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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大毛     错负轮回剑txt下载     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6章 李声速斜身出刀

    “啧啧啧,啧啧啧,让本谷主说什么好呢?还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陈静瞅见两个县衙差役腰刀攻杀上前,旋即面色不惧厉声反驳,接着一道白影极速斜身下马,然后大白马一阵“咴儿、咴儿、咴儿”的撕裂声闪奔到了不远处。

    陈静本也无心去伤这两个县衙差役,故而越女剑并未出鞘,一闪白影左躲右避之间,早已躲开了两个县衙差役手中挥舞的腰刀。

    腰刀极速又左边一刺、右边一挑、前边一劈、后边一斩,并未停止攻杀,恨不能一刀斩杀陈静。

    “埋汰旮旯,还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就知道躲避,无非也是浪得虚名之辈、沽名钓誉之徒!”

    “对,确实浪得虚名!确实沽名钓誉!如此,还敢大言不惭,在孟婆郡与官府作对准没有好下场!”

    “……”

    陈静入耳并未再言一字半句,径直躲闪之间依然未出剑还击。毕竟,此行是为救人而不是伤人。

    两个县衙差役见状一时底气十足,旋即皂影又极速一拂,左右再一次极速攻杀陈静而来。

    一把腰刀攻杀陈静上盘,另一把腰刀攻杀陈静下盘,刀锋过处必定入骨三分不留一分情面。

    “杀,杀,杀,”

    “砍死她,砍死了她,”

    “……”

    正当两个县衙差役怒目圆睁大喝之际,梁家老母已然抱紧菩提树了,颤抖着埋头闭眼不看打斗,早已惊吓似羔羊蜷缩成了一团。

    梁家老母在此间活了这么一些年,全靠与人酱洗、缝缝补补挣一些小钱过日子,从来不杀生,也见不得人杀生,眼下刀光闪闪的光景只得一个人:眼不见为净。

    突然,陈静在躲闪两个县衙差役腰刀急促攻杀之间,在五腹六脏内又一阵隐隐的撕裂之痛,看来还是被刘一虎重重两掌所伤而致。

    旧伤未愈,就如芒刺在背。

    此时此刻,一把腰刀极速一闪已入陈静眼前一尺,面纱斗笠极速低头躲闪之间,另一把腰刀斜身再刺白纱白袍腰带处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见状旋即身子往后一沉,极速一个后空翻落地,紧接着又跟上了一闪腰刀,陈静又不得不再一次后空翻。

    一劈、一砍、一刺,……

    前空翻、后空翻、侧空翻,……

    陈静一身白影如烟如云飘逸,在这一方破损的茅草屋前不大的院坝里已经来回游走了几遍,行云流水一般躲过了两把腰刀的攻杀。

    两个县衙差役依然穷追不舍。

    腰刀不停,白影不止。

    陈静在极速躲闪之间,心中骤起一阵更为撕裂之痛,心力渐渐消散,心神恍惚全然使不上半点力。

    扑通!

    陈静紧握越女剑剑鞘半跪,胸腹中的气息一时混乱不堪,丹田穴里就似一团乱麻,又好似胸中全部长满了茅刺,胸中翻滚极速一涌,旋即又一口雾血四散喷出。

    噗嗤、噗嗤,……

    陈静口鼻之间一股咸湿而又鱼腥的气息不离左右,张口呼吸的气息游走之间越见短小而急促!

    陈静一时明了,刘家掌法致使内伤过重,倘若再多使一回力,只会伤上加伤,必定得不偿失。

    但是,眼下光景倘若不出手相助,梁家老母必定魂断菩提树下。

    路见不平一声吼,更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正当陈静缓缓抬头之间,两个县衙差役却止住了腰刀,左右互视一眼之际,径直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果不其然啊,说什么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这不就是浪得虚名吗?”

    “是呐,咱们还没伤到一寸,就已经吐血成这样子,可见功夫何其之差,何其之差啊!”

    “真是想不通啊,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那一些人物,竟然命丧此弱女子剑下,奇葩至极、奇葩至极啊!”

    “也罢,也罢,也罢!只要咱们杀了她,上可以对太守大人太守令交差;下可以对县令大人交差。说不一定,咱们还能名扬四海!”

    “……”

    两个县衙差役思索已定,旋即各自斜持了腰刀再一步又一步逼近陈静,好似名扬四海触手可及。

    梁家老母听两个县衙差役一阵又一阵无情的嘲笑,这才缓缓从手臂中探出头发散乱的双颊来。

    梁家老母躲躲闪闪的眼神瞅见陈静低头的面纱斗笠,以及地上三尺远的一方斑驳血迹,双颊猛烈又一紧,紧接着双眼不忍直视一睁一闭之间,隔空嘶哑道:“姑娘,姑娘,姑娘呀,都是老婆子我欠你的,都是老婆子我一个人的错,千错万错都是老婆子我的错呀,……”

    “姑娘,姑娘,姑娘呀,你大好的青春年华,可不能命丧于此!老婆子我已经都是半截入土的人咯,死就死咯,死又何惜?……”

    “姑娘,姑娘,姑娘呀,快走,你快走,你快走呀!晚了,也就来不及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

    在梁家老母卑微的呼喊之间,一个县衙差役腰刀一晃,恶狠狠的扭头大喝道:“你这一个该死的老太婆,休得聒噪!待收拾了她,再回来收拾你,无论你嫁与不嫁,孟婆郡官府自有各种妙计!”

    “太守大人为孟婆郡千秋万代,生为孟婆郡人自当遵令而行,别让堂上的十八辈祖宗都看了笑话!”

    “……”

    另一个县衙差役眉头一舒,倒也没有理会梁家老母,径直腰刀在手左边一晃、右边一旋,乐呵呵的对陈静道:“我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眼下之事,是不是很有趣了啊?什么越女剑法,什么错负轮回剑法,通通都抵不过一刀!”

    “一刀下去,太守大人或许还重重有赏,想到这里,心里就一个字眼:爽!哈,哈哈,哈哈哈,……”

    “……”

    陈静缓缓抬头之间,透过面纱斗笠一边又瞅了一脸惊恐的梁家老母,幽幽说道:“老婆婆,老婆婆,老婆婆呀,你不要担心小女子。虽然想杀小女子的人很多,但是真正能杀得了小女子的人,世间少有。”

    “老婆婆,老婆婆,老婆婆呀,小女子没有大碍的。就是不小心咬着了舌头,好似还咬破了嘴唇!”

    “……”

    陈静如今身在孟婆郡中,善意的谎言自然也不会忘记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报喜不报忧。

    梁家老母闻言面有喜色,眼神闪烁的泪光温温如泉,缓缓平息了双颊上的一绺急躁,眉宇轻舒之间又微微的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县衙差役闻言心有不快,旋即腰刀身后极速一晃,紧接着半蹲了马步,右手腰刀刀尖直对陈静脑门,左手由掌化拳、由拳变绵掌,而后由绵掌变为鹰爪二指。

    “哼,咋不说咬舌自尽?如今都死到临头了,还如此谎话连篇似的大言不惭,看样子是不掉棺材不掉泪、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那好,既然如此。今日就让大名鼎鼎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命丧于刀下,何其壮哉!”

    “……”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的盯住近身来的县衙差役,旋即缓缓拖过越女剑鞘,看来不出剑是不行了。

    “吃我一刀!”

    那一个县衙差役二指极速鹰爪一收,旋即刀光如风一旋,力劈千钧从头如泰山压顶而下。

    咻,……

    越女剑一道寒光剑气一出,一式截剑剑气极速一闪,一声空灵的“当”,极速震开了县衙差役退去了三步之外。

    哐当、咔嚓,……

    截剑剑气滑去了远处,一分为二斩开了一个大石罐,罐子中的清水一泄而下,湿了方圆三尺之地,顷刻之间清水渗入泥土之中。

    咳咳、咳咳,……

    陈静胸中一涌,越女剑反手入地一尺,旋即又昙花一现,眼前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梁家老母在菩提树下看得明白,一时惊慌失措之间,竟然也是手足无措,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惊恐大呼道:“姑娘,姑娘,姑娘呀,你这又是何苦呀?姑娘青春年华,老婆子我这是一条贱命,不换!”

    梁家老母旋即又对另一个县衙差役隔空疾呼道:“来吧,要杀就来杀老婆子我吧!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又何必为难这一个路人!”

    “来吧,来吧,杀吧,来杀吧!老婆子我,我,我,活腻了!”

    “……”

    县衙差役闻言一脸铁青,旋即反驳大骂道:“你这一个该死的老太婆子,闭嘴!倘若再说一字半句,官府会让你一年嫁一回鳏夫!”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一边吃力大呼道:“官啦,官啦,官啦,十年前孟婆郡的那一些为国为民的好官,如今都那里去了?”

    “好官,难道都死绝了吗?既然如此,本谷主此刻就让尔等为祸乡民的官去追随一回好官!”

    “看剑!”

    陈静急切之间使出力气,一道云剑剑气直逼两个县衙差役。

    “住手,李声速在此,谁敢放肆!”

    斜道里突然闪出李声速,快刀出鞘“四两拨千斤”撞开了剑气。

第287章 梁母迫撞菩提树

    “胆敢在此放肆就是与我李声速为敌;与我李声速为敌就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自然就是与朝廷为敌!……”

    李声速极速收刀入鞘,越女剑云剑剑气已然在不远处荡起了一层三尺高、六尺宽的尘烟如雾。

    嘭嘭、嘭嘭、嘭嘭,……

    一绺尘烟缓缓消散,越女剑骤然一声“当”,接着入地一尺。

    陈静胸中又是一阵撕裂,旋即半跪又不得不低头缓缓平复气息。

    李声速见状大氅疾飞旋即又重重掷地,接着转身又厉声大骂两个县衙差役道:“埋汰旮旯!就这一点小事,来这么长时间都还办不好,平时都是怎么教你们的?”

    李声速旋即再一次转身,对身后一群六个大小不一赶来的县衙差役大骂道:“还有你们,倘若有违太守之令,就是与我李声速为敌。”

    八个县衙差役唯唯诺诺,接着全部低头沉默不语,径直只顾收刀入鞘恭听李声速训话。

    “县中旦凡有不从者,一律大刑伺候。有道是:世乱必出重典。不杀一杀这一些刁民的锐气,咱们这一些当差的可不是一只只病猫!”

    “县衙差役为保太守之令顺利,还真得当是一只只老虎。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谁要是以后不卖力当差,看朱大人如何收拾你们!可别说没提醒你们,特别是你!”

    “……”

    李声速厉声大喝之际,二指一横指住县衙差役中最年轻的一个汉子,长得和李声速有九分神似。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的长子李训。

    李训年方十四,但是身材魁梧有型,初眼看上去已有十七八。

    李训旋即皂衣一拂,一副极其反感李声速的样子,接着就板起面孔,冷冷的从鼻孔里一声“哼”!

    李声速见状一时恼怒,众目睽睽下竟然不给县衙差役头领留下一分薄面,即使亲儿子也得受罚!

    啪!

    李声速重重出手一巴掌,打去李训右脸,骤起一个血红的巴掌印子,厉声大喝道:“逆子!”

    李训一手捉紧腰刀,一手捂住一时气得绯红的双颊,眉宇中突然生出一绺恨意,旋即腰刀重重一掷地,皂衣一拂一屁股坐地,接着哀怨道:“爹啦,爹啦,这都是什么爹啦?奇葩至极,奇葩至极啊!”

    “让我来县衙当差的是你,如今在县衙当差刻意打压的还是你?不如,你就一巴掌把我拍死算了!”

    “不就是一个县衙差役吗?将来,将来,孩儿怎么至少也是一个县令!瞧你那出息,还人见人爱的李捕头,孩儿心里真的羞得慌!”

    “一辈子如履薄冰左右逢源,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惦记着步军校尉一职,孩儿都替你愧得慌!”

    “堂堂正正的做人有什么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如今孟婆郡太守之令,那就是错的!从古至今,只有张锋他这样的人能想出来!”

    “张锋‘张疯子’,孩儿看他还真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疯子,乡民们说的极是,这就是民意!”

    “……”

    李声速闻言恼羞成怒,旋即上前在李训后背重重一脚,厉声大喝道:“住口,住口,你快快住口!目无尊长,该当掌嘴一百!……”

    李训一阵“哎呀、哎哟”声中缓缓低下了头,其余几个县衙差役极速围了上去,一把扶正李训,急切追问道:“李公子,李公子,伤得重不重?哪里疼了?还哪里疼了?”

    李训支支吾吾之间,一边左右乱指了一通,一边又仰头背对李声速哀嚎道:“我的小心肝啦,我的小心肝啦,我的小心肝,好疼!”

    一个年长的县衙差役旋即又抱拳对李声速毕恭毕敬道:“头儿,头儿,你这又是何苦呐!有道是:虎毒不食子。打在李公子之身,疼在你我之心呐。都为人父,难呐!”

    李声速旋即白了一眼这一个老差役,一边又厉声大骂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一个个宠着他,在这样下去,县衙差役以后都听谁的?”

    老差役闻言微微一笑,旋即又温温如泉道:“头儿,你是咱们县衙差役头领,咱们自然都得听你的!至于李公子嘛,倘若他说的有对的地方,头儿还是可以多听一听!”

    “那话说什么来着?哦,兼听则明,兼听则明啦!头儿,头儿,头儿,你说是不是这一个道理?”

    “……”

    李声速并未答一字半句,径直蔑视的看了一眼老差役,对着李训的背影又狠狠的凶了一眼。

    之后,李声速又瞅了一眼低头沉默的陈静,紧接着目光移开又落在了梁家老母身上。

    梁家老母又见多来七个县衙差役,出手相助的陈静看样子伤得不轻,初次见面都能以命相搏,又如何能让好人再受一次伤害呢?

    梁家老母沉思之间自以为:只要自己还活着,县衙差役早晚也会再来,救人一次不能救人一世;倘若一头撞死在这一棵菩提树下,县衙差役也就没理由再来了。

    梁家老母思索已定,旋即抱紧了菩提树干,一边隔空对李声速一行人厉声大喝道:“你们别过来,倘若再过来,老婆子我就一头撞死在这一棵菩提树下,为夫君守节!”

    “老婆子我长这么大岁数了,五十而亡不算夭折,老婆子我也活够了!再过来一步,血溅三尺!”

    “……”

    几个县衙差役缓缓扶正李训起身,又缓缓围上了李声速,一边又把目光落在梁家老母身上,既然县衙差役头领亲临,都想看一看李声速是如何让梁家老母同意嫁人的。

    李声速旋即上前三步,抱拳毕恭毕敬温文尔雅问道:“老人家,天都已经正午了,你吃过饭了吗?”

    梁家老母一脸懵懂,不知李声速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要未说嫁人的事,官府发问自然得老实回答。

    梁家老母沉思了一小会儿,只得如实说来,道:“回官爷的话,家里米缸早就见底了,老婆子我都已经好几天没闻过米饭的味道了!”

    “官爷,官爷,官爷呀,实不相瞒。这一些天,老婆子我正四处刨树根、还有寻竹笋、挖野菜,虽然难以下咽,只要多咬几下子,肚子极饿的时候,还能应付得过去。”

    “官爷,官爷,官爷呀,听说陛下有诏令,要是老婆子我‘吃土’会害太守大人、县令大人全家人‘吃土’三日,他们都大鱼大肉吃惯了,怎么会吃得了这一些东西呢?”

    “官爷,官爷,官爷呀,你就放宽心,老婆子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去‘吃土’,不会去害太守大人、县令大人全家。老婆子我贱命一条!”

    “官爷,官爷,官爷呀,你要相信老婆子,老婆子我真的不是刁民,真的就不是刁民!天地良心,天地良心,真的是天地良心呀!”

    “……”

    李声速闻言旋即眉头一皱,对于梁家老母一连串话语有一些不耐烦,接着又轻声说道:“老人家,你说的话大家都听见了。日子过得这么苦,为何就不找一个伴呢?将来身边有一子半女什么的,也好有一个人使唤,你看,你这多凄凉!”

    “为此,太守大人为了孟婆郡千秋万代,可真是良苦用心啦。你们怎么就不能理解太守大人呢?”

    “老人家,你说呢?如今你什么事都要一个人一双手去挣,要是多几双手去挣,必定强多了吧?”

    “老人家,你不想饿了的时候有人递上热腾腾的菜食吗?你不想渴了的时候有人递上一杯热茶吗?病了的时候不想有人递上汤药吗?寒冬腊月的时候不想要暖被窝吗?你想一想,这一些该有多好啊!”

    “……”

    梁家老母一时恍然大悟,旋即一脸怒气道:“好哇,好哇,好哇,真是好得很啊!最后拐弯抹角的还是要老婆子我嫁人!老婆子我就再说一次,还说一次:宁死不嫁!为夫君梁家守节,死而无憾!”

    李声速脸色旋即由晴转阴,又从阴转为乌云密布,一时嘴唇跳动如孟婆江江波,左手“咯吱咯吱”异响,右手大手一挥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正当李声速大呼之际,县衙差役腰刀“刷、刷、刷”极速出鞘,一边又极速上前围住了梁家老母。

    正当李声速话音刚落之际,梁家老母旋即抱紧菩提树,一边厉声大喝道:“胆敢上前一步,老婆子我就死给你们看,血溅三尺!”

    “再过来一步,老婆子我就开撞了,那就开撞了,那就撞了,……”

    “……”

    梁家老母心中骤起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真希望这一些县衙差役离菩提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又或者这一条贱命离官府越来越远!

    只可惜,县衙差役真的近了!

    “夫君,老婆子我看你来了!”

    梁家老母双手抱紧菩提树干,身子极速后仰,目光中虽有哀怨,额头也不得不极速撞向菩提树干。

    “移形换影!”

第288章 李声速咄咄逼人

    噗嗤、噗嗤,……

    梁家老母已经重重撞在陈静闪影而至的胸口上,一闪昙花,雾血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梁家老母抬头猛然一惊,县衙差役连手中腰刀也都目瞪口呆。

    陈静又受重重一击,五腹六脏一阵更为猛烈的撕裂之痛,眼皮就如热锅中的鱼尾一摆又一弹。

    陈静再一次心力交瘁,旋即越女剑反手入地一尺,半蹲缓缓靠住菩提树,目光如炬盯紧县衙差役。

    “姑娘,姑娘,姑娘呀,你这又是何苦呀?你这,你这,你这又让老婆子我罪过大了很多呀!”

    “姑娘,姑娘,姑娘呀,你没事吧?伤得重不重啊?疼不疼啊?”

    “……”

    梁家老母见状心有不忍,急促大呼之间放开了菩提树,一边用破旧的衣袖去擦拭陈静嘴角斑驳的血迹,一边又去轻抚陈静的胸口。

    咳咳、咳咳,……

    又一股咸湿的气息从陈静鼻子中极速冲出,接着两条豆大的红绳缓缓落去了梁家老母衣袖上。

    梁家老母旋即侧身护住陈静,一边又轻拍陈静后背,一边又幽幽说道:“姑娘,姑娘,姑娘呀,看你年纪轻轻貌美如花的样子,身子骨怎么就这么弱呀?这一口一口的,要多少米饭才补得回来呀?”

    “哎,真是可惜呀!这么年轻,就染上了一身坏毛病,让老婆子我说你什么好呢?该让老婆子我说你什么好呀!哎,……”

    “……”

    陈静瞅见梁家老母极其可爱的一副“母为女担忧”的模样,确实心宽了许多;更没有方才寻死觅活的样子,旋即半嗔半笑道:“老婆婆,老婆婆,老婆婆呀。只要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呀,……”

    “人只要还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一切也都有盼头!生而为人,怎么能这样轻易的去死呢?轻生不好,轻生不好的啦!……”

    “……”

    梁家老母入耳骤起一阵感动,一对眼神渐渐温温如玉,沉思之间又细细打量了一回陈静,半嗔半怒道:“姑娘,瞧你说的,瞧你说的,好似老婆子我就很想死一样!”

    “姑娘,姑娘,姑娘呀,咱梁家夫君年少时,也是万中无一的好男儿。只可惜呀,世道变坏了之后兵祸年连,如今这才物是人非,才有了这个世上多少孤儿与寡母!”

    “想一想老婆子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春天里花儿一般的女子,更是万中无一的大家闺秀,可不比眼下姑娘差多少呐,哈哈!”

    “……”

    梁家老母追忆过去、悠悠沉思之间,忘记了身边还有九把腰刀,径直也没把县衙差役当一回事,温润的眼里就只有陈静一副病兮兮的可爱样子。

    梁家老母见状一时又心软了。

    要是当初梁家夫君没有战死,那该有多美好?那该有多美妙?

    县衙差役这时缓缓回过神来,李声速心中骤起一股怒火,居然眼前这两个女人无视了官府的存在。

    “老人家,都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就给我走吧,官府安排的大事不得不从,你都明白了吗?”

    李声速不得不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大名鼎鼎的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在旁,惹不起,但躲得起!

    李声速也不希望和幽嫣谷墨家扯上过多的关系,毕竟官有官路,在李声速的心中就只有县令大人朱国、太守大人张锋。

    至于别的,倘若谁挡了官路那就一条找死的不归之路。

    梁家老母一边又瞅了一眼陈静,一边又幽幽说道:“姑娘,姑娘,姑娘呀。伤这么重,眼下这么弱的身子,你还是走吧!老婆子我死了也就死了,你还有一大把的青春年华,可不能就这样没了!”

    “姑娘,姑娘,姑娘呀,你这么做,老婆子我都为你不值!咱们非亲非故,萍水相逢何故如此?”

    “……”

    陈静闻言眉头深锁,好心可不能当成驴肝肺,紧接着心中一阵嗔怒,之后又不高兴的说道:“老婆婆,老婆婆,老婆婆呀,你怎么能这样子呢?小女子舍命让你好好活下来,以你的心愿活下来,你为何这么快又要放弃了呢?小女子的功夫不是又白费了吗?”

    “老婆婆你要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更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不容易来世上走一遭,可要对得住天地良心,天地良心啦!”

    “……”

    梁家老母闻言极其羞愧,当听到“天地良心”四个字眼的时候更是无地自容,旋即又缓缓低下了沉重的脑袋,径直沉默不语。

    天地良心,是呀,方才都还这样向天叫唤过。如今,换在自家身上又怎么能不讲天地良心呢?

    将心比心,也是良心!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极其吃力的装作若无其事,一边抱拳对李声速娓娓说道:“李大人,小女子年幼之时,一直都觉得李大人是一个为民请命、为民除害的难得好官。如今,李大人这又是为何?”

    “太守大人所为,倘若孟婆郡无论高低贵贱一法也就罢了,可孟婆郡内二法又如何服众?你说?”

    “至于孟婆郡不许鳏寡,那就更是滑天下之大稽!说什么‘吞鸟卵而有孕’,更是无稽之谈!”

    “听人说太守大人还有老母亲在世,你们是要与她老人家寻一个夫君呢?还有给她吞一回鸟卵而孕,与太守大人再生一个小弟弟?”

    “太守大人身为一郡之首,不以身作则,如何为孟婆郡万民的第一父母官?倘若太守大人与他娘寻一个‘二叔’,又或者让他娘吞鸟卵而有孕,孟婆郡中似老婆婆这等闲事,小女子也就不管了。李大人,小女子这一番肺腑之言,还望明断!”

    “……”

    陈静一席话让李声速脸色气得一阵青、一阵紫、一阵白,心中极其不快,要是遇见了别人,早就腰刀一挥捉回县衙牢房里去了。

    李训在李声速身后听着陈静一席话,一时之间“噗嗤、嘿嘿”的笑了好几回,倒也是一个性情中人。

    李声速一时极其恼怒,大氅疾飞旋即右手反手一巴掌,又重重一声“啪”,落在李训左脸上。

    “哎哟,哎呀喂!爹,疼啊!”

    李训一时捂脸即刻就又蹲了下去,如今这下可好了,李训双颊各有一个血红的巴掌印子,三五天之内必定也不想出门见人了。

    “爹呀,爹呀,孩儿如今究竟是不是你儿子?右一巴掌来,左一巴掌去,就好似路边拣来的野孩子!”

    “爹呀,这一位女侠方才说的极是。太守之令有违世俗,更有违三纲五常之言,这就是有悖天理。”

    “爹呀,为民请命,当与县令大人上陈,与太守大人上陈才对!”

    “……”

    李声速大氅疾飞,旋即重重一脚又踢去了李训胳膊上,李训一阵哀嚎翻滚去了三步之外。

    县衙大小差役又再一次奔过去扶正了李训,老差役一边又劝诫李声速道:“头儿,头儿,咱们也跟了你这么多年,也知道你心里苦!”

    “可是,这一个世道就是现在这一个样子:你用尽了心思,十年如一日如履薄冰,依然得不到你想要的!可是,像他吴忠何德何能?”

    “头儿,头儿,头儿。正所谓:生不逢时,又能奈天何?咱们这么一些年,心里也知道你苦!”

    “咱们都是县衙差役亲如一家人,一家人手足情深不说两家话。你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呀!”

    “……”

    李声速一时恼怒,左手中“咯吱咯吱”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大氅重重一掷地,厉声喝道:“究竟是你们说了算?还是我李声速说了算?”

    老差役一脸尴尬,旋即又抱拳说道:“头儿,头儿,头儿呀。咱们这么多年来,唯你马首是瞻,咱们县衙里的差役有说过二话吗?”

    “你想一想有过一次半次吗?眼下这一回,咱们就当是给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一次面子,如何?”

    “……”

    李声速闻言眉头一皱,径直盯紧陈静手中的越女剑,眼神中骤起一阵嗜血之光,旋即又厉声反驳老差役道:“你住口!从来都是:与我李声速为敌,就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就是与朝廷为敌,……”

    “难道,县衙里的差役都要与我李声速为敌了吗?如此,那就是忤逆官府、忤逆朝廷?难道这一份上好的差事,你们都不想干了吗?”

    “……”

    县衙差役闻言面面相觑之际,卡在脖子上的话,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只蹦出了一个字眼,断断续续道:“这,这,这,……”

    李声速瞅见陈静脸色越来越苍白,右手一挥,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既然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与我李声速为敌,那就是与官府为敌!与朝廷为敌!杀了她!”

    “……”

    陈静闻言心中一阵苦笑,又不得不悠悠说道:“陛下特准小女子先斩后奏、先斩不奏。李大人,如今你怕吗?”

第289章 李声速刀下无情

    “似此,几次三番欺辱乡民与白莲社弟子何异?小女子就当诸位是与官府合二为一的白莲社弟子咯!”

    陈静极其警觉的盯住县衙差役一行九人,看如今这一副光景,估摸着以李声速为首的县衙差役不但要以强欺弱,更要趁人之危了。

    陈静心中闪过一绺不可思议,但如今事实皆在眼前,况且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陈静长舒了一口气息,透过面纱斗笠与梁家老母幽幽说道:“老婆婆,你得远一点,误伤了可不好!”

    梁家老母不会使刀比剑,径直转身一步一回头、两步两回头、三步三回头远离了那一棵菩提树。

    县衙差役只顾紧盯陈静,一时也顾不得梁家老母渐行渐远。

    毕竟大敌当前,县衙差役皆以为:只要胜了陈静,再捉梁家老母正如探囊取物那般容易。

    “上!”

    李声速旋即大氅一拂,右手极速用力再一挥,八个县衙差役腰刀径直又一次围上了陈静。

    陈静心中又骤起一阵猛烈的撕裂之痛,看来一时半会心神合一确实有一些为难之处。

    心神合一还需用在紧要时。

    也罢,对付这一些县衙差役也不需要剑气,更不需要驭剑术。

    陈静旋即越女剑一斜,盯紧一步一步近身的县衙差役,一边又幽幽说道:“来吧,来吧,都来吧!”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腰刀率先从左边斜刺而来,越女剑回手一式截剑,“当”,刀剑相撞已如青藤绕了老树,刀口与剑锋撕咬不止。

    咯吱、咯吱,……

    刀口与剑锋顺势一滑,旋即落入剑柄一寸处,明晃晃的腰刀近身一寸、越女剑就近身一寸;腰刀近身两寸、越女剑就近身两寸,……

    突然,两把腰刀从左右直劈陈静肩膀,陈静眼疾手快之间身子一斜极速倒地,剑鞘虚晃一点,身子一连三个滚翻,接着又一式“鲤鱼打挺”而起,斜持越女剑正身之际,又从前后闪来两把腰刀。

    腰刀左劈右刺之间,陈静不得不用剑鞘去斜挡左劈的腰刀、用越女剑一式抱剑去解右刺的腰刀。

    紧接着,又从左右闪来两把腰刀,一把腰刀攻杀上盘一挥、一把腰刀攻杀下盘一旋。

    陈静极速一式后空翻“咚咚”落地,一时越女剑回手一式云剑径直挡住了腰刀急促的攻杀。

    当、当当、当当当,……

    八个县衙差役车轮战两两相逼相杀越女剑,陈静突然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影,越女剑一式平剑落地,接着又一式挑剑起剑,荡起一绺尘烟射去三尺远。

    八个县衙差役一时心知肚明,无非做一做样子与李声速瞧一瞧,毕竟真要斩杀陈静确实下不了手。

    况且,实在也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斩杀陈静,公道自在人心。

    倘若八个大男人一同斩杀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女子,传出江湖终将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并且,这也算是重重打了县衙差役一次自家官府的脸面。

    皂衣夹白衣,菩提荡寿帽。

    刀光覆剑影,落叶画天牢。

    一时之间,陈静越女剑左避右闪、左闪右避并没有伤着一个县衙差役,县衙差役也没有伤着陈静一寸肌肤,哪怕是一根发丝。

    李声速立在远处看得明白,旋即左手极速一收,右手腰刀极速出鞘,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真是一群饭桶,八个人打不过一个伤重的女子!”

    李训一时在皂衣人影中隔空答话道:“爹呀爹,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功夫厉害,孩儿打不过,孩儿打不过,叔辈们也打不过呀!”

    李声速自然不信李训的话,更不相信八个大男人打不过一个伤重的女子,径直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们都退下,让我来!”

    八个县衙差役闻言极速收回了各自腰刀,一闪又一闪皂影离远了越女剑,持刀立身十步之外。

    说时迟那时快,李声速一闪皂影已然逼近陈静,一尺长的孔雀尾羽疾闪压成了一条横放的棍子,待李声速止步之际,孔雀尾羽又似扳弯了的那一条棍子极力一弹!

    “吃我一刀!”

    李声速腰刀如风已然直劈陈静胸腹之间,陈静剑鞘与越女剑回手格挡之际,已然被李声速的千钧冲撞之力震去了三步之外。

    李声速的快刀果然名不虚传。

    陈静在年幼时也多次见过李声速使快刀,想不到过去了十年,并没有因为李声速苍老了容颜而失去了腰刀上原来的力度与速度。

    相反,比十年前更急更猛!

    看来,传闻李声速还惦记了步军校尉一职,确实有领兵的实力。

    陈静缓缓平复了一回气息,心中的撕裂之痛在李声速这一次千钧之力的冲撞之间更为猛烈。

    “李大人,看来今日非要一决高下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错,方才本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与我李声速为敌即是与官府为敌!是与朝廷为敌!”

    “呵,官府;呵,朝廷;连陛下的口谕都当成了耳边风,李大人你心中的官府是何官府?你心中的朝廷又是何朝廷?只怕都是你心中一个人的官府、一个人的朝廷吧?”

    “住口,住口,你住口!与我李声速为敌者,杀,杀,杀!”

    “……”

    李声速也不与陈静再多言一字半句,径直双手紧握腰刀,凌空极速一旋两圈半,皂影大氅疾飞如风重重一刀以泰山压顶而下。

    陈静眼疾手快之间,极速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影,越女剑虚晃又一点,凌空又一跃,落地之际猛然回头,却是拔凉一惊。

    嘭嘭、嘭嘭,……

    李声速腰刀落地过处,刀身入地一尺,斩开了一条五尺远的半尺坑道,泥尘如烟四散如雨而下。

    、,……

    李声速极速收刀回手,这一刀没有斩杀陈静面有一丝怒气,旋即又正身拖着腰刀再一次往陈静逼近一步、一步、又一步,……

    陈静见状一惊,一时还不能大意轻敌,倘若李声速那一刀躲闪不及,一刀下去虽然不能说会一分为二,但是准保命丧于刀下。

    陈静又缓缓轻舒了一口气息,沉思之间觉得眼下还得尽快胜了李声速,不然再这样拖下去,伤重必定会成为案板上待宰的鱼肉。

    陈静思索已定,心神合一,心神合一,心神合一,好不容易聚齐一股力量,越女剑一式云剑一道寒光剑气直逼李声速胸膛。

    到此为止,虽然李声速要置陈静于死地,但是陈静从心底里不想让李声速死,儿时心中的那一个难得的好官怎么能命丧越女剑下?

    噗嗤!

    李声速胸前一道一尺长的口子,飘飞的大氅极速掷地,面上浮过了一阵急促的狰狞!

    “埋汰旮旯!”

    正当李声速大骂之际,陈静胸腹中又一次撕裂失去了心力,眼前突然一阵眩晕,好似全身失去了力道就似风中的一叶柳絮、左右万物翻滚好似置身于孟婆江中。

    陈静眼前一黑,双膝一声“扑通”重重跪地,接着剑鞘虚晃一点就似一根拐杖,越女剑反手入地半尺,感觉全身摇晃就似一场地震。

    咳咳、咳咳,……

    又是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李声速见状大喜,看样子陈静确实伤得不轻,旋即腰刀一斜,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啊,这是天助我也,天助我李声速也!”

    “看看吧,与我李声速为敌,老天爷都帮我李声速!天可怜见,天可怜见啦,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都看看,你们都看看吧,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终归将命丧于我李声速的快刀下!”

    “……”

    李声速得意之间,八个县衙差役面无表情,确实得意不起来,确实也不忍心李声速杀了陈静。

    远处的梁家老母见状突然跪地又一阵哀嚎,厉声惊呼道:“老天爷呀老天爷,老天爷呀老天爷,老天爷呀老天爷,老婆子我眼瞎就罢了,你可别像老婆子我这样,……”

    “看,多好的一个姑娘,多善良的一个姑娘!不能就这样!不能,不能,不能,不要啊,……”

    “……”

    八个县衙差役闻言欲言又止、见状却又无可奈何。

    李声速双颊突然浮过得意,转眼之间已然近身陈静三尺处,腰刀一绺寒光一正,又抬头看了一看天色,悠悠笑道:“午时三刻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也没过去多久,那就让本官的快刀送你一程!”

    李声速旋即双脚齐肩,忍住胸口处的那一剑伤痛,径直双手举起了腰刀,轻笑道:“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看刀!”

    此时此刻,陈静脑袋中一阵天昏地暗,无论其他人说什么,都只是嗡嗡如一只讨厌的蚊子。眼皮好似有千钧重,黑压压的睁不开。

    李声速腰刀直下之际,突然从后背骤起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狂啸声,转瞬即至。

第290章 东方胜仗义解围

    嘭、嘭!

    大白马一对前蹄猛然抬高六尺有余,重重与李声速后背击下。

    噗嗤、噗嗤!

    昙花骤一现,海棠花雾飞。

    李声速脸上闪过一阵急促的狰狞,腰刀旋即回手还击之际,大白马又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中摇曳着马尾如风闪去了另一边。

    “头儿,头儿,头儿,……”

    “爹,爹,爹呀,……”

    八个县衙差役如梦初醒一般惊呼,面泛一番不可思议。

    白马救主,世间少有!

    李声速旋即腰刀又一收,一时五内俱焚,一阵撕裂之痛旋即半跪于地,腰刀极速入地半尺有余。

    咳咳、咳咳,……

    昙花多一绺,红绳又初现。

    李声速停歇了片刻,左手擦拭了一回斑驳的血迹,一边隔空与大白马厉声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无非一头畜生!与我李声速为敌者,杀,杀,杀!”

    八个县衙差役面面相觑,仅仅只是你看一看我、我瞅一瞅你。

    似此,倘若要说上前去劈砍这一头大白马,一时还下不去手,大凡灵性之物又岂能随意砍杀?

    李声速又停歇了片刻,缓缓直了直身子正起身来,旋即斜持腰刀瞅了一眼还未缓过来的陈静,接着又轻蔑与大白马说道:“你这一头畜生,看你蹄快、还是本官刀快!”

    李声速缓缓侧眼之间,手中腰刀一边试探似的晃了又晃,一边又盯紧大白马急躁的蹄子。

    咴儿、咴儿、咴儿,……

    大白马一阵更比一阵急躁,紧接着前蹄极速抬高六尺有余,之后轰然落地,好似一副生无可恋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如此,反复再三!

    李声速见状眉头一舒,一时又心安了许多,径直仰头轻笑道:“畜生就是畜生,待本官一刀结果了她,再来收拾了你。听说烤全马味道也不错,酸酸涩涩正好开胃健脾,待会儿捉你回县衙试一试!”

    “哈哈,哈哈,哈哈。与我李声速为敌,即是与官府为敌!即是与朝廷为敌!人、畜同法,与我李声速为敌者,一律:杀,杀,杀!”

    “……”

    李声速一时得意大笑稍停,之后又正了一正手中腰刀,接着双手握住刀把又前后试探了三五回。

    大白马并未再一次上前,梁家老母在远处不忍直视,径直一双粗糙的大手捂住急促跳动的眼皮。

    “畜生就是畜生,怕了吧?怕了吧?哈哈,哈哈,哈哈。本官可是孟婆郡出了名的快刀,……”

    李声速缓缓把目光移回到陈静面纱斗笠身前,看陈静依然还未回过神来的样子,心中越见镇定。

    李声速心潮突然一涌,旋即再一次举正了腰刀,大氅疾飞之际厉声大喝道:“天意如此,看谁还能来救你!没有谁了吧!那就去死吧!”

    正当李声速举刀大喝之际,从后背又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转瞬即至,一匹枣红马双蹄抬高六尺重重一击往李声速后背而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巡视孟婆郡关防的步军头领东方胜,身后百步之外奔来了数十个步军军士。

    李声速极其警觉,一时眼疾手快之间,腰刀极速回手一斩,枣红马一绺雾血闪过挣扎着倒地。

    东方胜先是一惊,旋即方天画戟虚晃一点,斜身“咚咚”落地大骂道:“埋汰旮旯!胆敢杀我坐骑,‘燕人’东方胜在此,休得放肆!”

    步军军士极速奔上前来,腰刀左右相向围住了八个县衙差役。

    梁家老母见状一惊,见又来了东方胜等诸多步军军士,一时心安了许多,陈静性命又无忧了。

    李训在人群中极速腰刀回手,旋即抱拳毕恭毕敬对东方胜解释道:“误会,误会,误会啊,这一切都是天大的误会呐!咱们县衙差役头领怎么可能去杀大名鼎鼎‘十二甲子’勇士的坐骑呢?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这都是没有的事呐!”

    东方胜方天画戟重重一杵,指住血流中的枣红马厉声喝道:“坐骑眼睁睁就被杀了,还说没有的事?天理又何在?想必天理难容吧!”

    东方胜旋即又瞅了一眼李声速道:“李大人,你又怎么说呢?待在下回太守府与吴大人禀报实情,看你这一个县衙差役头领还怎么当!”

    李声速见来人是太守府的步军军士,更是步军头领东方胜,一时却作有恃无恐状,轻蔑说道:“亡国丧家之犬,岂能在此耀武扬威?”

    “还大言不惭‘燕人’?那都是许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况且你算好汉吗?如今,这一个世上没有‘燕人’只有‘阉人’!”

    “马,本官杀了就杀了,在孟婆郡谁人不知、无人不晓:与我李声速为敌者,即是与官府为敌!即是与朝廷为敌!向来人、畜同法!”

    “亡国丧家之犬,你可听明白了吗?何止是一匹马?那无非就是一头畜生!本官手中腰刀杀鸡宰猴、屠猪剁狗,通通都不在话下!”

    “亡国丧家之犬,你可想明白了吗?谁敢阻挡我李声速执行太守之令,那就是与我李声速为敌!”

    “……”

    正当李声速一时浓眉紧皱大喝之际,东方胜却并未理会李声速,径直分开了步军军士往人群最中间的那一棵菩提树下步去。

    咚、咚咚、咚咚咚,……

    、,……

    东方胜步步有声,方天画戟拖于身后,缓缓靠近了陈静。

    东方胜方天画戟重重一杵,接着极速从贴身的衣甲里掏出一个青色的小瓶子,又缓缓倒出了两颗黄豆大的药丸与陈静服下。

    东方胜旋即又捉紧陈静右手把了一把脉,一边摇头又一边叹气说道:“伤重如此,这两颗‘保命丸’也只是杯水车薪之效咯!”

    “堂堂幽嫣谷墨家一百代谷主,一个病兮兮的柔弱女子居然被欺负伤重成这样,曾经有幸同为慕容一家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谷主,你且放宽心!十年前年幼皆能以命相搏舍命断后周全,如今我东方胜岂能不感恩戴德?”

    “……”

    东方胜大手一挥,步军军士四散又退开了数步,一边倒提方天画戟,一边对李声速轻声说道:“李大人,今日在下即使拼了老命,也不会让你伤害谷主一根头发!”

    “这一个世上,似谷主这般慈悲心肠的人,少之又少了。相反,似李大人这般的人,比比皆是!”

    “如今,这里的县衙差役要么尽数退去;要么兵器上真见功夫以定去留,倘若有死有伤,各安天命!”

    “……”

    李声速心中一怔,私底下听说东方胜与西门霸也是步军校尉的第二人选,如今只要杀了东方胜,又将少一个对手,倘若没有步军校尉的人选,不就是唾手可得了吗?

    李声速心中一阵窃喜,旋即腰刀一回手,长舒了一口气息,又瞅了一眼血迹斑斑的胸口,一边又底气十足说道:“快人快语。好,好,极好,本官就依了步军头领!”

    “好,好,极好!各安天命,那咱们就兵器上见真功夫!”

    “……”

    李声速大氅疾飞又一拂,右手一扬散开了县衙差役,面有八分喜色好似快刀一招就能胜过东方胜。

    县衙差役面面相觑,没看明白李声速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按常理来说,李声速十年如一日都如履薄冰,眼下应当左右逢源才对。如何与太守府步军头领东方胜争强好胜?一反常态确实可疑。

    有道是:人心隔着肚皮。

    县衙里的差役又不都是李声速肚子里的一条虫子。

    此时此刻,唯独李训一个人如梦初醒,悠悠说道:“哎,都是步军校尉一职惹的祸事。能不能换一个人坑,为何总是坑爹呢?”

    毕竟,从李训懂事开始,听闻孟婆郡中的一些趣事以来,就一直觉得:步军校尉,最坑爹!

    这一些县衙差役闻言一时如悟初醒,一时释然如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都觉得李声速这一些年来确实为步军校尉一职所累。

    东方胜闻言心中一嗔,旋即又轻蔑的瞅了一眼李声速道:“沽名钓誉,最后必定害人又害己啊!”

    “呵,步军校尉?在下曾为‘十二甲子’勇士,不图这一虚名!”

    “……”

    李声速也不再与东方胜多言,径直腰刀一正,大氅疾飞大踏步而来,刀口直劈东方胜太阳穴。

    东方胜见状一惊,李声速这一刀要人老命的招式,又怎么能大意一分一毫呢?

    东方胜一时骤生怒火,旋即斜持方天画戟,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闪至李声速身前。

    当!

    两兵急促相接相撞,东方胜以为“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结果确实也如东方胜心中所愿。

    方天画戟泰山压顶一劈,力有万万钧之势压得李声速顷刻就半弓了皂衣大氅、弯曲了孔雀尾羽。

    李声速以为“兵器一寸短来一寸险”,腰刀旋即虚晃一提,从东方胜一双虎口极速滑过,紧接着一闪刀影斜劈东方胜咽喉。

第291章 菩提树下见慈悲

    东方胜见状双手极速虚托方天画戟,紧接着侧身又极速一闪,躲过李声速腰刀斜劈,重重又一拳砸向李声速胸口伤处,旋即半曲双腿接回落下的方天画戟,虚晃又一戟。

    当!

    李声速忍疼仓促之间一回手,旋即腰刀左一挑、右一刺、后一拨、前一劈,力战方天画戟。

    东方胜见状也不在话下,在孟婆郡太守府军中除了闲暇之余能与西门霸过上几招,再无一人可敌。

    如今,东方胜方天画戟杀得激烈,正如久汗逢甘霖,进退攻杀之间更似是一只老猫在玩小老鼠。

    东方胜越战越勇,越战越来兴致,‘燕人’之威名不虚传。

    李声速越战越有劲道,虽然身中一剑又一拳,身为孟婆郡中第一快刀,岂能就此甘拜下风!

    陈静在菩提树下自服了东方胜的“保命丸”,气息渐渐顺畅、心神渐渐明朗、眼前之物渐渐清晰。

    看眼前这一番打斗,一时半会东方胜不会放走李声速,李声速一时半会也胜不了东方胜。

    看东方胜一副面容和西门霸一样苍老了许多,当年“十二甲子”白羽锁子甲的身影已然寻不回来。

    天意如此,又能奈天何?

    陈静平复了一回气息,胸腹之中的撕裂之痛缓缓消释,旋即捉紧越女剑靠住菩提树缓缓站起身来,盯住东方胜与李声速激烈打斗。

    陈静看得真切,旋即隔空与东方胜悠悠喊道:“小心!”

    东方胜与李声速双双扭头张望之际,李声速眼疾手快,腰刀极速反手一旋,刀锋左肩膀入骨一寸!

    东方胜心中一惊,旋即方天画戟回手一杵,虚晃再一戟,重重撞去李声速伤口;紧接着方天画戟入地一尺,斜身连环再踢伤口。

    嘭嘭、嘭嘭、嘭嘭,……

    东方胜一阵暴雨连环踢,李声速皂影步步后退,退去五步之外。

    噗嗤、噗嗤,……

    昙花又现,雾血纷飞。

    李声速低头之间,腰刀旋即入地半尺,一边惊恐而又绝望的盯住东方胜,‘燕人’之威尚在!

    “头儿,头儿,头儿,……”

    “爹,爹,爹啊,……”

    “……”

    八个县衙差役虽然一阵急躁,但是眼下步军军士人多势众,倘若动手一定捞不着半分好处,结果必定如现在这般两败俱伤。

    况且,如果八个县衙差役与太守府步军军士横竖动了刀子,县令朱国也没法与太守张锋交代。

    “‘燕人’威武,‘燕人’威武,……”

    “打得好,先打死了他,……”

    “目空一切的人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打死了他一了百了!……”

    “……”

    步军军士挥舞腰刀又一阵嘲笑,根本没把县衙差役放在眼里。

    东方胜一时倒提方天画戟,又轻飘飘的瞅了一眼左肩膀上浸湿了的一绺血迹,一边又轻蔑的瞅了一眼李声速说道:“又是为名所累,又一个浪得虚名之辈,哎!……”

    “在下虽然确实就为‘燕人’,又是你口口声声说的亡国丧家之犬,骨子里确实‘燕人’之心尚在。杀不完的燕国人,灭不亡的‘燕人’心。”

    “如今,在下身为太守府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自然就是孟婆郡太守的脸面,更是齐国的脸面。”

    “似此,凡是与在下为敌者,莫不也是与官府为敌?莫不是与朝廷为敌?李大人,名利如过眼云烟,记住:失之泰然、得之坦然。”

    “在下,也在孟婆郡待了十年,先前李大人之名早有耳闻。近来李大人所为,恕在下不敢恭维!”

    “……”

    东方胜一番肺腑之言与李声速缓缓言毕,抬望眼之间,又见陈静清醒也并未再刻意为难李声速,毕竟同在一郡,抬头不见低头见。

    东方胜倒不在乎左肩上的那一刀伤口,身在军中就如家常便饭。

    东方胜倒提方天画戟与陈静缓缓步来,毕恭毕敬行礼道:“方才在下巡视孟婆郡关防而回,听见这边喧哗不太寻常,故而过来看一看。”

    “幸好来得及时,不然谷主性命有危,可对不住‘慕容大王’了。嗨,谷主这一身内伤,得好生将息了!”

    “……”

    陈静一时感动,见东方胜也是曾经燕王府旧人,还惦记慕容一家人的好,一家人自然不说两家话。

    陈静旋即眉头一皱,仰头一声长叹,吃力说道:“哎,这一切都是孽缘啦。刘一虎心里有苦,就当是幽嫣谷墨家欠他们刘家的!”

    “幽嫣谷墨家历来秉承‘天志’,名扬江湖都是以天下苍生为念,又如何能顾及刘姓一姓之家呢?”

    “千言万语说到底,还是:自作孽,不可活。刘氏三兄妹辜负了上一代谷主的嫣切期望。临时才抱佛脚,又如何能力挽狂澜?”

    “如今看来,世间一切皆是有因有缘。还是半老徐娘说的极好: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

    “……”

    东方胜闻言心生不快,旋即又缓缓说道:“这孟婆江南刘家人也是浪得虚名,自家失了江山,还能找理由去怪别人、怨恨别人?”

    “哎,罢了,罢了,罢了。这一世上浪得虚名之辈何其多。往事随风,无非都是往事随风,……”

    “……”

    正当东方胜与陈静如久别的故人侃侃而谈之际,李声速旋即又一闪皂影疾飞,腰刀一旋如游龙出海,从东方胜身后极速刺入。

    陈静一时眼疾手快,竭力一把推开东方胜,李声速腰刀却顺势而下刺入陈静右胸一尺。

    李声速见状也大吃一惊,旋即腰刀一拔,闪退去了三步之外。

    噗嗤、噗嗤,……

    昙花一绺,落地又见海棠红。

    梁家老母在远处捂脸看得胆颤心惊,支支吾吾已经喊不出一字半句,只在心里乞求上天保佑。

    县衙差役与步军军士一时也大吃一惊,这一出又算什么?

    东方胜被陈静竭力一推又一斜,扭头见状大吃一惊,一时轻筋暴起,涨红双颊厉声大喝道:“埋汰旮旯,定要一戟结果了你!”

    东方胜怒目圆睁大喝之际,方天画戟力有万钧,一戟与李声速头顶以泰山压顶之势斩了下去。

    当!

    李声速腰刀极速回头一挡,刀口与戟尖纠缠撕咬之际,力道远不及东方胜,渐渐的力不从心。

    李声速虽然勇猛,但是并未经历沙场中你死我亡的争斗。

    东方胜却是久经沙场之辈,更是在血与火中以一敌十、以一敌百活下来、顶天立地的“燕人”。

    扑通!

    李声速力有不及,顷刻之间已然双腿跪地,方天画戟已然刺破了皂衣大氅,戟锋已入李声速右肩,戟尖上已然斑斑点点。

    东方胜极其恼怒,旋即双腿凌空又一式连环踢落地,方天画戟极速一旋一回手,方天画戟戟尖平肩一挥,势必斩下李声速的寿帽。

    “住手,住手,住手,……”

    陈静疾呼之间,嘴角一绺红绳落地,又似风中摇曳的海棠花枝。

    东方胜极速止戟,反手入地一尺,旋即急切追问道:“谷主,你这又是何苦啊?这又是何苦啊?”

    李声速中了东方胜连环踢,胸腹中再一次翻滚如潮,一口雾血落地,也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头儿,头儿,头儿,……”

    “爹,爹,爹呀,……”

    “……”

    八个县衙差役大声疾呼,继续耗下去,李声速可能会被东方胜活活打死,陈静也会伤重而亡。

    倘若如此,为的又是什么?

    陈静一副极其吃力的样子却还佯装若无其事,苍白的脸色就似着了冬日里的一场飞雪。

    陈静急切之间一手护住血迹斑斑的右胸,一手又极速对东方胜摆手道:“让他们走,倘若再来老婆婆家滋事,小女子定要大闹太守府。”

    东方胜双颊就似被人撕扯了一次、两次、三次,旋即大手一挥,仰头厉声大喝道:“众军听令:让他们滚,让他们赶快滚啊!”

    步军军士腰刀向外,极速撵开八个县衙差役,虽然万般不情愿,但是身在军中,军令如山。

    八个县衙差役闻言极速围上李声速,半架半抬,顷刻之间就消失在这一棵菩提树荫下。

    东方胜旋即大手一挥,接着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送谷主去郡城中寻一个上好的郎中!”

    陈静闻言微微一笑,旋即又轻轻的摆了一摆手,吃力说道:“不必了,小女子还得回客缘斋呢。”

    东方胜旋即又改口大喝道:“来呀,安排!送谷主去客缘斋!”

    东方胜言毕,步军军士收刀入鞘,慌乱中一同围了上来。

    梁家老母这时牵着大白马上前,一边抽泣道:“姑娘,老婆子我算是服了你。老婆子从今以后千难万难,也都会好好活下去。”

    东方胜捉紧方天画戟,一边指住两个军士喝道:“送谷主去客缘斋。倘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两个军士得令左右护住白马上的陈静往客缘斋中缓缓行去。

    东方胜旋即又指住另外两个军士大喝道:“找一个好地方,把坐骑埋了。倘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第292章 客缘斋渐显温情

    白影缓缓停,白马嘶嘶鸣。

    一个步军军士放开嗓子在客缘斋门前疾声大呼道:“掌柜的,掌柜的,掌柜的,快来人啦!”

    “官爷,官爷,官爷呀。来咯,来咯,有何急事?有何急事呀?”

    半老徐娘闻声见状急步奔出了客缘斋,抬望眼之间见陈静血迹斑斑,眼中一闪有光,旋即半嗔半怒道:“天煞的,这都是谁干的?天煞的,这到底都是谁干的呀!”

    半老徐娘旋即一把扶住陈静下马,一边似泣似嗔道:“你看你,你看你呀!不就出去上了一次坟,这倒好,伤这么重回来!哎,该说你什么好呢?说你什么好呀!……”

    陈静虽然服用了“保命丸”,从梁家老母屋前到客缘斋还有好一些路程,无论大白马如何缓行,比一个人步行确实颠簸了许多。

    陈静闻言眼前又一黑,嘴角一绺红绳而下,轻呼一声“老娘”,接着全身无力埋入半老徐娘胸前。

    半老徐娘见状大吃一惊,旋即扭头与客缘斋内大声疾呼道:“店小四,赶快准备一间通风的上房!”

    “店小三,店小三,赶快去请县里最好的郎中,要是慢回来一刻,罚你三天三夜不许吃饭。……”

    “店小五,店小五,大白马这一身鬃毛,拉去后院洗一洗,洗不干净,也罚你三天三夜不许吃饭。……”

    “店小二,店小二,赶快死过来搭一把手,要是再墨迹一点,也罚你三天三夜不许吃饭。……”

    “……”

    客缘斋里一时也“叽叽喳喳”的混乱成了一团糟,为数不多的食客也纷纷离桌上前来观望。

    千古不变的道理:围观看戏的远远大过于仗义出手相助的。

    半老徐娘急促之间扭头与两位步军军士客气道:“多谢两位军爷一路关照,进来喝一口茶歇一歇。”

    此刻,其中一个步军军士拱手而道:“掌柜的,我等军令在身,还得回营交令。受步军头领之令已然安全送谷主至客缘斋,告辞!”

    两个步军军士拱手而别,转眼之间已然消失在客缘斋街角尽头。

    半老徐娘与店小二半扶半架陈静去了阁楼上一间通风的屋子。

    客缘斋里的这一些食客面色各异,缓缓又坐回各自的桌台,一时神采奕奕又议论开来。

    “嗨,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在孟婆郡居然伤这么重,还真是奇葩至极,奇葩至极啊。你们都说一说,这会是谁干的呢?”

    “是啊,这事想起来,还真是匪夷所思啊!难道,在咱们孟婆郡还藏有绝顶高手、世外之人?还有比客缘斋掌柜更厉害的高手?”

    “难道这里还有比孟婆江北拓拔子推、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左护法张伟更厉害的人?可是,身为孟婆郡人从来都没听说过啦!”

    “嗨,要不这样,咱们打一次赌,谁要是赌输了,都请大家喝一壶五石散兑酒,谁来?谁来?别这么小气嘛,一壶而已,就一壶!”

    “啧啧啧,一壶确实不多,可这里这么多人,一人一壶算下来已经是很多壶。没这个家底,不赌!”

    “对,家贫不染赌,似你家底雄厚的人,你爱怎么赌就怎么赌,咱就当是看热闹,权当看热闹!”

    “都是一些无趣的人,都是一些无趣的人呐,道不同不相为谋,咱自家还是再喝一壶五石散兑酒!”

    “……”

    客缘斋内缓缓又平静了。

    店小三如半老徐娘所愿,以最快的劲头请来了县里最好的郎中。

    县里最好的郎中自然就有最好的法子,待陈静清醒缓缓睁开眼睛之际,已经是三天三夜之后了。

    陈静不得不缓缓起身,一时身轻如初,旋即缓缓步下阁楼。

    “谷主,你终于醒了啊!都快吓死店小四了。掌柜的已经说了,倘若你还不醒来,要罚我七天七夜不许吃饭咯。七天七夜啦,……”

    店小四一脸惊悚的样子,倒也让人觉得十分可怜。倘若一个人七天七夜不许吃饭,准保没命。

    陈静双颊浮过一绺苦涩,旋即拱手愧疚道:“这一些天让大家都多操心了,实在对不住大家。”

    店小四面有喜色,旋即又毕恭毕敬拱手的样子道:“看谷主说那里的话。掌柜的都已经说了,客缘斋一家人,一家人不许说两家话。”

    陈静闻言心中一怔,客缘斋一家人倒也没错,半老徐娘几次三番出手相助,半老徐娘所为与一家人无异,客缘斋一家人名副其实。

    陈静双颊闪过一绺昙花之色,旋即又自言自语道:“客缘斋一家人好哇,客缘斋一家人,好!”

    店小二抹布一挥,旋即上前迎陈静去通风处的一方桌台上,一边又“刷、刷、刷”满上一杯温水,一边幽幽又道:“谷主啦,在你昏迷的三天三夜里,来看你的人可多了,可都被咱们掌柜的撵走了!”

    “掌柜的可都已经说了,说待你醒了之后才会让你见人。说什么重伤未愈而见人,必定会伤人气。”

    “这人气是什么东西,店小二我倒是愚钝。气人这东西嘛,嘿,准保出一次幺蛾子,就能气人咯。”

    “……”

    陈静忍住没有发笑,径直毕恭毕敬拱手谢道:“多谢这一些天来的牵肠挂肚,大家实在都辛苦了。”

    店小二倒也没有见外,旋即隔空对后堂一声大呼道:“店小三,店小三,店小三,谷主已经醒了。”

    从后堂探出了店小三的脑袋,旋即面有喜色道:“好叻!”

    其实,半老徐娘早就有了交代,陈静内伤重过外伤,待清醒之后必须得食补一回。

    店小二悠悠说道:“谷主,稍坐片刻,店小三都备着呢!”

    陈静只道:“好!”

    店小二去临桌收拾杯盏茶碟,此时天色尚早,还没有几个食客,各自也都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

    突然,从客缘斋外骤起了一个急促的声音道:“店家小二哥,店家小二哥,今天可以见人了吗?店家小二哥,今天可以见人了吗?”

    “店家小二哥,店家小二哥,老婆子我天天都要来一次。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能还不醒来呢?都已经三天了吧,都快急死老婆子了!”

    “……”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气不接下气、一头虚汗的梁家老母。

    梁家老母一时半弓了身子,左手一根干枯的竹棍子,右手一只破烂的竹篮,竹篮的大窟窿处来回叠放了几块新鲜的芭蕉叶片。

    店小二闻言一边使劲的擦拭桌台,一边又隔空扭头一撇陈静。

    梁家老母见状极其欣喜,杵着棍子颤抖了身子极速步过去。

    “姑娘,姑娘,姑娘呀。这一回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啊!你可真是担心死老婆子我了。”

    “姑娘,姑娘,姑娘呀。听说受了内伤,野外的东西最补人。老婆子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寻不来野味,只能去找一些野果子。”

    “你看,这里是上好的桑葚,这里还有上好的野桃果。哦,这里还有一窝煮好了的野鸡蛋,……”

    “……”

    梁家老母旋即棍子轻放桌台一边,破竹篮子轻放桌台上,接着左手抓起一把桑葚,右手一颗又一颗急切往陈静嘴角送去。

    “姑娘,姑娘,姑娘呀。来,张一张嘴,这一些果子还带着露水,听说这样最大补了。老婆子我呀,听见别人家鸡鸣,就去山里了。”

    “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老婆子我还真寻了这么多野味。今天这一些,你可不能浪费了。还有这一窝四个野鸡蛋,也是大补!”

    “……”

    陈静轻轻的放下了杯盏,心中一股暖流暖遍奇经八脉,眼眶中骤起一洼秋水,那就是满满的感动。

    桑葚入嘴,酸酸甜甜。

    梁家老母眉头一舒,一边又幽幽说道:“姑娘,姑娘,姑娘呀。以后可不许这么胡来,那里似你这般不当自家的命不是命一样!”

    “罢了,罢了,罢了呀。千言万语,还得多谢姑娘。这几天,县衙差役也没来找老婆子我嫁人咯!”

    “哎,孟婆郡是好?孟婆郡又或是坏?老婆子我活这么大,一时好似越活越迷糊、越活越看不清了。”

    “来,姑娘,野桃果的味道可堪比仙家的宝物。听说野桃果,是仙人啃下的桃皮落入凡间之物。”

    “啊,……啊,……啊,……好,使劲咬一口,甜如蜂蜜又爽口吧?”

    “……”

    陈静看梁家老母情切,也便顺从了梁家老母的心意。

    梁家老母一时欣喜,好似一下子年轻了数十岁,一边又从篮子里捉出四个野鸡蛋,又缓缓拣出了五个野桃,之后捧出了一堆桑葚。

    梁家老母面有一丝愧色,一边盯住破篮子道:“姑娘,姑娘,姑娘呀。不是老婆子我舍不得,老婆子我家里实在穷,你是知道的。倘若这一个篮子放在这里,明天老婆子我就没篮子与姑娘带果子来咯。……”

    “姑娘,姑娘,姑娘呀。君子固穷,是穷得坚固比铜墙铁壁!不,穷得茅草恋破屋!”

第293章 萧顺之大赞美味

    “姑娘,姑娘,姑娘呀,伤重新愈得好生将息,老婆子我起早贪黑就一个字:忙。一天到晚穷忙,一辈子穷忙,越忙越穷、越穷越忙,也不知道何时才是一个头呀!”

    “罢了,罢了,罢了。老婆子得回去了。待明天一大早,再带一些着了露水的果子来,露水可着天地精华、可暗藏日月余辉。”

    “姑娘,姑娘,姑娘呀。老婆子我得先走了,时不我待,时不我待的呀。老婆子我明天再来咯!”

    “……”

    梁家老母捉回了棍子,收好了破竹篮,一边又缓缓起身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

    陈静不得不起身目送,直到梁家老母在客缘斋门前消失了身影。

    店小二好奇至极,旋即又缓缓步了过来,一点也不客气的捉起了一颗桑葚,入嘴一脸狰狞。

    店小二长吁了一口气息,极其不解说道:“谷主啦,方才看你极其沉醉的样子,还以为多美味,如今一口尝来全然不敢恭维啊!”

    店小二还不死心,旋即又捉起一个野桃果重重一咬,双颊骤起一绺狰狞,眉毛好似全然落下。

    “哇呀,酸中带涩、涩里还有一点苦的味道,确实天地精华中的味道;咬之无味又不能下肚,确实还有日月精华高不可攀的味道。”

    “……”

    陈静白了一眼店小二,旋即又悠悠说道:“看你说的什么话,梁家老婆婆好心好意,这比什么都甜,这比什么都还蜜,你不懂的!”

    店小二一边捂住脖子,使劲的撑了一回,一边又道:“罢了,罢了,罢了。谷主你自有你的道理,咱们也自有咱们的道理。”

    “好了,好了,好了。那谷主你就一个人先慢慢享用这一些‘奇珍异果’了吧!嗨,真是受不了你!”

    “……”

    店小二弃了那一个咬了一口、却没有咬下一点丁桃肉的野桃果,旋即转身去收拾远处的桌台。

    “我斩蚩尤游魂墓,的卢崇城射蒌蒿啊,”

    店小二闻声过处,笑容满面极速哈腰又迎了上去,一边热切招呼一前一后的萧顺之与沈约道:“原来是静缘宫的两位高人啦!”

    “里边请,里边请呐!”

    萧顺之白色折扇一摆,旋即白袍轻轻一拂,又轻声追问道:“店家小二哥,谷主可有醒来呐?”

    店小二闻言眉头一皱,旋即抹布一挥,嘴巴极速一呶,唉声叹气道:“什么时候能有人与我店小二也多情一回啦,哎,生错了命!”

    萧顺之扭头心喜,旋即对店小二点头抱拳之后,毫不客气的往陈静这一边步来,声如洪钟道:“静缘宫弟子萧顺之,愿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这时才从梁家老母桑葚与野桃果味中回过神来,一时想来也很久没有人这样对自己说话了。

    萧顺之这一句又一句“吉祥”,陈静细细想来还是十年前在燕王府中有过这样的礼遇了。

    陈静闻言自是喜悦,旋即白袍一拂,拱手又道:“萧顺之,你请上座,不必如此多礼!”

    萧顺之倒也一点儿不客气,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径直白衣白袍极速一拂,坐在陈静右边。

    萧顺之身后沈约毕恭毕敬站立右侧,双手捧了一个极其精致且又古色古香的盒子。

    萧顺之一看桌台上的桑葚与野桃果眼睛一亮,先前身在神机营,如今身在静缘宫,确实从未见过。

    “敢问谷主,这是那里来的‘奇珍异果’?看起来好生别致!”

    陈静心中一怔,看来萧顺之一样和孟婆郡的乡民恍如隔世了。

    这一些如此常见的野果都不认识,当初在神机营中那一条气龙并为与萧顺之合二为一,看来那一条气龙尽知其人底细。

    陈静顺着萧顺之的话道:“既然别致,不妨就尝一尝这一些‘奇珍异果’,兴许别有一番风味!”

    萧顺之倒也并不客气,旋即捉了一只最为乌黑的桑葚入嘴,舌头一抡、牙齿一咬,确实别有一番风味,在建康城中确实也吃不着。

    萧顺之一时放松了心情,看来这‘奇珍异果’味道非同凡响,旋即又拿了一个野桃果,极速咬了一口,满嘴“噼里啪啦”一通咀嚼,虽然面有一丝难色,却也赞美道:“谷主,真让萧某人我大开眼界。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别致的味道,真不愧为‘奇珍异果’,好吃,好吃呐!”

    “诸如琼浆玉液之味、龙肝凤胆之味,也是无一味能出其右啊!萧某人我真是万幸,万幸至极!”

    “……”

    店小二在一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就好似那一些大户吃腻了大鱼大肉,再尝乡民白水煮开的菜食还说是人间美味一个道理。

    店小二只顾摇头叹气,径直往远处桌台上收拾杯盏茶碟。

    陈静一时明了,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旋即又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觉得是美味,那就多吃一点,多吃一点吧!”

    萧顺之旋即拱手谢道:“谷主,那萧某人我就却之不恭了!沈约,你也快来尝一尝,你在家时想必也没有吃过这等别致的美味。”

    沈约闻言同样不客气,径直腾空了一只手,捉了一只乌青的桑葚入口一咬,舌头一抡,一声长叹!

    “师傅,师傅,师傅呀。确实美味呀,真是世间少有的美味。比家中的鹿肉、熊掌美味多了!”

    “徒儿言之有理。看来,孟婆江南的乡民口福比咱们好太多了。虚长了这么多岁月,真是虚长了!”

    “……”

    陈静忍住这一对师徒一番言辞凿凿,旋即又道:“既然都喜欢,那就多吃一点吧。着了露水的‘奇珍异果’更有味,可不能腋着藏着呢!”

    萧顺之一时目中有光,旋即折射极速一收,虎口一声“啪”,接着急切追问道:“谷主,此话当真?”

    陈静轻笑道:“当真,当真,千真万确。世间少有的美味呀!”

    萧顺之倒也不客气,好似饥肠辘辘的一番样子,没多久功夫就把梁家老母送来的野果吃得精光。

    最后,在这一方桌台上就只剩下四个明晃晃的野鸡蛋。

    萧顺之盯住野鸡蛋目中闪光,旋即又问道:“这莫不是玄鸟蛋?”

    陈静一时倒被萧顺之一言问得不知东西,好似置身云里雾里,根本摸不清萧顺之心中所想。

    “萧顺之,何以见得这四只蛋就是玄鸟蛋?况且,你见过玄鸟吗?”

    萧顺之眉头一舒,折扇撑开极速一摇,信心十足道:“谷主,先恕萧某人之罪,看来谷主是孤陋寡闻了。记得先前建康城中的蛋,萧某人我都一一识得。像这四个蛋,只有书中的玄鸟蛋与之相对了。”

    “如此,这要不是玄鸟蛋,还又能是何蛋?天鹅蛋比它大;燕子蛋比它小;鸽子蛋色彩不同;……”

    “……”

    陈静心里其实早就逗乐了,只是强忍住没有笑出声来,旋即拱手又道:“既然如此,那这四个玄鸟蛋,也就赠与二位高人了吧!”

    萧顺之旋即折扇一把赶过四个野鸡蛋在身前,折扇极速一滑分开两个野鸡蛋与沈约说道:“徒儿,为师对你可好?这就与你平分了!”

    沈约在身后毕恭毕敬说道:“师傅你说那里的话!尊老爱幼,可是如今天底下的美德。你三我一,你三我一就好,你三我一就好啊!”

    萧顺之面有三分喜色,旋即折扇一摆手道:“咱们静缘宫可不比其它师门。静缘宫师门与其它师门那就不一样,真不一样。如此,你二我二,你二我二,平分最好!”

    沈约一边急切摆手道:“师傅,师傅,师傅呀。不,不,这不能。还是你三我一,你三我一呐!”

    萧顺之一时怒火中烧,旋即折扇虎口重重一声“啪”,眉头深锁厉声喝道:“沈约,难道为师的话,你现在也都不听了吗?”

    沈约一时惶恐,又不得不毕恭毕敬道:“徒儿一切都听师傅的。那这四个玄鸟蛋,就师傅二弟子二,师傅二弟子二咯!”

    萧顺之眉头渐舒,一边又指了一次沈约手中古色古香的那一个盒子,对陈静抱拳轻笑道:“谷主,上一次静缘宫伤重,实在愧疚!萧某人我以静缘宫之名与谷主赔罪。”

    “这盒子里是高句丽长寿王收藏的一条千年人参。但愿这一条千年人参能补回谷主所受内伤!”

    “……”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千年人参可是少有的大补之物,如今却被萧顺之这样的人随手拿出,比建康城中老王镖局还出手阔绰。

    陈静一闪沉思之后,旋即拱手又道:“萧顺之,如此大礼本谷主无功不受禄,受之有愧啊!”

    萧顺之旋即折扇一摇,一边先拍了一拍自家胸口,之后折扇又拍了一拍沈约胸口,仰头轻笑道:“谷主,此言差矣!方才,咱们师徒二人吃了你不少‘奇珍异果’,又分了四个玄鸟蛋,这一条千年人参远不及万中之一呐!”

第294章 客缘斋再显温情

    “谷主,倘若如此算来,静缘宫还得多备几条千年人参。静缘宫之名本为御赐,好歹也是名门正派,江湖正道可不能让同道中人吃亏。”

    “……”

    萧顺之一时面有八分喜色,径直口若悬河之际折扇轻轻一摇,旋即扭头又与沈约使了一个眼色。

    沈约见状旋即身子一转,毕恭毕敬呈与陈静说道:“静缘宫小小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谷主笑纳。”

    陈静见状心中一嗔,一时也弄不明白萧顺之与沈约方才那一副模样究竟是在做戏,还是真不知情。

    无论做戏也好,真不知情也罢,确实也让人极其迷惑不解。

    不过,眼下此光景又不得不收下这一条千年人参。毕竟,也没有理由去拒绝这一条千年人参。

    又或许是缘真子一时悟道想通了,不然怎么会相赠如此大礼。

    陈静又不得不拱手相谢道:“既然是静缘宫一番美意,那本谷主就却之不恭了。有道是:去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方从头。”

    “萧顺之,静缘宫之事已经都过去了,那就让它如烟消散吧。你我也都不必挂怀于心!况且,本谷主一直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

    萧顺之闻言一脸坦然,径直一个人轻摇折扇点头不语,目光却盯紧那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

    正当陈静接过千年人参之后,萧顺之又缓缓起身道:“谷主,我等还有要事在身,那就先行一步了。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沈约拱手也道:“静缘宫众弟子愿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静不得不再一次起身拱手相谢道:“那本谷主就多谢静缘宫一番美意。但愿缘真子因祸得福,孟婆江南‘僧道双圣’之名也不负陛下。”

    “孟婆江南‘僧道双圣’大名能威震曾经白莲社‘僧道双煞’恶名,于国于家于天下皆是百利而无一害!”

    “……”

    萧顺之与沈约点头,半弓了身子缓缓退后三步,之后才转身又正了正身子大踏步离开了客缘斋。

    店小二本就好奇至极,千年人参要是按过往年月算下来,比大多数人的十八辈祖宗都还年长。

    店小二以为:一条千年人参还能留给后人再见一面,可没有一个人能见到已故的十八辈祖宗。

    如此想来,人生不如人参啦!

    店小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捧上古色古香的那一个盒子,极速滑开盖子一看,顿时吓傻了眼。

    哗,就这一支干瘪了的千年人参,比胡萝卜都还大、还长。

    店小二看了又看,瞅了又瞅,爱不释手的样子恨不能马上去客缘斋后院捉一只老母鸡炖了它。

    不过,此物又非店小二所有,不得不把这一个盒子放回陈静桌台一边,失魂落魄的样子离开。

    陈静轻飘飘的瞅了一眼古色古香的盒子,径直又满饮了一口凉白水,心中骤起一阵失落感。

    正当陈静缓缓陷入沉思之际,从客缘斋外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步军军士整齐的步子声骤然而停。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孟婆郡太守府步军头领西门霸。

    三天前东方胜与李声速大战了一场,马文怜惜东方胜左肩伤势,上报太守让东方胜养伤一个月。

    巡视孟婆郡关防本就是东方胜的分内之事,如今少了东方胜,又不得不与太守府中其它头领轮值。

    这一日,轮到西门霸当值来巡视孟婆郡关防,西门霸心中牵挂陈静伤势,故而顺道来客缘斋。

    西门霸旋即斜身下马,长刀掷与马前卒,两排数十个威风凛凛的步军军士站立客缘斋左右。

    西门霸大踏步奔入客缘斋内,隔空急切大呼道:“店家小二哥,店家小二哥,店家小二哥,人呢?”

    店小二扭头一视,又是一个不常来客缘斋的大人物,旋即半弓了身子毕恭毕敬上前道:“官爷,官爷,官爷啦,稀客里边请!”

    西门霸大手一扬,一边急切嚷嚷道:“店家小二哥,甭这么客气,在下也算不得官爷。虽然是官,但不是爷,哈哈,哈哈,哈哈!”

    “长话短说!闲话少说!我等还有军务在身,本官路过客缘斋进来看一看,谷主一切可都安好呐?”

    “……”

    店小二眉头一皱,又是一个来寻人的,径直无精打采指住陈静一身白影道:“呶,你看,好着呢!”

    西门霸径直也不客气,火急火燎的往陈静对面坐下,“刷、刷”一盏凉白水一饮下肚,旋即又一声长叹“啊”,之后缓缓又道:“谷主一切安好就好啊,一切安好就好啊!”

    “先前听东方胜一言,差点吓坏了在下。身在军中出入不便,还望谷主谅解。倘若谁敢无礼谷主,在下与东方胜定将他拔皮抽筋!”

    “在下也是军令在身,如今路过客缘斋之便,顺道来看一看谷主,眼下谷主已无大恙,心安了!”

    “……”

    陈静万般感念,曾经真正的一些慕容一家人寒了不少人心,如今这一些慕容一家人中的一家人,倒也更像是真正的慕容一家人。

    陈静不得不拱手相谢道:“小女子多谢挂念。不知,那一日囚车里的一男一女,都白头偕老了吗?”

    陈静一时倒也很好奇费华与杨紫的亲事,毕竟已经过去了三天,或许一切都如太守妙计所愿。

    西门霸闻言眉头一皱,一脸尴尬,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过,既然陈静亲自询问,似这一些锁事无伤关防军务,本也算不得军情,不得不如实说来。

    “嗨,谷主,这一件事还真够奇葩的。太守大人的一应妙计,要是捉了别的一对男女进‘露水营’,第二天必定也都会是你侬我侬。”

    “可是,这费华与杨紫太过于刚烈,让太守大人心焦意烦。三天以来,尽然全部妙计都折戟沉沙了!”

    “哎,都说:宁拆十座庙,一毁一门亲。可这太守大人,君子之人之美,难,难,难,太难了!”

    “这一次,太守大人算是遇着了对手。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啦!”

    “……”

    陈静闻言骤起一阵尴尬,一时又不好继续过问细枝末节,径直一声长叹,一边又道:“如此说来,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吧,哎!”

    西门霸眉头一皱,旋即又“咕噜咕噜”满饮了一口凉白水,一边又一阵叹息道:“确实是吃了大苦头啊!原本好好的一桩美事,君子成人之美,都快变成了一场丧事。”

    “罢了,罢了,罢了。但愿这一男一女,最后关头能心有灵犀。不然,太守大人也快没脸见人了!”

    “……”

    西门霸缓缓又一盏凉白水“咕噜咕噜”下肚,旋即起身,又正了一正衣甲,拱手急切说道:“谷主,在下军务在身,就先行一步了。在孟婆郡中,谁要敢与谷主脸色看,在下与东方胜必不给他好脸色看!”

    陈静起身拱手笑道:“多谢,多谢。想来,也没人那么不知趣吧!”

    西门霸闻言眉头一皱,一双拳头在桌台上重重一击,茶盏通通都蹦高了一寸,旋即又厉声说道:“谷主,世间之人本就无奇不有。待下一次遇见李声速,要是再不知趣,在下手中长刀很久也没吃肉了!”

    “既然李声速号称孟婆郡中第一快刀,上一回东方胜与之交手一个使戟一个使刀,还得在下这一柄长刀与之交手才会更有趣!”

    “谷主,你且放宽心!李声速胆敢再胡来,孟婆郡第一快刀之名,弹指一挥之间就让它灰飞烟灭!”

    “……”

    陈静只是笑而不语,倘若真要对李声速动手,又何须他人执刀?

    西门霸一直心急巡视孟婆郡关防,径直再一次拱手而别,旋即衣甲鲜明奔出了客缘斋。

    马蹄飞扬,步子齐整。

    陈静径直目送太守府的这一群步军军士离开了客缘斋外街角。

    “谷主,让你久等了;谷主,确实让你久等了啊!这些个菜可花了店小三我多少心思与心血呐!”

    店小三满面红光一头大汗,且在大呼小叫中从后堂一担子上来热气腾腾的十来个盘盏碗碟。

    咚!……

    店小三担子轻轻靠在了桌台一角,一边放菜一边得意说道:“谷主,这第一道菜叫:山里红猪肝,吃肝补肝;这第二道菜叫:蒜末猪心,吃心补心;这第三道菜叫:暴火腰花,吃腰补肾;这第四道菜叫:山笋肺片,吃肺补肺;……”

    陈静见状一时恼怒,急切之间打断店小三话茬子,缓缓又道:“看你说的,倘若吃什么就能补什么,那吃馒头补什么?吃小米豆汤羹又补什么?那一些食客整日里沉醉五石散兑酒,又补的是什么?”

    店小三倒也并未反驳陈静一字半句,还是乐呵呵的说道:“谷主,反正这一些菜,确实吃什么就补什么,那是一定不会错的!”

    陈静一时倒也不与店小三过多争执,旋即反问道:“你说吃什么就补什么,何以见得?”

第295章 杨一户初求陈静

    “谷主,何需见得?不是说: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吗?话又说回来,见得就是不见、不见就是见得!”

    “谷主,准保你一口吃下了它,吃了一口还想再吃一口,最后必定是肺舒心宽、肺舒心宽啊!”

    “……”

    店小三一时眉舒眼笑之际,已然摆上了一大桌子,色香味一应俱全,嗅着那一绺绺飘悠的清香,一次又一次吞咽着唾沫星子。

    咕噜、咕噜,……

    陈静见状倒也不客气,毕竟昏睡了三天三夜,确实也饿极了。

    这一些菜食虽然没店小三说的那么玄乎,但是配上小米豆汤羹确实也是一餐难得的美味佳肴。

    店小三见陈静吃得舒服,径直极其满意的样子又去后堂忙活。

    “啊!”

    陈静旋即一声长叹,没多久的功夫也真的吃饱了。虽然这一大桌子菜食还剩下十之七八,但是骤起的一阵“嗝嗝”,又不得不极速满上一盏凉白水匆匆下肚。

    突然,两个家丁模样的汉子搀扶着一个老者从客缘斋外步进来。

    这一个老者正是杨一户,正因为掌上明珠被张锋刻意夺去与费华送去“露水营”,一时心力交瘁又气火攻心,一夜之间就老了数十岁。

    杨一户一身锦绣华衫,手杵一根六尺长的金丝楠木棍子,棍子顶端雕了一只威风凛凛的虎头,能入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之名,也非一般的大户可比。

    “张杨费吴”是孟婆郡大户中的大户,就连杨一户身边的那两个家丁,一身短打小衣也都比客缘斋里的四个伙计奢华了许多,无论布料、色彩、裁剪都与众不同。

    杨一户鬓发有一些霜白,虽然此刻脸色不太好,但是也掩盖不了原有的雍容华贵之态。

    杨一户自从踏入客缘斋就开始左右张望,一边又急切招呼道:“店家小二哥,店家小二哥,店家小二哥。你来,来,来。……”

    店小二闻言一惊,似杨一户这样的孟婆郡大户人家,之前从来也不会踏进似客缘斋这一种地方。

    店小二在客缘斋的这一些年,也是第一次看见杨家杨一户这样的大户人家来客缘斋求一个伙计。

    店小二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旋即又半弓了身子,抹布右肩一甩,径直乐呵呵道:“稀客,稀客,稀客呀!里边请,里边请!”

    杨一户白了一眼店小二,接着面有一些嫌弃之色,缓缓又道:“打住,打住,你且打住!老夫可不是来这种小地方叫菜吃饭的!”

    店小二虽然心生不快,但是半老徐娘早就说过:对于进入客缘斋来的食客都得亲如堂中父母,毕竟食客就是客缘斋的衣食父母。

    店小二倒也不好直言驳斥杨一户,径直又道:“如此,敢问客官来客缘斋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杨一户棍子一停,在客缘斋正中止步,旋即缓缓道:“店家小二哥,听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在此,老夫有要事相求,劳烦通传一声,事成少不了你的好处!”

    店小二眉头一舒,倒觉得也老头也不矫情,径直右手一指陈静的背影,旋即又是一阵窃笑。

    杨一户面有八分喜色,旋即大手一扬,仰头轻笑道:“寻来全然不费功夫啊,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老夫真是万幸!”

    “来呀,安排!老夫一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过少不了你的好处,自然就少不了你的好处!”

    “……”

    一个家丁极速上前,旋即掏出一把白花花的碎银子塞进店小二手中,之后又退去杨一户身后候着。

    “店家小二哥,拿着就拿着,这是你应得的,不许来打搅老夫!”

    杨一户扭头不再理会店小二,一边又缓缓往陈静身后步来。

    店小二倒也知趣,径直小心翼翼收好碎银子,乐呵呵的擦拭一方桌台,指尖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扑通!

    杨一户在陈静身后重重跪下好似巨石落地,听得两个家丁眼皮都如孟婆江波一浪又一浪猛烈拍岸。

    “孟婆郡杨家一族族长杨一户,恭祝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杨一户求谷主慈悲为怀:与杨家做主、与孟婆郡做主,……”

    “……”

    杨一户不但与陈静跪下,还磕起一个又一个重重的响头。

    陈静见状始料未及,急忙上前一把扶起杨一户道:“老伯,老伯,如此折煞小女子了。有话直说,倘若小女子力所能及,定不推辞!”

    陈静缓缓扶正杨一户,一边又让出了右座,接着又道:“老伯,一路风尘仆仆,这又所为何事呀?”

    杨一户一脸忧愁,无意之间瞅见陈静这一桌子菜食,旋即面色一青,扭头厉声又与店小道:“店家小二哥,店家小二哥,你过来!”

    店小二以为又来了好事,径直如风一闪立身杨一户三尺之地,旋即又半弓了身子笑道:“客官,但说无妨,小的都听着呢!”

    杨一户棍子重重一杵,旋即厉声与店小二骂道:“你们这是怎么对待谷主的?看看你们都与谷主吃的什么玩意儿?穷店、破店!”

    杨一户骂骂咧咧之间,旋即棍子极速又一晃,与家丁一个眼神,家丁急忙又掏出一锭金子。

    “店家小二哥,快去为谷主买一些大补之物,比如燕窝啦,鹿茸啦,熊掌啦,……听明白没有?……”

    家丁极速把这一锭金子塞进店小二手中,又候在杨一户身旁。

    陈静倒也没想到杨一户财大气粗的模样好似盖过了建康城中老王镖局,径直摆手笑道:“老伯,小女子已然伤愈,不劳如此破费!况且,无功不受禄啊!”

    杨一户双颊闪过一绺愠色,旋即又抱拳轻声说道:“谷主,你是说那里的话。老夫确实有要事相求,又如何算是无功不受禄呢?”

    “老夫想求你去‘露水营’中救出小女杨紫。倘若再不救出来,只怕被张锋那一个‘疯子’害死了!”

    “老夫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呐!哎,也不知道张锋小儿究竟中了什么魔障!”

    “……”

    杨一户一时又缓缓低头陷入了沉思,好似在思念过往一家人其乐融融团聚的样子。

    陈静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毕竟张锋这一纸太守之令确实有违伦理,倘若一个人又潜入“露水营”救人,这也并非万全之策。

    “老伯,这,这,这,”

    陈静一时确实犹豫了,不是不想去“露水营”救杨紫,而是没有寻着一条救人的好法子!

    杨一户面有一丝愧疚之色,旋即又嘶哑着说道:“谷主,老夫知道你有怨。十年前,杨恩那小混蛋夜袭了幽嫣谷墨家,酿成了祸事!”

    “如今,老夫身为孟婆郡杨家一族的族长,况且十年前海捕杨恩的文书还在,孟婆郡杨家已经将杨恩从族谱除名,永不入杨家祠堂!”

    “如今,孟婆郡杨家除了老夫杨一户之外,还有杨二户、杨十户、杨百户、杨千户、杨万户,……”

    “咱们孟婆郡杨家一家人,誓要与孟婆郡张家人做一次了断。张锋小儿,已经不配太守一职了!”

    “实不相瞒,咱们杨家已经上陈朝廷罢免张锋小儿,一个‘疯子’一般的官,正是:德不配位!”

    “老夫也怕车马缓行,就把罢免张锋小儿的文书下来之前,小女杨紫已经命丧‘露水营’了!”

    “……”

    陈静一时明了,杨一户还是爱女心切,旋即又不得不抱拳与杨一户说道:“老伯,既然都为官府之间的事咯,小女子再行插手,实在不妥当。不如,去求一求张太守身边的大红人马文马大人!”

    杨一户闻言眉头一皱,又以为陈静是在故意推诿,毕竟换了谁,谁都不能忘记那一场噩梦。

    杨一户旋即一脸忧伤,悠悠叹息道:“谷主,十年前旧事,是杨恩不对,也是杨家人不对。老夫身为孟婆郡杨家一族族长实在愧疚。”

    “倘若时光能回到十年以前,老夫情愿替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去死,即使九死而无憾!”

    “谷主,如今孟婆江南北心存善念者,为天下人舍命打抱不平者,唯有你一人。仅仅只你一人而已!”

    “谷主,如今孟婆郡人可都如大汗望云霓呀;谷主,老夫求你去救一救杨紫,去救一救杨紫!”

    “……”

    陈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杨一户,径直又轻声问道:“老伯,既然如此,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你们杨家为何不与费家一起去找张太守要人呀?这才是正道啊!”

    杨一户一听到费家,旋即一脸阴沉如夏日午后的乌云,一边又重重杵了一回棍子,接着又极其不屑的说道:“谷主,实不相瞒。那费家,那费家以为男儿身入了‘露水营’不会吃亏,径直还观望着呢!”

    “倘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日子一到,一切也都晚了,一切也都晚了呐,他们费家观望就是在等死!”

第296章 杨一户再求陈静

    “罢了,罢了,罢了。倘若费家人能与杨家人共进退,老夫又何需再来客缘斋求谷主你咯,哎,”

    杨一户眼中一闪有光,看陈静一副极其期待的眼神就似好不容易寻着了一根救命稻草,既然寻着了救命稻草又怎么能轻易放手呢?

    杨一户旋即身子一斜,金丝楠木棍子桌台边上一靠,极速又与陈静跪下,声泪俱下急切道:“老夫求谷主大慈大悲,救一救老夫可怜的小女啊;老夫求谷主大慈大悲,求谷主大慈大悲呐,……”

    咚、咚、咚,……

    杨一户猛然磕头的声音让陈静一阵又一阵心惊肉跳。

    情若如此,倘若不答应好似不妥,倘若答应可得潜入“露水营”。

    正当陈静左右为难之际,从阁楼上缓缓步下来了睡眼惺忪的半老徐娘。半老徐娘袖子一拂,悠悠又道:“大梦谁觉,平生自知!”

    杨一户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瞅见孟婆郡中人见人爱且又菩萨心肠的半老徐娘,开口一句“贫僧”,不就是一个大慈大悲之人吗?

    杨一户旋即抱拳与半老徐娘急切又道:“掌柜的,人言客缘斋掌柜菩萨心肠,不知能否让谷主了了老夫之愿,救人于万难之处啊!”

    半老徐娘缓缓步了过来,一边伸了伸腰肢,一边又瞅见店小二干活比往日更为卖力,自然欣喜。

    半老徐娘环视一眼角落里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衣袖极速一收,旋即眉头深锁又一脸不快。

    半老徐娘见杨一户面容也算情真意切,旋即仰头对陈静微微一笑道:“小妹妹,你看这一件事,就去郡城中走它一趟呗?意下如何?”

    陈静不敢忤逆半老徐娘,既然客缘斋半老徐娘都已经发话了,陈静也不得不从了半老徐娘。

    陈静旋即再一次扶正了杨一户道:“老伯,请起!那本谷主这就去郡城走一遭。老伯当安心了吧!”

    杨一户闻言满脸喜色,好似救命稻草已然紧握在手,心神慌乱之间又对半老徐娘拱手道:“老夫多谢客缘斋掌柜,老夫多谢客缘斋掌柜啦。多谢,多谢,多谢啦!”

    杨一户又与陈静说道:“谷主,既然如此,老夫也当先回去了,好与咱们杨家人通一次风。”

    “必要的时候,也好与谷主在郡城内外周全万一。‘张杨费吴’之名,杨家在孟婆郡中也是无可挑剔!”

    “……”

    陈静一时无言,杨一户径直领着两个家丁极速奔出了客缘斋。

    陈静见走了杨一户,轻声又与半老徐娘急切问道:“老娘,为何这一次这么急让静静去救人?静静一时半会确实还没想好呢!”

    “倘若人又未救出,又多生出了许多枝节,静静实在无从下手啊!”

    “……”

    陈静担心潜入“露水营”之后,又如潜入百合楼那般遭人算计,一时心有余悸,更是惶恐不安。

    半老徐娘长裙缓缓一拉,旋即坐下来,幽幽又道:“小妹妹呀小妹妹,救人怎么能想好了才去救呢?既然是救人,那就是万急之时。倘若稍微迟疑,只怕后悔已晚!”

    “十年前,倘若老娘也似你这般思前顾后,只怕小妹妹你也命丧幽嫣谷中了吧,你说是不是?”

    “小妹妹,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要重振幽嫣谷墨家之名,有求必应怎么能少呢?”

    “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可不能步那一些虚有其表之徒、浪得虚名之辈后尘,当初老娘可看中你万中无一的灵魂哟!”

    “……”

    陈静一时明了,要不是半老徐娘这一番点拨,假以时日,一定也会变成一个浪得虚名之辈。

    大凡世人有其声名之后,便如羽翼一般细心爱护,倘若时日一久,也便和初心相去甚远了。

    陈静眼前豁然开朗,旋即又毕恭毕敬拱手说道:“多谢老娘提醒静静,险些坏了大事。这不,静静也已经饱了,这就去郡城走一遭。”

    陈静又瞅了一眼静缘宫所赠的千年人参,旋即毕恭毕敬呈于半老徐娘面前道:“这,就当是静静孝敬老娘的了。还望老娘收下!”

    半老徐娘瞥了一眼这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长叹一声道:“小妹妹呀,老娘我是受之有愧啊!还是你一路带上吧。在说,老娘我好似也不需要这一种东西,不是吗?”

    陈静又不得不从了半老徐娘,径直极速奔上阁楼收拾了一番,这一次可不能再忘带了疗伤药。

    没过多久的功夫,陈静已然白纱白袍头戴面纱斗笠,紧握越女剑极速奔出了客缘斋。

    早有店小五拉出了大白马,大白马鬃毛如新,白如天际浮云。

    驾、驾,……

    白影闪逝,马蹄落影。

    正当日头偏西一半之际,陈静已然身在孟婆郡城门洞下,旋即斜身持剑下马,往城中缓缓步去。

    “卖菜,卖菜,新鲜的青菜。不新鲜不要钱、不新鲜不要钱,……”

    “冰糖葫芦咯,冰糖葫芦咯,冰糖葫芦咯。不甜不要钱、不脆不要钱、不入口就不要钱!……”

    “上好的五石散,上好的五石散,上好的五石散啦,……”

    “……”

    陈静已有十年未来孟婆郡,如今孟婆郡这一派繁华的光景,确实比十年前又热闹了许多。

    初到孟婆郡城正当想寻一个人问一问“露水营”究竟在何处之际,却撞见了当初捉费华与杨紫的那一队军士正在整齐的巡城。

    得来全然不费半点功夫!

    陈静牵马低头紧随其后,一路拐过了几条大街、又几条巷子,终于看见了一方辕门,辕门上书三个朱砂大字:露水营。

    “露水营”正在太守府与军营之间的一块空地上。“露水营”是数十座高矮、大小不一的营房,营房外还有稀稀拉拉的步军军士。

    辕门内尽是三三五五成群的男男女女,有中年的、青年的、未及笄及冠的幼男幼女。

    陈静遥看这一副光景,大多都是你侬我侬的一对对恋人,又当如何与杨一户口中所言相合?

    陈静缓缓退后又往“露水营”周边街道巷子走了一通,待到黄昏之际,一闪白影又潜入了“露水营”。

    陈静在“露水营”外一个又一个营房贴耳偷听,营房内大多都是缠绵悱恻的莺莺燕燕,直到从一个营房内传出来了一阵抽泣。

    陈静一闪白影而入,营房内昏暗的灯火吓人一跳,费华与杨紫各自背对背盘膝坐于营房两侧。

    陈静往杨紫一边缓缓步去,一边低声呼道:“杨紫妹妹,杨紫妹妹,杨紫妹妹,我来救你了!”

    杨紫闻言缓缓扭头,透过微微跳跃的灯火,确实吓了陈静一跳。

    杨紫一头乱发就似一堆乱麻,倘若一个女孩儿超过三天未梳洗,这一副模样也情有可原。

    杨紫一双眼睛已然发黑,原本面若桃花的双颊已然苍白,苍白的嘴唇上的飞屑已是血迹斑斑,远远看上去就似零落的梅花花瓣。

    杨紫扭头一眼也认出了是那一日路过的陈静,径直嘶哑了声音问道:“姐姐,是谁让你来的呀?”

    陈静缓缓上前,紧接着伸出右手,轻声又道:“杨一户是你家爹爹吧?为你安危特意去客缘斋寻我。”

    “这不,快马疾驰一路赶来。还好,姐姐来的还算是时候,趁现在人少,姐姐先救你出去!”

    “杨紫妹妹,杨紫妹妹,杨紫妹妹,来,快起来,跟我走!”

    “……”

    杨紫扭头不再看陈静,径直面壁又道:“杨紫多谢姐姐来救,杨紫也多谢爹爹惦记。只是,……”

    杨紫欲言又止,旋即耷拉了脑袋,看样子并不想从这里逃走。

    陈静一时极其迷糊,此时不走又更待何时?完全没有道理啊。

    陈静急切之间轻声问道:“杨姑娘,你这又是为何啊?可不能辜负了你家爹爹一片苦心啊?”

    杨紫沉默了一会儿,旋即又低声抽泣道:“姐姐,姐姐,杨紫妹妹要是从这里逃出去了,又如何见人啊!又有何面目再见人啊!”

    “姐姐,姐姐,姐姐呀。杨紫妹妹一身青白已经都毁在‘露水营’里,也都毁在张锋小儿手里咯,……”

    “……”

    陈静闻言一怔,又是一惊,旋即又瞅了一眼面壁的费华,一边不解的追问道:“杨紫妹妹,难道你们?难道你们?……”

    杨紫闻言一脸羞愧,旋即摇了一摇头道:“姐姐不要多想,费公子是当今世上难得的柳下惠,杨紫妹妹又岂能是常人。”

    “只是,在‘露水营’中待的日子一久,倘若逃出去就说不清、道不明了。张锋小儿是在坏人名节,以全一己之私。着实万般可恨!”

    “被捉入‘露水营’的男女,只要合了张锋的心意,大多第二天也都放出了‘露水营’。杨紫妹妹即使把‘露水营’面壁而穿,也要守住名节!”

    “姐姐,你走吧!杨紫妹妹多谢姐姐来救,也多谢爹爹惦记。杨紫妹妹如今竖着入了‘露水营’,必当横着而出‘露水营’。”

第297章 陈静无语说费华

    “杨紫妹妹多谢姐姐来救;多谢爹爹还惦记,养育之恩来世再报了。姐姐你走吧,姐姐你快走吧!”

    “……”

    陈静闻言一时无言以对,没想到柳下惠费华遇上了贞烈女杨紫,眼下光景确实万般棘手。

    陈静来此本为救人,如今杨紫又不让人救,确实左右为难。

    兴许解铃还须系铃人,都在“露水营”中待了三天三夜,杨紫言语之中对费华也有一丝敬佩之意。

    费华与杨紫确实郎才女貌,倘若结为秦晋之好,一同救出去实为上策,兴许还能传为一段佳话。

    陈静思索已定,旋即转身与费华步了过去,悠悠说道:“费公子,倘若你开口娶了杨紫妹妹,本谷主即刻护送两位出‘露水营’!”

    费华闻言缓缓转过身来,脸色早已苍白,嘴角血迹斑斑已然不知经历了多少痛苦。

    初眼看来,费华三日前的风采全然不在,更似落魄的读书人。

    费华瞥了一眼杨紫,旋即又嘶哑了声音对陈静轻蔑说道:“想不到堂堂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竟然也如张锋小儿,皆是一丘之貉!”

    “我呸,张锋小儿坏人名节以全一己之私。想不到,真想不到呐,堂堂幽嫣谷墨家也是帮凶!”

    “……”

    陈静闻言极其费解,如今受人之托来救人,却被费华说成了张锋一伙,实在让人不可理喻。

    但是,既然已经都到了“露水营”,陈静实在也不忍心就这样两手空空而回客缘斋去。

    君子确实应当成人之美,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四周,接着又一阵轻叹道:“费公子,且听本谷主肺腑一言:费员外与甄夫人一副飘飘欲仙的模样,你又何必这样固执呢?”

    “本谷主受人之托,又如何会是太守张锋一伙?只要费公子开口全了杨紫妹妹名节,太守张锋之事咱们在从长计议,你意下如何?”

    “本谷主在建康城中,还有一二故旧,只要费公子与杨紫妹妹一同出了‘露水营’,本谷主定当助费、杨两家一臂之力!”

    “……”

    陈静为了让费华开口娶杨紫,这一句句违心话说起来虽然别扭,但是细想起来确实也万般受用。

    江南王家助萧道成登了帝位,陈静又为江南王家一家人,张口一字半句必定也会受用无穷。

    费华却不吃陈静这一套,闻言之后就是一头被激怒了的猛兽,双眼血红、双颊狰狞、一脸怒火又嘶哑了声音大喝道:“三天三夜之前,费华都不曾屈服于张锋小儿;三天三夜之后,费华焉能再屈服?”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谓之大丈夫!费华虽未及冠,但不丢列祖列宗之脸!”

    “倘若如今从了张锋小儿之意,这三天三夜来的苦,不是白受了?张锋小儿在这三天三夜来的大罪,岂不是就这样轻易的被抹去了?似此,你不算帮凶,还有什么人才能算是帮凶?帮凶,你说!”

    “既然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已经都成了张锋小儿的帮凶,那你有多远就请滚多远。费华一点儿也不稀罕,更不愿再见到你!”

    “……”

    陈静闻言一时尴尬至极,如今好心又被当成了驴肝肺,做人真的好难,做好人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千难万难总要有人做。

    陈静也不与费华过多计较,缓缓长叹了一回气息,一边又悠悠说道:“费公子,此言差矣!你这明明就是无端端的作践自己。你要好生想一想,倘若你命绝于‘露水营’,费员外与甄夫人又当如何?”

    “你要让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可是大不孝!你们读书人都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如此轻薄自家性命?轻薄自家性命那就是轻薄堂中父母之命,实则大为不孝!”

    “费公子,自古都道读书人深明大义,你又如何能一根筋呢?倘若如此,这不是寒了费员外与甄夫人之心?这不是寒了费员外与甄夫人十数年来的养育之情?”

    “……”

    费华一时恼怒,旋即右手指住营房外,又道:“费华未请你来,费家又未请你来,何故多此一举?”

    “你还是走吧,也别在费华身上再浪费一时半刻的功夫了。只要费华入了‘露水营’,就没打算出去!”

    “至于杨家姑娘,本就与费家门不当、户不对,去留自便!”

    “……”

    陈静极度无语,倘若费华是自家弟弟,早就闪过去了一耳刮子,如今都到这一个节骨眼上,还如一条硬邦邦的骨头,必定粉身碎骨。

    有道是:变则通,通则久。

    陈静紧握越女剑,长叹一声不再理会费华,径直又步去杨紫身边道:“杨紫妹妹,你都听见了,与这样的汉子耗在这里,你心甘吗?”

    “咱们还是先出去,然后再寻万全之策。你家爹爹也都与本谷主说了,早晚会有文书到孟婆郡来!”

    “杨紫妹妹,趁现在,就趁现在,起来走吧,起来一起走吧!”

    “……”

    杨紫摇了一摇头,径直缓缓又道:“杨紫妹妹多谢姐姐,只是,杨紫妹妹怎么能负了杨家声名?孟婆郡‘张杨费吴’之名,杨家一直在费家之前,费家又如何高攀杨家呢?”

    “杨紫就要留在这儿,费家都不走,杨家岂能独自一个人走?这不是有辱‘张杨费吴’之名?更让那一些有心之人看了笑话,……”

    “姐姐,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一个人赶快走吧!真的,一个人赶快走吧。要是被张锋小儿捉住,杨紫妹妹的罪过那就更大了!”

    “……”

    陈静闻言极其来气,一边指住杨紫,一边又扭头指了一回费华,愤愤不平道:“哎,本谷主真不知说你们什么好!倘若不是孟婆郡四大家,或许真能成就一段佳话!”

    “一个一个,一个又一个,又都是为名所累?说你们浪得虚名又不妥、说你们虚有其表也不对!”

    “如此,你们让本谷主情何以堪,让本谷主情何以堪啦!”

    “……”

    陈静心中骤起不快,一时越女剑剑鞘重重杵地,接着低头沉默不语,感觉又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不是剑上功夫不如人,而是身边的这一些人实在捉摸不透。

    陈静旋即向左瞅了一眼费华,向右瞅了一眼杨紫,先是左边一阵叹气,再是右边一阵叹气。

    此刻营房内一时又安静了。

    远处那几只烛台上的灯火一阵猛烈的跳跃,就好似一阵嘲笑。也不知是在嘲笑陈静,还是在嘲笑这一对同处一室三天三夜的男女。

    营房外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脚步声又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了声响。

    营房内外,一时出奇的静!

    此时此刻,陈静突然觉得游离的鼻息也都如雷贯耳,旋即又警觉的摇晃了一回脑袋,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却又发现杨紫的身板与费华的身板在一阵急促的颤抖。

    “杨紫妹妹,杨紫妹妹,……”

    “费公子,费公子,……”

    “……”

    陈静左右张望之间,三步上前率先靠近杨紫,透过跳跃的灯火,发现杨紫嘴角已然血迹斑斑。

    “杨紫妹妹,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呀?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呀?”

    陈静一时极其不解,毕竟这一时半刻也没有刀光剑影闪过。

    杨紫面有一丝羞涩之色,一边幽幽又道:“姐姐,你不知道。方才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是张锋小儿使的诡计,是在‘露水营’营房外下无味毒烟。咱们入营房前,就服下了张锋特制的药丸,药丸与无味毒烟融合,胸腹之内骚热无比,……”

    “这不,倘若要守住名节,唯一可行之法也只有咬舌破唇了。……”

    “……”

    陈静一时明了,总算明白了杨紫与费华嘴角斑驳的血迹,也总算明白了张锋所谓的妙计!

    陈静旋即掏出疗伤药,一边递与杨紫道:“服下它,还是随本谷主一起离开这一处不堪之地吧!”

    杨紫见状摇了一摇头,缓缓推开疗伤药白色小瓶子,轻笑道:“姐姐,不必了。伤越重,越能守节!”

    陈静闻言心潮一涌,一闪泪花夺眶而出,嘶哑说道:“杨紫妹妹,真是苦了你了,苦了你啊!”

    陈静沉思了片刻,旋即缓缓起身,接着又极速步去费华身后,极其不客气道:“费公子,杨紫妹妹如此贞烈,不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娶妻如伊,夫复何求?”

    “费公子,可要珍惜眼前人呐!倘若错过了,就永远回不来了!这三天三夜的煎熬,堪比海誓山盟,胜过花前月下,你说是不是?”

    “费公子,费公子,你就快醒一醒吧!你作践自己也罢了,何必作践杨紫妹妹?此非大丈夫所为呀!”

    “……”

    陈静一时嘶哑了声音,目视费华背影再也蹦不出一字半句。

    费华一阵轻声“咳咳”之后又道:“多事的女人,还不滚开!”

第298章 露水营吴忠截道

    “此处又没人留你,那你还留下来干什么?有多远,滚多远!”

    费华大骂之间就是一阵急促而又虚弱的“咳咳”,咳声极度悲鸣,一时又让陈静恨意全无。

    心善则一念是善。此情此景,陈静又如何能恨得起来?

    陈静缓缓长吁了一口气息,扭头再一次瞅了一眼费华,又瞅了一杨紫,捉紧越女剑又道:“好,好,好。我走,我走,我这就走!”

    “这可是你们让本谷主走的!真是:强按牛头不喝水!往后,可别说本谷主没来救你们!”

    “……”

    陈静实在不甘心就这样两手空空的离开“露水营”,径直又再瞅了费华一眼,之后还瞅了杨紫一眼。

    一步、一步、又一步,……

    陈静一时感觉:就这样两手空空的离开“露水营”,一对靴子脚背上就似突然压重了三山五岳,更似突然拖上了五湖四海。

    陈静又不得不一步一回头、两步两回头、三步三回头,……

    “你们最后想好了吗?本谷主真的要走咯!现在改口还来得及!”

    “费公子,费公子,费公子,三思而行,错过了那就真错过了!……”

    “杨紫妹妹,杨紫妹妹,杨紫妹妹呀,你要多想一想家中年迈的爹爹呀,想一想他们都舍得吗?……”

    “……”

    陈静苦口婆心一番并没有挽回费华与杨紫的心意,两个人径直缓缓正了正身子,继续面壁。

    陈静见状再一次无可奈何一声长叹,既然柳下惠费华与贞烈女杨紫双双都不愿离开“露水营”,陈静也是时候该一个人离开了。

    陈静理了一理白纱白袍,旋即又正了正面纱斗笠,紧握越女剑从来处一闪白影飘逸而出。

    哗,靴子落地顿觉杀气逼人!

    陈静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营房四周,四周突然骤起一通火光,火光中的桐油味旋即飘香入鼻。

    “来呀,安排!捉住她!”

    陈静闻声一惊,戛然止步一时如临大敌,果然又生出旁枝末节,越是担心之事越会不期而遇。

    腰刀相向,皂影疾行。

    声音过处,正是吴忠上气不接下气的蹒跚步来,左右两个皂衣差役半弓了身子被当成了扶手。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吴忠确实又胖了许多,脸上一块块肥得发腻的横肉青中有紫、紫中有黑、黑中有白,一股浓郁的五石散兑酒之味冲鼻而来。

    “吴大人,别来无恙啊!如今,这一出又是为何呐?”

    “小妮子,原来还认得你吴叔叔呀。哈哈,哈哈,哈哈!”

    “……”

    吴忠笑声骤停,一边紧握腰刀轻轻一杵地当成了一根拐杖,旋即又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十年未见,孟婆江南北大名如雷贯耳。真是没想到啊,九死一生还能从一个小妮子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吴忠说话之间又一个游离的眼神,带来的数十个差役与军士在十步范围之外纷纷围住了陈静。

    吴忠一脸得意,旋即又道:“如今这一副小模样,贵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倘若再称之为小妮子本官也都觉得实在不妥了!”

    吴忠旋即挣脱了两个差役,接着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拱手缓缓又道:“孟婆郡太守府差役头领、步军校尉吴忠,愿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吴忠言毕一时又正了正身子,两手一抬,两个差役的后背极速上前,又是一对上好的扶手,旋即又极其吃力的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谷主,是不是应当这样?”

    陈静见状一时来气,十年之后初次见面居然被吴忠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旋即张口之间断断续续道:“吴大人,你,你,你,……”

    吴忠仰头一阵轻笑,旋即又极其吃力的说道:“谷主,如今来‘露水营’何干呀?是来寻心上人?没有心上人吧!又来救人?没人可救吧!”

    “本官受太守大人之令,已经在此恭候多时。如今与谷主同在一郡实属万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谷主是束手就擒呢?还是束手就擒?”

    “敢问谷主,方才那一阵无味毒烟的味道如何啊?是不是感觉有一些昏沉?是不是感觉有一些压抑?”

    “……”

    陈静闻言心中一怔,莫非这一次背后又有人在下一盘棋局,局中人只为置陈静于死地?

    陈静细细想来,确实有这一种可能。以如今吴忠亲自出手看来,背后大概就是孟婆郡太守张锋了。

    陈静缓缓轻呼了一口气息,又再轻吸一口气息,胸肺之中确实越来越昏沉、越来越压抑。

    心神合一?确实已经不能了!

    如此,越女剑又如何能再使剑气?又或者如何能驭剑?

    陈静又不得不佯装若无其事,轻蔑说道:“吴大人,是吗?本谷主还没觉得。想必吴大人是受太守大人差遣吧。眼下这一番光景,确实也够辛苦的,实在难为你了!”

    “本谷主无非就是与梁家老婆婆说了几句公道话。前几日出手伤了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想不到太守大人还真动了杀心啊!”

    “吴大人,是这么一回事吗?如今孟婆郡太守大人要杀本谷主。以吴大人之见,那本谷主是该被杀呢?还是就该被杀呢?”

    “方才吴大人也都说了,同在一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请吴大人给一句准话,本谷主也好准备准备,免得猝不及防,你说是不是?”

    “……”

    吴忠上气不接下气,旋即长舒了一口气息,缓缓又道:“既然谷主都说这么明白,那本官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多说无益,动手吧!”

    “尔等听令:拿下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太守大人重重有赏!”

    “……”

    吴忠缓缓言毕,皂衣腰刀夹杂了步军腰刀一同如潮上前,一双双眼球泛绿,看眼前的陈静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锭又一锭白花花且触手可及的银子。

    “杀,杀,快杀呀,……”

    “杀,杀了她就有银子,……”

    “杀人就有银子,还真是一桩好差事,期望天天都能杀人,这可比当差没日没夜强多了呐,……”

    “……”

    陈静闻言心中一阵嗔怒,旋即又不得不字字珠玑骂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这是找死!”

    正当陈静大骂之际,数十把腰刀已然近身三尺之地,陈静旋即一个极速的左步右行、右步左行身影上前,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

    当、当当、当当当,……

    兵器相接相撞,一闪白影在刀光中泛起一阵又一阵剑影,剑影过处又是一阵又一阵哀嚎。

    “哎呀,娘呀,我的胳膊,……”

    “我的小心肝啊,疼!……”

    “哎哟喂,我的手掌心啦,……”

    “……”

    陈静眼下虽然没能使出剑气,但是对于差役和步军腰刀的攻杀倒也游刃有余,越女剑招招制胜,但是也并没有招招致命!

    陈静极速游走攻杀之间,挑剑一扬,一绺尘烟散远了三把腰刀;抱剑一挥,又三把腰刀退后;撩剑又起,皂影腰刀后退三步;……

    数十把腰刀止步不敢上前,旋即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太守许下的银子确实不太好拿!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警觉的又瞅了一眼四周腰刀已经退后十步。

    “吴大人,你看你,你看你,你看你呀。寻的这一些人,看来是拿不到太守大人的银子咯。”

    “吴大人,既然这一些官爷拿不住本谷主,本谷主岂能束手就擒?这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吴大人,本谷主并未亡你一个人,本谷主也该去了。嘻嘻!”

    “……”

    陈静从心底里也不愿意与太守府这一干人等为敌。倘若方才杨紫愿意一同逃出“露水营”,伤亡必定难免;如今杨紫又不愿意离开“露水营”,又怎么能亡及无辜呢?

    如今,即使太守张锋想置陈静于死地,也不是那么容易!

    毕竟,太守府中一干将校与差役能敌过越女剑招者几乎没有。

    至于张锋,十年前也见过银枪上的功夫,更在李声速之下。

    陈静越女剑回手一斜,目光又斜视了一眼来时之路,一边又对吴忠轻笑道:“吴大人,本谷主这就去也!既然这一些官爷拿不住本谷主,本谷主岂能等在这里被擒?”

    “还烦请吴大人回去告诉太守大人,倘若稀罕本谷主的性命,还得寻能擒住本谷主的人来!”

    “……”

    吴忠闻言倒也并未发怒,眉舒眼笑之际,径直又轻轻一仰头,而后极其吃力道:“是吗?你就这么确定太守大人没寻一个能擒住你的人来?别这么一厢情愿了!”

    吴忠旋即右手一扬,隔空一阵极其吃力的高呼道:“暗处的高手,此时不动手,又更待何时啊!”

    一闪快刀光影如雨直下!

    噗嗤、噗嗤,……

    陈静防不胜防,后背被突如其来的腰刀连环伤了两刀。

    昙花一现,在昏暗的灯火中落地又是两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你,怎么是你?”

第299章 陈静大战李声速

    突如其来如山石崩,凭空而下犹生闷雷。让陈静万万没有想到,李声速会在此时此地此刻出现。

    陈静一时目光如炬,越女剑反手入地半尺,瞅见李声速一脸阴沉的样子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

    也罢,江湖中都道:人心都是会变的。又何况是一个人?

    吴忠在一旁虽然还是上气不接下气,但是一副极其吃力的样子转眼之间又生出了一脸得意。

    吴忠隔空对李声速眉舒眼笑道:“李大人,这一次做得不错!前程无量,前程无量啊!事成之后,本官之位确实后继有人咯!”

    李声速闻言一脸欣喜,旋即又毕恭毕敬抱拳回道:“卑职多谢吴大人,也多谢太守大人!”

    “要没有吴大人与太守大人,卑职又如何能到郡城来呢?”

    “知遇之恩、提携之情,卑职自当舍命相报。与我李声速为敌者,即是与官府为敌、与朝廷为敌!”

    “……”

    陈静闻言如浓烟白雾消散一般明了,看来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为步军校尉一职已经豁出去了。

    如今,看眼前这一番明白得不能再明白的光景,太守张锋确实运筹帷幄打了一副好算盘。

    眼下,陈静全然尽知太守张锋的这一副好算盘,必定也免不了一场恶战,也少不了有人伤亡。

    有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想不被杀,那就得奋力反搏与其拼命。

    陈静缓缓轻舒了一口气息,后背一阵火辣辣的撕裂之痛,接着又一股咸湿的气味伴着火把中的桐油飘香入鼻,骤起一阵五味杂陈。

    陈静口鼻中搅和了一阵酸的、苦的、辣的、咸的、涩的,……

    吴忠见状一时更为得意,一边隔空与李声道吃力说道:“李大人,咱们太守大人就爱听你这一句话!这一句大实话,可好听了!”

    “李大人,眼下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与你为敌,该怎么做,不用本官再与你细说了吧?”

    “李大人,如今步军校尉一职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千万别说太守大人没有给你机会,也千万别辜负了太守大人一番美意。”

    “……”

    李声速闻言眼中一闪有泪花,如今风言风语了十多年的步军校尉一职,这一次算离得最近。

    李声速大氅一拂,毕恭毕敬对吴忠道:“卑职,定不辱命!”

    吴忠缓缓右手一扬,上气不接下气又道:“如此,甚好!”

    吴忠言毕,就在这一个时候,从暗处奔来两个步军军士,抬来一张靠背椅,服侍吴忠缓缓坐下去。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看吴忠这一番阵势,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十步之外的数十个步军军士与皂衣身影手中的腰刀一时全部有恃无恐,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李声速正了正身子,缓缓步到了陈静身前,又轻飘飘的说道:“幽嫣谷墨家其实早就该亡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容尔等私刑!”

    “如今,就让本官送幽嫣谷墨家最后一承血脉上西天。从此之后,世间再无幽嫣谷墨家之名!”

    “……”

    陈静入耳极其不悦,旋即打断李声速的话茬子,急切驳斥道:“李大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确实不假,可是当初白莲社弟子四处上香拜社之际,国法何在?家法又何在?”

    “李大人,如今算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吗?白莲社如今支离破碎,眼下就算卸磨杀驴了是吧?”

    “要是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白莲社左护法张伟瞒天过海之计得逞,只怕如今孟婆江南都是白莲社弟子口中的完美世界了吧?”

    “李大人呀李大人,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说这么多,真是浪费本谷主的一番口舌。来吧,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吧,无非一死!”

    “……”

    陈静缓缓正了正身子,已经顾不得、也顾不上后背的斑斑血迹,旋即斜持越女剑正对李声速。

    李声速大氅一拂,旋即半蹲马步,腰刀极速身后一旋,轻蔑的说道:“使不出剑气、还中了两刀的越女剑,本官何惧之有!”

    “待本官取了你的首级,步军校尉一职到手,也算得不枉此生,更是为孟婆郡李家光宗耀祖!”

    “从先前到如今,一直也都是:与我李声速为敌者,即是与官府为敌、与朝廷为敌!吃我一刀!”

    “……”

    正当李声速大喝之际,已然皂影疾飞,腰刀一闪寒光刀影与陈静面纱斗笠六尺之处凌空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越女剑往后虚晃一点,一个滚翻闪去六尺之外,捉剑半跪于地,目光警觉。

    嘭!

    李声速一闪皂影而下“咚咚”落地,快刀入地一尺,斩开一条九尺长、三尺宽的坑道。

    陈静见状心里一惊,看来李声速心仪步军校尉一职十年有余,眼下就是要一刀置人于死地。

    陈静一时也释然了,毕竟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里,升官的机会本就少之又少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当然,人在江湖飘,那有不挨刀。似李声速方才这两刀,挨了之后是不能再把性命交给李声速,也没有理由再把性命交给李声速。

    陈静一时寻思着如何脱身,正当缓缓起身之际,李声速腰刀从左极速一闪刀影猛烈斜杀而来。

    当!

    陈静极速一式截剑反手而上,两兵相接相撞之际,后背又一阵猛烈的撕裂之痛,越女剑上的力道远不及虎背熊腰的李声速。

    皂影相逼,白影退后。

    一步、一步,又一步,……

    陈静灵机一动,身子一斜又极速一闪,李声速一个踉跄奔出了五步之外,陈静反手一式绞剑而下。

    劈啪、咔嚓,……

    李声速躲闪不及,皂衣大氅被越女剑一分为二,飘逸的样子更似是两片乌黑的翅膀。

    李声速扭头见状一脸铁青,旋即后空翻落地一式扫腿,腰刀从陈静衣带处一闪寒光极速而过。

    当!

    陈静旋即一式抱剑与腰刀相撞相接,后背又一阵撕裂之痛。看来越女剑不能再与腰刀拼力道。

    陈静一时明了,以己之长攻其之短,旋即越女剑一收,又一式云剑平肩而出,直逼李声速咽喉处。

    嘭!

    李声速腰刀旋即回手一击,转眼之间便震开了越女剑。

    此时此刻,陈静右手虎口一阵麻麻酥酥好似失去了知觉,后背两处刀伤更在锥心撕裂。

    看来,李声速早有预谋,后背劈人两刀,无论伤者使任何兵器、使任何拳法都将大不如前。

    陈静觉得,眼下还得另寻脱身之计,不然继续这样耗下去,与己确实不利,失手更是得不偿失。

    陈静无意之间又看见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吴忠,旋即微微一笑。倘若治服了吴忠,脱身自然容易。

    陈静思索已定,旋即越女剑虚晃一剑,然后反向一式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往吴忠奔去。

    白影如烟,剑影如云。

    李声速见状极速回身,心中暗地里大呼“不好”,旋即刀鞘极速如箭重重一掷,直击陈静窝。

    陈静躲闪不及又一个极速的踉跄,再一次正身奔向吴忠之际,李声速一道皂影已然再入身前。

    当!

    越女剑与腰刀再一次相撞相接,陈静并不与李声速拼手臂上的力道,径直与李声速腰刀左避右闪、左突右躲之间,且敌且退。

    吴忠在一旁见状气得脸色发青,旋即一双肉嘟嘟大手在胸前上下一阵轻拍,一边吃力说道:“吓死本官了,真快吓死本官了呐!”

    “本官还不想死,不官还不想死,本官还不想死呐。本官还想在这一个位置上美美的多喝几年五石散兑酒,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

    “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快快安排!好酒,好酒呀!……”

    “……”

    吴忠一双大手也并没有轻拍几下,脸色虽然确实要好了一点,但是手背上一时发红,红中泛了一绺紫,紫中藏了星星点点的青,……

    一个皂衣差役旋即提壶满上一盏五石散兑酒,与吴忠毕恭毕敬的呈了上去,道:“吴大人,酒!”

    吴忠旋即鼻子一探,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五石散味道,就似一只蜜蜂寻着了花朵,舌头伸出了口。

    吴忠双手一接,仰头“咕噜、咕噜”饮尽,而后长叹一声“啊”,之后又一声“嗝”,接着对着盏沿自言自语道:“好酒,好酒,好酒啦!”

    吴忠又轻轻的抬头,见陈静在躲闪之间并未伤着李声速;李声速在急促攻杀之间也未能再伤陈静。

    吴忠见状一时又上来了怒火,一边盯紧手中的盏沿,一边吃力的说道:“李大人,步军校尉一职。要与不要,本官可都给你机会咯!”

    “本官虽然还想再多喝几年五石散兑酒,只怕老天爷已经不许了。倘若李大人错过了眼前这一次大好机会,那就是一辈子错过了。”

    “李大人,不要辜负了太守大人,好自为之吧!”

第300章 吴忠梦送黄金楼

    李声速觉得吴忠过于话多,倘若不心仪步军校尉一职,又如何从县衙来郡城听太守差遣;倘若不心仪步军校尉一职,又如何在陈静后背出其不意劈上两刀?

    如今,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完全超出了李声速平日所为。至少就以背后劈人两刀而言,就有失这一身皂衣大氅的光明磊落。

    但是,为了步军校尉一职,李声速岂能再一次畏手畏脚?

    官场上有言:能者得之。以他人之不能、以昨日之不能,倘若今日能之则必得之!

    故而,李声速这一次来郡城听太守差遣,全然都瞒着县衙中的一应大小差役,包括亲儿子李训。

    一者,这是怕李训等一应大小差役跟来会坏事;二者,事成之后倘若得了步军校尉一职,也算是给曾经的同僚一次天大惊喜。

    对于吴忠方才口口声声所说还不上心步军校尉一职,那更是无从说起,完全是没有的事。

    不过,吴忠这一言,倒也确实提醒了李声速。得尽快结束了这一场打斗,要么腰刀一刀劈了陈静;要么擒住陈静交与太守张锋。

    要擒住陈静还得一战,思来想去倘若不劈伤陈静,又如何能擒住陈静呢?总之,唯有力战!

    四周皂衣与步军诸多腰刀一时看得兴奋,面有喜色一时也全部来了兴致,径直举刀长贺。

    “李大人,劈了她,劈死了她,快快劈死了她,……”

    “李大人,劈了她就是步军校尉,我等唯李大人马首是瞻,……”

    “步军校尉,步军校尉,步军校尉,……”

    李声速一时听得热血沸腾,径直双手极速紧握腰刀,好似有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从涌泉穴如滔滔孟婆江水涌入,流去了腰刀刀锋。

    一步又一步,一步更疾一步!

    李声速一闪皂影袭地极速逼近陈静,手中腰刀全力如山崩落石滚地一横,刀锋上尽是跳跃不止的烛光,烛光中满映着杀气。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警觉的一式后空翻,旋即极速又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接着先是一式绞剑,然后一式抹剑。

    李声速一时眼疾手快,腰刀极速回手之间与越女剑一式抹剑相接相撞,一声急促的“当”,之后是一绺电光如烟弥漫而过。

    刀剑不期而遇相接相撞,李声速头顶孔雀尾羽被绞剑断为数截飘悠如雪而下;寿帽已然被绞剑戳了几个窟窿,窟窿中奔出几绺发丝。

    正当李声速皂衣上前追逐,陈静一闪白影连续空翻远去了十步之外,接着又才“鲤鱼打挺”起身。

    此时此刻,李声速嫌寿帽中奔出的那几绺发丝极其碍眼,旋即一把捉起寿帽用力掷地三尺远,一头散发飘逸落腰似一帘青纱帐。

    吴忠见李声速一头长发,骤起一阵绝望似的惊恐,一边缓缓如流沙般的轻抚盏沿,一边又吃力的自言自语道:“当年谢氏神算子有言:落发而亡。莫非如今应在了李声速身上?本官原本以为,僧侣遁入空门才会落发。故而这一些年来五石散兑酒不离口、猪鸡鸭鱼不离身。”

    “哎,这一切难道都是天意吗?难道都是上天之意?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酒!”

    “酒,酒,酒,本官的五石散兑酒,本官的五石散兑酒,本官的五石散兑酒呐,快来,快快来!”

    吴忠极其吃力疾呼之间,一个差役又满上了一盏五石散兑酒。

    吴忠一时轻嗅了一回浓郁的五石散兑酒,一边又伸出舌头浅尝了一回,再尝一回,越尝越有味道。

    吴忠突然感觉眼前万物开始极速回旋,四周烛台越来越亮、越来越明,就似午时三刻的太阳光芒。

    紧接着,吴忠感觉身边的这一些皂衣人影与步军军士好似一同都坠入了一片漆黑的万丈深渊。

    在吴忠眼前是一片从未有过的光明,就似一跃冲上了九重天。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映入吴忠眼前的光明是一座高万丈、宽万丈、远万丈的黄金楼。

    地砖,黄金做的;门窗,黄金做的;瓦台,黄金做的;高墙,黄金做的;水沟,黄金做的;……

    吴忠见状一时极度兴奋,手舞足蹈之际,又张嘴撕裂了声音大喜道:“黄金楼,梦送黄金楼,梦送黄金楼啊!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这不是梦,这不是梦,这不是梦呀,这感觉就是上天了!”

    正当吴忠一阵极度兴奋之际,突然又感觉眼前骤然一黑,出入的鼻息好似一头埋入了温水中。

    压抑,压抑,压抑,胸腹中好似有三山五岳,把吴忠这一身臃肿的身子缓缓压成了一层如烟薄纱。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吴忠眼前的光明越来越黑、越来越淡,黄金楼越来越远、越来越暗,最后全部消失在一团黑暗中。

    入吴忠之眼的是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团无论如何睁眼都看不到一丝光明的黑暗;一团无论如何呼吸都够不着一绺气息的黑暗;一团无论如何叫唤都发不出一点声音的黑暗;……

    闭上眼睛就是天黑,如今无论如何睁眼,如何用力睁眼都是天黑了。一时寂静而又安静,吴忠眼前经过的世界一同消失没了踪迹。

    确切的说,吴忠死了!

    吴忠身边一应大小差役与步军军士受到极度惊吓:吴忠手舞足蹈的样子;张嘴欲言无声的样子;怒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一个胆大的差役上前模了模吴忠的脉搏,一边又探了一探鼻息,一声长叹一阵摇头道:“死了!”

    “吴大人,吴大人,吴大人,你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头儿,头儿,头儿,如今你死了,咱们这一帮兄弟,不是无头了吗?鸟兽无头被人欺的呀,……”

    一个胆大的差役旋即解下了身上的皂衣盖在了吴忠面上,一边扭头又与李声速道:“李大人,咱们吴大人已经去了。不但空出了步军校尉一职,还多空出了一职!”

    “李大人,你可不能辜负了咱们吴大人。虚位以待,正当其时!”

    “李大人,杀了她,快杀了她!杀了她,一切都是你的了!”

    李声速闻言心中骤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兴奋,好似五腹六脏顷刻之间就要从胸膛跳出;又好似一股暖流从涌泉穴而入百会穴极速冲出;更似又一股无法无天的力量!

    李声速仰头一阵大笑,旋即又道:“吴大人,一路走好。卑职从今往后每月初一、十五,都会给大人上一炷檀香、一壶五石散兑酒!”

    李声速一时又缓缓扭过头,一头飘逸的长发在跳跃的火光中越见渗人,一步一步再一次逼近陈静。

    李声速腰刀一正,旋即又轻蔑的说道:“吴大人已去,步军校尉一职舍我其谁?如今取你性命,正当其时,纳命来!看刀!”

    李声速一闪皂影而下,紧接着双手合力斜刀一劈气吞山河。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旋即又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往李声速侧身极速奔去。

    嘭嘭、嘭嘭,……

    李声速腰刀落地又斩开了一条九尺长、三尺宽的大坑道。

    哐当、当!

    一声空灵,一尘凡音。

    陈静确实又一次一闪白影躲过了李声速的快刀,但是后背受了李声速两刀伤了经脉,正想从李声速身后一式绞剑而下之际,尽然无力捉紧越女剑,越女剑落地了。

    正当越女剑落地之际,陈静双腿不由自主跪地两声“扑通”。

    大凡伤口一时受了冷,又未及时内服外敷疗伤药,便会使伤口周边的一应经脉失去相应的作用,完全不听使唤就如一根枯柴。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拔凉,虽然双臂还能伸出去捉越女剑,但是怎么捉也捉不起来,更有后背又一阵急促的、臃肿中的凉凉撕裂感。

    眼下,陈静两只手臂就如两条枯柴,如今又失去了越女剑,那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根白色的枯柴。

    无论陈静怎么用力,即使手指已经碰到了剑柄,那也仅仅只是碰到了。这就好似是一只蚂蚁碰到了越女剑,想让这一只蚂蚁举起越女剑来,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不可能。

    李声速瞅见陈静这一副极其落魄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心中窃喜,旋即大步上前,双脚踩在越女剑剑锋上,一边轻蔑说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啦,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啦,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啦,哈哈,想不到也有今日!”

    李声速旋即腰刀一正,接着又扭头与远处的大小差役与步军军士得意问道:“诸位,你们是想看横着一刀呢?还是想看竖着一刀?”

    “横着一刀嘛,自然就是人头落地;至于竖着一刀嘛,自然就是一分为二咯?诸位以为如何?”

    陈静不惊不愕、不悲不忧,一时也镇定自若,毕竟一直以来都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李大人,既然大人号称孟婆郡第一快刀,横着一刀之后再竖着一刀会不会一分为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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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负轮回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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