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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大毛     错负轮回剑txt下载     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1章 如海禅师刘一腾

    旋即,骤现电光火石之音、天崩地裂之影,老头身边左右三尺处极速皲裂出一块又一块横飞不止的气旋如烟沙走石,往黑鹰会十二个高手重重直击而去。

    哐当、哐当,……

    噗嗤、噗嗤,……

    黑鹰会十二个高手腰刀落地,各自一绺昙花闪过,跌跌撞撞退去了或三步、或五步、或七步,……

    黑鹰会十二个高手瞠目结舌之际,一时撕裂了心肺,正如坊间所言: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咳咳、咳咳,……

    黑鹰会十二个高手一时目光如炬盯紧了这一个老头,看来连这一个老头也都打不过,又如何去取刘一腾的人头向萧道成复命?

    老头双掌旋即合十,不再使掌法去伤黑鹰会高手的性命,旋即缓缓念叨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诸位施主还是回去吧。回去告诉陛下,就说刘一腾从今往后就是一个和尚!一个不问世事的和尚!”

    刘一腾惊乍之余一时又不得不陷入了沉思,几次三番之间张口欲言,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一边紧握了越女剑,透过面纱斗笠盯住老头从上往下打量了一次,然后又从下往上打量了一次。

    毕竟,眼前这一个老头使的“排山倒海”掌法何其熟悉,言语之中的这一个又一个字眼何其难忘。

    “老伯大师,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白莲社原副社长释远、‘拓拔大王’拓拔子推又是你什么人?”

    老头慈祥一笑,扭头对陈静缓缓说道:“施主姑娘,贫僧以前在魏国听说过释远的名字,也听说过拓拔子推的名字。只是,这又与贫僧有何干系呢?一念是善,放下即为新生;放不下即坠入心魔。”

    陈静听老头如此说来,一时又缓缓放松了神情。

    毕竟,江湖中很多年前就没有了释远确切的消息,眼下这一个老头确实也和释远联想不起来。

    陈静目光游离,一时也盯紧黑鹰会十二个高手,隔空又道:“尔等回去告诉萧道成,众目睽睽之下君无戏言,倘若有负刘家人,不怕成为下一个刘一龙吗?”

    黑鹰会十二个高手一时面面相觑,毕竟技不如人,唯今之计只得硬着头皮回京与萧道成复命。

    黑鹰会十二个高手跌跌撞撞之间捉回了各自腰刀,从倒海寺四壁左右一闪黑鹰,旋即没了人影,之后又是一绺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老头一边缓缓上前,一边安抚刘一腾道:“一腾施主,这一切都是缘分天注定,善哉善哉!”

    老头一脸平静,旋即又双掌合十,在“禅”字下缓缓盘膝而坐,悠悠道:“贫僧死不足惜,但愿能得一腾施主放下执念。”

    “一腾施主即为君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贫僧倘若不渡一腾施主,又当何人来渡一腾施主?”

    “……”

    老头说话之间,双掌前后极速一拂,接着胸前重重一掌,一绺昙花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老伯大师,老伯大师,……”

    陈静突然一惊,极速上前,眉宇之间骤起一绺忧伤。

    老头突然从上往下又打量了一回陈静,一边又悠悠的说道:“施主姑娘,开口一句老伯大师,闭口一句老伯大师,倘若以世俗之外的事说来,贫僧可是你的姥爷啊!”

    “不过,也好,也好啊。老伯二字与姥爷二字,几乎辈分相同,也没有乱了世俗纲常。贫僧终了之日还能一家人相亲,善哉至极!”

    “……”

    陈静竟然无言以对,这一路行来,从来没听说过有姥爷,陈旭嫦原本独身一人,陈小英也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那里来的姥爷?

    陈静瞅见老头自伤甚重,半嗔半怒之间,一边急切的问道:“老伯大师,小女子那里来的姥爷啊?”

    “莫非,老伯大师知道小女子的生父生母?快与小女子说一说,小女子的生父生母究竟是何人?”

    “小女子的生父生母为何那么狠心,竟然抛下小女子弃于井水中。幸好有幽嫣谷墨家弟子搭救,不然小女子早就命丧井水中了。”

    “……”

    老头摇了一摇头,一边又悠悠的说道:“施主姑娘,生逢乱世。不知生父生母者如九牛一毛。只是,贫僧确实是你姥爷,全然无错!”

    “罢了,罢了,罢了。总有一天,施主姑娘你都会明白的!”

    “……”

    陈静一时极度无语,看老头一时极其伤重的样子,又不忍心再一次刨根问底去打搅老头。

    老头一时也并未再去理会陈静,而是扭头盯住刘一腾,右手一招,轻声说道:“一腾施主,你过来,你过来,贫僧与你有缘。”

    “缘来,缘去。贫僧死期已至。贫僧渡人又渡己。方才一腾施主所言,贫僧可是当真了。”

    “……”

    刘一腾一时缓缓平复了心情,一边极速步到老头跟前“扑通”跪下道:“大师,弟子刘一腾知道错了;大师,弟子刘一腾知道错了;弟子刘一腾都错了,弟子愿入佛门。”

    紧接着,刘一腾跪地磕头铮铮之音异响,一副泪流满面的样子,也是这么多年来的虔诚忏悔。

    老头还是一脸慈祥,一边悠悠又道:“一腾施主,既然你与贫僧有缘,贫僧今天这就收了你这一个弟子,为你剃发受戒。……”

    刘一腾缓缓正身,双掌合十跪于老头跟前,老头接着又左看了三次,之后右看了三次,一副极度满意的样子,一边又默默念叨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心宽如海,万法归一。贫僧这就赐你法名:如海。从今往后,孟婆江南倒海寺之名,就由你如海禅师宏扬佛法了。”

    “……”

    刘一腾一时不得不毕恭毕敬对老头鞠躬,缓缓又道:“弟子如海,谨遵师傅之命。”

    老头一时又心宽了许多,之后紧锁了眉目,一边又嘶哑了声音念了一段经文,一边又道:“弟子如海,贫僧倒海寺里也没几本经书,但一定要参透经书中的奥妙。”

    刘一腾再一次毕恭毕敬鞠躬一言道:“弟子如海,遵命!”

    老头一副极度满意的样子,一边说道:“弟子如海,为师时日无多,这就化繁为简与你剃发!”

    刘一腾又近身了一步,靠近老头半尺之地,老头旋即双掌如风由拳化掌、由掌化指,接着一边默默念叨经文,一边舞动双手二指。

    一绺白发飘零断尘缘,都道缘来缘去霜华影,从今往后青灯心中佛,好比海中有如灯塔明。

    老头以指替刀没多久的功夫就剃下了刘一腾一头霜华白发。

    正当老头剃完刘一腾最后一根霜华白发之际,突然就由指变掌合十于胸前,缓缓闭上了眼睛。

    陈静一时心惊,旋即右手轻轻一探老头鼻息,又极速把脉,不由惊呼道:“老伯大师,你这又是何苦呢?这,这,自断经脉!”

    “老伯大师,老伯大师,老伯大师,小女子还说等你收完了弟子,伤愈再来请教家事,只可惜,……”

    “……”

    正当陈静低头难过之际,从今之后,关于“姥爷”的家中旧事,又如风中的柳絮再也寻不着踪迹。

    刘一腾双掌合十,对陈静鞠躬缓缓又道:“施主,众生皆苦。师傅已然圆寂,还请施主自便。”

    “如海,恕不远送!”

    陈静一时确实无话可说,径直缓缓起身,对老头尊容三鞠躬,旋即斜持越女剑,接着飞身跃上了大白马,离开了倒海寺。

    驾、驾,……

    陈静心里一时空荡荡的,都说落叶归根,落叶四时飘零,又有几多落叶找着了泥下的根支呢?

    白影骤停,客缘斋至。

    “客官,客官,客官,你从那里来?一路风尘仆仆,里面请!”

    店小三极速拉过大白马,店小二极速迎陈静进了屋去。

    哗,

    已经过去了十年,客缘斋还是十年前的一应摆设与布局,真是十年如一日、一日似十年。

    陈静找了一个靠墙角的桌子坐了下去,越女剑斜放桌角,又缓缓取下了面纱斗笠,扭头之间这才发现客缘斋中三三五五的食客不少。

    “店家小二哥,一路行来,确实也饿了,来一些囫囵饱的食物。”

    “好呐,客官,你请稍等!”

    陈静自顾满上一盏凉白水,还是温温如泉的味道,再一次瞅了一眼客缘斋中食客,入耳恭听议论。

    “你们都听说了吗?萧道成夺了刘一龙的天下,萧道成在江南王家人的帮助下,杀死了多少刘家人。”

    “这叫说什么来着,当初刘家人不也杀光了司马家的人吗?冤冤相报,这就是死劫,也是死结!”

    “罢了,罢了,罢了。建康城离孟婆郡路程太过于久远,咱们还得说说眼下孟婆郡的事吧。”

    “说起咱们孟婆郡太守张锋就来气,如今孟婆郡中旦凡年过十四不成亲的年轻男女皆有罪,年轻男女也就罢了,可是堂中老父老母什么的,也都强行成亲不许鳏寡!”

    “有辱斯文,世风日下!”

第272章 客缘斋骤起风波

    “诸位,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妄议张太守?咱们张太守可希望孟婆郡成为孟婆江南的天下第一大郡。只要人丁兴旺起来,孟婆郡盖过建康城的风头,倘若再盖过长安与洛阳的风头,这不就是孟婆郡万民之福吗?”

    一绺洪亮的声音骤然过处,陈静先是一阵惊讶,又是为了“天下第一”之名,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人要争一回天下第一!

    陈静这才缓缓扭过头去,从客缘斋外面已经冲进来了一群紧握腰刀、一身皂色县衙官服的差役。

    同时,从左边三人、右边三人中间分出了一个皂衣大氅的差役头领:右手轻捉腰刀、左手拿捏了两颗青色鸡蛋大的珠子“咯吱”异响。

    陈静一看差役头领寿帽左侧斜插了一支一尺长的孔雀尾羽,虽然虎背熊腰略有一些臃肿,但是还是没有掩饰住曾经玉树临风的样子。

    看差役头领似曾相识的装饰与肤色有一些油腻,想必这一个人就是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了。

    时光已经过去了十年,自然岁月也不饶人,面容上有一些或大或小的改变,那都完全可以理解。

    “李捕头,今天还有雅兴来客缘斋逛一逛啊,来,喝一杯!”

    “是啊,李捕头,不要见外。如今客缘斋里的五石散兑酒,在下估摸着是孟婆江南最便宜的一家了!”

    “是啊,是啊,是的啊!客缘斋掌柜价钱公道,童叟无欺,亲民又爱民,真是我等的上好去处。”

    “……”

    果然不出陈静所料,这一个县衙差役头领确实就是李声速。

    只是,整整十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原本一心为民为官府的好官李声速,依然还是县衙差役头领,实在也让陈静生出了一阵叹息。

    哎,

    就在这一个时候,店小二担子缓缓放下了一碗小米豆汤羹,又放下了一盘绿油油的小青菜,又放下了一盘三个雪白雪白的大馒头。

    “客官,你慢用。倘若吃了还不够,再招呼一声,转眼就有了。”

    陈静微微一笑,径直目送店小二去了别的桌面清理残羹冷炙,一边又麻利的擦拭桌台。

    陈静看见这一个又一个雪白雪白的大馒头,又想起当初被陈小英救起后吃的第一顿饱饭。

    第一顿饱饭的味道,一辈子也都忘不了。无论这一些年来喝过了的多少琼浆玉液、吃过了多少山珍海味,也比不过最初的味道。

    陈静缓缓捉起了一个雪白雪白的大馒头,入唇切齿轻轻一咬,一股清幽的香气在鼻子上徘徊。

    这一股清幽的香气中略微带了一丝酸,酸中尽是回味无穷的甜,加上一绺热乎乎的气息,更暖了肚子中的每一天饥肠辘辘的馋虫。

    都已经过去了十年,客缘斋中的大馒头,还是十年前的味道。

    陈静忍不住入口一片小青菜叶子,又喝下了一口小米豆羹汤,一种熟悉的味道,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似身置十年以前。

    只是,物是人非,陈小英已经没有了踪迹。眼下貌美如花的陈静更不是十年前的小陈静了。

    陈静一边只顾沉浸在十年前熟悉的味道里,一边又去寻半老徐娘的身影,但是总也没寻着。

    或许,半老徐娘还未起来吧。

    正当陈静一个人吃得正兴致之际,李声速一时也极其好奇的急步奔了过来,一边又厉声问道:“姑娘,你是孟婆郡人吗?看样子早就过了十四岁,倘若是孟婆郡人,还又未成亲,那可是有大罪的哟!”

    陈静一时哭笑不得,至于究竟是不是孟婆郡人,确实还不好说。

    毕竟,当年在幽嫣谷墨家的时候,也没有人要找一个丢在井里的孩子,也没有人说谁家丢了孩子。

    陈静估摸着李声速并没有认出自己,只顾一边咀嚼了雪白雪白的大馒头,一边悠悠说道:“李大人,本姑娘不但过了十四岁,好似还过了十九岁。记得我姥姥曾经说过,只要女子过了十八岁,也就老了!”

    李声速倒是眉头一舒,一边又仰头轻笑道:“看姑娘说的,姑娘青春年华,怎么可能有十九岁?以本官今日看来,最多十四岁!”

    “姑娘,你家住何方呐?本官家有长子,正好十四,与姑娘年纪相仿,不如就成其一家人吧!”

    “……”

    李声速说话之际,一个差役也附和说道:“姑娘,你就知足吧。看咱们李大人,可是孟婆郡县中一等一的好手。谁见着了咱们李大人,都得给李大人三分薄面!”

    陈静忍不住“噗嗤”一笑,径直一口雪白雪白的大馒头与小米豆汤羹一同喷去了三尺之外。

    “你好大胆!居然敢对李大人如此无礼。倘若眼下不说清楚话头,即刻捉你回县中李大人府上,今儿晚上就得与李公子拜堂成亲!”

    一个县衙差役大骂之际,六把腰刀出鞘已经明晃晃的比划在了陈静身后三尺之地。

    陈静这倒始料不及,没想到这样无心之过都激怒了县衙差役!

    陈静一时又不得不缓缓起身,一边与李声速赔不是道:“李大人息怒,小女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孟婆郡人,至于李大人方才所说,小女子也无法回复李大人的话!”

    一个差役目光如炬,一边又厉声大喝道:“自古都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孟婆郡张太守顺应天道,倘若年过十四还不嫁人,不但你一个人有罪!堂中父母同罪!”

    一个差役又厉声喝道:“姑娘,眼下别不知好歹!你家住何方?家中还有何人?倘若不从了李大人,后果必定不容你一个人左右!”

    “……”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确实始料未及。更让陈静防不胜防,旋即不得不极速捉回越女剑,桌台上重重一杵,厉声说道:“本姑娘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不杀光了孟婆江南北白莲社弟子,孤老终身!”

    六个县衙差役脸色一惊,李声速眉头一皱,一脸尴尬至极。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李声速除了尴尬之外,更是无地自容。

    “大好的青春年华,正是万物复苏的大好时节,是谁说要孤老终身的?又是谁说要孤老终身的?”

    一绺娇滴滴的声音过处,客缘斋掌柜半老徐娘一袭青色长裙左摇右摆了腰肢从不远处步了过来。

    已经十年未见,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别有一番雍容华贵之气。

    半老徐娘旋即两手叉腰,一边环视了一回各自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食客,一边又往角落步来。

    “哟,哟,哟哟!老娘还以为是谁呢?大清早的瞎嚷嚷,原来是孟婆郡中人见人爱的李捕头啊!”

    “李捕头,你可不能在客缘斋中欺负老娘的客人呀!你要知道,这一些南来北往的客人,可都是老娘我的衣食父母。你懂了没有?”

    “……”

    李声速听半老徐娘的声音,一时全身酥软如一汤软骨,铜墙铁壁瞬间也都能化为绕指柔。

    李声速旋即半弓了身子极似一个小跟班,扶住半老徐娘一只手,拉下脸皮已然就似换了一个人,旋即又毕恭毕敬说道:“看掌柜说的,我李声速忘妻忘儿忘岳母,也不敢忘记了菩萨心肠一般的掌柜,……”

    “方才,路过客缘斋,就听这一些食客乱嚼舌头,这才进来看一看,那知遇见了故人。刀剑一时激动不已,不知可有吓着掌柜?”

    “……”

    六个县衙差役一时自讨没趣,旋即又不得不腰刀入鞘,缓缓跟上了李声速的步子,离开了角落。

    陈静倒也没有刻意为难这一些县衙差役,径直越女剑斜放桌角,一边又缓缓坐下,自顾小心翼翼的撕咬雪白雪白的大馒头。

    半老徐娘一边引着李声速与一行县衙差役出了客缘斋门口,一边又幽幽说道:“李捕头呀,你们什么时候也给老娘寻一个男人来呀?”

    “你看,老娘我虽然不是孟婆郡人,可是老娘在孟婆郡已经这么多年了,也该算是一个孟婆郡人了。可不能把老娘不当孟婆郡人呀?”

    “老娘我这一个客缘斋呀,可是孟婆郡响当当的一面招牌。不如这样吧,你再寻一个机会与张太守说一说,让太守大人再想一想办法,与老娘寻一个男人来!”

    “李捕头,唯有如此,张太守才能算是孟婆郡众生平等,更是王子与庶民同法、郡内郡外同法。”

    “……”

    李声速自以为这是半老徐娘与其解围的客套话,又生了几分感激之情,毕竟官府的脸面不能丢。

    李声速也打趣说道:“中,掌柜如此说来,将来倘若寻了机会,一定会与太守大人明言。”

    “那老娘就多谢李捕头咯!真是孟婆郡人见人爱的李捕头,君子成人之美,美哉,美哉,美哉呀!”

    “……”

    李声速倒没有与半老徐娘多言一字半句,径直领着县衙差役消失在街角路口的尽头。

    半老徐娘衣袖一拂,一句“哼”,而后缓缓又往角落步去。

第273章 客缘斋中话长短

    “小妹妹,让老娘好生看看,让老娘仔细的看一看,看你这一副貌美如花的模样,可喜人着叻!把老娘我当年的模样也都比过去咯!”

    半老徐娘左摇右摆了腰肢,一边又招展了双臂,三步上前就立在了陈静身旁,一边又用滚圆的手指在陈静额头如风轻轻滑过。

    这是长辈对晚辈的宠爱。

    陈静一时受宠若惊,急忙放下手中食物,一边极速轻拍了一回手掌心,接着又麻利的理了一理衣裳,之后毕恭毕敬对半老徐娘深深作揖道:“静静见过老娘,嘻嘻!”

    半老徐娘一时欣喜,见陈静的模样越发讨人喜欢,一边又招呼陈静安心坐下,而后仰头一阵叹息道:“十年咯,十年来的一次成长,还真是一场兵荒马乱的伤痛啊!”

    “小妹妹,如今你又到了老娘的客缘斋,那就多住上几天,也好生休息清净一回,可不许不答应哟!”

    “十年前,老娘听说你被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所伤,老娘可难过了好久,不,是难过了整整十年!”

    “后来,又听说你像风一样又出现了,还杀了郁久闾阿史那。老娘我啊,又好似年轻了十岁!”

    “……”

    半老徐娘越说越有味道,一副沾沾自喜的面容,十年前后发生的事好似全然过眼如云如烟。

    陈静闻言心中突然涌出了一江孟婆水似的感动,好似又深入胸腹之内万丈之远,以及更远。

    如今在这一个世上,除了独孤老太婆与半老徐娘之外,怕是没有其他人会如此牵挂了。

    陈静一涌热泪上了眼眶,一边又缓缓说道:“好,静静这就依了老娘,就在客缘斋多住几日。”

    半老徐娘面有喜色,毕竟久别而后逢故人,确实大慰平生。

    只是,这一个故人牵挂的日子过于长久,旋即又长吁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嗨,不知不觉呀,老娘已经在客缘斋十年不曾离步了。待黄昏日落之际,咱们一起去西山春陌看夕阳红,当是透一透气了。”

    “小妹妹,你可不许不答应老娘哟?老娘我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前,最爱西山春陌的夕阳红了!”

    “……”

    陈静远道而来是客,客随主便自然都依了半老徐娘,只是客缘斋中的这一些食客一时又议论开了。

    “掌柜的,方才还想李捕头寻男人,孩子都这么大了,还真是没有看出来呀,哈哈,哈哈,哈哈!”

    “是呐,掌柜的,带孩子去西山春陌看一看夕阳红,孟婆郡西山春陌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姻缘红!”

    “掌柜的,将来客缘斋是不是让我等五石散兑酒喝一个够?”

    “……”

    食客们七嘴八舌一言,倒也一扫方才的尴尬,陈静也欣喜。

    半老徐娘一时双手叉腰,眉头一皱,环视了一圈食客,旋即二指从左点到右、又从右点到左,一边嗔怒中喜、喜中略带责备道:“你们这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整天里沉溺在五石散兑酒中还这么没大没小,你们不怕得罪了老娘涨酒钱吗?”

    “可别生在福中不知福,看你们一个又一个的,哎,……”

    半老徐娘这一招倒也管用,七嘴八舌的食客们戛然而止。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半老徐娘一边缓缓拉过一条凳子,长裙袭地一拂,一边又招呼店小二道:“干活,都得麻利一点。待会儿,老娘要从你们几个人中选一个人一起去西山春陌看夕阳红。”

    店小二眉头一舒,抹布使劲在空闲的一张桌子上擦了一擦,擦了又擦,一边又警觉的环视了四周,隔空对半老徐娘轻声说道:“掌柜的,看来就我听见了,哈哈!”

    店小二话音刚落,从后堂又探出了一个脑袋,轻笑道:“掌柜的,店小三我正在拼了命的干活!”

    店小三话音刚落,从阁楼上探下了一个脑袋,坏笑道:“掌柜的,店小四站得最高、听得最清楚!”

    店小四话音刚落,从外面奔进来提了斧子的店小五,一边笑嘻嘻的说道:“万幸,又让我听见了。掌柜的,待我进去吃一盅茶歇一歇,然后再去劈它三天的柴禾,……”

    店小二骤起一脸尴尬,却又无可奈何一笑,然后不得不埋头小心翼翼的清理桌台上的杯盏碗碟。

    半老徐娘旋即趴在桌子上,下巴顶住一双叠起来的手背,悠悠的说道:“好吃吗?慢慢吃,慢一点儿吃哟,不够还有很多的,……”

    陈静轻舒了一口气,一边又缓缓说道:“老娘,静静正在慢慢的品尝十年前熟悉的味道呢!”

    陈静突然想到半老徐娘在客缘斋已有一些年头,又想到百合楼中出现的那一个“二叔”,还有倒海寺中经脉尽断的“姥爷”,或许能从半老徐娘口中打探出想听的话。

    陈静思索已定,旋即又放下了小米豆羹汤,又满饮一口凉白水,缓缓问道:“十年前静静被狠心的家人抛弃在城隍庙后井中,老娘久居此地可知狠心的家人现在何方?”

    “原本出现了一个‘二叔’,又出现了一个‘姥爷’,可是一闪如流星,又没有了下文,静静实在难堪。”

    “老娘,静静就想听你一个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不好?”

    “……”

    半老徐娘先是一惊,旋即又一脸茫然道:“小妹妹啊,这一件事老娘还真的无能为力了。可还记得老娘当初告诉你的话:用心去听,用心去看。心,用心,明白了吗?”

    陈静一时极其丧气的样子,又一次白问了。看来“二叔”和“姥爷”的真实身份,理不清、道不明了。

    也罢,凡事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就似谭中天是申屠力夫假装了十年,还不是一样都现了原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四周,就怕隔墙有耳骤生事端,旋即半弓了身子又轻声问道:“老娘,听说萧道成追杀刘一腾、刘一虎兄弟到了孟婆郡,可有此事?”

    半老徐娘白了一眼陈静,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又轻声的说道:“你呀,你呀你,你呀你,自以为还是幽嫣谷墨家的第一百代谷主,就因为你心善,还放心不下四弟子、五弟子,是不是?哎,”

    “罢了,罢了,老娘前几日听客缘斋里的食客说,咱们孟婆郡里来了两个鹤发童颜的老仙人,一个住在倒海寺,一个住在静缘居。”

    “对了,倒海寺就是一个破屋子,里面好似什么都没有。至于静缘居,和你们幽嫣谷墨家还有那么一点点渊源,……”

    陈静一时来了兴致,自从十年前从幽嫣谷中北上燕国,再也没有了孟婆郡中幽嫣谷墨家的消息。

    陈静这一次倒不用担心隔墙有耳,旋即一边正了正身子,一边又急切追问道:“静缘居,听起来倒也不错的名字,可是又在那里呢?”

    半老徐娘倒也实诚,并没有半点隐瞒,旋即悠悠说道:“这一个静缘居呀,就是你们曾经的幽嫣谷外桃林里潘家的那一群旧宅子。”

    “后来,你和陈女侠去了燕国,潘家的那一群旧宅,还真的被原来孟婆郡盐铁事杨欣给买了下来。”

    “杨欣就把潘家的那一群旧宅子修葺一新,改名为:静缘居。只是后来,听说杨欣又去了魏地,把‘半道而亡’修成了‘伴道斋芒’,从此也了无音讯,好似人间消失了一般。”

    “听说如今的静缘居,慕名而来了许多年轻人,通通都拜入静缘居的门下,那个什么来着,对了,萧顺之,就是那一个萧顺之。”

    “拜入静缘居门下的弟子都称萧顺之为师傅,称刘一虎为师尊,门下弟子一身白衣白袍,飘飘欲仙的样子倒也似有一点儿仙风道骨。”

    “小妹妹,这一回,你可都明白了吧?萧道成手下的黑鹰会,想要杀了刘一虎,确实有一点儿难!”

    “……”

    陈静一时心宽了许多,旋即又满饮了一口凉白水,一边伸了一伸懒腰,很久都没这么放松了,看客缘斋外的天色尚早,要去看西山春陌的夕阳红,至少还得两个时辰。

    “老娘,静静想美美的小睡一会儿养点精神,西山春陌虽然近在咫尺,可静静一次都没有去过呢!”

    半老徐娘旋即正了正身子,一边抬头对阁楼上大声疾呼道:“店小四,赶快准备一间上房,让咱们孟婆郡的女中豪杰、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美美的睡上一会儿。”

    阁楼上店小四又探出了一次脑袋,旋即乐呵呵说道:“掌柜的,已经收拾好了,上来便可!”

    半老徐娘旋即捉好陈静的面纱斗笠,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又左摇右摆兰花指,送陈静缓缓上了阁楼。

    “掌柜的,再哼一曲,这可贼好听了,再哼一曲,咱得多喝三壶五石散兑酒,这可是好买卖!”

    “对呀,这兄台说的极是。掌柜的,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好酒,好酒啦。”

    “……”

第274章 西山春陌夕阳红

    光阴覆流水,白驹过浮云。

    客缘斋外一成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渐渐西斜的太阳余晖早已比不过午时三刻的阳光气盛。

    半老徐娘早已换上一身绣花棉白襦裙,一双迷离似的猫眼又瞅了一眼食客,一边又对身边的几个伙计缓缓说道:“老娘方才已经说了,这一次只带一个人去西山春陌,留下来的人,都得老老实实的干活!”

    “你们四个,都说说,谁够格去西山春陌,谁又该留下来?”

    “……”

    四个伙计站立一旁,一脸茫然如打了秋风似的盯住半老徐娘,之后又无可奈何一扬手,好似谁都应该去,又好似谁都不应该去。

    半老徐娘左右为难之际,旋即双手极速叉腰,眼珠子一转,寻思了一条绝妙好计,结果全凭天意。

    “要不这样吧,大道至简: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留下。”

    四个伙计闻言倒是欣喜了一脸,旋即互使了一次眼神,齐声高呼道:“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再来!”

    “……”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三,可别不高兴,这可都是天意!”

    店小三喜形于色之际,听着“叮咚、叮咚”的脚步声,又缓缓扭头瞅了一眼即将踏下阁楼的陈静,一边又半弓了身子三步上前,右手相迎道:“谷主,你请,你请,待会儿店小三就与谷主牵马执蹬了。”

    陈静对店小三笑而不语,看样子半老徐娘已经安排妥当,旋即捉紧了越女剑就往客缘斋外步去。

    半老徐娘旋即又对其他三个伙计叮嘱道:“留下来的,好生干活,可不许偷懒!谁要是偷懒,待会儿老娘回来,看怎么收拾你们!”

    半老徐娘二指左右指指点点之间,三个伙计只是笑而不语。

    “走了,走了,走了。老娘我的黑驴,已经十年没骑过了,不知道这一位老伙计,腿脚还利索不?”

    半老徐娘自言自语之际,已经缓缓步出了客缘斋,店小三先人一步已然守候在白马与黑驴跟前了。

    咴儿、咴儿、咴儿,……

    啊呃啊、啊呃啊,……

    白纱初跃马,襦裙侧坐驴。

    店小三正了正身子,一边牵住马缰绳绕了两圈半,一边又仰头轻呼道:“西山春陌,店小三来咯!”

    踢踏、踢踏、踢踏,……

    陈静白马一蹄接上一蹄,半老徐娘黑驴一步就是一个小点头。

    店小三一边引路,一边隔空又对半老徐娘问道:“掌柜的,店小三已经在客缘斋这么多年了,咱们究竟算不算孟婆郡人呐?”

    半老徐娘倒没想到店小三会如此问话,沉思之间缓缓又道:“店小三,老娘知道你心思。待改日老娘问问李捕头,似尔等这般的孟婆郡人,究竟该不该与孟婆郡同法。”

    “店小三,今后可得好生干活。不然,要是张太守给你送一个娘子来,不好生干活怎么养家糊口?”

    “要是不好生干活,可别一家人沦落到举家‘吃土’过日子,举家‘吃土’过日子,可非大丈夫所为!”

    “虽然陛下已经下了诏令,孟婆江南州郡倘若发现一个乡民‘吃土’,也不治官府的罪,只罚该州郡的太守与县令举家‘吃土’三日。”

    “……”

    店小三一时唯唯诺诺,在客缘斋这一些年来,只听食客说过确实有人“吃土”,可客缘斋又是洞天福地,店小三“吃土”是遥不可及。

    店小三自然欣喜,脑子里早就飞腾了你侬我侬的各种光景,虽然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子,也不知道青春几何,嘴角上扬、眼中闪光。

    陈静听了店小三这一茬,一时倒也好奇万分,旋即又扭头轻声追问道:“老娘,想不到十年未见,张太守倒有一些稀奇古怪了。”

    “当初,李捕头可太中意步军校尉一职了。给谁不好,为何张太守就给了吴忠那一个大胖子呢?”

    “……”

    半老徐娘瞅了一眼前方笔直的小道,一边又仰望了路边的一大片松树林,长吸了一口松叶青香,又才缓缓说道:“嗨,这不,李捕头这一些日子又上心步军校尉一职了。”

    “那一个吴忠啦,太过于沉溺于五石散兑酒,怕是没几天活头了。”

    “步军校尉一职又被太守府里的人风传出来。太守府里的这一些人还真会坑人,又坑李捕头咯!”

    “哎,这一切都是缘分啊。想得到的人,千方百计也得不到。得不到的人,一辈子也就真得不到咯!”

    “……”

    陈静一时倒也感慨万千,旋即只顾盯住小道前行,只字不语。

    半老徐娘一时又来了兴致,一边缓缓唱起了一段熟悉的小曲。

    “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啊啊,……”

    半老徐娘反复唱了三遍之后,这才缓缓停下了嗓子,张弛之间接着鞭子轻抽了一回黑驴。

    “老伙计,你疼不疼啊?这可是打在你身,疼在老娘心头啊!”

    “啊呃啊,啊呃啊,”

    “咦,你这一个老伙计,老娘我十年不骑你了,还来劲了?”

    半老徐娘眉飞色舞之间,缓缓甩开了缰绳,一边又轻抽了一鞭子,黑驴又一阵极其欢快的“啊呃啊”声中小跑去了前面。

    陈静看半老徐娘与黑驴这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知底细的人看见了,无非都会说是一个疯婆子。

    可是,半老徐娘这样的高手才是真人不露相,高手自在民间。

    又道是:大道至简。

    陈静突然想到这里,一时又想起了一些往事,现在也不怕隔墙有耳,旋即又缓缓问道:“老娘,孟婆江中的潘玉儿所唱的调子,可真你与相似极了。在孟婆江南北,静静这一路走来,就只听见你们两个人唱过,这其中有什么渊源吗?”

    半老徐娘鞭子一抽,“吁吁”了好一阵子,驴蹄这才缓缓停下了步子,一边又缓缓说道:“小妹妹啊,没什么渊源啊。老娘我一直都不认识那一个叫潘玉儿的人。或许,那就是心灵相通自悟而唱的吧?”

    陈静还是好奇,一边又反问半老徐娘道:“可是老娘,原本你也说过,这一个世间本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更找不到两片相同的叶子!”

    “静静一直都觉得,老娘一定与潘玉儿有渊源;还有‘十山八寨’的独孤老婆婆的波音功也有渊源。”

    “在这一个世上,那里有这么凑巧的事?老娘,你说呢?”

    “……”

    半老徐娘又深情的瞅了一眼陈静,一边仰头轻笑道:“小妹妹,你今天是怎么了?老娘我好不容易出客缘斋来透一透气,你这话问得老娘我是上气不接下气,哎,”

    “罢了,罢了,罢了呀。都道是天下五百年前是一家。待寻了机会,老娘我一定会去见一见你说的独孤老婆婆和潘玉儿,说不一定,还真是失散了五百年的一家人!”

    “……”

    陈静忍住没笑,店小三却在一旁笑出了一阵“哼哼”的声音,一边又急切反问道:“掌柜的,说不一定咱们也是失散了五百年的一家人。只是啦,五百年前是一家人,就不知道如今辈分差了多少代!”

    半老徐娘突然扭头白了一眼店小三,一边又厉声责备道:“店小三你这一个家伙,就是辈分差了十代八代,你也得听老娘的!”

    “你要是敢不听老娘的!晚上回去老娘就敢罚你三天不准吃饭!”

    “……”

    店小三自觉语误有愧,旋即一边慌忙摇摆了双手,一边又急切辩解道:“掌柜的,店小三错了。店小三一切都听掌柜安排。咱们客缘斋的掌柜,可是孟婆郡最好的掌柜,菩萨心肠一般的好掌柜了,……”

    “略略略,略略略,……”

    陈静看店小三一副极其滑稽的样子,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突然抬头之间已然到了西山春陌。

    西山春陌后背两边靠山崖,山中尽是高低不一的大小松树,松林里时起欢快的各种鸟鸣与兽语。

    西山春陌就如鹰啄一般凸出去的一方八角琉璃亭台。亭台牌匾上大书飞扬了四字:西山春陌。

    亭台两边是不同颜色且高高低低的花花草草,亭台正下方是一谭碧波流水,的流水声入耳就似一支支优美不止的曲子。

    在亭台正前方是一弯接一弯,一层更叠一层的大小水田,水田中的青绿浮萍盖住了田中天光。

    在水田天际处的两个丘陵相接之间,一绺阳光轰然而下,映出了晚霞中的云彩似朱砂,又似海棠。

    骤见霞光万丈夕阳红,好似披肩做纱赛霓裳。春陌敢向路人舞一曲,从今往后不知花芬芳。

    “老娘,老娘,老娘,真的好美,真的是好美呀!……”

    陈静初见这一副光景由衷一阵惊呼,半老徐娘掩面一丝羞涩,嗔怒道:“小妹妹,看你说的,都快羞煞老娘了。老娘貌美如花,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咱们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你倒是又忘记得一干二净咯!”

第275章 西山春陌起风波

    店小三马缰绳一缓,扭头瞅见半老徐娘一脸陶醉的样子,堪比客缘斋中沉溺于五石散兑酒的食客。

    “掌柜的,有道是: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不知掌柜的私底下到底喝了多少五石散兑酒?”

    “店小三,你倒管起老娘来了。老娘的事,你可管不着咯!”

    “……”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瞅见两人尴尬至极的脸色,又不得不佯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道:“老娘,老娘,老娘,看西山春陌,”

    半老徐娘心中一股暖流涌上,这一声又一声的“老娘”,好似已经真成了陈静的老娘。

    半老徐娘凶了一眼店小三,裙摆一摇,又指住白马与黑驴道:“看好这两个伙计。不然,回客缘斋之后怎么收拾你这一个多事的家伙!”

    店小三只得无可奈何一笑,径直也一边护住白马与黑驴往亭边远处花草茂盛的地方行了去。

    白马吃草,黑驴也要吃草。

    店小三一时犟不过一马一驴。

    半老徐娘与陈静缓缓步去了亭台,亭台四周一丈远之外,稀稀拉拉的也有不少老少看客,有相依相偎的、有喝酒吟诗的、有挥笔做画的,更有翩翩起舞的。

    “哟喂,哟哟,老娘我还以为是谁这么风雅呢?原来是‘张杨费吴’四大家的费员外与甄夫人呀!”

    半老徐娘缓缓上前,一眼就认出了翩翩起舞的一男一女。

    虽然说是一男一女,费员外白衣白袍一绺美髯随风飘荡倒似有几分仙风道骨,甄夫人袭地裙摆如烟如云飘逸更似天女下凡。

    费员外与甄夫人一时听见有人招呼,一边急忙停下了舞步,四目张望之后,与半老徐娘步来。

    “客缘斋掌柜亲临西山春陌,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美人配美景,故而方才与夫人尽兴一舞!”

    费员外一席话入耳,半老徐娘心花怒放,旋即又裙摆一摇,毕恭毕敬作揖道:“费员外不愧是名门之后,老娘已经半老,好似都成了半老小徐娘,哈哈,哈哈,哈哈!”

    甄夫人旋即又还礼,毕恭毕敬说道:“孟婆郡人见人爱,菩萨心肠一般的掌柜,半老不老,而是青春永在,与日月齐辉的啊!”

    半老徐娘一边摆手,一边指住已然落下去的夕阳,缓缓又道:“老娘我这一个半老徐娘,就似已经落下的那一方太阳余辉罢了。”

    费员外与甄夫人相视一笑,费员外又一边轻叹道:“西山春陌夕阳无限好,半老徐娘亭台近黄昏。天明一过,又是大好的一天呐!”

    甄夫人突然又盯紧陈静看了一回,眼神之中尽是诧异。

    “这一位姑娘是?……”

    半老徐娘一边拽紧陈静右手袖子,一边悠悠说道:“这一位小妹妹呀,可是咱们孟婆郡大名鼎鼎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

    甄夫人眉头一舒,又道:“功夫天下第一,人也俊美,羡煞旁人!”

    陈静听到“天下第一”的时候,自感受之有愧,况且半老徐娘这样的高人才配得上“第一”之名。

    陈静不得不拱手谢道:“多谢夫人夸奖,小女子虽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可不能浪得虚名。回想幽嫣谷墨家弟子,哎!”

    费员外缓缓理了理美髯,一边警觉又道:“真是世事如棋啊,‘慕容大王’之名不在,刘氏三兄妹之情也不在,姑娘力挽狂澜于不败!”

    “如今,刘一腾、刘一虎也在孟婆郡中,但愿能护得孟婆郡一方平安,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

    费员外这一席话倒也说到了陈静心坎上,‘慕容大王’之名已经淹没去了历史长河中,刘一腾、刘一虎如今还想着孟婆郡,骨子深处必定还是没有忘记幽嫣谷墨家之名。

    更何况,静缘居外的山谷中,就是曾经的幽嫣谷墨家旧地。

    陈静想到费员外是孟婆郡中“张杨费吴”四大家其一,必定祖辈都在孟婆郡中,大概比半老徐娘还更清楚孟婆郡,旋即抱拳毕恭毕敬追问道:“费员外,小女子有一事不明,十年前郡中一场地震,狠心的爹娘把小女子扔在了城隍庙后井中,不知费员外可知小女子家住何方?”

    “又或者家中还有何人?即使全家在那一场地震中丧命,总得有姑姑舅舅、姨妈叔叔之类吧?”

    “……”

    费员外一时轻抚美髯,若有所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旋即又缓缓说道:“姑娘,孟婆郡这一些年来,自从上一代谷主久居幽嫣谷墨家姓陈之外,再无一户人家姓陈呀。”

    陈静一时懵了,如今费员外如此说来,这一条线索又断了。

    可是,既然孟婆郡中无一人姓陈,为何又在百合楼中遇见了一个自称是“二叔”的人,还有一个经脉尽断的魏人自称“姥爷”?

    这一层迷雾,何时能散?

    陈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顺其自然,毕竟想欲圆而行欲方。

    费员外长叹一声,旋即又与半老徐娘拜别道:“掌柜的,费府距此比客缘斋远了路程,老夫得趁天黑之前,与夫人赶回府去了。”

    半老徐娘也不挽留,看这一对神仙眷侣一般夫唱妇随的样子,已然羡煞了孟婆郡中多少人。

    “员外,夫人,一路顺风!”

    半老徐娘与陈静双双目送费员外与甄夫人消失在路边远处的一辆马车前,渐渐的连人带马车也都消失在松林路转拐角之处。

    “走,咱们去亭子里坐一坐!”

    半老徐娘迈开了步子,裙摆急促之间已然在亭中止步,仰头轻吸了一口气息,又道:“西山春陌呀,你在西山;西山春陌呀,春天有陌路;西山春陌呀,你真好看,”

    陈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一边悠悠说道:“老娘,你这样做诗,待会儿让那一些读书人听见了,准不成又是一场恩怨!”

    半老徐娘微微一笑,扭头与陈静说道:“咋的了?老娘也是有感而发,老娘就稀罕这样!不服,谁要是不服,老娘我就打他!”

    “读书人的事,不都说谦谦君子动口不动手吗?倘若还手,那就不是一个地道的读书人。哼!”

    “……”

    突然,一个白衣白袍的年轻人扇子一摇,从亭中急忙立起身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回半老徐娘,一边又凶了一眼半老徐娘,厉声大骂道:“这是那里来的无知妇人,真是有辱斯文啊,太有辱斯文了啊,……”

    半老徐娘白了一眼白衣白袍的年轻人,一边又道:“你这一个傻小子,很面生着呢!你不是孟婆郡人吧?居然敢与老娘如此说话!”

    白衣白袍的年轻人扇子极速一收,旋即又温文尔雅的样子与半老徐娘隔空一拱手道:“好说,好说。鄙人姓沈名约,确实刚到孟婆郡不久,如今贵为静缘居坐下大弟子。”

    半老徐娘一时眉头紧锁,腰肢一直,旋即又厉声说道:“坐下大弟子又能怎么样?老娘我看见西山春陌这一副大好光景,由感而发!”

    “自以为是读书人,就不得了是吧?读书人还不是一张嘴巴、一只鼻子、一对耳朵、一双眼睛!”

    “傻小子耶,你要是不服,那你再生出一张嘴巴、一只鼻子、一对耳朵、一双眼睛来!”

    “……”

    沈约看半老徐娘一副极其认真的样子,不得不收起了诋毁之心,旋即眉舒之间,悠悠又道:“既然你也爱诗,那也算是同道中人。鄙人这一些年来作诗也不少,无意之间发现了诗中的一些奥妙。”

    “倘若诗作的落脚处有韵脚高低升降之分,念起来整个人也都飘飘欲仙,比五石散兑酒更得劲!”

    “就依方才你所言,倘若做一些细微的改动,味道就如醇酒,香飘千万里呀。西山春陌,山后日落;西山春陌,霞光相和;……”

    “……”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瞅见沈约一副极其沉醉其中的样子,说的也是振振有词,一时也怒不起来。

    半老徐娘旋即叉腰,想笑也不能笑,想骂也没得骂,径直盯住沈钧自言自语说了好一会儿,又不得不摇头叹气说道:“完了,完了,全完了。这一个傻小子确实没救了,估摸着掉书堆里出不来了。……”

    “哎,读书人,读书人,读书人啦。读着读着,人就输了;读着读着,书就输了。哎!”

    “……”

    陈静一时掩面轻笑,一边又急切与半老徐娘说道:“老娘,此书非彼输、彼输非此书呀!”

    半老徐娘又白了一眼陈静,接着说道:“管他是书还是输,咱们只是来看西山春陌夕阳红的!”

    半老徐娘与陈静并未理会沈约,径直又在亭中上前了几步,瞅见远处的霞光越来越顺眼。

    沈约自顾说了一大堆话,居然被两个女人当成了耳边风,一时火气冲上了九重天,怒火早就把这一方八角琉璃台烧成一堆碎土。

    “呔,两个女人,真是有辱斯文,费了这么多口舌,居然却成了对母牛弹琴!”

第276章 萧顺之怒斥沈约

    果不其然,读书人骂人确实不带一个脏字。半老徐娘与陈静都被沈约骂成了母牛,母牛可是牲口啊!

    人,就是人;人,怎么可能是牲口呢?倘若说一个人是牲口,那就是拐弯抹角的骂人为畜生!

    是可忍、孰不可忍!

    半老徐娘沉醉于夕阳中的大好心情瞬间化为冰霜,率先扭转了身子,裙摆极速一拂,紧接着挽起袖口猛然一叉腰挡在了陈静跟前。

    “傻小子耶,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贼难听了。是想要一巴掌拍死了你、还是两巴掌拍死了你?”

    “说,快给老娘一句准话。老娘准保不打死你:打得你爹你娘、你师傅你师尊都不认得你!”

    “是男人,就得有男人的血性,不要扭扭捏捏的像一个女人。老娘我这一个半百的女人都比你强,你可别丢了天底下男人的脸!”

    “……”

    沈约闻言脖子突然一直,就似一只被激怒了的雄鸡,双颊顷刻就泛起了一绺比天际更灿烂的霞光。

    沈约一时眉头深锁,扇子极速一收插入后脖子衣领内,旋即马步前后一蹲,双掌由拳化掌、由掌化二指,目光如炬盯紧半老徐娘。

    陈静被半老徐娘挡在了身后,看沈约这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自不量力者,非沈约莫属!

    西山春陌的大好光景,在半老徐娘与沈约的对峙中淡然无存,再美的夕阳也都索然无味了。

    亭台四周稀稀拉拉的人群看这一副阵势,也都白了一眼沈约。

    毕竟,客缘斋半老徐娘之名在孟婆郡内是无人不晓、半老徐娘之人在孟婆郡内是无人不识。

    偏偏就这一个刚到孟婆郡不久的静缘居弟子沈约,胆子还贼大,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就算沈约身后师傅是萧顺之,可萧顺之已经不是建康城中神机营军主;就算师尊是刘一虎,可刘一虎已经不是国中亲王二殿下了。

    如今,孟婆江南一国之主姓萧不姓刘,静缘居刘一虎又如何能再成为亲王二殿下?

    沈约所为,不得看客人心。

    “这是那里来的野汉子,连人见人爱的客缘斋掌柜都敢欺负?……”

    “哈哈,真不知天高地厚。一技‘波音功’便能结果了他!……”

    “勇士,真的勇士,敢死的勇士,这就叫‘勇于找死’,哈哈,……”

    “……”

    沈约倒也没在乎这一些看客的说词,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是真正的君子动口比动手更为厉害。

    汉末有“燕人”临阵一喝,吓退百万敌兵,可要是动手杀退百万敌兵,不知要多多少无辜的伤亡。

    况且,虽然人人都知道半老徐娘会“波音功”,可也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半老徐娘使过“波音功”。

    沈约这才有恃无恐!

    沈约盯紧半老徐娘朱唇防的就是“波音功”,半老徐娘除了会“波音功”之外,好似也没别的功夫了。

    沈约一边又前掌变后掌、后掌又变前掌,前后张驰之间,厉声又道:“刘家掌法,你听说过吗?你怕了吗?出掌必定能一掌毙命!”

    半老徐娘闻言一时没了怒气,也没了怨气,旋即轻笑道:“你自姓沈,刘家掌法只传刘家血脉后裔,看样子你又是刘家的后人咯,同宗不同姓,完全也说得过去!”

    “来吧,听食客说建康城神机营中刘一龙使过的刘家掌法,被人说得天花乱坠,老娘也想见识见识刘家掌法,来吧,就冲老娘来吧!”

    “……”

    沈约就似被雨水淋过的一只激怒的雄鸡,傲视群雄的心情已然冰凉了一大半截,与其这样无休无止的耗着,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沈约思索已定,旋即马步极速一滑,后腿变为前腿,双掌游离之间极速向前大喝道:“刘家掌法:仙人回手掌!看掌!”

    就在沈约一双步子接近半老徐娘三尺,前掌为拳重重向前一击,右掌为指再重重向前一戳,……

    嘭、嘭,……

    说时迟那时快,沈约低头之间脸上骤起一阵狰狞,半老徐娘轻飘飘的就捉紧了沈约的“精明穴”。

    “哎呀,哎呀呀,哎呀喂。仙人回手掌啦,刘家掌法啦,现在又如何呢?老娘就似捉了一对癞蛤蟆!”

    “只要你说一个‘服’字,这件事老娘我就当过去了。要是你不愿意说‘服’字,那也好办,极其好办!”

    “老娘我就治服你,让你服服帖帖,就算你师傅来了,你师尊来了也没用,你家师尊还得叫身边的姑娘为谷主,小辈你嘛,靠边咯!”

    “……”

    沈约确实有一点急了,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就败在了半老徐娘手下,半老徐娘几乎没有出招。

    要是比起来,是半老徐娘太强了呢?还是萧顺之与刘一虎都太弱了?又或者,仅仅只是技不如人?

    沈约一时懵了,左右为难之际更是无地自容,丢人丢到家了。

    从今往后在孟婆郡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一张老脸又往那里搁?

    突然,又一个白衣白袍的汉子一边大声疾呼道:“沈约,沈约,沈约你个小王八蛋,偷跑去那里了?”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认得这一个汉子,原本神机营军主萧顺之如今变成了静缘居的一个道士。

    静缘居白衣白袍的道士与白莲社青衣道袍的道士比起来,初眼看来那都是一目了然。

    静缘居白衣白袍的道士没有道簪,没有道髻,也没有长剑,更像是一个又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沈约,沈约,你人在那儿啊?你人在那儿啊?倘若为师找到你,为师定将打折你的双腿!……”

    “沈约,沈约,你个小王八蛋,不好好待在静缘居,到处乱跑,可千万不要惹是生非,……”

    “……”

    半老徐娘故意压低沈约的“精明穴”,沈约又不得不再低头一尺。

    半老徐娘一脸坏笑,故意又低沉了声音说道:“原来,还有一个人在找你咯。看来,还真不用老娘治服你,也有人来替老娘治服你了。”

    “傻小子耶,老娘我今天高兴就不与你计较了。想那孟婆郡太守张锋都得给老娘几分薄面!”

    “你倒好,蹬鼻子上脸了!你可知道,当初‘僧道双煞’刘文之和释远是如何连滚带爬出客缘斋的!”

    “……”

    沈约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脸狰狞中又多几分愧疚,双手就似半老徐娘的把玩之物。

    沈约一边出了粗气,气息缓缓游走任督二脉就似虚脱了一般。

    被半老徐娘紧捏的“精明穴”就似一根银针探骨,一会儿探入了三寸深、一会儿又探入了五寸深,全身的骨头一阵酥热都快出了热油。

    半老徐娘见萧顺之往亭台这一边奔过来,旋即身子一正,又举起沈约双手一扬,疾声大呼道:“沈约在此,已经被老娘我擒住了。倘若要取回此人,待与老娘我做一笔买卖,老娘我可是正经做买卖的!”

    萧顺之见了沈约,怒气冲冲的奔了过来,接着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为师让你出来打一回酱买一回灯油,你倒好,还一个人来看西山春陌?”

    “酱,你买好了吗?灯油,你又买好了吗?你别与为师说什么大道理,为师只知道:没有酱,饭菜不下口;没有灯油,伸手不见五指!”

    “早知如此,静缘居就当以神机营中军营之法管教尔等。如此自由散漫,你当静缘居是客栈了?”

    “……”

    萧顺之怒气未消,大骂之间又看见陈静在半老徐娘身后,突然就止住了骂声,接着又好似换了一个人,隔空对陈静抱拳说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纯依香儿女侠呐?在神机营中的时候,亲王二殿下,不,师傅他老人家还常常提及你。”

    “不过,后来师傅他老人家知道纯依香儿女侠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竟然沉默了好久,沉默中还有一些恨意,哎,……”

    “……”

    陈静大概也猜得七七八八,刘一虎还是从心里恨陈静没有在神机营中助刘一腾杀了萧道成。

    陈静只得云淡风轻似的对萧顺之抱拳说道:“既然是缘分天注定之事,又如何逆天而行呢?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不假,也当如此作为,即使有恨,那就恨我一个人吧!”

    萧顺之长叹一声,又瞅了一眼半老徐娘与沈约,旋即缓缓抱拳与半老徐娘道:“人人皆言客缘斋掌柜人见人爱,今日看来名不虚传。”

    “掌柜的,客缘斋与静缘居以后有买卖来往,就让这大弟子跑腿好了,免得认生,也免得再生枝节!”

    “掌柜的,你意下如何?静缘居以后还得仰仗客缘斋多多关照!”

    “……”

    半老徐娘倒也是一个爽快人,旋即又放开了沈约“精明穴”,一边轻拍了双掌,之后双手叉腰,仰头思索了片刻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娘我就信你萧顺之一回!”

第277章 马文截道说前尘

    萧顺之闻言自然欣喜,一把拽过沈约,反手就是“劈啪”一巴掌,而后厉声大喝道:“天色已晚,如今还两手空空,静缘居还等着你的酱、等着你的灯油呢,还不快滚!”

    沈约一脸委屈,却又不敢忤逆萧顺之,不得不弓着身子一行礼,旋即收好扇子轻轻一摇,之后一路小跑消失在松林两旁大道尽头。

    萧顺之旋即又瞅了一眼陈静,一边缓缓又道:“谷主,有空来静缘居一坐,师傅他老人家原本也是幽嫣谷墨家弟子,总能找着话头。”

    陈静也认为萧顺之说的极是,都会越女剑那里有隔夜的仇,况且还是在幽嫣谷墨家旧地旁边。

    陈静眉头一舒,旋即抱拳轻轻一扬,悠悠答道:“也好,待寻一个机会来静缘居看一看,顺道也是时候去幽嫣谷中看一看姥姥了,……”

    萧顺之见陈静一口答应,心神一时安定了许多,但愿刘一虎见了陈静之后,所有怨气都能消释。

    萧顺之旋即又对半老徐娘毕恭毕敬说道:“掌柜的,萧某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在此逗留了。”

    半老徐娘旋即袖子一扬,好似一个长辈对小辈那般说道:“去吧,去吧,都去忙你的吧!”

    半老徐娘与陈静目送萧顺之远去之后,再一次扭头去看天际的霞光,霞光已经渐渐消失了踪迹。

    “霞光不再,咱们又得走回头路咯,也罢,改日再来吧!”

    “也罢,就依了老娘!”

    正当半老徐娘与陈静缓缓转身之际,截道骤起一个声音道:“两位高人,请留步,恭请留步!”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看眼前这一个男人似有几分面熟,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半老徐娘倒是一脸极其喜庆的样子,旋即又轻声说道:“老娘我当是谁呀,原本是张太守身边的大红人呀。马大人,有何吩咐?”

    陈静听半老徐娘说来,一时恍然大悟,原来眼前半老徐娘称之为马大人的这一个男人,就是当初张锋的那一个小跟班马儿:马文。

    已经过去了十年,马文从曾经的青涩少年已然长成了一个人物。

    马文一身朴素的服饰,和常人混在一起也没什么两样,要是和白衣白袍的静缘居道士比起来,和乡民没什么区别;要是真和乡民比起来,却比乡民更加睿智。

    说到底,这就是读书人独有的温文尔雅的气息。

    马文一边警觉的看了一回西山春陌渐渐离去的人群,一边又悠悠的说道:“两位高人呐,眼下人多眼杂,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半老徐娘与陈静先是一惊,旋即半老徐娘悠悠笑道:“马大人,难不成与客缘斋有买卖不成?”

    “老娘可是一个实实在在做买卖的人,正经的买卖人。马大人,你就说吧,但说无妨,洗耳恭听着!”

    “……”

    马文心急如焚的样子,右手极速一伸,迎半老徐娘与陈静去了亭台远处的角落边上,一边又毕恭毕敬道:“两位高人啦,孟婆郡难免有一场祸事咯。如今,张太守所为,在下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半老徐娘先是一怔,而后掩面半嗔半笑道:“马大人,你是张太守身边的大红人,何故如此说话?”

    “咦,马大人,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要是浪得虚名了,这可不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所为!”

    “……”

    马文一双袖子极速如狂风暴雨打初荷一拂,一边又长吁短叹了一口气息,之后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声“哎”。

    “两位,两位,两位高人呐,在下是心诚而恭请,又是由感而发,掌柜的又何苦挖苦在下呢?”

    “一个是孟婆郡人见人爱的客缘斋掌柜;一个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秉承‘天志’的谷主,在下若不求二位高人,又当去求谁?”

    “难道让在下去求寺庙里的一个又一个不会说话的泥菩萨?又还是去求上清派的嫡传弟子陶弘景?这都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这一些年来,两位高人都曾不顾自身安危,常救人于危难的人,一念是善那就是活生生的女菩萨啊,在下又何必舍近而求远呢?”

    “在下身为土生土长的孟婆郡人,自当为孟婆郡大小乡民着想。可不想孟婆郡之名毁于一旦!”

    “……”

    陈静与半老徐娘瞅见马文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一时肃然起敬。

    毕竟,当今天底下诚心为乡民着想的好官确实不多了,眼下官场中人大多浪得虚名求财又求权,或者还又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

    刘家一姓之败,大抵如此。

    半老徐娘旋即裙摆一正,双袖盖手,半弓了身子毕恭毕敬与马文行礼道:“客缘斋掌柜半老徐娘与马大人请罪,方才心直口快之言,还望马大人不要记在心上,更请马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咯。”

    “老娘身在孟婆郡已过去了数十载春夏秋冬,虽然张太守并未把老娘看成是土生土长的孟婆郡人,但是老娘也当自己是孟婆郡人了。”

    “马大人尚有为难之处,不妨一说,凡是利国利民之事,老娘我绝不推辞一字半句,更舍得客缘斋积累多年的钱财,……”

    “……”

    半老徐娘侃侃说来,一时温暖了马文渐渐冰凉的心,马文从心底里一绺感动,好似久别遇亲人。

    马文张弛之间瞅了一眼陈静,更希望得到幽嫣谷墨家的支持。

    陈静一时心知肚明,旋即拱手又道:“马大人,虽然本谷主至今也都还没弄明白究竟是不是孟婆郡人,但孟婆郡确实算是本谷主的故乡,马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马文一时心宽,旋即又扭头瞅见天际的最后一线霞光落下,一边又缓缓说道:“如今张太守想‘天下第一郡’之名,日也思、夜也思,就想方设法的让孟婆郡人丁兴旺起来。”

    “这不,张太守才在孟婆郡下了一道太守令:凡年过十四不成家立业者,皆有大罪。青春年华者,倒也罢了。可是,还强行结缘不许鳏寡,这确实有悖人伦天道。”

    “试问,生而为人,人即是人,又岂能做圈中猪狗?倘若如此,张太守堂中还有一位老娘,若要太守与乡民同法,莫不成还要给太守再寻一个爹?寻一个‘二叔’?”

    “乡民倒是无力与官府争斗,只怕是孟婆郡中的那一些大户,要与太守争一个谁是谁非。倘若孟婆郡中一乱,最后受苦的还是乡民。”

    “……”

    半老徐娘与陈静面面相觑,没想到马文并没有一丝隐瞒,心中所想和盘托出,看来已经被马文当成了孟婆郡中一家人。

    陈静一时也十分好奇,沉思之间旋即又道:“马大人,既然如此。让张太守把不许鳏寡这一纸太守令收回,不就少了许多旁枝抹节?”

    “试问,上了一大把年纪的人,又如何能人丁兴旺呢?于情于理都不合呀?这完全没道理!”

    “……”

    马文一时心中有愧,一边又长叹一声道:“哎,也不知道张太守是不是中了魔障。在下不是张太守肚子里的一条虫,只能妄自猜测了。”

    “这一些日子以来,张太守总是以孔圣人为列说话。说圣人之父古稀之年都能生出孔圣人,孟婆郡中的鳏寡岂能独善其身?”

    “在下也多次劝诫张太守:千百年来,又有几个古稀之年能生子的先列?千百年来,也唯一有孔圣人之父古稀之年生圣人,……”

    “哎,这不,在太守府憋屈,一时来西山春陌走一走、透一透气,方才看见两位高人,临时起意。”

    “……”

    陈静倒也一时半会不好再说一字半句,半老徐娘缓缓沉思了片刻之后,又道:“既然如此,马大人意欲如何?老娘又能做什么?”

    马文深情的盯住半老徐娘与陈静道:“孟婆郡中张太守下的这一盘棋局,只怕得由局外人来破了。”

    “但愿孟婆郡中乡民万安,大户皆安,只有安居乐业,人丁自然兴旺。如此太守令,不能安居又不能乐业,只怕人丁自减。”

    “罢了,罢了,罢了。在下还得先回太守府了。倘若孟婆郡中有万急之处,还望两位高人周全!”

    “……”

    半老徐娘抱拳又道:“马大人,你请放宽心,客缘斋内的事,只有老娘一个人说了算。倘若有为难之人,皆可来客缘斋避一避!”

    陈静一时也把剑笑道:“马大人,你且宽心。本谷主也当孟婆郡是故乡,那就趁这一次机会,在故乡多走一走、多看一看,……”

    马文闻言如沐春风,旋即又抱拳毕恭毕敬道:“在下马文那就多谢两位高人周全了。在下再替孟婆郡中乡民与大户谢过两位高人!”

    “多谢,多谢,多谢,……”

    马文旋即抱拳转身,又正了正身子,大踏步离开了西山春陌。

    半老徐娘眉头一舒,对陈静轻笑道:“小妹妹,似此,你当如何?”

第278章 幽嫣谷陈静哭坟

    “老娘,老娘,要静静我是孟婆郡张太守,又如何能下这样的太守令呢?这样的太守令,不是打了自家的脸面让人看笑话吗?这样的太守令,奇葩至极,亘古未有!”

    陈静一时由感而发,半老徐娘却是一声长叹一阵闷雷,旋即又戳住陈静脑门,像自家的一个孩子。

    “你呀你,你呀你,你呀你。老娘要说你什么好呢?要你是马文,你又当如何?你又能如何?”

    陈静一时又懵了,好似也没有说错一字半句,微微抬头之间骤现半老徐娘一绺极速闪过的阴云,接着又改口道:“老娘,倘若静静是马大人,兴许静静也会如此。”

    半老徐娘倒也没有难为陈静,仅仅只是衣袖一挥,旋即又厉声对不远处的店小三大喝道:“店小三,店小三,店小三,西山春陌夕阳红已经落山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店小三,店小三,店小三,赶快过来啦!瞧你那样子,白马与黑驴,有西山春陌的夕阳红好看吗?”

    “……”

    店小三其时正蹲在地上托腮看紧了白马与黑驴,虽然是说来西山春陌看夕阳红,但是犟不过白马与黑驴,不得不改看白马与黑驴。

    店小三受半老徐娘的招呼,自然应承了一回,回客缘斋干活总比似呆子一般看白马与黑驴来得强。

    店小三拉着白马与黑驴又缓缓靠了过去,一边似有一些怨气,一边又似有一些不解道:“掌柜的,店小三有兴许不明之处,一者静缘居的那一些道士,钱从何来?二者马大人之忧,不是多此一举吗?”

    “掌柜的,你想呀,静缘居刘一虎从建康城而来,家财又未曾带来孟婆郡;萧顺之虽然之前是神机营军主,可也并没有带多少银子来!”

    “孟婆郡人不许鳏寡,似咱们这一些独身的人、又说不清到底算不算孟婆郡的人,如今又活在孟婆郡中,官府该如何以二法区分呢?”

    “……”

    半老徐娘白了一眼店小三,旋即拳头一扬,一副好似要落入店小三脸上的样子,一边又急切道:“真是闲吃萝卜瞎操心,年少无知不懂事也就罢了。似你还在客缘斋中混迹了这么多年的伙计,也算是浪得虚名了。以后呐,也得用心去听这个世界、用心去看这个世界咯。”

    “实不相瞒,静缘居刘一虎、萧顺之有没有带银子来孟婆郡都不要紧,这么多白衣白袍的弟子拜入静缘居门下,那就是财路!”

    “至于马大人所担心的事嘛,算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也不算是一件坏事,身为官府中人能思前顾后为乡民着想,也算好事一桩!”

    “……”

    店小三一时似有所悟,旋即一把上前扶住半老徐娘斜身跃上了黑驴,之后又牵着白马往回走。

    陈静一时倒也轻松,毕竟心无牵挂。待明日一早,该去幽嫣谷中看一看陈旭嫦了,毕竟十年未来上坟,也不知道荒草长了多高。

    半老徐娘一时自我沉醉,也算是看过了西山春陌,欣喜之际又唱起了熟悉的那一曲调子:“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啊啊!……”

    三人缓行回客缘斋的时候,店小二已经忙着点灯上烛台了。

    客缘斋里四座的食客倒也还有不少,五石散兑酒的味道或稀疏或浓郁,人声沸腾又议论不止。

    “你们都听说了吗?黑鹰会在倒海寺被那一个魏地来的老头一招就打跑了,真人不露相啊!”

    “是呐,是呐,原本以为是魏地来的一个流民。这么好的功夫,怎么不学一学静缘居,多收一些和尚教几式功夫,何至于清贫如此?”

    “嗨,这才是心中有佛之人,可比那一些整天惦记香油钱的和尚更像是一个和尚。真和尚也!”

    “嗨,想咱们孟婆江南州郡,每一个州郡四百八十间寺庙,也都找不出这样一个和尚来。……”

    “你也别说,孟婆江南与孟婆江北的和尚,还真有一些不同之处。似那倒海寺中,全无一尊菩萨;似建康城中报国寺里,什么都有!”

    “罢了,罢了,罢了。我等又不是佛门弟子,更不是白莲社弟子。喝酒,喝酒,喝酒,五石散兑酒可好喝了。喝了五石散兑酒,饮摆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啦,……”

    “这一位兄台说的极是。干,干,干!咱们干了这一杯,还有三杯,干了三杯,再来三杯,……”

    “……”

    陈静自顾一个人上了阁楼,缓缓关上了门窗,放下越女剑,取下面纱斗笠,接着满饮一口凉白水。

    唯有如此,一切入耳也都安静了。客缘斋内那一些食客的议论声渐渐远去,又渐渐停歇。

    此时此刻,陈静从心里骤现出了一绺踏实的感觉,就似乡民看见了一望无际而又沉甸甸的庄稼,眼下的客缘斋就似到了老家。

    遥想从城隍庙后井中被救起以来,一路向北,又一路向南,之后一路向北又向南,南来北往又来到了孟婆郡,一时感慨万千。

    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已经战死了;幽嫣谷墨家大弟子慕容太白、二弟子贺兰佳琦、三弟子虞丘凌薇也一同战死了。

    四弟子刘一腾、五弟子刘一虎、六弟子刘一跃虽然扬言退出了幽嫣谷墨家,如今看来确实也算不得幽嫣谷墨家弟子了。

    毕竟,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与刘氏三兄妹所为已然相去了十万八千里。更何况,陈旭嫦嘱托之事,刘氏三兄妹并未尽心辅佐。

    眼下,刘一腾遁入空门已然成了如海禅师;刘一虎自在静缘居当起了道士还收了弟子;刘一跃身在建康城中虽说掌管萧氏一族,真实情况也只有刘一跃心知肚明。

    刘氏三兄妹经此一劫,确实就和幽嫣谷墨家弟子没有了干系。

    只是,陈静独独思念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毕竟从“半道而亡”变成了“伴道斋芒”以后,再也没有陈小英一字半句的消息。

    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更何况陈小英还救了陈静一命。

    陈静一想到曾经陈小英的音容笑貌,不觉黯然泪下,一股酸酸涩涩的味道冲鼻而出,让人心碎。

    陈静又满饮了一口凉白水,旋即收拾了一番,沉沉的睡下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待天明之际收拾停当,陈静去大街上买了一些供品瓜果,之后离开客缘斋径直往幽嫣谷中奔去。

    驾、驾,……

    白影一闪,松林一退。十年未行,还是那一条熟悉的驿路。

    幽嫣谷外桃林远处确实骤起了一阵又一阵“哼哼哈哈”的声音,看样子是静缘居中白衣白袍的道士闻鸡起舞苦练功夫了。

    只是,陈静一个人策马疾驰到了幽嫣谷谷口之后,下到谷中的小路确实比十年前荒芜了许多。

    蒌蒿三尺、青藤一地、刺树一堆、野草一大片,此时此景,陈静一时极其心痛又心酸。

    陈静忍不住快马一鞭,四踢飞扬着草尘与露珠混合的清幽气息,更显得幽嫣谷中的凄凉。

    谷中十年前住过的屋子在荒草堆中已经寻不着一丝影子,曾经屋前的那一方荷塘,已经塌陷成了一个低洼的、长满了野草的大坑。

    然而,让陈静没想到的是,陈旭嫦的坟墓全部垒上了精致的条石,还立上了一方精致的墓碑。

    虽然风吹雨打了一些岁月,但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之墓”清晰可见。

    看陈旭嫦墓碑前的一番景象,纸钱零落、香烛过半、瓜果四散,必定时常还有人来祭奠。

    也是,当初幽嫣谷墨家之名在孟婆郡内外声名远播,自然也会有人慕陈旭嫦之名而来。

    扑通,……

    陈静极速跪地,紧接着一连磕了九个响头,旋即泪如雨下道:“姥姥,姥姥,静静来看你了;姥姥,姥姥,静静今天来看你了;……”

    就陈静这一阵惊呼,惊吓了荒草中的不少飞鸟,群鸟展翅一飞,叽叽喳喳消失在远方的荒草里。

    陈静旋即又缓缓起身,一边放上了一排瓜果,又燃上了一对檀香和竹蜡,接着又撕下了一叠纸钱。

    陈静一边又哭诉道:“姥姥,静静真是命大。一路行来,有‘十山八寨’独孤老婆婆相助,有客缘斋半老徐娘相助,更有‘草庐’中花木兰前辈相助,才有了静静今日一见。”

    “姥姥,这十年来,静静已经杀了不少白莲社弟子与幽嫣谷墨家弟子报仇,与姥姥报仇,与娘报仇,静静此生不杀光了白莲社弟子,誓不罢休,天地日月为证。”

    “姥姥,待静静寻着了刘文之,释远,还有天煞的杨恩,静静一定不让他们好活。……”

    “……”

    陈静又骤起了一股心酸,毕竟十年前在幽嫣谷中其乐融融的一家三代人,就这样陌路殊途。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难得的一个孝女,堪称世间一绝!”

第279章 萧顺之缓道隐情

    陈静闻言先是花容一惊,居然还有人藏在此处偷听肺腑之言;紧接着心中就似着了一团天火落地那般熊熊大火。情真意切哭一场坟居然还被人笑话,确实天理不容!

    陈静旋即半弓了身子起身,紧接着仓促之间捉回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闪寒光斜持于身旁,之后又警觉的环视了一圈,发现居然是一个白衣白袍的静缘居道士。

    这一个白衣白袍的静缘居道士不是别人,正是萧顺之。

    眼下,萧顺之左手捉紧了几棵滴着露水的车前草;右手抓了一大把极其新鲜的金钱草。

    陈静抬望眼之间,萧顺之还在荒草丛中继续寻找什么,一时又不得不极速收好越女剑入鞘。

    陈静初看萧顺之一副忙碌的样子,一时又放下了警戒之心。

    况且,无论神机营也好,又或是眼下静缘居道士也罢,与幽嫣谷墨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陈静对于萧顺之而言也算不得一面之缘,虽然已经见过了好几次,只能算是熟悉的生人吧!

    陈静对于萧顺之这一个熟悉的生人,倒也生出了几分尴尬,相见相识无相交,旋即又抱拳问道:“本谷主说来也惭愧,事到如今也不知道该称你为军主萧大人好呢?还是该称你为静缘居萧道士好呢?”

    萧顺之一时竟然无言。

    萧顺之只是正了正身子,突然眼睛一亮,低头又拔起了一棵湿漉漉的车前草,旋即又正了正身子。

    萧顺之只顾一个人又拔起了几棵车前草之后,左寻右觅了又一会儿,慢下了步子突然仰头一笑。

    “哈哈,哈哈,哈哈。谷主方才所问,也正是萧某人我想说的话。”

    “萧某人我虽然与陛下同姓又同宗,皆是汉臣相萧何之后,如今也算是孟婆江南皇族中的一员了。”

    “但是,萧某人我追随师傅他老人家到了孟婆郡静缘居,自然就不是萧军主,‘大人’二字实不敢当。”

    “不过,倘若叫萧某人我为静缘居萧道士,萧某人我一时半会还真不习惯。不如,就以全名相称吧!萧顺之、又或者顺之兄。”

    “……”

    萧顺之只顾自己说话,又极速一弯腰捉起了一绺新鲜的金钱草。

    陈静在神机营中也见过萧顺之骑猪赛时拼命的样子,也不似一个官宦纨绔子弟,倘若现在叫一声顺之兄必定有失唐突,也免生误会。

    陈静低眉之间思索已定,不得不把剑抱拳又道:“既然如此,那就以全名相称吧!不知萧顺之你这一大早在幽嫣谷中拔草所为何事?”

    “方才不见其人、只见其声闪出一句话来,倘若一不小心被本谷主当成了敌人一剑封喉,那本谷主的罪过不就大了?你说是不是?”

    “还好,这一些天来本谷主神经大条并未紧绷,不然在姥姥面前又会多了一绺无辜亡魂,那可实在对不住幽嫣谷墨家之名啊!”

    “……”

    萧顺之闻言心中确实有愧,旋即又不得不低头拔起了一把新鲜的金钱草,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谷主,你也是一个明白人。实不相瞒,眼下师傅老人家来静缘居修道,也是别无可选之法啊!”

    “谷主,你是知道的。当日神机营中一战,亲王殿下与师傅老人家都中了‘无毒不丈夫’之奇毒啊!”

    “这一次师傅老人家中的‘无毒不丈夫’之毒不比先前江湖传闻的‘无毒不丈夫’之毒。倘若是先前江湖传闻中的‘无毒不丈夫’之毒,亲王殿下的五胡散早就解毒了。”

    “眼下师傅老人家所中的‘无毒不丈夫’之毒,每到子时初刻必定噩梦而醒,汗流浃背更加上经脉尽乱,心神恍惚真是生不如死。”

    “师傅老人家唯有整夜打坐闭目养神,症状才消停一些。不知道实情的弟子都还以为修炼得了道家之法,其实师傅老人家心里的苦,在静缘居也只有萧某人我一人知道。”

    “前不久,萧某人我在医书中寻得一个解毒偏方,也不知道有用还是没用,也只有试试才知道咯。”

    “解毒偏方就是萧某人我手中的两种极其寻常之物,只寻带露水的车前草与新鲜的金钱草回静缘居,然后煮水与师傅老人家服用。”

    “谷主,现在明白萧某人我在这草丛中是为何事了吧?倘若萧某人我惊吓到了谷主,还望谷主见谅,幽嫣谷以后也是常来之地了。”

    “……”

    陈静这才恍然大悟,对萧顺之粗中有细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情,谁说军中的汉子一定都是五大三粗不讲理?神机营军主确实非同一般。

    陈静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又不得不关切的问道:“既然寻得了解毒偏方,看样子也有一些时日,‘无毒不丈夫’之毒可有好转?”

    萧顺之先瞅了一把湿漉漉的车前草,又瞅了一眼新鲜的金钱草,最后无可奈何一笑,道:“有没有好转,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楚。如今刘一龙已死,解毒之法无从得知。也只有用如此解毒之法试药了。”

    “但愿师傅老人家能渡过这一次劫难,但愿必有绵长后福。……”

    萧顺之与陈静一时皆无言。

    正当萧顺之又拔了几棵湿漉漉的车前草之际,从小道上极速奔来了一个大声疾呼的静缘居弟子。

    白衣白袍的静缘居弟子极速一拱手,毕恭毕敬道:“师傅,建康城宫中太监总管来宣读圣旨了。陛下口谕,必得师傅在场恭听圣旨。”

    萧顺之倒是一惊,黑鹰会来静缘居已经截杀几次未果,不知道这一次又是什么把戏,旋即隔空对陈静说道:“谷主,不妨也随萧某人我回静缘居,你自在暗处听一听。”

    陈静一时回想在倒海寺遇见的黑鹰会十二个高手,如今宫中太监总管前来宣读圣旨,莫非明着杀人灭口不行?就明着来赐毒酒?

    陈静心中突然一紧,旋即又对陈旭嫦墓碑三拜,之后紧握越女剑飞身上了白马,扭头说道:“萧顺之,你前方领路。倘若陛下善待静缘居,本谷主就当是路过了。”

    “倘若陛下与静缘居诸位赐毒酒什么的,本谷主可不依,杀了太监总管以扬威!陛下当初在神机营中的金口玉言,可不能言而无信。”

    “……”

    萧顺之先是一阵尴尬,接着点头笑而不语,径直与静缘居弟子匆匆奔出了幽嫣谷,之后极速穿过了桃林,来到了静缘居大门外。

    陈静极速跟上萧顺之策马穿过静缘居外的那一片桃林,旋即飞身下马,越女剑剑鞘虚晃一点,从静缘居侧面墙角一道白影而上,直奔去了静缘居内正殿一旁伏着。

    静缘居内白衣白袍的数百个弟子全然跪拜在地,只待萧顺之踏入正殿之际,宫中太监总管远望抱拳一笑道:“萧军主,别来无恙啊?”

    萧顺之闻言一阵五味杂陈,毕竟初次相见也不知道宫中太监总管的真实意图,一时确实不好回答。

    官场中的道理:言多必失。

    毕竟,萧顺之确实弃国之公器神机营不顾追随刘一虎而去,若再身为军主一职,掉脑袋没话说。

    眼下确实又非军主一职,倘若是太监总管故意挖苦于人,答错了话可就是开罪了萧道成。

    虽然,萧家也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是明面上的脸面还是要互相顾一顾的。

    萧顺之算是久居官场,对于太监总管游离而又急切的眼神看来,又不得不回太监总管的话。

    萧顺之旋即佯装似久别的故人意外相见那般惊喜道:“哎呀呀,公公,你吃了吗?你吃了吗?”

    太监总管闪过一掠嗔怒,旋即又堆起笑容,也佯装似久别的故人意外相见的那般惊喜道:“哎呀呀,托福,好吃,好吃,贼好吃!”

    其实,萧顺之也不知太监总管所云;太监总管自然也不知萧顺之所云;两个人都不知所云,但是却没有方才初见时的那一刻尴尬。

    萧顺之旋即又抱拳对太监总管轻声追问道:“公公,陛下黑鹰会还能来静缘居吗?静缘居对远道而来之人都视为客人,很客气的!”

    太监总管一时心知肚明,无非是说黑鹰会杀不了刘一虎,旋即也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哎呀呀,黑鹰会的事儿与老奴确实无关呀,老奴今儿把陛下的差事办好就成了。”

    太监总管旋即兰花指一扬,一边又扭头与身边捧了一个精致盒子的小太监隔空轻喝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小太监毕恭毕敬捧上了那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太监总管跟前,太监总管“嘭”的一声打开了盒子,轻轻的从里面拿出了一道圣旨。

    “刘一虎,也该出来了吧!陛下圣旨已到,倘若还不出来,那就是忤逆陛下的死罪!得诛九族!”

    正当太监总管抑扬顿挫说话之际,萧顺之早就已经让一个静缘居弟子去内堂请刘一虎了。

    “公公,说那里的话。师傅老人家一直都很忙的!”

第280章 静缘宫中缘真子

    “哎呀呀,忙归忙,该出来见一见太阳的时候,还是要出来见一见太阳的。躲在暗处,倘若过久了黑漆漆的日子,可非陛下之愿呐!”

    太监总管眉头轻舒,言语之间又极速环视了一回白衣白袍的诸多弟子,眼神游离之处总算看见从侧门被搀扶出来的刘一虎。

    刘一虎确实鹤发童颜,眼下极其憔悴的样子流露出一副病态,看样子‘无毒不丈夫’真的害人不浅。

    太监总管微微一笑,旋即正了正身子,厉声大喝道:“听旨!”

    扑通、扑通,……

    刘一虎与萧顺之不得不低头跪地,双耳恭听圣旨。

    “皇帝诏,曰:刘一虎归林悟道于静缘居,乃上天有好生之德。朕躬亲赐刘一虎为:缘真子;静缘居更名为:静缘宫。与倒海寺刘一腾并称‘僧道双圣’,以慰各路武林英雄豪杰,皇恩浩荡,钦此。”

    太监总管旋即眉头一扬,圣旨极速一收,接着圣旨一扬,抑扬顿挫又道:“还不快快谢恩呐?”

    “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总管一脸得意,旋即又急切说道:“哎呀呀,都起来吧,都起来吧,快快都起来吧!”

    静缘宫一干人等这才缓缓起身,接着萧顺之白袍一拂,诸多弟子各自散去,一边又毕恭毕敬接过太监总管手中圣旨,然后又毕恭毕敬呈给了刘一虎。

    咳咳、咳咳,……

    刘一虎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双颊骤起一阵霞光,一时气息急促更似胸中压着一块大石头。

    萧顺之又不得不正了正身子,旋即急切的安慰道:“师傅,眼下一切皆由弟子来打理,师傅还是快快歇着去吧,歇着去吧!”

    萧顺之旋即圣旨递与了搀扶刘一虎身边的静缘宫弟子,一边又厉声喝道:“尔等,此时不送师尊去歇息,又更待何时啊?”

    两个静缘宫弟子唯唯诺诺搀扶着刘一虎离开,萧顺之这才心安。

    太监总管见走了刘一虎,一边又抱拳抑扬顿挫道:“萧顺之,你可知道,陛下封‘僧道双圣’,老奴可是先到了这静缘宫,还不是因为你。”

    “如今,陛下登基诏告天下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训,已经更国号为‘齐’,齐者,齐家也。齐家者,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也。”

    “萧顺之,眼下你可明白陛下的一番苦心?你可别凉了陛下萧家一家人的苦心呀。私离神机营本该治你重罪,但是陛下没有。”

    “罢了,罢了,罢了。老奴还急着去倒海寺与刘一腾宣读圣旨,从今往后呐,咱们孟婆江南齐国‘僧道双圣’之名,自当声名远扬咯。”

    “……”

    萧顺之心中一怔,旋即又是一阵苦笑,对于萧道成台面上打的一副如意算盘也是心知肚明。

    如今黑鹰会杀不了刘一腾与刘一虎,顺势封一个“僧道双圣”之名来堵天下人悠悠之口。

    更为可恼怒的是,太监总管的这一番话中有话,明摆着就是让萧顺之自愿去当萧道成的一颗棋子。

    如此一来,刘一腾与刘一虎算是全身而退,不会再有黑鹰会前来滋事,也顾全了幽嫣谷墨家之名。

    萧顺之又不得不抱拳,旋即应承了太监总管的话,恭送道:“公公放心,萧顺之也都一一记下了。”

    太监总管闻言面有喜色,旋即又趾高气扬一挥手,扭头与身后的一群小太监道:“走,走,走,咱们去倒海寺会一会刘一腾,不,是去会一会‘僧道双圣’,哈哈哈!”

    “哈哈,‘僧道双圣’呀‘僧道双圣’,数十年前有‘僧道双煞’之名,看来这‘僧道双圣’盖过了‘僧道双煞’的风头咯,也好,也好,也好呀!”

    “……”

    太监总管自言自语之间,已经领着这一群小太监奔出了五步之外,突然又扭头与萧顺之抱拳轻笑道:“如今,按照江湖规矩,老奴是否也该说一声,后会有期呢?”

    萧顺之突然也骤起一脸尴尬,旋即又在慌乱之中抱拳相送道:“公公,公公,公公,后会有期!”

    太监总管旋即又仰头一阵轻笑,接着摇摆了一回脑袋,之后一边摆手,一边又抑扬顿挫的自言自语道:“后会兮有期?后会兮无期?有期又或者无期,天知道咯!”

    太监总管抑扬顿挫的声音与蹒跚的步子总算消停了,寻不着身影与踪迹,已然离开了静缘宫。

    萧顺之一时如释重负。

    陈静见宫中太监已然走远,旋即一式后空翻一闪白影落入天井,悠悠又道:“现如今,看来‘僧道双圣’无忧也!本谷主确实多虑了。”

    萧顺之眉头一舒,旋即毕恭毕敬抱拳又道:“谷主所言不虚,只是这‘无毒不丈夫’之毒不解,‘僧道双圣’之名,不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吗?萧某人我还得再寻良方!”

    “萧某人此生要为师傅寻一张根治‘无毒不丈夫’之毒的方子,不然,身在静缘宫门下,愧疚至极!”

    “……”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天井四周急忙奔出来无数手持长剑的静缘宫弟子,齐声大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胆敢私闯静缘宫!”

    萧顺之闻言眉头一皱,旋即厉声大喝道:“你们这一些兔崽子,连为师在此,都敢放肆了!”

    “是吗?”

    从白衣白袍的静缘宫弟子身影中,左右分出了鹤发童颜的缘真子刘一虎,刘一虎一脸镇定。

    萧顺之心中一惊,旋即毕恭毕敬抱拳又道:“师傅,怎么会是你?不是方才,这,那个,……”

    刘一虎一时轻掠鬓发,旋即又瞅了一眼陈静,接着又厉声对萧顺之大骂道:“为师不与宫中太监总管示弱,又如何换来徒儿的周全?”

    刘一虎突然又轻飘飘的对陈静问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纯依香儿女侠吗?来此何干?”

    萧顺之抱拳之际,又不得不把幽嫣谷中陈静担忧之事长话短说之后,尽然惹怒了刘一虎。

    刘一虎白袍一拂,前后踱步厉声大骂道:“静缘宫岂容她人搭救,还是一个女人来搭救,要杀宫里来的太监,又何须外人动手!”

    “萧顺之,你与为师听清楚了,倘若以后再自作主张。为师定要逐你出师门,听清楚了没有?”

    “还有,以后不许与纯依香儿女侠有来往。另外,静缘宫众弟子听令:倘若有自称幽嫣谷墨家弟子闯入静缘宫者,格杀勿论!”

    “……”

    萧顺之闻言支支吾吾,瞅了一眼陈静,又瞅了一回刘一虎,然后又瞅了一眼静缘宫弟子,无可奈何只道了一个字眼:“这,这,……”

    刘一虎突然一脸嫌弃,旋即又厉声对萧顺之道:“为师之令,难道都不做数了吗?难不成,还要让为师众目睽睽下教训你一回不成?”

    萧顺之一脸无辜,却又未再说一字半句,双颊浮过尴尬。

    刘一虎见状心有不快,旋即厉声又大喝道:“沈约何在?”

    沈约应声闪在刘一虎身前,毕恭毕敬拱手道:“师尊,沈约在此。旦凡师尊有差遣,沈约万死不辞!”

    刘一虎旋即白袍一扬,指住沈约对萧顺之道:“啧啧啧,啧啧啧。你听听,你听听,这才是静缘宫中的好弟子,顶撞为师不太好!”

    刘一虎旋即白袍一扬,一边又对着沈约指住萧顺之道:“沈约,你可知道顶撞长辈,按咱们静缘宫宫规,又该当如何?说吧,……”

    沈约突然眉头一皱,不得不支支吾吾说道:“回师尊,按静缘宫宫规,顶撞长辈当:掌嘴三十!”

    刘一虎盯紧了萧顺之,萧顺之旋即“扑通”跪在刘一虎跟前。

    刘一虎轻飘飘的说道:“好,大好!沈约,就由你来执行宫规吧!”

    沈约一时脸色铁青,慌忙之间与萧顺之并排“扑通”跪地,接着一阵哀嚎道:“师尊,师尊,是沈约不好,是沈约不好,都是沈约不好。”

    沈约旋即伸出左手掌重重拍了左脸一巴掌,接着伸出右手掌重重拍了右脸一巴掌,……

    啪、啪啪、啪啪啪,……

    “师尊,沈约不敢忤逆师傅;师尊,沈约替师傅受罚,……”

    萧顺之心潮一涌,旋即又对刘一虎磕头道:“师傅,弟子以后善待静缘宫中弟子,一定抛弃军中那一套规矩,道法宽,道法而自然。”

    刘一虎白袍一拂,止住了沈约左右手,一边又盯紧陈静,一点儿也不客气的说道:“纯依香儿女侠,按照静缘宫宫规,可是要,……”

    如今,刘一虎要和幽嫣谷墨家断绝来往,陈静一时也确实弄不明白刘一虎心里到底有没有幽嫣谷中的师傅陈旭嫦。

    陈静一时紧握越女剑,旋即一闪白影又靠前了一步,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故意试探道:“在这一个世上,从来就没有纯依香儿女侠,唯有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刘一虎闻言恼羞成怒,白袍一拂,厉声大喝道:“众弟子听令:杀了纯依香儿女侠这一个大骗子!”

第281章 幽嫣谷中黑衣客

    “大骗子?堂堂正正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我会是大骗子?……”

    正当陈静嗔怒似的自言自语之际,静缘宫中白衣白袍的弟子手中长剑已然攻杀近身三尺之际。

    “杀,杀,杀,……”

    “杀,杀了这一个女骗子,……”

    “……”

    陈静见状一时哭笑不得,但又不能出剑伤了这一些静缘宫弟子。

    长剑一拨、一撩、一刺,……

    陈静一躲、一闪、一避,……

    陈静白影极速一闪,紧接着在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躲闪之间,一边反驳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缘真子,你不就是心里憋屈吗?来,来,就与本谷主打一场!”

    “那就痛痛快快来打一场!从今往后,幽嫣谷墨家与静缘宫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光大道,我走我的独木小桥,从今相逢是路人!”

    “……”

    正当陈静立身反驳之际,静缘宫中的弟子一时面面相觑,紧接着停下手中各自攻杀的长剑。

    刘一虎云淡风轻一笑,旋即又板起了面孔,厉声喝道:“当初,在老王镖局时就一直怀疑。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不救先弟子之国,试问又如何能再供立于弟子心中呢?”

    “眼下,静缘宫宫规:旦凡有自称幽嫣谷墨家弟子踏入静缘宫一步者,格杀勿论。既然前来送死,那刘家掌法就亲自送你一程!”

    “……”

    刘一虎大怒,白衣白袍极速一拂,旋即又退下了静缘宫弟子。

    毕竟,刘一虎自然知道:这一些刚刚拜入静缘宫门下的弟子,完全不可能是陈静越女剑的对手。

    眼下这一些静缘宫弟子受令,各自斜持长剑,半弓了身子缓缓退去了数十步之外。

    萧顺之见状心中骤起一绺极其不安,况且神机营刘一龙之败,确实上天之意,陈静又如何能救?

    “师傅,师傅,师傅呀,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当日神机营中,要不是谷主出剑斩了张伟,兴许还真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师傅,师傅,师傅呀。你平时教导众弟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又何况是救命之恩呢?”

    “师傅,师傅,师傅呀,你说是不是这一个道理啊?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可不能杀错了人呐!”

    “……”

    萧顺之苦口婆心之言却让刘一虎火气倍增,旋即一把极速推开萧顺之,一边又厉声大骂道:“萧顺之,你放肆!才说了顶撞长辈得掌嘴三十,难道你又忘记了?”

    萧顺之白衣白袍极速一收,猛然跪在刘一虎跟前一尺,一把捉紧刘一虎白衣白袍道:“师傅,师傅,师傅呀,弟子这就掌嘴。这一次,你就放过谷主好了,不为己甚,不为己甚,不为己甚好不好?”

    啪、啪啪、啪啪啪,……

    萧顺之左手重重一巴掌上脸,右手重重一巴掌再上脸,重掌之下没几下子,双颊骤现一块青、一块红、一块紫、一块白,……

    刘一虎并没有理会萧顺之,只是双脚一踢,长袖一拂,重重一句一个字眼“哼”,与陈静步步紧逼。

    萧顺之倒也并没有停下重重的掌力,仍然疾呼道:“师傅,师傅,师傅呀,不要,不能啊!……”

    刘一虎已然近身陈静三尺之际,旋即马步半蹲,双拳由掌化掌、由掌化二指,紧接着怒目圆睁,盯住陈静道:“那就得罪了!”

    陈静见状心里先是一惊,没想道萧顺之这个汉子还是性情中人,有道是:慈不掌兵,看来萧道成所为也不完全都是错。

    最让陈静吃惊的还属刘一虎,毕竟当初刘一腾与刘一跃自始至终都是冷眼相对,但如今刘一虎要拳脚相加,确实始料未及。

    不过,陈静经历了百合楼中的那一劫,刘一跃气海穴上中了申屠力夫那一刀的心情感同身受,幽嫣谷墨家欠刘氏三兄弟的恩情,或许今日也该还回去了。

    陈静一时思索已定,旋即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剑气,厉声大喝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看剑!”

    刘一虎闻言大惊,也知道这一式剑招之下能一分为二,旋即怒目圆睁之间,双掌托天而起,接着又收回双掌左右重重一击陈静道:“刘家掌法:千钧一掌!”

    刘一虎白衣白袍一疾,陈静白纱白袍一闪,刘一虎掌心重重一击陈静胸口,越女剑却悬空不动。

    嘭、嘭!

    噗嗤、噗嗤!

    正当刘一虎双掌前后如风猛然过处,陈静张口两绺昙花落地,又是两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陈静眼前突然一黑,越女剑反手入地一尺,半弓了身子,又一阵猛烈的“咳咳”,又是一条小红绳。

    “谷主,谷主,谷主呀,你这又是何苦?这又是何苦啊?……”

    “师傅,师傅,师傅呀,你看这,这,这,哎,……”

    “……”

    萧顺之左顾右盼之间,一时又左右为难,既不能上前助陈静去敌刘一虎,那更是忤逆;也不能助刘一虎去伤陈静,那样更是作恶。

    萧顺之心里一阵撕裂,方才自己掌嘴三十,几乎鼻青脸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极速扶正陈静胳膊,急切道:“你这又是何苦?”

    陈静轻缓了一回气息,心中骤起一阵又一阵撕裂之痛,却也佯装若无其事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缘真子这两掌,就当是幽嫣谷墨家欠刘氏三兄妹的吧。”

    “十年前,白鸟城有危,虽然也想以‘北斗七星剑阵’御敌,奈何万般不由人,鄙弃了刘氏三兄妹之意,本谷主做的错事,一人承担!”

    “缘真子,来吧,来吧,来吧,都来吧,还有多少怨气,都使出来吧!本谷主今日一人承担!”

    “本谷主,上对得住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下对得住幽嫣谷墨家各位弟子,唯独我娘,……”

    “……”

    陈静如凄如切之言,静缘宫中弟子一时全部放松了戒备,盯住刘一虎想说也不能说一字半句。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拖着越女剑又缓缓上前一步,厉声又对刘一虎大喝道:“缘真子,来吧,来吧,都来吧,本谷主都受着呢!”

    萧顺之一把拉住陈静已经歪歪斜斜的步子,一边急切又道:“谷主,不行,不行,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你真的会没命的啊!”

    萧顺之一脸哀怨,一边又急切央求刘一虎道:“师傅,师傅,师傅呀。冤冤相报何时了。原本都是幽嫣谷墨家一家人,又如何能一家人说两家话、一家人打一家人呢?”

    “正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反倒会受他人笑话。都是幽嫣谷墨家一家人,那里有隔夜的仇啊?”

    “况且,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还在谷中听着呢!师傅,师傅,师傅呀,该放手时且放手。如今,陛下已封‘僧道双圣’,又如何耿耿于怀过往?放下,即是新生!”

    “……”

    刘一虎一时恼羞成怒,旋即指住萧顺之鼻子大骂道:“你放肆,要么静缘宫以后你做主得了!”

    “萧顺之,倘若再说一字半句,为师今日就逐你出师门!”

    “……”

    萧顺之一时无言以对。

    陈静一边挣脱萧顺之的扶持,一边反手拖住越女剑道:“罢了,罢了,罢了。千错万错,都是本谷主一个人的错。缘真子你又何必连累他人呢?既然如此,本谷主从今往后不踏入静缘宫就是了。”

    陈静言毕,径直也不看刘一虎的脸色,越女剑一杵一点就似一根拐杖往静缘宫大门缓缓步出去。

    萧顺之紧随其后,刘一虎眉头一皱,厉声大喝道:“萧顺之,倘若你今天与她一同步出静缘宫大门,为师就没有你这一个弟子!”

    萧顺之屈服了,戛然止步了。

    萧顺之盯住陈静一身白影渐渐消失在静缘宫大门尽头,直到马蹄声越来越远、越来越低沉。

    陈静策马奔出静缘宫外的那一片桃林之后,正好又路过了幽嫣谷谷口,无意抬头张望,却发现幽嫣谷中升起了一绺青烟。

    陈静一时好奇至极,像这样的光景又会是谁呢?

    陈静不得不缓缓策马往幽嫣谷内探望而去,却发现是一个黑衣人在陈旭嫦墓前上香、磕头,……

    初眼远看那上香的模样,这一个黑衣人不似孟婆郡中的乡民。

    既然,这一个黑衣人正大光明来陈旭嫦墓前祭奠,陈静确实也当去认识一回。

    陈静思索已定,旋即理了一理白纱白袍,接着又擦了一擦嘴角的斑驳血迹,紧握越女剑,双腿一沉,策马又往幽嫣谷中奔去。

    驾、驾,……

    白影飞驰,转瞬即至。

    陈静远远瞅见这一个黑衣人还毕恭毕敬的跪于陈旭嫦墓前,不远处平放了一柄缠满黑布条的长剑,面罩一方黑巾好似还在沉思。

    陈静驻马缓停,隔空把剑问道:“不知这一位黑衣客如何称呼?既然识得墓主,想必也是墓主的故人了,不知能否让小女子一睹尊容?”

第282章 黑衣客斜道出剑

    黑衣人闻言一时如梦初醒,说时迟那时快,旋即身子一斜,紧接着身子极速又一弓,之后一个滚翻起身,捉回平放于地的那一柄长剑,然后半跪半立之间,一双犀利的眼神警觉的盯住陈静如临大敌。

    陈静瞅见黑衣人如临大敌的这一番阵势,心中突然一惊,看样子眼前这一个黑衣人可能是敌非友。

    陈静坐下大白马见黑衣人如临大敌的这一番阵势,惊乍之下,前腿极速抬高六尺有余,一阵“咴儿、咴儿、咴儿”的撕裂声落地之后,空气里凝结了一股冰冷的杀气。

    陈静又是一怔,从后背骤起一绺拔凉之感瞬间游走全身,脚趾头发凉、手腕发凉、太阳穴发凉。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警觉的环视了一回四周,四周一时平静如常,看样子不会有第三个人。

    陈静眉头深锁,又不得不再一次追问道:“黑衣客,小女子也是墓主生前的一位故人。故人的故人,何必这样剑拔弩张的阵势呢?”

    “小女子因故十年之后才重游故地,这才寻了机会来看一看墓主,不知黑衣客与墓主交情如何?”

    “小女子本无恶意,还望黑衣客行一个方便。行走江湖之间,多认识一个朋友那就少认识一个敌人。”

    “黑衣客,如今天地作证,就让小女子一睹尊容,意下如何?”

    “……”

    黑衣人警觉的一双眼睛左右一滑,旋即张口用嘶哑而又阴沉的口吻字字吃力道来:“恕无可能!”

    陈静听这一种声音与当初在白鸟城遇见的幽州双剑鬼见愁卢九天那一种阴鸷的声音完全不同。

    黑衣人这一种声音好似从喉咙的缝隙里溢射出来,并且舌头吐气之间好似也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陈静心中突然又一怔,像黑衣人这么奇怪的人居然也来与陈旭嫦上坟跪拜,确实不可思议。

    陈静突然觉得,或许这一个黑衣人长相奇丑无比,故而大白天也都从头到脚一身黑、戴一方黑巾。

    有道是:一黑遮百丑。

    倘若真的如此,还去看黑衣人的面容实在不妥,心中旋即释然之后,又抱拳毕恭毕敬道:“黑衣客,既然如此,敢问尊姓大名?”

    倘若真的长相奇丑无比,那么又是行走江湖之间的使剑把式,总不至于名字也奇丑无比吧?

    即使再奇丑无比的名字,那都将示人于众、呼之于口鼻。

    生而为人,即使唤做阿猫、阿狗,又或者张三、李四之类,总都会有一个叫法,怎能隐瞒。

    黑衣人面巾缓缓吹气一动,眉头一锁,两只眼珠咕噜一转,还是方才那一个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字字吃力道来:“恕无可奉告!”

    陈静闻言一时全然懵了,那里有这样不通情理的人,不就是说道一个名字,又不会要人老命。

    陈静紧接着就火了,怒火撕裂了胸中方才被刘一虎重重两掌后的伤口,脸上极速浮过一闪狰狞。

    “看又不能看,说又不能说,你这一个奇葩至极的黑衣客。哼!”

    陈静言毕正想灰溜溜的策马离开幽嫣谷,毕竟这一个黑衣人太无趣又太不近人情,一时也想不明白陈旭嫦为什么会结交这样的人。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连面容和名字都不能示之于她人的人,又如何多浪费一时半刻呢?

    既然也是陈旭嫦的故人,也不相信这一个黑衣人会出剑伤人。

    正当陈静策马调头出谷之际,黑衣人又用那一个熟悉的声音骂骂咧咧吃力道:“呆痴货、笨傻子!”

    陈静闻言极其恼怒,只记得年少时经常被陈小英几次三番的嘲讽谩骂为:呆痴女、笨傻女。

    在年少的那一个时候,陈静虽然听起来不舒服,可是现在不经意的想起来确实:打是亲、骂是爱。

    如今,眼下这一个黑衣人如此谩骂陈静,陈静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反复又多打量了几次,这一个黑衣人确实和陈小英关联不起来。

    毕竟,身形不像、声音不像!

    有太多的地方都不像陈小英!

    倘若真的是陈小英,又为何会不认识陈静呢?就凭陈静这一身行头,早就该名扬孟婆江南北了。

    毕竟,已经在孟婆江北“十山八寨”斩郁久闾阿史那,杀李霸天;之后在北山关又杀了“拓拔大王”拓拔子推;近来又在“十山八寨”外破了丘穆陵良开山刀上的道家印记。

    还有,在孟婆江南百合楼中斩跑了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最后申屠力夫难逃一死;在神机营中一剑斩杀了白莲社左护法张伟。

    若此,该当孟婆江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识陈静。

    眼下这一个黑衣人确定就不是陈小英,那么这一个黑衣人的谩骂永远就不会是:打是亲、骂是爱。

    如此,那就是真的谩骂了!

    陈静急忙勒紧了马缰绳,大白马极速止蹄,又是一阵急促的“咴儿、咴儿、咴儿”撕裂声落地。

    陈静忍痛紧握越女剑,一边轻蔑的瞅了一眼黑衣人,一边又冷冷说道:“黑衣客,小女子看你好似上了年纪,本不想与你计较。如今,当着故人之墓,却刻意诋毁小女子,这是为何?又是何道理?小女子欠你情了?还是欠你银子了?”

    黑衣人面巾轻轻一吹,旋即眉头一皱,一边又用那一个熟悉的声音吃力说道:“呆痴货、笨傻子!”

    陈静怒气往头顶一处使,都快冲破天灵盖直上九霄云天,一时之间骂也不是、恨也不是,径直左手指住黑衣人道:“你,你,你,……”

    黑衣人倒也没有一丝让步,更没有要收敛的意思,也完全不怕陈静的阵势,还是方才相同的口吻继续吃力道:“呆痴货、笨傻女!”

    陈静左手悟住心口,右手剑鞘指住黑衣人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黑衣客,找死!”

    陈静行走江湖这一些年来,还是第一次遇见眼前这样的人,即使就是陈旭嫦的故人,也该讨打。

    这一个黑衣人倒也没闲着,旋即身子一斜,斜道里长剑出鞘一道剑气,一式云剑直劈坐下大白马。

    陈静心中突然一惊,好家伙,这一个黑衣人还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陈静一时便释然了,难怪这一个黑衣人方才如此有恃无恐,那是因为有有恃无恐的底气。

    陈静旋即斜身,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闪寒光剑气一式截剑,一剑就斩去了黑衣人的云剑剑气。

    嘭、嘭嘭、嘭嘭嘭,……

    两道剑气相接相撞,一时炸裂开了无数荒草如烟如雨直下,骤起了一阵金石之音,惊吓了百步之外的一群飞鸟,这一群飞鸟轰然一惊又飞去了更远的荒草中落影。

    大白马又是一惊,凌空六尺高之后一跃,接着一阵“咴儿、咴儿、咴儿”的急促撕裂声后轰然落地。

    陈静原本以为黑衣人方才的样子如临大敌,如今受了刘一虎重重两掌,如临大敌的才不是黑衣人。

    陈静一时又不得不轻抚了一回马脖子,马脖子一阵急促的颤抖,旋即一耸鬃毛一甩,大白马更似被黑衣人剑气惊吓丢了三魂七魄。

    咴儿、咴儿、咴儿,……

    大白马再一次啼鸣不止,陈静再一次轻抚马背,一边又悠悠说道:“马儿乖,马儿乖,待会儿回去带你去逛街;马儿乖,马儿乖,待会儿回去带你去逛街;……”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大白马总算安静了心神。

    陈静抬头之间,瞅见眼前的黑衣人已然站直了身子,从黑衣人身形轮廓看来,八成也是一个女人。

    陈静一手斜持越女剑,一手松开了马缰绳,一边隔空又道:“黑衣客,看样子今天这一架,咱们是打定了。那好,小女子奉陪到底!”

    “无奈,坐下这一匹马,好似极其怕你。奈何,小女子可不怕!”

    “……”

    陈静说话之间,先是身子一正,旋即身子一沉,接着凌空一跃下马,立于黑衣人十步之外。

    黑衣人持剑斜身而对陈静,面巾缓缓吹动之际,径直也是相同的声音吃力道:“呆痴货、笨傻子!”

    陈静闻言大怒,真没想到这一个黑衣人除了骂人,就是骂人;除了骂人,还是骂人!好似除了骂人之外,嘴巴里就不会说别的话。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看小女子如何教训教训你这一个不近人情的黑衣客!正好,也让墓中主人瞧一瞧谁对谁错。……”

    陈静大骂黑衣人之后,接着又大呼“移形换影”之际,一闪白影极速闪去了黑衣人身后,旋即一式抹剑剑气怒火而下。

    黑衣人见状突然又一闪黑影极似“移形换影”,躲开了陈静的那一式抹剑剑气,剑气落空斩出了一个大泥坑,溅起了一大片草尘如烟。

    紧接着,黑衣人反手又一式绞剑剑气。陈静一时防不胜防,不得不以“移形换影”躲过黑衣人剑气。

    陈静一惊,不得不急切大呼道:“黑衣客,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283章 黑衣客扬长而去

    嘭嘭、嘭嘭、嘭嘭,……

    黑衣人那一式绞剑剑气极速落地又荡起了一绺草尘如烟如雪飘悠而下,若即若离的样子就似三月夜里一场润物细无声的酥雨。

    黑衣人身子极速又一正,斜持长剑并未理会陈静,见陈静躲过了这一式绞剑剑气,面上黑巾微微一动,又发出了那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吃力道:“呆痴货、笨傻子!”

    陈静闻言又骤起一绺怒火,看眼前这一个黑衣人的剑招路数也是一个使剑的一等一高手。

    也罢,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也是一个使剑高手,能来墓前祭拜的这一个黑衣人出剑剑招犀利至极也就不足为奇了。

    况且,幽嫣谷墨家的越女剑基础招式已然传遍了孟婆江南北,江湖中人使得剑招者也不计其数,就似先前白鸟城中的燕国万千白羽锁子甲大小将士人人皆会。

    有道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使剑者以使剑者为友,何其寻常。以剑会友,更是人之常情。

    不过,对于这一个黑衣人言语之间吃力的那一个个字眼,陈静从心底里确实生不出一丝好感。

    只要是活生生的一个正常人,没有谁,也不会有谁,能听进去黑衣人这一番不近人情的话。

    陈静又不得不重新面对眼前这一个黑衣人,似在“十山八寨”败于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大意失荆州的事儿,可不能在墓主面前重现。

    要不然,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眼下岂不是连自家都觉得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一边左行了三步,黑衣人的步子也向左旋转了半步;陈静右行了三步,黑衣人的步子又向右旋转了半步;……

    陈静缓缓左右行走之间,隔空又对黑衣人厉声说道:“你这一个黑衣客,还真是奇葩至极,似此看又不能看、说又不能说,剑招还招招致命,你我本就近日无冤、往日无仇,更不欠你人情与银子!”

    “罢了,罢了,罢了。都说人在江湖,本就有太多身不由己之事。既然你这一个黑衣客对小女子动手,小女子也就不客气了。”

    “有道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来而不往非礼也,黑衣客,休得如此猖狂,看剑,”

    “……”

    陈静一阵急切大呼之间,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极速白影,越女剑一闪平剑剑气直逼黑衣人。

    黑衣人见状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极速黑影,长剑一道平剑气一挥直逼陈静左侧太阳穴。

    白影一闪,黑影一躲。

    嘭、嘭嘭、嘭嘭嘭,……

    两闪剑气各自落地又荡起了一大片草尘如烟而下,陈静这一式平剑剑气落空;黑衣人那一道平剑剑气从陈静面纱斗笠侧面一闪而过。

    “埋汰旮旯!”

    陈静旋即大骂之际,心中骤然又生出了一阵好奇。眼前这一个黑衣人攻人太阳穴处的剑招,一时看来极似十年前在燕王府中见慕容兰西第一次使过的剑法。

    对,就是雪月风花剑!

    眼前这一个人会是慕容兰西?几无可能。毕竟,慕容兰西应该与耶律达斡尔胡东在一起。

    孟婆江南与孟婆江北如今相差数日路程,又怎么可能是慕容兰西一个人来孟婆郡幽嫣谷中呢?

    况且,慕容兰西压根也不认识陈旭嫦,更没有机会认识陈旭嫦。

    似此天隔一方、从来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又如何来墓前上坟?

    那这一个黑衣人又会是谁呢?

    陈静眼下实在极度费解,幽嫣谷墨家的各种剑法基础招式都传出了江湖,能习得此攻人太阳穴的剑招者必定也非慕容兰西一人。

    能习得雪月风花剑者,也非等闲之辈,陈静心中骤起一阵不安,就似遇见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高人。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轻飘飘的轻蔑道:“呵,还没看出来又是一个高人。但是,对小女子而言,小女子从来不惧,小女子从来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虚有其表之徒!”

    “既然黑衣客你也是使剑的一位高人,小女子也就不用客气了!”

    “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巫山枉断肠!看剑!”

    “……”

    正当陈静越女剑一道剑气直下之际,心中突然一阵撕裂之痛,好似有无数只无形之手捉紧了心肝脾肺肾,在用力揉捏与撕扯每一处。

    心神合一?万万不能的!

    此时此刻,陈静越女剑一时重似千钧,两只手臂就似风中的一对芦苇棍子,飘飘悠悠落地而下。

    当、当!……

    越女剑重重落地一弹,就似一根木棍子,又或者似一条柴禾。

    陈静心力骤然一散,全身骨头好似散架一般失去了重心,一时又不得不轰然半跪半立,缓缓抬头见黑衣人并未上前一步,也并未出剑一挥,眼神就似凝结成冰。

    陈静见状一时心宽了许多,看来这一个黑衣人也不似趁人之危之辈,都是墓主故人还算仗义。

    咳咳、咳咳,……

    陈静确实忍不住又一阵猛烈的咳嗽,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朵、一朵、又一朵海棠花怒放!

    一朵朵大小不一的海棠花朵是那么鲜、那么艳,更夺目。

    突然,又从陈静口中一股咸湿的味道冲鼻而出,一绺雾血出口极速一喷眼前三尺之地。

    天煞的刘一虎出手太重了!

    陈静伤得不轻,刚才又全力使了几次越女剑剑招,已经更乱了全身经脉气血,不由得有此一劫。

    陈静扭头盯住地上的那一柄跟随多年的越女剑,右手想去捉,可是近在眼前,却又似远在天边。

    右手已经根本不听使唤了。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微微一抬头,又见这一个黑衣人好似一切都明白了的样子,径直吃力的平静说道:“呆痴货、笨傻子!”

    陈静再听黑衣人这一阵谩骂已经怒不起来,毕竟这一个黑衣人并没有要取陈静性命的意思。

    倘若黑衣人要取陈静的性命,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兴许,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句“呆痴货、笨傻子”无非是这一个黑衣人的口头禅。

    就似孟婆江北魏人口中的“拉基阿路”,又或者是“马拉个巴子”;又或者似孟婆江南的“埋汰旮旯”,又或者是“奶娘的胸!”

    兴许,那就是方才多心了。

    陈静不得不默默盯住黑衣人,一时全然释然了,心中就似一汪一望无际的大海,平静如镜。

    方才的那一阵撕裂之痛缓缓平息,出入的气息也缓缓抚慰那一阵又一阵撕裂之痛。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陈静一时感觉到了一股力量,一股力量从丹田微微而生,如雷一闪之后游走于任督二脉每一处。

    陈静缓缓游离了右手,缓缓捉住了越女剑,拖在身后,目光微微盯住眼前这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见状极速收剑入鞘,接着又理了一理身上衣角,缓缓又步回墓前,然后极速磕头,之后起身不再看陈静一眼,径直各自而去。

    陈静抬望眼初看这一个黑衣人蹒跚的步子与常人步子确实不太一样,从心中又骤起了一阵心酸。

    看来这一个黑衣人必定经历了常人不曾经历的事,只是不知道这一个黑衣人究竟遭遇了什么。

    陈静突然善念又生,一时确实没有忍住,不由自主放开了嗓子,一边隔空疾呼追问道:“嘿,你这一个奇葩至极的黑衣客呀,究竟姓甚名谁?如今又家住何方的呀?……”

    “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黑衣客,你又何必这般藏着腋着呢?……”

    “……”

    黑衣人闻言并未回头,只在远处突然又停下了步子,止步不前过了一会儿功夫之后,才用极其熟悉的那一个声音吃力字字道来:“呆痴货、笨傻子,有缘再见!……”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五味杂陈,如今听见“有缘再见”这四个字眼,再听到“呆痴货、笨傻子”这一句口头禅的时候,却是暖暖的!

    对,就似冬日里的一壶热茶。

    陈静实在又忍不住,却又扬手再一次疾呼道:“嘿,黑衣客,那什么时候算有缘的啦?……”

    黑衣人并没有理会陈静,也并没有再答陈静一字半句,径直一闪黑影消失在幽嫣谷谷口。

    陈静见黑衣人走远,一边理了一理白纱白袍,一边又擦了一擦斑驳血迹,越女剑缓缓入鞘当成了一根拐杖吃力的起身。

    一步、一步、又一步,……

    陈静一瘸一拐之间缓缓又步去了陈旭嫦的墓前,横放越女剑之后又“扑通”跪地三拜,接着又缓缓说道:“姥姥,姥姥,姥姥,你觉得静静方才做的对吗?姥姥,以后静静会常来看你的,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给你烧好多好多的纸钱!”

    “姥姥,你要相信静静的哟,静静一定能重振幽嫣谷墨家之名!”

    “……”

    陈静沉思之间又一次三拜之后,紧接着又杵剑缓缓起身,旋即一声口哨,大白马“踢踏、踏踏”的脚步声“咴儿、咴儿”狂啸而至。

第284章 斜地里巧遇故人

    陈静缓缓拉过来马缰绳,极其吃力的爬上了大白马,方才身心疲惫的那一股压抑之感慢慢消散了。

    眼下,骤起一绺舒适就似已然躺在软绵绵的数十层被褥上,缓缓的呼吸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由自在。

    陈静左手轻抚马脖子,半弓了身子双颊缓缓贴上了马鬃毛,右手马缰绳一紧又一松,大白马四蹄“踢踏、踢踏、踢踏”缓行。

    毕竟,在静缘宫中了刘一虎两掌,方才又使了几式剑招,走得匆忙又未带疗伤药,要是策马奔腾过激过猛,五腹内脏晃悠着会疼。

    况且谁又会想到,不就是来陈旭嫦墓前上一次坟,都生出如此多的旁枝末节,确实万般不由人。

    踢踏、踢踏、踢踏,……

    呼呼、呼呼、呼呼,……

    大白马一边缓行一边抬头,没多久的功夫也出了幽嫣谷谷口。

    陈静自顾扭头抬望眼之际,又不得不寻了一条大道往客缘斋中任马缓行,一边又悠悠的似歌似唱的念叨道:“马儿乖,马儿乖,待会儿回去带你去逛街;马儿乖,马儿乖,待会儿回去带你去逛街;……”

    大道上四下里一时也没有一个路人,两旁松林下一丝凉凉的气息倒也清爽至极,吸入肺腑就似琼浆玉液那般酥人心意、精气神愉悦。

    一步、一步、又一步,……

    陈静双颊贴在马鬃上不知行了多远路程,直到前方大道上斜地里骤起了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陈静一时警觉的直起身来,策马靠右缓缓而行,这才发现前方是一行孟婆郡太守府的步军军士,领头策马的是肩扛长刀的步军头领。

    在这一行步军囚车最中间,五花大绑了一个极其年轻的男子和一个极其年轻的女子,年轻的男子和年轻的女子互有一丝嫌弃之色。

    这一个极其年轻的男子正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大家中费正太的长子费华;这一个极其年轻的女子正是杨家杨一户的女子杨紫。

    费华一身锦绣华衫,一副大家公子小哥的模样;杨紫一袭绫罗绸缎,一副大家千金的模样。

    看这一男一女的模样,男子还未及冠、女子还未及笄,一身服饰确实不比乡民,毕竟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大家中的族人非一般人能比。

    这一行步军军士面有一丝无可奈何之色,毕竟五花大绑中的费华与杨紫骂骂咧咧一个不停。

    “姓费的,凭什么本姑娘一定就要和你成亲,就问一句凭什么?本姑娘貌美如花,在孟婆郡中可是千人恋、万人迷。嫁谁都比你强!嫁你?本姑娘可是瞎了一双好眼!”

    “姓杨的,你们杨家都已经破落了,还有什么声名?‘张杨费吴’早就应该重新排位了,无论‘张费吴杨’也好、‘张费杨吴’也罢,咱们都是门不当户不对,本公子不同意!”

    “哟喂,姓费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了不起?你能保证多年以后不是‘张杨吴费’,又或者‘杨张吴费’,再或者‘杨吴张费’?还看不起人?花无百日红啦,一场雨就残花咯!”

    “姓杨的,就你牙尖嘴利。你们杨家人,本公子就是看不上,那就是看不上!门不当户不对,有辱费家声誉、有辱费家门风!……”

    “你,你,你,……你们费家有什么好?自吹自擂!你们费家是落毛的凤凰,那就不如鸡;咱们杨家即使落毛了,那也是凤凰!……”

    “……”

    费华与杨紫针尖对麦芒的谩骂入耳,陈静一时觉得好笑。确实也没弄明白这费家大户的公子与杨家大户的千金为何被五花大绑,而且还动用了太守府的这么多军士。

    正当陈静疑惑之际,步军头领扭头厉声大喝道:“吵什么吵,待会儿送尔等去太守府‘露水营’,放上加倍的五石散兑酒,就不信从不了。末将也不信这一个邪,太守大人成人之美,怎么就这么难了呢?”

    “如今,太守大人极其希望孟婆郡人丁兴旺成为孟婆江南第一郡,在太守府中还专设了‘露水营’,就为尔等年过十四还不乐意成亲者。”

    “既然尔等年过十四还不乐意成亲,太守大人自然有诸多妙计。尔等想仗着费家、杨家之势不从太守大人的太守令,那是休想!我等步军可不比县衙里的差役,……”

    步军头领话未说完,五花大绑上的费华与杨紫同声大骂道:“西门霸,你就是一个该死的燕人!”

    陈静一听“西门霸”三个字眼,顿时眼中一闪有光,旋即又多瞅了一眼西门霸,确实七七八八相似。

    毕竟,已经都过去了十年,确实与当初燕国“十二甲子”着白羽锁子甲的英俊潇洒四勇士相差太多:风霜了更多、老气了更多。

    陈静一时也算听明白了:张锋在强制年过十四的男女成亲,倘若不从就被县衙差役、步军军士捉去太守府“露水营“行周公之礼。

    虽然费家、杨家也是孟婆郡大户,但是要与县衙差役作对,用李声速的话来讲,就是与朝廷作对;与太守府军士作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定是忤逆造反了!

    看来费华与杨紫被捉,费家与杨家必定也和步军军士鸡飞狗跳了一阵子,“月老”张锋乱点的这一出鸳鸯谱,实在也让人哭笑不得。

    正当陈静思索之间,西门霸长刀一挥,厉声大喝道:“休得胡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岂是尔等说死就能死的?尔等又非金口玉言!还是在‘露水营’中快活一回吧!”

    费华闻言极其恼怒,一边轻蔑的瞅了一回杨紫,一边又隔空对西门霸大骂道:“西门霸你就是一个‘阉人’,本公子入了‘露水营’,一头撞死了也不会让张锋小儿奸计得逞!”

    杨紫一脸绯红,旋即又白了一眼费华,之后隔空对西门霸尖声大骂道:“我呸!本姑娘宁愿咬舌头自尽,必定让‘露水营’成为灵堂!”

    囚车左右的太守府军士无一不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大笑声,自张锋下了那一道太守令以来,费华与杨紫这一对奇葩确实世间少有。

    西门霸本就是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对于这一些读书人似的口舌之争不太对付,旋即又扭头与费华与杨紫厉声大喝道:“太守大人煞费苦心,让费家和杨家结为连理,如今还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

    “难道,费家想去建康城中去娶萧家的女儿?杨家想去建康城中去嫁萧家的儿子?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门不当、户不对!别做梦了!”

    “……”

    西门霸话音又落,费华一阵狂躁道:“张锋小儿乱法!凭什么强制费家与杨家结为连理?为什么要就拿费家和杨家下手?他张家与吴家年过十四不成亲者何其多!”

    杨紫眼前一亮,旋即也尖声大吼道:“这是灯下黑,灯下黑,灯下黑!张、吴二家与孟婆郡二法!难道就因为张锋小儿是太守?吴忠那死胖子是差役头领兼步军校尉?”

    西门霸闻言一时眉头紧锁,一边扬手止住了囚车,旋即又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两个军士会意,旋即就从衣甲上极速“咔嚓”撕下一大片衣襟,接着用力塞进了费华与杨紫嘴里。

    费华与杨紫一时瞠目不能言。

    大道上一时清静了许多,只剩下“汩汩”的囚车两轮滚地声,更有马蹄与步军脚步“踢踏、”声。

    陈静初看西门霸的样子,已经完全融入了太守府军士中,虽然没有燕国“十二甲子”四勇士之名,劫后重生未必不是一个好去处。

    当年从白鸟城一路行来,逃出来的这一行数人,陈静又多见着了一个,自然从心底里高兴。

    陈静缓缓策马上前,远远的抱拳轻声道:“西门将军,眼下十年未见,风雨同舟岁月不饶人啊!”

    西门霸闻言先是一惊,旋即长刀一横,策马上前三步,毕恭毕敬的追问道:“姑娘,姑娘,莫非你就是近来骤起的那一个功夫出神入化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陈静直言道:“正是小女子!”

    西门霸面有喜色,眼中似有泪光,一时仰头之际似有所思,旋即沉默了片刻又道:“嗨,十年前‘十山八寨’的事,看来不攻自破了!”

    “只要还活着就好,只要还活着就好啊!白鸟城死了那么多人,只换来这么少些人活命!”

    “咱们这一些人的命可金贵着呢,可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死了。”

    “谷主,如今在下和东方胜都在太守府中当差,还算不得将军,都是步军中的一个小小头领。世子之事,罢了,罢了,已经都过去了!”

    “……”

    陈静心中一时也骤起了一阵五味杂陈,再想慕容一家人,不说也罢,不说也罢,说多了都是泪。

    陈静旋即悠悠一仰头,缓缓又道:“是呀,是呀,是呀!大家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呀,活着就还有希望,不是吗?”

第285章 县衙差役迫梁母

    “希望?在下倒是希望十年前在白鸟城战死追随‘慕容大王’,罢了,罢了,罢了,全然物是人非!”

    西门霸言毕一脸沉重,旧事如昨有太多不舍得与不甘心,旋即又长刀一拱手道:“在下公事在身,受太守大人军令,如今着急回营交令!今日得遇故人,大慰平生!”

    “谷主,在下就先行一步了。倘若谁敢无礼谷主,在下与东方胜必将两肋插刀,必不忘慕容一家人之恩、谷主当年舍命断后之情!”

    “嗨,罢了,罢了,罢了。如今谷主的功夫已然出神入化,又有谁能无礼谷主?在下真是老糊涂咯!”

    “哈哈,哈哈,哈哈。谷主,告辞;谷主,告辞;谷主,告辞咯!谷主,后会有期!”

    “……”

    西门霸紧接着长刀极速一挥,囚车“汩汩”往太守府疾驰而去,军士旋即排为两列整齐的队伍,步法一致、落地齐声、展臂齐腰。

    西门霸长刀倒提又一收,旋即策马奔腾一马当先闪在了最前方。

    陈静心中一时欣喜,看样子当年慕容太白在白鸟城操练燕国大军的法子已然传入了孟婆江南。

    天鹅虽去,白鸟犹存。

    忠勇常在,英魂不散。

    陈静一时轻舒了一口气息,心中的疼痛一时又消散了许多,人逢喜事精神爽,全然也不错。

    眼下,大道上四下里一时又没有一个行人,陈静旋即双颊又贴上了马鬃毛,左手轻抚了马脖子。

    缓缓的,缓缓的,缓缓的,大白马又走了好远一段路程。

    咴儿、咴儿、咴儿,……

    突然,大白马又一阵撕裂狂啸,陈静猛然回头早已不见了西门霸的身影,也不见军士的踪迹。

    陈静见状一时好奇至极,一边又止蹄左右张望,确实前后又没发现不妥之处,盯住大白马道:“马儿乖,马儿乖,待会儿回去带你去逛街;马儿乖,马儿乖,待会儿回去带你去逛街;……”

    大白马突然又一阵狂躁,紧接着从大道不远处的一座山坳里惊出了一阵哀嚎,撕裂的声音听起来确实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陈静心中一惊,旋即又轻轻的拍打了一回马脖子道:“马儿乖,马儿乖,想要本谷主去看一看,那你就叫唤三声;不想让本谷主去看一看,那你就叫唤两声,好不好?”

    大白马闻言摇了一摇耳朵,前蹄极速一阵躁动,之后旋即仰头一阵撕裂的“咴儿、咴儿、咴儿”声。

    陈静悠悠拉着马缰绳,一边又自言自语道:“一,二,三,……马儿乖,那咱们就去瞧一瞧。”

    陈静旋即离开了大道,寻了一条小道往那一座山坳极速行去,那一个老妇人的哀嚎声又变成了哭泣声,声声入耳刺痛了陈静的心。

    路见不平一声吼,行侠仗义本当侠者所为,更何况秉承“天志”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四蹄翻过了几条田坎,又折返了几条林荫小道,总算近在眼前。

    眼前是一座低矮而又破损至极的一方茅草屋,茅草屋前有一棵一丈高的菩提树,在菩提树地下是一个衣裳破旧的老妇人。

    和老妇人拉拉扯扯的是两个皂衣寿帽的县衙差役,左右腰刀明晃晃的正吓唬这一个老妇人。

    这一个老妇人夫家姓梁,梁夫早年因兵祸而死,膝下又无一儿半女,一个人守寡在此活了许多年,远近乡邻都称她为:梁家老母。

    梁家老母双手抱紧菩提树干,两行热泪已经湿透了胸前一大片衣裳,一边哀求道:“官爷,官爷,两位官爷呀,你们就行行好,啊,你们就行行好,就饶了老婆子吧!”

    “你们看,老婆子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让老婆子嫁人?真是羞死老婆子了!羞,羞,羞呀!”

    “官爷,官爷,两位官爷呀,老婆子我为梁家夫君已经都守了这么多年寡,如今又叫老婆子嫁人,这不就是读书人说的晚节不保吗?”

    “官爷,官爷,两位官爷呀,以后要是老婆子我死了,又如何有脸在九泉之下见已故的夫君?啊?”

    “官爷,官爷,两位官爷呀,你们就好生想一想吧,老婆子我与夫君都没有一儿半女,况且如今这么大岁数还让老婆子我再嫁人,怎么可能还会生一儿半女?”

    “官爷,官爷,两位官爷呀,太守大人是不是老糊涂了?是不是中了魔障了?要人丁兴旺,像老婆子我这么大岁数的人,无能为力!”

    “官爷,官爷,两位官爷呀,孟婆郡要人丁兴旺:少赋税少徭役,百姓安居乐业,让年轻人早一点成家无话可说。可这,可这,……”

    “……”

    梁家老母一连串诉苦之间,一个县衙差役早就听得不耐烦,一边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死老太婆子,就是一个刁民!太守大人为孟婆郡千秋万代,岂是你一个乡野村妇所能妄议的?”

    另一个县衙差役旋即腰刀一正,向天抱拳大喝道:“你这一个死老太婆子,太守大人已经说过了:孔圣人之父古稀之年依然能得子;简狄取鸟卵而吞、因而有孕,太守大人已经寻了不少大小鸟卵!”

    “你这一个该死的老太婆子,倘若你吞一个鸟卵不成,那就两个、三个、四个、五个,甚至更多!”

    “太守大人为孟婆郡千秋万代,府中鸟卵入库无数,专为尔等久居的寡妇,孟婆郡人绝不许鳏寡!”

    “……”

    梁家老母抱紧菩提树,双腿极速一蹬,再一蹬,一时气得咬牙切齿道:“荒唐,荒唐,荒唐至极!倘若吞鸟卵而有孕,还要男人作甚?老婆子我虽然少读书,但也明理。鸟卵入肚,几天之后还不都变成了污秽之物?实在太荒唐极了,……”

    县衙差役闻言一脸铁青,腰刀极速一正,紧接着架在梁家老母脖子上,旋即厉声反驳大骂道:“你这一个该死的老太婆,还敢顶嘴忤逆太守大人!太守大人曾经可是一个读书人,吞鸟卵而有孕,是《史记》中写得明明白白的大事!”

    “既然你都知道读书少,那你还在太守大人面前瞎说一些什么?咱们孟婆郡太守大人,上任之前可是孟婆江南少有的员外散骑侍郎!”

    “今天,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孟婆郡人不许鳏寡,这是太守大人的太守令,不容一个人忤逆!”

    “……”

    梁家老母紧紧的抱住菩提树,一边又急切哀嚎道:“天啦,天啦,天啦,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呀?老天爷,老天爷,你就开一开眼吧!”

    县衙差役一时极其不耐烦,又厉声大喝道:“你这一个该死的老太婆,你就给官府一句准话。嫁,还是不嫁?嫁,咱们即刻领你去给你寻好的一处鳏夫家;倘若不嫁,那就休怪官府无情、腰刀冰冷!”

    梁家老母一脸绝望,旋即又瞅了一眼破损的茅草屋,好似心中极其不舍,更是对梁夫的久久思念。

    梁家老母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一边长呼一口气息,一边视死如归正气说道:“为夫守节,死而无憾!砍头无非碗大的一块疤。待老婆子我去九泉之下,也是青青白白的!”

    两个县衙差役闻言怒火冲天,狰狞了双颊,涨红的脸色就似染满了朱砂,齐声大喝道:“找死!”

    正当两个县衙差役同时举起腰刀之际,陈静早看了许久、听了许久,一时忍无可忍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住手,通通住手!想不到县衙差役都开始作恶了。真是一年一小变,十年一大变啊!”

    两个县衙差役极速扭头之间,这才发现陈静驻马在一旁,先是大吃一惊,接着又一脸镇定。

    其中一个县衙差役旋即又厉声反驳道:“呔,无论你是不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你且听好了:倘若你敢与县衙差役作对,那就是与官府作对;与官府作对,那就是与朝廷作对!你自掂量掂量!”

    陈静闻言倒也不惧怕,既然这两个县衙差役以官府和朝廷之名来压人,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

    陈静一时紧握越女剑,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一阵轻笑道:“嘤嘤嘤,嘤嘤嘤。开口闭口官府与朝廷,可是在建康城神机营中,陛下当着天下众人之面,许本谷主斩杀白莲社弟子又或者与官府合二为一的白莲社弟子,还特许先斩后奏、先斩不奏。难道就不怕本谷主把尔等当成白莲社弟子、又或者是与官府合二为一的白莲社弟子吗?”

    “如今,尔等祸害无辜乡民,与当初的白莲社弟子何异?倘若不收手放人,本谷主定将视尔等为与官府合二为一的白莲社弟子!”

    “信不信,本谷主一剑封喉了尔等?先斩后奏、先斩不奏,孰轻孰重,尔等也自掂量掂量吧!”

    “……”

    两个县衙差役闻言面面相觑,旋即一脸铁青弃了梁家老母,两把腰刀明晃晃与陈静左右攻杀过来。

    “那今天就先杀了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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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负轮回剑介绍:
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天地变成了江湖,每一步都是刀光剑影。人间悲观离合,从何时起只是缘分不同?错负轮回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错负轮回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