相接骤起一阵哀嚎。眼前这一些“鬼军”模样的汉子,还真的能以一敌十、以一敌百。
刘一腾,百口莫辩!
刘一虎,欲言又止!
刘一跃,左右为难!
王僧虔一时干瞪眼,倘若“鬼军”真的犯上作乱,只怕神机营里又少不了一场旷古的厮杀。
毕竟,王僧虔知道:“鬼军”腰刀一出手,必定是一场血雨腥风!
陈静极其迷糊,一干人等好端端的来神机营见机行事斩杀御史大夫谭中天,这倒好,全乱套了!
“少主,这都是你们商议好的对策吗?似此,还怎么斩杀左护法?”
王僧虔一脸茫然,心中一阵剧痛,接着缓缓说道:“谷主,只怕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哎,如今只有见机行事,走一步看一步咯!”
陈静无语至极,喝五石散兑酒的一众男人,确实办事不牢靠!
不但五石散兑酒是祸害,就连茶中、汤食中放五石散都是祸害。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只得更为警觉的环视四周不止的杀戮。
刘一龙瞅见那一群“鬼军”模样的汉子已经斩杀了不少神机营中的大小军士,一时怒火中烧。
刘一龙旋即隔空指住刘一腾鼻子,接着厉声大喝道:“刘一腾,胆敢纵容属下‘鬼军’,在众目睽睽之下犯上作乱,你是何居心?”
“难道,你觉得朕的皇位也该风水轮流去你家了吗?城头变幻大王旗,莫非你也想学什么‘拓拔大王’,朕如今看来,你确实有这个胆子,还确实就是这样做的!”
“朕‘无毒不丈夫’之毒几乎天下无敌!朕之奇毒,天下谁能与之争锋?如今,你生出‘五胡散’相克,这不就是明面上忤逆朕吗?”
“刘一腾,事到如今,你又该做何解释?这一年来,朕知道的,朕不知道的,通通都要与朕说一个明白!倘若说得明白,朕赦你无罪;倘若说不明白,你无情朕无义,必定二罪俱罚、绝不轻饶!”
“……”
刘一虎与刘一跃尴尬至极,一时又无从插话,即使一字半句。
毕竟,事实在眼前,“鬼军”又在刘一腾之手,五胡散确实能以毒攻毒解“无毒不丈夫”之奇毒。
四方看台上的达官显贵能躲则躲、能逃则逃,神机营中无数军士挥舞腰刀奔涌上前乱战。
四方看台之外还没逃走的大多数乡民,一时如蜂蛹往神机营外极速奔去。稀奇虽然好看,但是脖子上明天还要吃饭的脑袋更为重要。
刘一腾一时无言,毕竟带出来的“鬼军”确实已经安排去了神机营远近的人群中,这一些动刀子的“鬼军”莫非被谭中天收买了?
可是,看这一些动刀子的“鬼军”,腰刀出手的招式确有**分的相似,如此又该做何解?
刘一腾一时确实手足无措!
就在这一个时候,刘一跃缓缓起身对刘一龙悠悠说道:“陛下,亲王殿下一心为国,‘鬼军’怎么可能犯上作乱?不要中了歹人奸计!”
刘一龙白了一眼刘一跃,旋即龙袍一拂,厉声大喝道:“公主,你一个妇道人家,朝堂之事切莫言语过甚!莫非要如吕后乱政?”
刘一跃闻言吓了一跳,吕后之名谁能担当?至少,刘一跃如今依然还是觉得担不起这一个名声!
虽然,十年前一个人潜入百合楼去救慕容一家人,救人不成反倒气海穴中了一刀,确实心灰意冷。
如今,刘一龙与刘一腾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骨子里都流着汉高祖血脉的刘家一家人,又如何能祸起萧墙兄弟相争呢?
刘一跃旋即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接着又道:“陛下勿需小心谨慎,莫寒了刘家一家人心。一跃这就去捉一个‘鬼军’审问便知真假!”
正当刘一跃斜身凌空一跃闪入神机营军士乱战的人群中时,突然乱战中又骤起了一个声音道:“亲王殿下,亲王殿下,与其被擒受死不如奋力一搏!事成天下独有!”
“亲王殿下,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亲王殿下,时不我待!”
“……”
刘一跃心中一惊,刘一虎心中也是一惊,刘一腾一时拔凉透底。
王僧虔左右张望之间也没看见乱战中的人群究竟是出自于谁人之口,但是扭头之际已经看见刘一龙一脸狰狞似猛虎下山觅食状。
刘一龙闻言即刻龙颜大怒,龙袍凌空一拂,厉声大喝道:“神机营众军士听令:杀光了‘鬼军’,一个不留。御史台‘十二飞鹰’听令:拿下刘一腾,谁敢阻挡,格杀勿论!”
刘一龙火急了,刘一跃也万急了,刘一虎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刘一腾缓缓沉思如一截枯木桩子,虽然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也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紧握金丝金鞘长剑旋即振臂一呼道:“陛下,陛下,微臣绝无二心,只怕这是歹人之计呐!”
“陛下,三思;陛下,三思!”
“……”
刘一龙没有理会刘一腾,径直盯住神机营中军士围上了那一群“鬼军”模样的汉子,又见萧道成为首的御史台“十二飞鹰”逼近刘一腾!
此时此刻,刘一跃已然无心再去乱战中的神机营军士中捉人,径直一闪身影立于刘一腾跟前。
“大哥、师兄、刘一腾,这究竟都是怎么一回事啊?‘鬼军’一直在你手里,从来都没出过差错,这一次为何?究竟为何?又是为何啊?”
刘一跃如今对于刘府一家人的事自然上心,径直苦口婆心追问,换来的只是刘一腾沉默不语。
刘一跃旋即张开双臂如鹰,护在刘一腾身前,一边又对极速近身的“十二飞鹰”惊声大呼道:“谁要是敢动亲王殿下一根毫毛,那就先从本宫尸体上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