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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大毛     错负轮回剑txt下载     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26章 七马同离佛笑楼

    一众人等骤起一阵轻笑,紧接着四人架起王虎之就往后堂奔去。

    过了好一会儿,曹小强与乌图木率先奔了出来;又过了好一会儿,陆修静与谢灵运才奔了出来。

    佛笑楼内通明如昼,沉溺于五石散兑酒的一应食客,大多趴在各自桌台前,又沉溺于“醉后万般有”、“梦送黄金楼”的世界里。

    只有少许海量的食客,迷离着眼神与四散着醉意,要是再喝一壶五石散兑酒,必定也将沉溺于“醉后万般有”、“梦送黄金楼”的世界里。

    陈静一众六人,继续守在佛笑楼门口的那一方桌台前。

    去天井阁楼上房歇息?那是不可能去天井阁楼上房歇息的!

    都是行走江湖之辈,向来风餐露宿惯了,一个个微闭而养神的双眼,只等宋定伯再一次踏入内堂。

    佛笑楼外的夜色渐渐深沉、天光渐渐阴暗、气息渐渐冰凉。

    没有一个皂衣差役敢来与司马良收尸;也不会有五斗米道来与假孙秀收尸;命丧清风斩下的五斗米道道士,自然更没有人来收尸。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又过去了好一会儿,又再过去了好一会儿,更夫又打过了几通更鼓,最后在头遍鸡鸣之际,宋定伯才与一众伙计才踏入内堂来。

    陈静率先警觉的睁开双眼,站起身来,急切问道:“宋掌柜,荡寇将军怎么样了?少主又怎么样了?”

    虽然宋定伯还是慈颜一笑,但是此刻的慈颜中确实夹带着三分冰冷,仰头轻声道:“纯依香儿女侠,荡寇将军受了外伤、又受了内伤,假以时日方能痊愈。不过,一时半会也无大碍,只要有老朽的灵丹妙药在,保管他无性命之忧!”

    “至于少主嘛,要是第一次醒来之后没有那一通折腾,伤愈会快得多。只是有了方才那一通折腾,太过于奋发图强,致使心脉紊乱,要不加静心控制心神,以习武之人说来,小心走火入魔。最后,……哎,……多好的一个年轻人啊,……”

    “……”

    一众人等大吃一惊,陈旭嫦急切道:“宋掌柜,既然你医术如此高明,如何不全力救一救少主呢?少主,那可是老王镖局的希望啊!”

    宋定伯一时收起了慈颜,面无表情道:“谷主,世间的内伤、外伤者,只要在断气身凉之前,老朽确实也有一些法子使其多活年月。”

    “不过,少主发奋图强之心甚急,外冷而内热,触景伤心,一己之力往往会生一己之害。心病还需心药来医,心药求己不能求人啊!”

    “心病,即是心魔。还得少主自家释怀才是,唯一一法,只有心静才成!不然,即使日日煎服千年人参、万年灵芝,如此猛药之下,更是雪上加霜,百害而无一利,……”

    “……”

    宋定伯右手一扬,散去了一众伙计,径直又去柜台前忙活着。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急促的算盘珠子声声入耳,如大小珍珠落铜盘,重重击打去了这一众六人心底之内,数百尺之远。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过了好一阵子,这才自言自语道:“这可得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啊!……”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缓缓又道:“世间心静之法,看来只有修佛、悟道了。不过,当今天下,佛门圣地也不清净。唯有道家,唯一只有清净的道家嫡传上清派了。”

    陈旭嫦好似听出了弦外之音,旋即轻轻一笑道:“咦,莫不是佛笑楼要收少主为跑堂的伙计?又或者陆道长要收一个小跟班?……”

    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打趣道:“谷主,此言差矣!少主奋发图强之心过甚,这就好比:强按牛头不喝水。不是佛笑楼想收伙计就能成,也不是贫道想收小跟班就能成事。即使缘分天定,那也得等到缘分到来之时,这就是‘道法自然’。”

    陈旭嫦也不与陆修静争论一字半句,淡淡只道:“待少主醒来,我等要即刻启程。要在佛笑楼中当跑堂的伙计,看来没机会了;只要孙秀还活着,陆道长怕也收不了少主当小跟班。嘤嘤嘤,嘤嘤嘤,……”

    一众人等无言,不远处的鸡鸣又一次此起彼伏,天色快大亮了。

    一众人等有一些急了,就在这一个时候,陆宽和跌跌撞撞的踏进了内堂,急切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战事已平了吗?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天子胜败如何?……”

    宋定伯一时停下了算盘珠子,径直安慰道:“荡寇将军,不要急,不要急。事,得一步一步的来。步子要是迈大了,一者过不去,二者反而会加重伤情,你可明白?”

    陆宽和旋即礼毕又道:“末将多谢宋掌柜救命之恩!只是,‘司马大王’顶牛之始,无论江南王家人、江南谢家人,都不能独善其身。陆家人也难逃此劫,只是希望少一些无辜的伤亡,为陆家人不平!……”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急切又道:“陆家,又非只你一人。贫道不也与诸位大侠一道吗?这要怪,怪只怪,司马家遗风臭名昭著,遗害孟婆江南、江北万民!……”

    “荡寇将军,既然司马让杀进了建康城中,你就不怕郡城中大户再一次做乱报仇雪恨吗?佛笑楼外也无人收尸,该当大有作为啊!况且,你又伤重,不宜上阵打斗!”

    “……”

    陆宽和抬头张望之际,看见佛笑楼外斑驳的血迹已经风干了。正如陆修静所言,确实该大有作为!既然上不得战场,善后也是善举。

    旋即,抱拳道:“陆道长一枝独秀,是陆家人的骄傲!陆家人马首是瞻,末将谨听陆道长之言,这就回去寻人善后,安定郡城中人!”

    陆宽和急忙捉回腰刀,与一众人等抱拳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告辞,末将告辞了,……”

    陆宽和旋即转身离去,虽然步子还有一些一瘸一拐,但是并不影响离去的速度,那是急步如飞。

    谢灵运悠悠又道:“识大体、明大局,心怀天下,确实世间难得之辈。他日必定飞黄腾达,不至于还是一个守城门洞的荡寇将军,……”

    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扭头又道:“谢氏神算子之法如此厉害?贫道今后又当如何?贫道也是陆家人呐!哈哈,哈哈,哈哈,……”

    谢灵运白了一眼陆修静,轻声又道:“陆道长,你这是要让谢氏神算子之法班门弄斧吗?在下可不敢关公面前耍大刀!道家五术:山、医、命、相、卜,唯一只有道家嫡传上清派五术齐高,余者或偏或重于一术或者多术,确属旁门左道!”

    陆修静只是笑而不语。

    就在这一个时候,王虎之长剑一斜,当成第三条腿,一点一拐的踏入了内堂,万分愧疚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让你们受惊了!”

    陈旭嫦率先开口道:“少主,客气了。老王镖局与幽嫣谷墨家亲如一家人,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宋定伯微微一抬头,瞅见王虎之脸色比昨夜光泽红润更多,急切道:“少主,心静而志远、心急而折戟,从今往后,万万不可大意!记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王虎之面有三分愧疚之色,径直又道:“宋掌柜,晚辈都记下了,都一一记下了,不愠不火,也不怒不争,这样总该行了吧?……”

    宋点伯旋即点头不语。

    陈旭嫦拱手拜别道:“宋掌柜,多谢关照我等。我等要急回建康城中去寻幽嫣谷墨家弟子。‘司马大王要顶牛,就先让他顶一会儿!”

    宋定伯一声“咳咳”,一个伙计提出几袋包好的干粮与满沿的水袋,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江湖虽大,老朽也分不开身。愿诸位大侠、诸位高人,马到功成!”

    宋定伯言未毕,佛笑楼外又两个伙计拉出了七骑高头大白马。

    “咴儿、咴儿、咴儿,……”

    举蹄六尺落地的一通撕裂,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熟悉的坐骑。

    “宋掌柜,告辞了,……”

    “宋掌柜,后会有期,……”

    “……”

    一众人等与宋定伯抱拳之后,护着王虎之出了佛笑楼,收拾好一切,策马奔腾直往建康城东府镇。

    “驾,驾,驾,……”

    渐渐的,渐渐的,九尺驿道越来越宽,从建康城逃出的乡民哀嚎震天,血迹斑斑的身影随处可见。

    “天煞的,连建康城都不让人活了,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家?……”

    “哎,听说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西去孟婆郡吧!……“

    “罢了,罢了,罢了!今日往西、明日往东,东来西去、西来东去,一辈子就算终了了,……”

    “生而为人,不就是东看看、西瞅瞅,两眼一闭、双腿一蹬,也便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

    眼下,逃难避祸者众多,想必建康城中已经经历了一场大战!

第527章 南宫崎有苦难言

    既然逃难避祸者如此之多,还得避实就虚,一行七人快马又加一鞭,径直往建康城东边绕行而去。

    毕竟,皇宫在建康城南台城,又是九尺驿道的尽头之地。建康城东边的东府镇,不但是南宫崎所在之地,也是老王镖局所在之地。

    又策马奔腾了一小阵子,一行七人已然闪过了护城河上的吊桥,之后各自牵马步行到了城门洞内。

    城门洞内数百刀枪林立的明光铠军士,正在仔细的盘查一个又一个路人,但凡遇见不合心意者,便当成是司马让的同党押了下去。

    城门洞内的头领一见众人,眉头一舒,径直抱拳奔来道:“恭喜少主、贺喜少主,江南王家人刚立一大功。少主如今又领着一众大侠、高人回来,司马让那一个二心的乱臣贼子,这一回是真的死定了!”

    王虎之闻言自是欣喜万分,旋即仗剑还礼,急切追问道:“敢问这一位将军,不知昨夜战况如何?江南王家人谁人立得此大功?”

    明光铠军士头领眉飞色舞,旋即故意放开了嗓子,道:“昨夜司马让那一个二心的乱臣贼子,居然与城内的司马家人里应外合,还真的领兵杀入了台城宫中九门外。”

    “不过,斜地里,叛逆大军先被黄天孙大圣的一技无声之雷吓得半死;之后新晋的骠骑将军王豹之,又杀退了司马让领来的大军。”

    “此时此刻,两军相持在台城九门外,远近的叛逆之师与勤王之师都往台城杀去了。末将奉命盘查可疑路人,少主大可安心入城。”

    “……”

    余者六人闻言一时如释重负,紧接着随王虎之行过了城门洞。

    一众人等还没走几步,陆修静率先开口道:“少主,王豹之又是何人啊?贫道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江南王家人中,有这一号人物吗?一战而新晋骠骑将军,少有啊!……”

    王虎之闻言眉头一皱,长舒了一口气息,冷冷说道:“陆道长,你说这王豹之、王虎之之名,以道家五术,还没猜出一点名堂来吗?”

    陆修静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法自然”轻摇三回,缓缓道:“山中有虎、林中有豹,虎豹,虎豹,真是一对好名字。以贫道看来,莫不是王豹之是你弟弟,又或者族弟?”

    王虎之一时也不与陆修静多费口舌,冷冷又道:“陆道长,你可听好了:按年岁说来,王豹之年长是兄长,我是王豹之的弟弟;按嫡庶说来,我嫡他庶。陆道长先前不曾听过,或者少有耳闻,不足为奇!”

    一众人等全然明白了。难怪方才那一个军士头领大献殷勤。

    都是王虎之一家子出来的人,能多奉承几句那就多奉承几句,也不是一般人都有机会奉承得上。

    虽然王豹之未必知晓这一些奉承话,但是只要能奉承得上这一家子出来的人,能在酒饱茶余饭后说出来,那也是一种天大的荣幸。

    世人如此,事实也是如此。

    要是王豹之没有新晋骠骑将军,估计天下无几人能识;但偏偏就是在这一种紧要关头一战成名,这就是人情世故,也是人间冷暖。

    又没走几步,从远处闪来了一身熟悉的玄色行头,南宫崎仗剑疾呼道:“谷主,师弟,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可终于入城了。要是再不入城,我都想出城去寻诸位了。”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正声追问道:“崎崎,都是怎么一回事?这一些天来,东山郡中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来一次飞鸽传书,又是何道理?”

    “崎崎四师兄,你就说吧,给本谷主一句准话。这是信鸽被人射了下酒?还是找不着纸砚笔墨?”

    “……”

    南宫崎越女剑一斜,极其警觉的张望之际,轻声又道:“谷主息怒,谨防隔墙有耳!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一个地方再道长短。”

    “……”

    一众人等面面相觑之际,好似确实有一双又一双可疑的眼睛。

    王虎之先就在心中咯噔了一下,不过王豹之新晋骠骑将军,与江南王家人来说,确实是一个好消息。可是,对于老王镖局少主之名而言,实权又远不及骠骑将军。

    如今这是庶出之位高出了嫡出之位太多,胸腹中早就从涓涓细流变成翻滚的江流,最后又变成百丈大海浪头,重重一击心肝脾肺肾。

    大概,王豹之的家传掌法尽得精髓,才在这一战中脱颖而出。要是王豹之也是嫡出,老王镖局少主之位,也当是王豹之优先。

    王虎之心里骤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压抑,就似昨夜佛笑楼外的那一种天色,黑漆漆的看不见光明。

    此刻,确实需要一个人好生的静一静,旋即轻声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老王镖局还需再安排一番,诸位仙踪侠影何处留?”

    陈旭嫦觉得王虎之言之有理,也该回去安排周全一番,毕竟今非昔比,事态有了变化,径直轻声又道:“秦淮河流莺阁有好茶好酒。”

    王虎之会意,径直把剑一扬道别,牵马与七人分道,径直去了另一条街道,又没过多久的功夫,便消失了身影、寻不着踪迹。

    南宫崎在前,领着一众人等穿街走巷,又踏过秦淮河上的几座汉白玉石桥,在一处客栈前停下。

    客栈名为:流莺阁。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来回张望之间如临梦中。

    从流莺阁内奔出一个锦绣华衫的少年,毕恭毕敬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里边请。我是流莺阁的掌柜,尊听吩咐,悉听招呼。”

    陈静又见这一个少年有一些似曾相识之感。不过,先前所见的流莺阁掌柜已经变成了一个长者。

    岁月过隙却无情,那就是一把无情的刀子。只是,一时也没有想到,彼时的流莺阁与眼下的流莺阁居然会与幽嫣谷墨家有关。

    看来,这一切又是缘分天定。

    南宫崎极其警觉的又环视了一眼四周,领着一众人等去了雅间。

    雅间里一应陈设古色古香,窗户外的天光透过一扇分合的镂空窗户,一绺又一绺太阳在地上映出了一朵又一朵大小不一的梅花花瓣。

    流莺阁掌柜步了进来,径直捧上了担子,之后又与南宫崎道:“姐夫,有事招呼一声,我先忙去了。”

    南宫崎右手极速一扬,让其自行离去,径直又与一众人等满上热气腾腾的江南佛手铁观音。

    之后,玄色行头极速一拂,“扑通”跪于陈旭嫦身前,紧接着一脸沮丧道:“谷主小师妹,孙秀自从闯入桃花源回来之后,就派人光顾了流莺阁。幸好那小子异常机灵,没让五斗米道寻出破绽。不然,我也看不见他,你们也见不到我了!”

    “谷主小师妹,大师兄慕容白、二师兄虞丘长乐、三师兄贺兰大山,只怕他们家中妻儿老小尽被五斗米道屠戮了。看来,幽嫣谷墨家弟子,命中注定都要茕茕孓立!”

    “……”

    曹小强与乌图木闻言自是面面相觑,一时不太相信自家的耳朵。

    毕竟,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的落脚之地,除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外,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就算是孙秀潜入桃花源中,见过彼一处的流莺阁而怀疑此一处的流莺阁客栈,可是慕容白三人的妻儿老小之地,孙秀又如何得知?

    突然之间,又想起初见王虎之时的无心之言,一时更为迷惑。

    曹小强率先责问道:“南宫崎,有人看见你与五斗米道走得很近,是不是你出卖了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一家妻儿老小?要是我等上有高堂,你也一并出卖了不成?”

    乌图木附和也道:“四师兄,你可得讲天地良心啊!你该知道师傅她老人家,对咱们亲如父母;白白大师兄、乐乐二师兄、山山三师兄更是亲如同胞兄长;要是胳膊肘往外拐,你良心不会痛吗?”

    陈旭嫦急忙止住了曹小强与乌图木想要继续责问,径直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愤愤下肚,长舒了一口气息,又缓了一小会儿,之后悠悠又道:“崎崎四师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里也没有外人,这是你选的地方,更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南宫崎一时无从说起,紧接着长叹一声,径直又道:“谷主,两位师弟,纯依香儿女侠,陆道长,谢氏神算子,你们可得听我一言,不能被五斗米道使反间计啊!”

    “谷主,弟子真没有与五斗米道道士有来往。弟子要真与五斗米道道士私下有来往,必不得好死!”

    “……”

    陈旭嫦一时在气头上,又愤愤的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下肚,轻声道:“崎崎四师兄,你可不能糊弄小师妹我呀,小师妹我这一个谷主,可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要是没有与五斗米道私下有来往,又如何得知白白大师兄三人家小惨遭杀戮?这是何道理?”

第528章 陈旭嫦初定大计

    南宫崎几次三番张口欲言,眉头紧锁,最后不再说道一字半句,低头不语之间,不承认也不否认。

    有道是:人言可畏。多说无益,言多必失还会让人生疑,唯有三缄其口: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陈旭嫦再一次愤愤不平的满饮一口江南佛手铁观音下肚,眼下大敌当前,空有江湖传闻,一时又无确切的证据,要是以幽嫣谷墨家的规矩重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此时此刻,左右为难势如骑虎。

    曹小强一时也觉察出陈旭嫦的为难之处,眼下还得打破僵局,径直与谢灵运客气道:“世人皆信谢氏神算子之法。不如,就以谢氏神算子之法,算一算四师兄到底有没有与五斗米道私下有来往。”

    “倘若有,身为幽嫣谷墨家四弟子,该当如何,自是心知肚明;倘若无,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谢氏神算子,你看,意下如何?这样一来,于情于理,谷主小师妹也算是对得住四师兄了。……”

    “……”

    陈静沉默不语,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一众人等的目光,全然落在谢灵运一张极其镇定的脸上。

    谢灵运沉思之间,不得不极速伸出左、右手,口中一通急促的嗡嗡之语,紧接着来回掐算之间,只是炯炯有神的盯住南宫崎,就这样过了一小会儿,缓缓开口道:“南宫崎大侠,生而为人,能在这一个世道活着像一个人样,实属不易。活着不易,我相信你,我信你,……”

    南宫崎旋即一副感激涕零之态抬头,急切道:“谢氏神算子之法,果然是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陈静、陆修静、陈旭嫦三人自是心知肚明,一时半会打破了这一刻的僵局,谢灵运的缓兵之计,也只有待日后再查明其中的真相了。

    曹小强与乌图木眉头一舒,径直骤起八分喜色,乌图木率先开口又道:“好,好,太好了。四师兄果然是清白的,江湖传闻还真是不足取信。想在东山郡郡城中的那一番境遇,被司马让一环扣一环的算计逼得进退不能。说不一定,关于四师兄的传闻就是孙秀的算计,……”

    曹小强紧接着附和又道:“司马家人,一个个继承家族遗风。篡了我祖上江山社稷先就不说了。”

    “如今,还编出一个荒唐的理由再来篡司马家的江山社稷,这可真是祖传不衰的德性!虽然,被孙秀无声之雷震住,孙秀也非善茬。”

    “建康城本就是孙秀一手遮天之地,想必四师兄也落入了孙秀的算计之中。确实还得从长计议。”

    “眼下,咱们不但要治服司马让那一个二心的乱臣贼子,还要诛杀孙秀为师傅她老人家、三位师兄报仇雪恨!以及万千的无辜亡者!”

    “四师兄,假孙秀已经在佛笑楼前被老王镖局少主一剑杀死了。你先到建康城多有数日,可寻着孙秀的落脚之处?可不能打马虎眼!”

    “……”

    南宫崎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听闻曹小强与乌图木如此说来,声声入耳之后,也释怀了**分。

    江湖中道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如今亲如一家人,自然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陈旭嫦已经平复了翻滚渐远的心情,又示意南宫崎起身说话。毕竟: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也不能纵容了一个坏人。身在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心中所想,要比幽嫣谷墨家弟子更为久远才是。

    旋即,附和曹小强方才所说之话,拣紧要之处,重复道:“崎崎四师兄,你先到了建康城,建康城一定也是暗流涌动之地,依你打探之见,这一盘棋局走向如何?”

    南宫崎正了正玄色行头,毕恭毕敬抱拳又道:“回谷主的话。昨夜台城一战,以弟子看来,如今已如三方争雄之势。一时胜负难料!”

    陈旭嫦眉头一舒,既然南宫崎先到建康城,不如就先听南宫崎一言,再与所见所闻对比一二,自然也能从细微处分辨真假与是非。

    “愿闻其详!崎崎,你说,……”

    南宫崎见陈旭嫦亲密如此,一时也释然了十分,径直一扫心中的郁结之气,紧接着娓娓道来。

    “谷主,两位师弟,诸位大侠,诸位高人。眼下建康城势力有三。一者,以孙秀为首;二者,以司马让为首;三者,以我等为首。”

    “前两者之间,有歹毒的互相算计与欺骗,想来诸位已经在东山郡郡城中领教过一者和二者了。”

    “眼下,王豹之新晋骠骑将军,只怕是以江南王家人之势,压制司马让,也牵制我等。毕竟,老王镖局少主要与我等并肩作战,……”

    “司马让见孙秀未亡,必定还会借我等之势,借力诛杀孙秀坐收渔翁之利。然后再过河拆桥,……”

    “总之,咱们这一众人等,大有用处,于孙秀、司马让而言,即要用、也得防,至于咱们合纵还是连横,全听谷主一人差遣为好,……”

    “……”

    一众人等听完南宫崎一言,目光最后都落在了陈旭嫦身上。

    毕竟,无论是纯依香儿女侠陈静,还是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陆修静,又或者谢氏神算子谢灵运,一时半会总得要一个出来领头。

    陈静此一行,在心里本就为助陈旭嫦一臂之力,助人又助己,大破五斗米道、诛杀孙秀是一致的。

    陆修静只心服口服陈静,陈静要怎么说,那就跟着怎么做。

    谢灵运沉思之间,把目光移到了陈静面纱斗笠上,一时无言。

    “如今大敌当前,就依南宫崎大侠所言,只要咱们一心一意破敌,自是百战百胜。就听谷主号令。”

    “贫道也听谷主号令。”

    “谢家,愿听差遣,……”

    陈旭嫦自是感激涕零,如今先有江南王家、江南谢家之势,司马让的叛逆大军终归会失势;有陈静与陆修静在,孙秀的五斗米道一时半会也占不到半分便宜。

    陈旭嫦自知在这一众人等中最为年幼,也没有家世,全然不能与陆修静与谢灵运之流相提并论,剑上功夫也不及陈静万一,旋即开口道:“即是一心一意破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也谈不上什么号令。大事商量着来,诸位以为如何?”

    一众人等点头不语。

    陈旭嫦一通拱手言谢,沉思之间,急切又道:“既然,建康城中势力有三,那咱们先得见机行事。”

    “其一,万万不可让司马让得逞其计,要是司马让得逞,晋九五之尊,一不高兴就似东山郡城屠杀大户那般,岂不是‘人屠’祸害天下?”

    “其二,孙秀也该死,要是此一战牵连众多,一时杀不了他,那也得连根拔起,让五斗米顶上三道如丧家之犬,不能在建康城立足!”

    “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如此谋划可为妥当?但说无妨,……”

    “……”

    正当陈旭嫦环视众人之际,谢灵运率先开口道:“谷主所言,为天下苍生计,不愧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张弛有度,可行!”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三回,缓缓停歇,淡淡道:“谷主所言,见机行事,那么,见在何处?机在何处?行在何处?事又在何处?”

    陈旭嫦自然明了,空而评头论足确实容易,身体力行落到实处还真的有脚踏实地之心才成。

    玄色斗篷一旋,急切道:“崎崎四师兄,既然你先到建康城中,可探知孙秀落脚之地常在何处?待时机一到,一定要杀他措手不及!”

    南宫崎眉头一舒,径直轻声又道:“谷主小师妹一针见血,孙秀的落脚之地,也是奇葩至极。想必,也是怕人寻上门来报仇吧!孙秀落脚之地,不是道观,也不是皇宫,更不是佛堂,而是在潇湘馆!”

    “不过,眼下司马让叛逆大军在九门外与骠骑将军王豹之对峙,孙秀一下半会不会在潇湘馆了,……”

    一众人等自是点头不语,只要寻着孙秀落脚之地,早晚得让孙秀睡不着觉,最好在梦中掉脑袋。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雅间外传上来了一阵震天的疾呼,一众人等不得不斜身往窗台边上靠了过去。

    “我就要扬名立万,我就要扬名立万,我就要扬名立万,老天爷,我这有错吗?这都有错吗?”

    “要么衣锦还乡,要么客死他乡,要是不能扬名立万,活着还有什么用?活着还有什么卵用?”

    “可是,我饿啊,我饿啊,我现在真的是好饿啊!老天爷,能不能让我先不饿,让我先不饿啊!”

    “要我吃土?那是万万不可能吃土的!要吃,只吃三尺的大鱼、一尺的熊掌、半尺的龙肝凤胆!”

    “……”

    窗外是流莺阁后院高墙,墙外那一张饥肠辘辘的面孔,陈静与陈旭嫦都认得,是孙小权。

    孙小权疾呼之间,拉过路边的一树榆叶枝,猛然一口下嘴,恨恨的咀嚼着榆叶芽。

第529章 南宫崎试孙小权

    一张又一张榆叶像是病重般的瑟瑟发抖,的榆叶芽又似干涩的馒头渣滓那般纷扬落地。

    要是先无视孙小权的存在,远看这一副光景,还以为是谁家的牛、谁家的羊逃出圈舍在啃青。

    孙小权极其警觉的张望一通,衣袖掩面一抹,像一只大灰鹅觅食菜叶子而后伸长着脖子在吞咽。

    四下没有一个路人,榆枝再一次弯腰,榆叶再一次瑟瑟发抖,榆叶芽又似包子馅那般一抖而下。

    一众人等无言以对,陈旭嫦极速与南宫崎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希望南宫崎能与孙小权一顿饱食。

    既然前番有缘初见、今番有缘再见,路见不平该当扶危济困,也属幽嫣谷墨家“天志”范畴。

    南宫崎得令,玄色行头一拂,极速一闪身影奔出了雅间,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又回到了雅间。

    南宫崎面有八分喜色,径直轻声又道:“这小子,穷得与我年幼时有七八分相似。就不知他德行如何了,先差人试探试探他,若合我心意,就留他在流莺阁做一个账房先生,虽然流莺阁不差账房先生。”

    一众人等自是点头不语,陈旭嫦与陈静又多看了一眼南宫崎,之后目光又落回到孙小权身上。

    一明一暗,孙小权继续警觉的吞咽榆叶芽,面上骤起一掠狰狞而又万分坚定,即使胸腹中有万刃高山,那也得一嚼抹平;即使大海翻腾,那也得一拳打入海底三万里。

    又过了一小会儿,两个醉汉先是一通高声嚷嚷,接着才缓缓转角往孙小权游离着步子晃悠了过去。

    自然,这两个醉汉就是南宫崎托流莺莺掌柜安排而去的。

    两个醉汉穿着比孙小权华丽得多,一边急促的吞吐着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道,一手提着酒壶,一边又你一言我一句的拼诗,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天明还来这酒家。”

    “好,今天打头,听我的:不闻不问行路人,是非成败已成空。怎么样?你看怎么样?拼得怎么样?”

    “不是今天,哈哈,哈哈,不是今天。好文,好文,输了,输了,输得心服口服。我干,我干,我先干了这一壶,然后再来,……”

    “……”

    两个醉汉故意在孙小权三步之外停了下来,故意上下左右一通“呼呼”,打趣道:“好香,好香,好香的五石散兑酒!小兄弟,会喝吗?能喝吗?千杯不醉,醉后那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会上天的那种!”

    孙小权旋即眉头一皱,觉得两个醉汉身为读书人,还堕落成如今这一副样子,真不如死了算了。

    如此,不但浪费了这一壶五石散兑酒,还浪费了这一身上好的衣裳,正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孙小权一时看不惯两个醉汉,旋即仰头鼻息,急促一通“哼哼”。

    偏瘦的那一个醉汉,长呼着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道,眉头一舒,又道:“小兄弟,看你也是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如何能不喝五石散兑酒呢?方今天下,传闻中的王神仙、谢神仙,都曾沉溺于五石散兑酒。喝了五石散兑酒,真的会成仙!”

    “你我同为读书人,天下读书人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今的天下,无论士农工商,已经都看不到希望,出不了头。你我今日一见,颇为有缘。你年幼如此,不如到我府上做一个书童,江南王家人的书童,你看怎么样?……”

    孙小权扳起面孔,一个小小的书童怎么可能扬名立万?

    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全然没有理会这一个醉汉,更不会把这一个醉汉放在眼里。

    另一个醉汉借机又道:“要是看不上江南王家人的书童,那就来江南谢家人这里吧!那就与我家小儿当一回私塾先生,你看怎么样?你要是一个人无依无靠在建康城中,恰逢兵祸,寸步难行啊!……”

    孙小权还是扳起面孔,一个小小的私塾先生,如何能扬名立万?这一个醉汉一定也是来搞笑的,完全也没把这一个醉汉放在眼里。

    两个醉汉面面相觑之后,见孙小权无动于衷,径直又一口五石散兑酒“咕噜、咕噜”下肚,偏瘦的醉汉轻飘飘说道:“读书人居然看不起书童,还看不起私塾先生。身为读书人,你让圣人颜面何存?”

    孙小权觉得:身为读书人,以圣人之言: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就罢了。这倒好,不去当书童、不去当私塾先生,与圣人颜面何干?

    径直面上骤起三分怒气,冷冷如一把锋利的刀子道:“两位即为读书人,真丢读书人的脸!圣人可没让读书人沉溺于五石散兑酒中,又置万民于水火而不顾!大鱼自有大水,大水自有大鱼。似尔等,都是一群乌龟、土鳖、山药蛋!”

    一众人等在暗处微微一笑,虽然言辞激烈,但是孙小权在大是大非面前,身形不是虎背熊腰,在太阳底下的身影已经是虎背熊腰。

    两个醉汉受了辱骂,也没有再理会孙小权,一个一声“哼”,另一个一句“不识抬举”,继续拼诗,而后一口接着一口五石散兑酒“咕噜、咕噜”下肚,消失在远处的尽头。

    孙小权又见四下无人,一蹦一跳之间,又拉下了一树榆叶芽,小心翼翼的菜摘,装进了袖袋里。

    好家伙,这算是在囤粮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衣裳破烂的老妇人杵着一恨干旧的青岗枝拐杖,左边一点、右边一点、前边一点、后边一点,貌似眼神不好使。

    孙小权止住了采摘,一个人日夜赶路好不容易才到了建康城,一路上都是饥肠辘辘,城外还能寻一些野果充饥与干净溪水解渴。

    可是,一旦入城之后,身为读书人,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拣人弃食,又或者受人嗟来之食。即使渴了,看见奔流的秦淮河水,也很难寻着机会去河堤边尽情一饮。

    一路的艰辛,确实一言难尽,全部都化为方才那一腔怒吼,也算是大快人心。只是,越吼会越饿。

    幸好,难得此处清净,又遇见了这么多伸手可及的、一排又一排饱满而又新鲜的榆叶芽,真是天赐美食,也是天助我也。

    记得年幼闹饥荒的时候,受老祖母所教,太饿的时候,也吃得惯入口有一绺微微酸涩的味道。

    孙小权极其警觉的环视一周,先理了一理衣裳,旋即毕恭毕敬上前,温文尔雅又道:“老人家,你打那里来?又往那里去啊?……”

    老妇人张驰着拐杖,听到了人声,欢喜若狂道:“我儿,我儿,你是我儿吗?我儿,我儿,你真的是我儿吗?我儿呀我儿,我儿,……”

    “你走了这么多年,你知道吗?娘日日想、夜夜想,想来想去,白天与黑夜都已经没有分别了。……”

    “这一些年来,也分不清白天与黑夜。看见的都是一线微光,看不好道,也走不急路。我儿,……”

    “……”

    孙小权鼻子骤起一阵酸楚,见到这一个老妇人,一时想起了老祖母,又想起离开老祖母时的决绝。

    触景而生情,现在人已经安全到了建康城,一定要扬名立万,无论怎么样,也都得扬名立万。

    要是不能扬名立万,真对不起老祖母,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孙小权长舒了一口气息,镇定了一回神情,温文尔雅又道:“老人家,小权不是你的儿子,小权家中也有比你还年长的老祖母。……”

    正当孙小权“老祖母”三个字出口之际,又匆匆的咽了一口气,心中骤起一股巨大的力量。

    从今往后,必定要扬名立万,还得尽快的扬名立万。毕竟,时不我待,孙小权十年八年还等得及,可是老祖母一定等不及。

    老妇人面有三分惊慌失措,又生出一阵焦躁,疾呼道:“你不是我儿呀?原来,你不是我儿啊!……”

    “哎,你怎么不是我儿呢?嗨,还是怪老婆子我咯,怪老婆子我老眼昏花咯。看着你这一副身板,像极了我儿,原本还真不是我儿呀,真不是我儿咯,哎,……”

    “……”

    老妇人一时无所适从,左右一通轻点,一副要转身离开的样子。

    孙小权旋即三步追上前,急切又道:“老人家,你家住在那儿啊?小权有空,这就送你一程。眼神不好使,可不能多走动啊!”

    老妇人一边摆手,一边转身,一边叹气道:“既然你不是我儿,老婆子我又怎么可能让你送回家呢?老婆子我,还得去寻我儿。”

    “我儿,我儿,我儿啊,你究竟在那儿啊?你究竟去那儿了啊?为娘,为娘,一直都在找你,你就应一声吧,快应一声吧!”

    “……”

    老妇人拐杖左边一点、右边一边、前边一边、后边一边,过了好一阵子,才消失在孙小权眼里。

    陆修静自是“上善若水”轻摇三回,谢灵运在一旁长叹一声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第530章 孙小权急中生智

    孙小权又极其警觉的张望了一通之后,见四下无人,拉过一把榆树枝,继续采摘榆叶芽往袖袋里放。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远处闪来五个彪形大汉,各自手持明晃晃的腰刀,满脸横肉越渐凶神恶煞。

    领头的汉子张口疾呼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这是哪里来的穷小子,你可知道建康城中的规矩,采了我的树、踩了我的地,都得给钱。给钱,快快给钱,……”

    余下四个汉子,腰刀在手中左右极速一旋,个个龇牙咧嘴,急切道:“给钱,给钱,快快给钱,……”

    孙小权一时懵了,原本受了一路的凄苦,好不容易到了建康城,举目无亲又走投无路,居然遇见了这一挡子事,确实万分窝火。

    有道是:屋漏偏逢夜雨,落井还遇落石。确实祸不单行。

    不过,孙小权转念又一想,既然想要扬名立万,自然就得与牛鬼蛇神打交道,还得一路夺关斩将。

    没有谁能随随便便的成功,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扬名立万,必须得做“一将”,不能做“万骨”。

    眼下,得与这五个地痞流氓周旋,就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之始。

    孙小权身子一正,对五个汉子长长作了一揖,温文尔雅又道:“建康城的五位大哥,小弟初来贵宝地。虽然举目无亲,却又想扬名立万,以重振孙家威名。圣人有言:穷则兼济天下,达则兼济天下。待小弟某一天扬名立万之后,让五位大哥一同兼济天下,意下如何?……”

    领头的汉子腰刀一直,在孙小权半尺之外,左边极速一劈、右边重重一砍,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孙小权目不斜视,也没有多眨一回眼睛,心里只是觉得,要是能三言两语说服了这五个汉子,也正应了圣人之言:有教无类。

    领头的汉子腰刀再一收一旋,在孙小权小半尺之内,又左边极速一劈、右边重重一砍,之后仰头一通大笑道:“臭小子,有种!既然这么有种,还当什么读书人?你可知道,如今乱法的读书人,不少!”

    “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读书人也有份。不如弃文吧,给我一个月时间,保证把你练成虎背熊腰。”

    “谁家地肥一点,就去拔一点青苗;谁家大户富一点,就去拿一点孝敬钱。又来去自由,多好,你看多好啊!像你这么有种,将来有一天,一定会扬名立万。中不中?”

    “……”

    孙小权一时无言以对,圣人有言: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眼下虽然道不同,还得与虎谋皮。倘若不与虎谋皮,恐有性命之忧。

    至于领头的汉子口中所言的扬名立万,必将为众人唾弃。

    这一种众人唾弃的扬名立万,已经不叫:扬名立万;而叫:臭名昭著,又或者:臭名远扬。扬臭名,孙小权自是一万个不乐意。

    孙小权虽然心中有一万个不乐意,但是眼下又无一个路人,要是五个汉子各自一刀劈向自己,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是不中,那也不能明说。

    明说,那就是激怒五个汉子一刀劈死自己。子曰诗云里,可没说明眼下这种情况该当怎么办。

    孙小权眉头一舒,计上心来,急切道:“五位大哥,中,中,中。不过,小弟初来贵宝地,要拉小弟入伙,五位大哥得尽地主之谊,怎么说,都得让小弟吃一顿饱饭。”

    “不如,先给小弟一些银子,怎么样?散碎银子也成,怎么样?要得不多,小弟心不大,要是三五两没有,二两银子,总该有吧?……”

    “……”

    孙小权极速挽起了衣袖,紧接着伸出了右手,摊在身前,往领头的汉子身前又伸进了一尺。

    领头的汉子面上闪过一掠诡异之笑,之后腰刀左右一旋,与四个汉子大笑道:“兄弟们,今天这算是什么事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还是马儿长角、石头开花了?”

    “这一些年来,咱们哥儿五个,吃遍了建康城中任何一家酒肆、走遍了建康城中任何一条巷子,从来都是咱们要别人的银子。今天,这一个风头,怎么就转向了呢?”

    “……”

    四个汉子腰刀一收一旋之间,围住了孙小权,又是一通嘲笑。

    “小子,不要命了!居然想找咱们哥儿五个要银子,你知不知道,咱们哥儿五个,是今非昔比,……”

    “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拿银子出来孝敬也就罢了,居然敢问咱们哥儿五个要银子,有种,……”

    “看你这一副瘦不拉几的身板,手中的腰刀都嫌你瘦。你就不怕,咱们哥儿五个,先捉了你,绑上手脚,丢你下秦淮河喂大鱼吗?……”

    “对啊,好久没丢人喂大鱼了。再不丢人喂大鱼,只怕秦淮河中的大鱼,都要认生了,哈哈,……”

    “……”

    正当四个大汉一通嘲笑之际,孙小权右手一旋,慢慢转身,对着一个又一个大汉要银子。

    “五位大哥,二两银子不丢人,真的是不丢人!既然不丢人,又何必害怕喂大鱼呢?二两银子,给过就行了,给过就行了啊,……”

    领头的汉子腰刀一旋,仰头又一通大笑道:“有趣,有趣,想来真是太有趣了!老子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有趣的事儿,臭小子,有种!确实很有种!……”

    四个汉子旋即又一通大笑。

    领头的汉子旋即倒提腰刀,紧接着扳起面孔,冷冷又道:“小子,咱们哥儿五个,从来是走到哪儿,也就吃到哪儿,从来不用担心没有银子,也不带银子。莫说二两银子,眼下就是二钱银子也没有。”

    “小子,没有二两银子,你能吃了咱们哥儿五个不成?咱们哥儿五个手里可有刀啊!刀啊,杀人见红入骨的刀啊!噗嗤、咔嚓,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人就没了!”

    “小子,咱们哥儿五个,没有二两银子,也拿不出二两银子,你又能怎么办?你又想怎么办?”

    “……”

    孙小权故意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缓缓缩回了右手,一一抱拳毕礼之后,道:“五位大哥,既然五位大哥都如实告知,没有一个人能拿出二两银子,那小弟也不难为五位大哥了。人在江湖,义字当先。既然如此,咱们各退一步如何?”

    领头的汉子眼中一闪有光,还是第一遇见这种事,居然还能讨价还价,居然还能各退一步,旋即又与四人一通仰头大笑道:“有趣,有趣,实在太有趣了。小子,不知你这各退一步,此话又该怎讲?”

    孙小权极其失落的长叹一声,旋即又一副无可奈何之态,之后悠悠又道:“五位大哥,这一位领头的大哥。那就容小弟做君子一言。”

    “就是在方才,五位大哥要让小弟入伙;可是小弟入伙呢,又得要二两银子吃一顿饱饭。是这样吧?”

    “既然咱们要各退一步,小弟就先不与五位大哥要二两银子,那么五位大哥也不要小弟入伙了!”

    ”如此一来,两全其美,是不是很好?是不是义字当先?对不对?”

    “……”

    五个汉子闻言惊得瞠目结舌,一个个张嘴又不能说道一字半句,陷入尴尬就似五条枯木桩子。

    孙小权趁机身子一斜,闪过五把腰刀的包围,紧接着提高泥尘斑驳的长袍,一溜烟往远处奔去。

    孙小权这就是在逃命。

    突然,一阵凉风袭来,五个汉子一时如梦初醒,旋即腰刀一正,见逃去的孙小权身影,怒火中天。

    领头的汉子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又是一个该死的读书人,即使扬名立万了,也是一个乱法之辈。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以绝后患!”

    “大哥,就听你的!杀,杀,杀了他,杀他于萌芽,胜过于扬名立万之后,现在杀他还不费劲,……”

    “臭小子,别跑,别跑!胆敢欺骗咱们哥儿五个!今天你死定了!先一刀劈了,然后喂大鱼,……”

    “杀,杀,杀!……”

    “……”

    虽然五个大汉后知后觉,但是以行走江湖之辈的脚力,比饿了几天的孙小权确实跑得更快。

    “哎哟,……”

    孙小权心一紧,一不小心又踩着了长袍,重重滚地而下,就像是散架的马车,很难再爬起来。滚地先就不说了,重重倒地之后,一对膝盖头,就似被削了一般,双手撑了好几次,也没能站起身来。

    转眼之间,五个大汉又围住了孙小权,冷冷的腰刀渗着嗜血的寒光,领头的汉子在孙小权胸腹之间重重一踢,又拧起孙小权右边的耳朵,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臭小子,有种,有种!你再跑?你再跑试试?老子看你还怎么跑?”

    孙小权心凉如冰,也不与领头的汉子争辩一字半句,径直又一通震天疾呼道:“老祖母,老祖母,孙儿错了,孙儿知错了,知错了,……”

第531章 建康城孙家五鼠

    啪!

    领头的汉子怒不可遏,反手就是重重的一巴掌,五个指印陷在孙小权右脸上。孙小权一张一弛急促的鼻息,两行热流奔涌而出。

    “埋汰旮旯,都说读书人不但五谷不分,还会菽麦不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老子好好一个男人,怎么就成了你家祖母?……”

    “男女不分、长幼无序,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你也有份!今天,落在老子手里,就算老子一刀劈了你。即使巡城的军士看见了,那也只是看见了,哈哈,哈哈,……”

    “……”

    孙小权一时没有辩解,眼下就似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羔羊,与其嚷嚷着不想死,还不如从容的等死。

    毕竟,以孙小权现在看来,眼下的这一副光景,即使口若悬河的辩解,即使一通瞎嚷嚷,真的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继续挣扎,只会死得更难看。生而为人,早晚都会有一死,只不过比一般人死得要年幼一些而已。

    方今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无辜枉死者,确实多一个也不多、少一个也不少。一时之间,又想起了圣人之言:朝闻道,夕死可矣。

    孙小权已经知道错了,要是就这样死了,老祖母今后一个人又该依靠谁?又能依靠谁?眼下,真的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好不容易来世上走一遭,还没有轰轰烈烈,还没有扬名立万,又如何能就这样白白送死了呢?

    孙小权突然想着要辩解,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辩解也需要胆量,更需要谋略,要是一言不合,会死得更快。又该如何辩解呢?

    孙小权眉头一皱,又听领头的汉子张口闭口一句“老子”,顷刻计上心来,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认贼做父”者,一抓就是一大把,就比如先前孟婆江北之地的石家人。

    那一些“认贼做父”者,从来都是脸不红、心不跳,而且还身居高位,手握一方水土的生杀大权。

    如今,于孙小权说来,无非只是一次权宜之计。

    只要还能活着,那就还有一线希望。即使一时半会像猪狗那般苟且的活着,才会看见诗和远方。

    诗,即是《诗经》,圣人都向往的、思无邪的大同世界;远方,即是要扬名立万。要是不能扬名立万,又如何能名扬九州于更远方?

    即是权宜之计,自然脸不红、心不跳,在记忆里也模糊了生父的影子,张口就道:“义父,义父,你不认得孩儿了吗?义父,义父,义父啦,你不认得孩儿了吗?……”

    领头的汉子双颊再一次骤起八分喜色,旋即腰刀入地一尺,左手捏着孙小权吃惊的下巴,缓缓举起三尺来;右手不轻不重的“啪”,一声、两声、三声、四声,……

    “听,听,听一听。这一个读书人,见老子是男的,不叫祖母,又改唤义父了。先不当孙子,又要当儿子。老子,老子还没想着要成家立业,就冒出一个傻儿子来,……”

    四个汉子的腰刀旋即又消了八分杀气,径直又仰头一通轻笑。

    “恭喜大哥、贺喜大哥,要是大哥真有这样狡猾的一个儿子,保准大哥以后步步高升,平步青云,……”

    “大哥,是啊!咱们都是五大三粗,身边没有一个人会玩弄文墨,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被人卖了,还当枪使的人太多,太多了,……”

    “大哥,收了这一个傻儿子,咱们就是傻儿子的叔叔,咱们一同管教他。这一个傻儿子总想着扬名立万,说不定,还真是划得来,……”

    “大哥,可以酌情考虑。不过,要收他为干儿子,在收他之前,还得让他吃一点丁苦头。不然,这一些读书人,口服心不服,……”

    “……”

    四个汉子你一言、我一语,无论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又或者就是一通奉承话。此刻,领头的汉子这一次是真的听进心坎里去了。

    毕竟,这一些年来,混迹在建康城,胸无一点文墨,确实要吃大亏。要是文墨过少,尽吃哑巴亏。

    领头的汉子觉得:大凡世道变坏,就是从玩弄文字开始,要是一个人不通文墨,又或者少文墨,在这一个世道里,还真难扬名立万。

    看眼前这一个读书人,从心底里确实生出了三分喜爱之意。

    领头的汉子眉头一舒,缓缓放开了孙小权,又极其热情的擦了一擦孙小权的血迹,紧接着又道:“口服心不服,那是不成的!干咱们这一行,要的就是心服口服。要是谁心口不一,刀子见红入骨!”

    “臭小子,想认老子当义父,你怎么就不懂规矩了呢?认老子当义父,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了事!”

    “……”

    孙小权自以为得计,只要能化险为夷,受一点丁的委屈又不会断人胳膊、瘸条大腿。况且,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旋即正了正身子,又极其吃力的磕头道:“义父在上,请受儿子孙小权一拜!……”

    一磕头,咚!

    两磕头,咚!

    三磕头,咚!

    领头的汉子见状得意至极,紧接着仰头一通轻笑道:“真是老天有眼,缘分,真是缘分啊!臭小子,实不相瞒,咱们哥儿五个啊,也都姓孙,也都是东吴孙家之后。”

    “家道中落,常被外人欺,儿子要扬名立万,咱们这一众老子,也得扬名立万,才不负孙家威名。”

    “好,好,真是好极了!既然儿子叫孙小权。从今天起,老子就叫孙大权。要扬名立万,总得有一个霸气的名字,哈哈,哈哈,……”

    “……”

    四个汉子一同也放松了警惕,除了高兴之外,也只剩下高兴。

    孙大权旋即右手一扬,指着一个年长者,道:“傻儿子,认了老子当义父,义父这哥儿四个,也都是你叔了。这一个,从今天起,改名叫:孙二权。快叫二叔,叫二叔。”

    孙小权身子极速一转,如孙大权所愿,恭身磕头道:“二叔在上,请受侄儿孙小权一拜,……”

    一磕头,咚!

    两磕头,咚!

    三磕头,咚!

    孙二权一脸得意,旋即开怀一笑,道:“认了义父,认了二叔,开弓没有回头箭。从今往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倘若口服心不服,得家规伺候!”

    孙小权自是应承点头。

    孙大权又指着一个汉子道:“这一个,从今天起,就叫:孙三权。快叫三叔,快叫三叔啊,哈哈,……”

    孙小权也如孙大权所愿,极其吃力的磕头,正声道:“三叔在上,请受侄儿孙小权一拜,……”

    孙小权磕头刚毕,孙大权又指着又一个汉子,道:“我儿,这一个从今天起,就改名叫:孙四权。从今往后就是你四叔,快叫四叔!”

    孙小权同样磕头,道:“四叔在上,请受侄儿孙小权一拜,……”

    孙小权磕头刚毕,孙大权指着最后一个汉子,五人之中稍微年幼一些,道:“我儿,这一个从今天起,就叫:孙五权。叫五叔!”

    孙小权如法磕头,又道:“五叔在上,请受侄儿一拜,……”

    孙小权再一次磕头完毕,一众五人自是欣喜若狂,白拣了一个儿子,还都是孙家人,怎不惊喜!

    孙大权缓缓扶正了孙小权,旋即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就似婆婆看刚入门的小媳妇,越看越顺眼。

    孙大权旋即捉回了腰刀,刀锋中映着四人,缓缓又道:“我儿,你可听好了,咱们这一众老子,可都是官府新封的‘五鼠’。江南王家人都能改名少不了一个‘之’字,咱们被官府封为‘五鼠’也不算丢脸。”

    “毕竟,有了‘五鼠’的名头,在建康城中的那一些差役、府军、巡城的统领、名门大户,都得让咱们三分。我儿,扬名立万,指日可待啊,孙家人扬名立万,指日可待!”

    “我儿,‘五鼠’的意思,就是要去穿街走巷,只要发现一处不对劲的地方、只要发现一处风吹草动,往潇湘馆中上报,即可,……”

    “我儿,你机灵如此。一定比咱们这一众老子强多了。一个人扬名立万是扬名立万,一家人扬名立万也是扬名立万,读书人说什么来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们这一家子人,一起扬名立万,哈哈!”

    “……”

    孙小权一时听在耳里、乐在心坎,面上骤起三分喜色,该叫歪打正着呢?还是该叫老天有眼?

    原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沟渠插柳荫。要是跟着这五个汉子,兴许还真能扬名立万,既然有官府的首肯,行事自然就名正言顺了。

    孙小权佯装一脸镇定,毕恭毕敬又道:“小子孙小权,多谢义父成全,也多谢诸位叔叔成全,……”

    孙大权高兴得没话说,想起方才的旧事,极速环视一通之后,发现前方步来了一个中年妇人,看样子也算是大户人家的穿扮,旋即腰刀递与孙小权道:“我儿,去,杀了她,……”

第532章 南宫崎怒斩五鼠

    孙二权、孙三权、孙四权、孙五权的腰刀顺势递与孙小权,孙二权道:“杀了她,杀了她,快去,只要杀了她,就是咱们哥儿五个的乖儿子,就是咱们的好儿子,……”

    五人仰头一通大笑,孙小权战战兢兢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孙大权腰刀送入孙小权眼前一尺,狡黠一笑,道:“我儿,义父的话,还有这一众老子的话,要是不听,会打板子的!这就是咱们孙家人的家规,要是忤逆了这一众老子,老子就当没有你这一个儿子!”

    孙小权一时无言以对,这一次上了“贼船”,想要下船,棘手。

    孙大权腰刀一横,塞进孙小权手中,紧接着厉声又道:“我儿啊,杀人不过头点地。快杀,杀了她,杀了她就是老子的乖儿子。……”

    孙二权、孙三权、孙四权、孙五权一时目光如炬,而后又狡黠一笑,只愿孙小权能一刀剁了那一个中年妇人,紧接着附和又道:“杀,杀,快杀,快快杀了她,……”

    孙小权腰刀在手,就似秋风中一张枯叶在瑟瑟发抖,先看了一眼嗜血而又冰凉的刀锋,之后又看了一眼远处步来的那一个中年妇人。

    眼下是杀?还是不杀?

    要是不杀了这一个中年妇人,自己一定会有性命之忧。

    要是杀了这一个中年妇人,自己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可是,这一个无辜的路人,本就不该死啊!

    不该死的人死了,就是作孽!

    孙小权后背骤起一阵拔凉,如孟婆江流极速一奔又一涌,上到百会穴、下到涌泉穴,之后全身僵直就似冬日里的一条冰柱子。

    “义父,四位叔叔,我怕见血,我怕见血,我真的怕见血啊,……”

    孙小权支支吾吾一番话,换来孙大权重重一击耳光,紧接着又骂骂咧咧道:“都说读书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看来,这话一点儿也不假!你要是再推三阻四,老子可就一点儿也不客气了!既然,咱们有父子名分,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可是三纲五常之要义!”

    孙小权一时无语至极,要下“贼船”已经很难了,不得不抬起万钧重的双腿,腰刀一正,迎着中年妇人一通吆喝,道:“呔,此树是我栽,此树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大娘,给钱,给钱,……”

    孙小权想着,就这一声大喝,也算是提醒这一个中年妇人。只要这一个中年妇人喊“救命”,又或者转身而逃,那就不用作孽了。

    中年妇人见状,居然没有一丝畏惧之色,遥看孙小权这一副滑稽的德性,还以为是来打俏的。

    再说,大白天遇见拦路打劫,说出来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毕竟,大户人家少走夜路,也从来都相信天下一直太平。要是真的天下不太平,又为何没有颠沛流离?又为何没有穷苦潦倒?

    中年妇人一直觉得,没有颠沛流离,也没有穷苦潦倒,那就是天下太平,那就是亘古未有的盛世。路边的一两个跳梁小丑,总归也上不得台面,总归会付出代价。

    中年妇人又当孙小权六人是路边的杂耍跟班,又或者在刻苦排练一出好戏,径直兰花指一扬,轻蔑道:“你这小子,还是一个雏吧?毛都没长齐,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学强盗拦路打劫?你像吗?这可是在建康城的天子脚下呐!你还想打劫老娘,老娘可没那么容易受人欺负!演戏就演戏,可当不得真!”

    中年妇人没有再理会六人,径直大踏步往孙小权这边步过来。

    孙小权一时懵了,被打劫的人居然横着打劫的人!奇葩至极!

    孙大权一时看在气头上,旋即右手又是重重的一巴掌,“啪”,依然五根手指头印在孙小权左脸上。

    旋即,一把夺过腰刀,先瞥了一眼四人,极速拉紧孙小权,像拖着一头猪,又像是逮着一只鸡。

    孙二权四人会意,腰刀如风一旋而上,三步上前就架住了这一个中年妇人,往孙小权身前步来。

    中年妇人先是面色铁青,紧接着一通哀嚎道:“小子,你们这是要干嘛?不都是演戏吗?演戏打劫,还能当真?万万当不得真啦!”

    孙大权又与四人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孙五权极速抽出了一块黑布,蒙住了中年妇人的眼睛。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究竟要干什么?闭上眼睛就是天黑,天又没有黑,你们不能当老娘眼瞎啊,……”

    紧接着,孙四权又拖出了一块破布团,极速塞进中年妇人嘴里,不让中年妇人再嚷嚷一句话。

    与此同时,孙三权又拖出一条拇指粗的绳子,往后麻利的绑住了中年妇人的双手、双脚。

    孙二权也没落下,极速从身后拖出一个布袋,布袋一扬如烟,张弛之间装下中年妇人绰绰有余。

    孙小权大吃一惊,像极了秋风中的一颗小草。看来这“五鼠”,还非一般的地痞流氓。杀人越货,沉尸秦淮河喂大鱼,还真干得出来。

    “义父,义父,孩儿怕!四位叔叔,侄儿怕!能不能换一个,比如杀兔子?杀鸡?杀猪也成!……”

    孙大权五人见孙小权一副怂样,径直仰头一通大笑道:“我儿,不要怕,你不要怕。有义父在,有四位叔叔在,那是错不了的!”

    “要不这样吧,你就把她当成是一只兔子,一只鸡,又或者是一头猪。这样,你就不用后怕了,……”

    孙大权五人又是一通大笑,箭在弦上,如何能更张?孙小权一时笑不出来,又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孙大权腰刀一旋,又递与孙小权,厉声道:“我儿,一刀杀了她,老子一定把你练成虎背熊腰。有了这第一刀,离扬名立万就近了一大步。杀了她,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待会儿,让哥儿四个丢她下秦淮河喂大鱼,生不见人活不见尸!”

    孙大权身后一拍,孙小权发抖的腰刀像极了一只风筝,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前一后,……

    孙大权看在眼里,转身冷不丁一推,腰刀从中年妇人胸腹之间划过,骤起一道五尺长的伤口,腰刀上映着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我儿,我儿,就这样,就是这样,不愧为孙家人,霸气!……”

    “……”

    孙小权一时无助得像一只刚出蛋壳的小鸟,孙大权五人又是一通有恃无恐的狡黠之笑。

    流莺阁内暗处的一众人等,越看越不对劲,扭头张望之际,南宫崎早就一脸铁青又无处发作。

    曹小强瞥了一眼南宫崎,冷冷说道:“四师兄,怎么这五个汉子,又与潇湘馆扯上了关系?莫非,莫非先前的传闻真的又属实?”

    南宫崎径直越女剑一斜,正气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冤枉在下了。谷主,你要信弟子啊!”

    陈旭嫦一时沉默无言。毕竟,说不清、道不明的事,闭口为上。

    南宫崎只得与一众人等一一抱拳,旋即转身就离开了雅间。

    没过一小会儿,从远处凌空而下了一身玄色行头的南宫崎,立于孙小权十步之外。

    南宫崎越女剑一直,指住罪魁祸首孙大权,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作恶。你就不怕丢了脑袋吗?”

    孙大权极其警觉的张望了一眼四周,又没见多余的一个路人,仰头一通轻笑道:“幽嫣谷墨家四弟子南宫崎是吧?幸会,幸会,真是幸会啊!黄天孙大圣果然猜得没错,你这人一定藏在流莺阁内。咱们新晋了‘五鼠’,鼻子可灵着呢!怎么样,今日是敌是友,你说了算!”

    南宫崎本就为明志而来,孙大权一番话,又让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楚。除此之外,只有以死明志,要么“五鼠”死,要么南宫崎自己死!

    “少说废话,今日只是路过此地,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亡。……”

    南宫崎言未毕,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闪寒光剑气,先是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昙花骤然一现,落地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孙大权被越女剑一剑封喉了,鲜血染红了孙小权一半张脸,惊吓得孙小权腿软跪地。

    孙二权、孙三权、孙四权、孙五权腰刀一旋,攻杀上前,孙二权怒火冲天,急切大呼道:“大哥,你不能死,你万万不能死,你要是死了,‘五鼠’之名,这就没了,……”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南宫崎怒中有火、怒中有恨,紧接着极速先是一式云剑剑气,之后一式挑剑剑气,孙二权四人腰刀“哐当”落地,又倒地而亡了!

    孙小权吓得半死,急促的上气不接下气之间,第一次见幽嫣谷墨家弟子以及无敌的越女剑。

    南宫崎越女剑一旋,斩断了绑住中年妇人的绳子,……

    “大侠,大侠,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多谢!这一些该死的强盗,死有余辜,该当杀千刀、斩万剑!”

第533章 孙小权扬名立万

    南宫崎越女剑极速回手入鞘,也不与中年妇人多说一字半句无关紧要的话,右手一扬支开中年妇人。毕竟,人多眼杂,还会嘴杂。

    中年妇人低头一看伤势,也不再与南宫崎客气一字半句,江湖都传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救人于危难也是理所当然,转身急步就消失在了前方的大道尽头。

    南宫崎一时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好男不与女斗嘴,而且中年妇人确实也受了轻伤,便由着她自去。

    世上这一些大户人家,都当别人的救命之恩为理所当然。兴许,幽嫣谷墨家弟子在大户人家的心里,只是一个称心的看家护院。

    南宫崎的目光顺势而下,三步上前,右手极速一伸,道:“小子,想要扬名立万固然没错,但是也得走正道。扬名立万,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欲王其冠,先承其重。眼下这般,你承得了泰山之重吗?”

    “小子,来,来,来。眼下虽是建康城,天子脚下若无一二友人相助,必定寸步难行。在下今番受人之托,与你寻了一个好去处,先当账房先生。吃得饱饭、住得暖屋,不被风吹雨打,先立足再图立身!”

    “小子,你万万可不能看不起账房先生呐!至少,比你眼下境遇强了百千倍。来,来,来,……”

    孙小权没有舍得伸手,毕竟,只要一伸手,那就是默认去当这一个账房先生,似账房先生这种下九流的差事,何时才能扬名立万?

    千辛万苦,是来建康城扬名立万的,是为济身上九流的。要是一时不能济身上九流,中九流也成。

    做账房先生?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身为堂堂东吴孙家之后,又是血气方刚,要是不扬名立万,对不住来这一个世道走一遭。

    紧接着,只是小心翼翼的环视一眼惨死的孙家“五鼠”,极速打了一连串冷颤,极其吃力的站起身来,一副失神落魄的面孔,跌跌撞撞的像是在逃命,嘶哑着声音又道:“老天爷,老天爷呐,我就是要扬名立万。此生只为扬名立万而生,只为扬名立万而活。……”

    南宫崎几次三番的张口欲言,最后还是没能来得及说道一字半句,也只得由着孙小权离开。

    一声长叹一阵雷,毕竟,似孙小权这般痴迷于扬名立万者,已经是九匹大马也拉不回头了。

    又过去了一小会儿,南宫崎见孙小权已然走远,口哨一响,两长两短,从后院奔出数个短打小衣的伙计,一个个对南宫崎抱拳一正。

    南宫崎低眉耳语一阵,数十个短打小衣的伙计抬着孙家“五鼠”往一边奔去,很快就消失了身影。

    转眼之间,南宫崎又极速回到了雅间,越女剑一斜,面带八分正气,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眼下该当冰释前嫌了吧?”

    曹小强见一众人等沉默不语,率先开口道:“四师兄,冰释倒是冰释了,至于这前嫌嘛,得以观后效了哦!毕竟嘛,这杀人灭口,又是死无对证,坏得很,哈哈,……”

    乌图木接着又一通轻笑道:“四师兄,咱们幽嫣谷墨家弟子只顾秉承‘天志’,从来没想过要善后。四师兄的日子,真是太难了,太难了!”

    一众人等闻言骤起一阵轻笑,像云像雾又像风,顷刻之间就打破了这一时半刻的尴尬。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摆手又道:“罢了,罢了,罢了。过去之日不可留,来日之日才担忧。咱们还得议一议方才的计策,本谷主突然觉得太不踏实了。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如今可有更好的法子吗?”

    正当陈旭嫦左右张望之际,一众人等表情各异,要说女人心、海底针,变脸比变天快也全然不错。

    谢灵运眉头一皱,急切开口道:“谷主,临阵换计,等同于临阵换将,那可非大吉之兆啊!”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三回,附和道:“谢氏神算子言之有理,依贫道看来,先前之计甚好啊。正是: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陈静也道:“谷主,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没有人能翻得了天!”

    曹小强与乌图木见想说的话、该说的话,已经都被人抢了先,眉头一舒之际,只有一阵“嘿嘿”。

    南宫崎越女剑一斜,左右张弛之间,急切又道:“谷主小师妹,要是还不放心弟子。那从今往后,弟子恭请乌图木五师弟、曹小强六师弟,寸步不离弟子左右。”

    陈旭嫦先是一怔,紧接着摆手一通轻笑道:“崎崎四师兄,见外了,见外了,你实在太见外了。眼下,崎崎四师兄,可有上好的猪肉肘子让强强大快朵颐一回吗?”

    要是话不投机,那就埋头各自吃食!况且,只有用食物来堵嘴,也就没有机会多说一句话了。

    南宫崎一时如释重负,旋即步到雅间门外,抚掌轻轻一拍,一会儿之后,鱼贯而入了不少伙计。

    紧接着,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中游的菜食,杯、盏、盘、碗、鼎一应器皿,络绎不绝,……

    正当一众人等吃到日头微微偏西的时候,里外三层的数百明光铠军士一涌围住了流莺阁。

    紧接着,一个个明光铠军士腰刀出鞘,一间接着一间屋子的撞门而入,厉声大呼道:“南宫崎,快死出来。要是不死出来,流莺阁中全部的食客,都得死!流莺阁从上到下,发配朱崖洲准没商量,……”

    一众人等各自大吃一惊,缓缓放下碗中羹、盏中食,旋即各自紧握兵器,一时如临大敌之感。

    毕竟,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流莺阁掌柜疾呼道:“官爷,官爷,来者都是客,来者都是客。可不能拿食客开刀啊,小子做的买卖也合乎规矩,何罪发配朱崖洲?”

    “官爷,官爷,不能这样啊!官爷,官爷,该使的银子,按月的孝敬钱,从未少一个子儿啊,……”

    “官爷,官爷,官爷,……”

    “……”

    任由流莺阁掌柜怎么疾呼,就是没有一个明光铠军士应承一声。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明光铠军士中分出了一身明光铠的孙小权。

    孙小权新甲、新胄、新虎扣腰带、新皮靴、新袭地大氅,手中腰刀一正,像极了一个书生大将。

    在孙小权左右各两个虎背熊腰的军士,浓眉大眼、虬髯短须,初眼看来真有**分燕人之威。

    孙小权如今已是东府镇中的巡城第一统领,虽然离最初的扬名立万相去甚远,但是比什么书童、私塾先生、帐房先生确实强多了。

    眼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已经算是扬名立万了。

    至于这一个官职是怎么来的,那是受方才死去的孙家“五鼠”所悟,一个人寻去潇湘馆告密了。

    既然是告密,南宫崎已经杀死了官府新晋的耳目:建康城孙家“五鼠”,孙小权这一次是奉潇湘馆上头之命来捉拿南宫崎归案的。

    潇湘馆上头给出的罪名是: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

    如今,孙小权手下有兵、又有官府新晋的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名头。威风凛凛,就是一个大人物。

    “掌柜的,赶快死出来!再不死出来,本官不但要杀了这里的一应食客,还要放火烧了流莺阁,……”

    孙小权觉得,自古以来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区区一个流莺阁的掌柜,全然就不该放在眼里。

    如今,初为东府镇的巡城第一统领,只要这第一件差事办妥了,平步青云指日可待。扬名立万,必将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流莺阁掌柜极速奔到孙小权面前,看孙小权年幼如此,却又飞扬跋扈如此,先是咯噔了一下,又不得不毕恭毕敬道:“将军,将军,有话好说,有话好好说啊。以后流莺阁的买卖,还得仰仗将军啊。……”

    孙小权身边的一个彪形军士腰刀拉出一尺,目露凶光,厉声大喝道:“掌柜的,你放肆!咱们孙将军有令在身,先捉拿南宫崎归案。”

    “要是你阻拦一分,连你也一起捉了。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看你一副读书人的模样,还明目张胆的尽干贿赂官吏的勾当!”

    “你这,就是找死!……”

    流莺阁掌柜一时无言以对,只得退后了三步,由着这一众明光铠军士前后左右、上下急寻南宫崎。

    一众人等在雅间听出了端倪,目光最后都落在南宫崎身上。

    曹小强越女剑一直,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这一个孙小权,该说什么好呢?方才人人为他着想一二,救他于万急之处,如今还反咬一口。早知道,该当一剑封喉!”

    乌图木越女剑一斜,急切又道:“谷主小师妹,咱们藏身在流莺阁,也非万全之策。不如,由咱们三,引开这一众军士!”

    南宫崎越女剑一斜,止住了曹小强与乌图木,摆手道:“谷主,事因我而起,就由我来了结,一人做事一人当!”

第534章 孙小权擒南宫崎

    南宫崎铮铮之言入众人之耳,确实就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不过,陈旭嫦还是觉得有一些不可思议,径直悠悠又道:“崎崎四师兄,你这又是何苦呢?”

    南宫崎又与一众人等抱拳,急切道:“既然,幽嫣谷墨家弟子向来秉承‘天志’。此时此刻,正是我南宫崎‘明志’的天赐良机,……”

    “谷主,师弟,诸位大侠,诸位高人,我南宫崎一辈子也杀了不少该杀的人。这一次阴沟里翻船,遇见孙小权这一条白眼狼。为不连累诸位,我南宫崎一人担当!”

    “……”

    南宫崎言未毕,仗剑一闪玄色身影凌空而上,在飞梁与镂空纹饰墙壁之间一荡又一蹬,如大鱼游江一般,转眼就离开了这一处雅间。

    陈旭嫦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旋即玄色斗篷轻轻的一扬,悠悠再道:“既然如此,就让南宫崎为饵,诱敌深入。敌明我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就看一看潇湘馆内,究竟有一些什么牛鬼蛇神。”

    一众人等俱是点头不语,径直贴墙侧身而望,极其警觉的透过入门处的两扇白绫纱窗窥出,屏住呼吸又张望着流莺阁内发生的一切。

    南宫崎自然最熟悉流莺阁的地形走向,一会儿之后,在流莺阁内堂正中一闪玄色身影落地,越女剑一斜,大呼道:“幽嫣谷墨家四弟子南宫崎,路经此地,谁人寻我?”

    流莺阁中一应食客又喜又惊,喜的是,终于不会丧命流莺阁;惊的是,南宫崎真的在流莺阁现身。

    流莺阁掌柜见状挤眉弄眼了一通,南宫崎也相向极速挤眉弄眼了一通,不说一字半句也会意。

    流莺阁掌柜摇头叹气之间,不得不退后了数步,宛若置身事外,连目光也都移到了别处,任由这一众明光铠军士腰刀左右攻杀上前,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围住了南宫崎。

    “大胆南宫崎,见到巡城第一统领,还不赶快跪下?快跪下!……”

    “快跪下,快快跪下,……”

    “……”

    一众明光铠军士奔立于南宫崎十步之外,腰刀铮亮一旋,狠狠的一通言语,不但想看南宫崎跪下,更想看南宫崎趴在地上叫“吱吱”。

    毕竟,在建康城中,似江南王家这般无人能出其右的大户,如今都臣服于官府、臣服于五斗米道,区区一个幽嫣谷墨家,几把越女剑就想闹翻了天?那是万万不能的!

    眼下,这一众明光铠军士极其警觉,只要南宫崎敢拔剑一寸,无论南宫崎拔剑有多快,在腰刀近身的一应食客只会命丧于一刀。

    即使越女剑再快,剑气一剑之下也斩不完这一众明光铠军士。

    这一众明光铠军士自是有恃无恐,江湖中都传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既然幽嫣谷墨家弟子要秉承“天志”,自然见不得他人滥杀无辜,眼下南宫崎注定束手就擒。

    南宫崎无心出剑,要是在流莺阁内出剑,只会害了流莺阁掌柜,以及雅间中的一众人等,径直不言不语、不跪夜不折腰,眼神镇定轻飘飘如夏日午后的白云,又在近身的明光铠军士中急寻孙小权。

    “跪下,跪下,……”

    “跪下,跪下,快跪下,……”

    “……”

    正当两个虎背熊腰的军士一通疾呼之后,紧接着三步上前,刀背一斜,重重的劈打在南宫崎的小腿肚、之后大腿肚。

    嘭、嘭嘭、嘭嘭嘭,……

    南宫崎站如松、挺如磐石,就这样不进不退、不言不语,目中余光总算寻着了不再稚嫩的孙小权。

    古有伍子胥过韶关一夜愁白了头,今有孙小权半日之内换行头。世间之事,本就这么无奇不有。

    只要当了官,无论大小,那一身官服就是官威;手头有了兵,无论多少,刀剑出鞘就是杀气腾腾。

    南宫崎这一些年来,行走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也见得多了。秉承“天志”中,也有不少孙小权这般落魄得势之辈、穷困得势之徒。

    南宫崎一时目光如炬,盯紧孙小权,淡淡说道:“小子,你可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方才路过救你一命,要不是仗义出剑,只怕你会杀了那一个无辜的中年妇人,又或者继续追随‘五鼠’作孽!”

    “小子,你这扬名立万,就似当头一棒,敲得我好痛,好痛啊。专挑恩人下手,可非江湖正道,道义不正,终将会遇不免之祸啊!”

    “……”

    南宫崎侃侃一言,孙小权只当是一阵秋风,左耳进、右耳出。

    “你住口!胆敢非议巡城第一统领,就不怕此刻掉了脑袋!”

    这一个明光铠军士恶如猛虎,正当张口大喝皱眉斜目之间,恨不能一口就咬碎了南宫崎。

    孙小权左手紧握腰刀,右手马鞭高举三尺又极速一扬,旋即止住了远近的一众明光铠军士。

    孙小权三步上前,冷冷道:“南宫崎,以你说来,今日本官还得跪拜你咯?本官即是朝廷,要让朝廷跪拜你,莫非,还有不臣之心?”

    “啧啧啧,啧啧啧。南宫崎,你要是有不臣之心,罪过就更大了。可比杀了建康‘五鼠’更为可恶。”

    “本官念你主动现身伏法,会留你一个全尸的。哈哈,哈哈。只要斩了幽嫣谷墨家弟子,本官更能扬名立万,哈哈,哈哈,哈哈!……”

    孙小权的仰头一通大笑,南宫崎越来越不认识方才那一个好似在秋风中瑟瑟的雏鸟,如今已然展翅一飞,变为一只捕食的饥饿苍鹰。

    扬名立万,让人改变如斯,就似一支窜入云天的炮仗,“啪”的一声,也便结束了一生的光彩。来得快,去的也快,并非长久之计。

    事到如今,想再多也没用了,南宫崎只是默默的祝愿,有朝一日,孙小权不要死得太难看。

    孙小权马鞭极速一扬,厉声如冰冷的一刃刀锋,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先绑了他,送入潇湘馆,听候发落。……”

    孙小权言未毕,两个彪形军士一收一旋之间,便五花大绑了南宫崎,越女剑又逞给了孙小权。

    孙小权接过越女剑,细细观看了剑鞘一通,又缓缓拔出了越女剑一尺,铮铮亮光灼人双眼。

    咻!

    孙小权越女剑往右一横,极速出鞘一闪寒光剑影,上下一旋,又弹了一回剑锋,一声空灵的“当”,余音嗡嗡入耳,荡去了数尺之外,才消失声音于无象无形。

    “好剑,好剑,越女剑果然是世间难得的好剑。行走江湖之辈,听说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待你人亡之后,本官一定会善待它,以报方才路见不平、解危之恩了!”

    “剑确实是一把好剑,人也算是一个好人。不过,江湖中都道:好人命不好长。南宫崎,你可别怪本官手下无情。换用你们的话说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安排!赶快带他走,……”

    孙小权收剑入鞘,旋即又把越女剑斜插进南宫崎五花大绑内。

    孙小权此刻万分高兴,只要南宫崎一死,这一把越女剑便是手中之物。名传江湖的越女剑,本就世间少有,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南宫崎没有挣扎,也不争辩一句,在心里料定,此一行不会有性命之忧。毕竟,在流莺阁暗处的一众大侠与高人,想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都想当这一只黄雀。

    孙小权旋即马鞭又一扬,厉声大喝道:“众军听令,接着巡城。倘若遇见不对付的地方,杀无赦;倘若遇见反抗之辈,先斩不奏!”

    “都听好了:如今在东府镇中,不杀,不足以立威;不斩,不足以立信;不狠,不足以扬官府之威;不勤,不足以示官府之严!”

    “都听着:五人为一队。东府镇内的大街小巷,一条也不要落下;东府镇内的商铺客栈,一家也不能落下;东府镇路边的、路上的老少行人,一个也不要落下。”

    “建康城孙家‘五鼠’虽然亡了,但是这一种精神不能亡!即使杀了一个‘五鼠’,还有千千万万‘五鼠’站起来。‘五鼠’不尽、‘五鼠’长存!”

    “……”

    一众明光铠军士腰刀极速一正,面有八分喜色,齐声大喝就似泰山压顶,道:“我等奉令!”

    一众明光铠军士得令之后,鱼贯而出了流莺阁,最后只留下了孙小权以及身边的四个彪形军士。

    这四个彪形军士左右拥着南宫崎,已然大踏步立于流莺阁外。流莺阁内堂中的一应食客当白拣回来了一条命,各自又如释重负。

    孙小权兵不血刃自是万分得意。流莺阁掌柜眼睁睁的看着南宫崎就这样被绑走了。

    正当孙小权大踏步离开流莺阁之际,从不远处闪过一骑,厉声大喝道:“区区巡城第一统领,飞扬跋扈如此,从来就没见过天这么黑,也从来没见过乌云这么密,……”

    王虎之勒马旋停,挡住这一众明光铠军士的前路。

第535章 孙小权辱王虎之

    孙小权本就是初来乍到,又是半日之内新晋为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一时还不认得王虎之。

    不过,孙小权觉得,只要有这一身明光铠官服,还有巡城第一统领的这一个官职,外显武而内修文,兼有“第一”之名,在这一众明光铠军士中自然鹤立鸡群,无人能出其右。

    似眼下来人这般的江湖把式,该当与官家让路才是。

    南宫崎并未开口,一个彪形军士扭头与孙小权低声道:“此人是老王镖局少主王虎之,又是新晋骠骑将军王豹之的同父异母弟。”

    孙小权闻言先是一怔,对于王虎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骤起了三分越来越近的敌意。

    毕竟,在赶来的一路上,也都听说老王镖局与幽嫣谷墨家弟子近来走得很近,还听说新晋的骠骑将军王豹之背后有孙秀暗中撑腰。

    这事,不但复杂,也还有趣。

    不过,在孙小权骨子里就是读书人,大凡读书人去干抽丝剥茧的事,比一般不太会动脑子的莽夫武将来说,确实要得心应手许多。

    看来,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还得暗地里感谢这一众人等,好比孟婆江北那一些自封为“天王”的大小诸国“养敌而自重”,如此以来,才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扬名立万。

    孙小权一时由忧而喜,已经顺利的擒住了南宫崎,要是王虎之敢阻拦半分,连王虎之也一并擒下。收了老王镖局也当一回“五鼠”。

    如此一来,莫要说是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即使再晋为建康城巡城第一统领,那也不为过。

    之后,孟婆江南晋国巡城第一统领指日可下;要是天命有归,巡视孟婆江南、江北州郡,必然重振东吴孙家威名,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并不丢祖宗半分脸面。

    这就是一条光明大道!

    孙小权竟然笑出了声,不过为了掩饰一时来的唐突,顺势佯装一张笑脸,马鞭一扬,先撇下五人,旋即三步上前,抱拳道:“原来是骠骑将军的胞弟啊,久仰久仰!”

    孙小权故意张口如此一言,就如一把三尺利剑瞬间穿心,顷刻之间就刺痛了王虎之沸腾的内心。

    王虎之好气,真的好气!

    原本心中就愤愤不平,庶子之位高出嫡子之位太多,方才回老王镖局安排了一番,就连自家人都从眼神里看轻了自己,怎么能不气?

    眼下,孙小权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揭了伤疤,这就是刻意的诋毁,居心不良自是其心可诛。

    王虎之一时笑不出来,也没有一丝心情与孙小权说官话、寒暄客套话,径直金丝玉鞘长剑一旋,前倾道:“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南宫崎大侠所为何罪?在下以老王镖局之名,保他无事。快放了他,倘若不放,要是建康城中的江南王家人闹腾起来,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你这一个巡城第一统领淹死!”

    孙小权没想到王虎之居然这么心急。对于心急的人,要从气势上压他一头,必定会使其生不如死,这就好比抽丝剥茧已经开始了。

    孙小权马鞭轻拍左手虎口,轻飘飘的一声“啪”,而后一声、两声、三声、四声,以至于无数声,像一场秋后的绵绵细雨。

    “少主息怒,少主息怒啊。本官虽然新晋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还是第一次听说江南王家人口中唾沫如此之多,居然多到会淹死人。”

    “不过,少主且听本官一言。本官年幼时,也多看《黄帝内经》。书中说,凡是口中生津过多,那也是一种病,是病就得寻医跟治。”

    “本官想不到江南王家人人人有病,本官又为巡城第一统领,要是寻着了上好的江湖郎中,必定让他为江南王家人一一望闻问切。”

    “少主,大凡有病之人、久病之人,该当居家养心,何苦抛头露面于众目睽睽之下?要是江南王家人这一种病像瘟疫在东府镇中肆掠,本官就有说不清的罪过了。”

    “少主,建康城中江南王家本是无人能出其右的大户,江湖中事,自当官府来管;似尔等大户人家,官府让你往东,你就得往东;官府让你三更起,不能拖到五更天。”

    “少主,为江南王家人血脉长存于世,还是回去吧。回老王镖局,闭门画一画花鸟鱼虫,怡情又养心,神仙般的日子,该有多好啊!”

    “……”

    这四个明光铠军士早就笑不成声,自古以来:文人相轻。

    读书人要是遇见读书人,就似大猫遇见小猫、大狗遇见小狗,总也喵不完、吠不停,身在局外,只当是看戏。

    这四个明光铠军士此刻本就站在路边,只当是看了一场文戏。

    孙小权与王虎之骂归骂、闹归闹,但是四个明光铠军士极其警觉的眼神,紧握腰刀盯紧四方的来往路人,这又是一出圆场的武戏。

    一者,要防王虎之一怒拔剑;二者,要防有人来劫南宫崎。

    其时,王虎之早就怒不可遏,旋即剑鞘指住孙小权鼻子,厉声大喝道:“孙小权,别蹬鼻子上脸!在下与你好生说话,你却打官腔!要是在下一剑取了你脑袋,哼哼!”

    “孙小权,眼下不多费口舌,就一句话,你放?还是不放?”

    “……”

    孙小权缓缓止住了马鞭,看王虎之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一股莫名的得意又如喷泉涌上心头。

    孙小权旋即又马鞭一扬,指住南宫崎,缓缓又道:“少主,你可知道,南宫崎在本官面前杀死了建康城孙家‘五鼠’!这建康城孙家‘五鼠’要是一般的地痞流氓,兴许本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莫奈何啊,这建康城孙家‘五鼠’是官啦!官,你懂不懂?官啦,官啦,官啦!南宫崎杀了五个官,本官这一个官,岂能不管?”

    “……”

    王虎之眉头一皱,又看南宫崎不说一字半句,一时总算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如今南宫崎有把柄落在孙小权身中,确实棘手万分!

    王虎之渐缓了怒气,紧接着又缓缓说道:“建康城孙家‘五鼠’,本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一群地痞流氓,本就该杀,也该死!……”

    孙小权眉头一皱,旋即反唇相讥道:“少主,虽说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没有错。可建康城孙家‘五鼠’那也是官啊!难不成,少主忘记了王敦也是官吗?一个又一个‘之’字,不也是鼠辈吗?何须五十步笑一百步!看少主气度不凡,当有雅量!”

    王虎之闻言七窍生烟,急切大呼道:“你,你,你,……”

    孙小权暗地里更为得意,旋即佯装初次相见,抱拳又道:“少主勿急,少主勿急。本官姓孙名小权,是东吴孙氏之后,以后不用再认不得本官了。方才,本官一时大意忘记了自报姓名,那是本官的错!”

    王虎之见孙小权揣着明白装糊涂,忍无可忍,道:“孙小权,无论你是什么人之后。今天,你要是不放了南宫崎,必定血溅三尺!”

    孙小权不惧半分。

    毕竟,在东府镇中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光脚的更不怕穿鞋的!况且,身后还要潇湘馆,潇湘馆后还有高人。

    似王虎之这般有牵挂之辈,还得先掂量一回身后的江南王家人,是否个个都能出剑血溅三尺!

    孙小权突然觉得,小猫玩大老鼠不但惬意,还能彰显猫爪之能。

    东府镇巡城第一统领之名就如猫爪,多玩弄几回江南王家人这般大户,更为扬名立万。一切都是为了扬名立万,自然也便豁出去了。

    孙小权马鞭一旋,紧接着仰头一通轻笑道:“少主,你要本官放了南宫崎,那也可以。不过,得先拿建康城孙家‘五鼠’的性命来换。”

    “要是拿出活的建康城孙家‘五鼠’来,本官自然换活的南宫崎;要是拿死的来换,啧啧啧,啧啧啧,自古礼尚往来,本官只得换没有一丝出入鼻息的南宫崎!”

    “少主,你我都是大户人家之后,也都是读书人。该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可别把读过的圣贤书,都还给了圣人。圣人的棺材板会盖不住的,……”

    孙小权自是有恃无恐,王虎之左右为难之间确实无计可施。

    如今,箭在弦上,文斗已经输得一败涂地,那就武斗。不过,武斗一时半会还不用拔剑出鞘。

    王虎之相信,似孙小权这般柔弱身板,就算明光铠内又罩上铜墙铁壁,那也不堪重重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王虎之猛烈拉紧马缰绳,高头大白马受惊,前腿凌空而上六尺有余,伴随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如泰山压顶那般,往孙小权明光铠上奔踏而去。

    嘭!

    马蹄与铠甲的撞击声,如一击闷雷。高头大白马轰然落地,骤起尘灰荡去了数尺。

    哐当!

    孙小权滚地之间,胸腹就像是明光铠内左右摇摆的青瓜,骤起一阵撕裂之痛,“噗嗤”,昙花一现。

第536章 王虎之寻思一计

    “孙将军,孙将军,孙将军,……”

    正当四个彪形军士一通厉声疾呼之间,孙小权又一声“咳咳”,紧接着落地一树海棠花枝,之后腰刀一斜一正,极其吃力的站起身来。

    江湖中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穷人家的孩子更挨揍!

    此一则传闻确实不假!

    孙小权在年幼的时候,确实经历了太多辛酸,要不年幼当家为祖母分忧,老人家的担子会更重。

    就比如穷人家劈柴、挑水之类的体力活,总有力所不及或者发生意外,像是柴禾压身、连桶滚地跌山坳的时候,真不亚于一次挨揍。

    孙小权刀鞘重重杵地,旋即当成了第三条腿,紧接着右手二指,指住王虎之坐骑,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这一头四条腿的畜生,尽干两条腿做的坏事。明目张胆的披着一张兽皮,却要装义愤填膺,妖里妖气的样子,别污了少主之名,……”

    这一种指桑骂槐的法子,孙小权在家的时候,隔三岔五就能听一回。

    而且,万变不离其宗。

    捉其一点,即可辱骂祖宗十八代的相关。

    不过,这一种法子在读书人的眼中,又可以称为:指鹿为马。

    就比如此时此刻,指的是王虎之的坐骑为“鹿”;骂的却是王虎之这一匹“马”。

    不过,无论“鹿”也好,还是“马”也罢,都是骂给人听的。

    王虎之先是一怔,旋即又一通嘲笑道:“孙小权你个乡野村夫,又如何能在东府镇中飞扬跋扈?”

    孙小权对于王虎之这一种地域黑的辱骂,早就习以为常了。

    毕竟,自夏商周以来,凡是生活在王之外的乡民,皆可称之为“野人”、“乡人”;凡是生活在王之外的部族,皆可称之为“外族”。

    就以殷商为列,在王之外的诸国中,外有东伯侯、西伯侯、南伯侯、北伯侯屏障四方;在四方之外,又有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各大部族。

    不过,所有部族都尊殷商为天下共主,所以夷族中的九夷之师,又是殷商手中的一把利器。

    远的先不说,就说近的。

    诸葛氏原本也是汉末的一姓大族,在刘表治下也算是一家大户。

    只因诸葛亮在乡下种地、读书,不得不卑称为“乡野之人”,后来魏、吴的臣子相讥为“诸葛村夫”。

    孙小权对于王虎之自以为是的地域黑,全然踩在脚下,只要不放南宫崎,王虎之最终还是没辙。

    孙小权思索之间,又故意恶心王虎之,轻飘飘道:“乡野村夫孙小权,还得多谢少主这一踢。有了少主这一踢,让本官觉得,非官府中人在城中跑马者,该当杀无赦!”

    “少主,你想一想啊!你这坐骑失蹄踢着了本官,本官就如你说的那样,就是一个乡野村夫。踢死了命贱的乡野村夫,兴许就算了。毕竟,生而为人都会死!”

    “不过,你这坐骑要是失蹄踢中了别人,就比如建康城中的达官显贵,又或者金枝玉叶。不用说,少主的罪过,那就很大了。……”

    “……”

    孙小权口若悬河,越说越得意忘形;王虎之越听越恼火三分。

    王虎之长舒了一口气息,接着冷冷道:“孙小权,浪费了这么多口舌,就只问你最后一次,放?还是不放?都是男人,给一句准话!”

    “杀人不过头点地,掉脑袋无非也是碗口大的一块疤。倘若你是一个女人,就当我没说过这一句话!”

    “……”

    孙小权急忙停住了话茬子,冷冷也道:“少主,本官有令在身。听好了,就两个字:不放!”

    “……”

    空气顿时凝结成霜,王虎之双颊闪过一掠狰狞,金丝玉鞘长剑眼前一横,缓缓拔出了长剑。

    南宫崎见状,自是不愿王虎之在此刻牵连进来,急切嚷嚷道:“少主,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在下一人做事一人担当。……”

    流莺阁掌柜在远处也疾呼一通道:“少主,少主,不可,……”

    王虎之抬望眼之间,又见流莺阁掌柜不远处,只现身了谢灵运一人,并且谢灵运在使劲摆手。

    王虎之这才会意,既然一众大侠与高人,身在流莺阁中也不出手相助,其中必定有深意。

    嘭!

    旋即,长剑重重入鞘一斜,故意冷冷道:“孙小权,既然南宫崎要一人做事一人当,为当世之英雄豪杰!在下敬重南宫崎是英雄豪杰,这一次,给足你面子,哼哼!”

    王虎之极速调转马头,往流莺阁掌柜身边行去,接着斜身下马,故意又嚷嚷道:“掌柜的,好酒,好菜,好肉,今日不醉不归!”

    流莺阁掌柜盯了一眼南宫崎,眼皮一跳,又不得不附和道:“少主,里边请,快快里边请。好酒,好菜,好肉,雅间伺候着!”

    流莺阁掌柜与王虎之前后踏入了流莺阁中,不再理会孙小权。

    孙小权又一次兵不血刃,自是得意至极,虽然受了一点轻伤,毕竟穷人家的孩子更挨揍,就只当是一不小心摔了一次大跟头。

    早一刻回潇湘馆交差,也便早一刻完成这第一拨差事。只要完成了这第一拨差事,以后再完成第二拨,第三拨,以及于更多。

    以后的差事要是都像今日这般顺利的兵不血刃完成了,离更高远的扬名立万还会远吗?

    孙小权想着就是美滋滋的。

    “走,潇湘馆去!……”

    孙小权转身轻声一呼,四个彪形军士前后、左右护着南宫崎,紧接着往潇湘馆一阵疾行。

    流莺阁掌柜径直领着王虎之与谢灵运,又往方才的雅间行去。

    待流莺阁中一应食客再一次觥筹交错之际,王虎之已经立身在雅间中,先是一脸茫然。

    “诸位大侠、诸位高人,你们都在啊!这一出,可这一出,……”

    未等王虎之把话说完,流莺阁掌柜“扑通”跪地,重重三磕头,急切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要救一救姐夫,一定要救一救姐夫!要是没有姐夫,也就没有小子的今天。虽是姐夫,也似长兄为父!”

    “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小子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

    谢灵运在一旁率先开口道:“掌柜的不急,不要心急。咱们一定会去救的,只等少主一来就动身!”

    流莺阁掌柜骤起八分喜色,缓缓站起身来,泣极而喜之态油然而生,一时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王虎之一扫阴云,旋即淡淡一笑道:“折腾了这一时半会,白受孙小权一通辱骂,我来晚了吧?”

    曹小强面有三分喜色,道:“少主,不晚,不晚,正当其时。要是天黑才寻来流莺阁,那一定晚了!”

    王虎之面有三分愧疚之色,旋即轻声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老王镖局已经安排妥当了。虽然人数不多,功夫也远不及诸位,但愿能在紧要关头能出一分力,就当是车水杯薪好了!……”

    陈旭嫦自是欣喜万分,旋即摆手一通轻笑道:“少主,客气了,客气了,实在太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潇湘馆中地形、防守如何?”

    陈旭嫦一言正中众人之心。

    正当一众人等面面相觑之际,流莺阁掌柜镇定又道:“小子以前无意之间听姐夫说过,潇湘馆中有不少机关暗器,还有几个高手,……”

    曹小强见有了眉目,就似落水大江见到了渔船,急切又道:“掌柜的,快说,快快说来。要尽可能的说详细一点。这样,咱们也少走一回弯路,少一些无谓的伤亡!”

    乌图木附和道:“对,掌柜的,愿闻其详。就只在乎一个‘详’字!”

    流莺阁掌柜沉思之间,极速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潇湘馆本为官府的法外之地,明面上与风尘之地无异,暗地里却是五斗米道私设公堂、邢堂之地。”

    “明面上的潇湘馆,由馆主司马问天一人执掌。其实暗地里,公堂之下又分管孟婆江南、江北州郡的青云道长,由车辚辚执掌;邢堂专私处决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忤逆五斗米道者,由马萧萧执掌。”

    “馆主司马问天会什么功夫,使什么兵器,一时不得而知。但是,车辚辚使一对七尺银尖判官笔,听说凶残至极;马萧萧使一根丈八天荷凤尾镡,听说残暴至极,……”

    “当然了,潇湘馆的幕后黑手,一定就是孙秀了,……”

    “……”

    流莺阁掌柜言毕,眼中一闪有泪花,径直又道:“小子就拜托诸位大侠、诸位高人了,……”

    王虎之沉思之间,似有所悟,急切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在下本就生在东府镇,也长在东府镇,知道有一条小道可以直通潇湘馆后墙。咱们从小道而入,也算是寻了一条脱身之计,如何?”

    一众人等点头不语,最后却把目光落在了谢灵运一人身上。

    毕竟,谢灵运不会功夫。

第537章 七马共闯潇湘馆

    谢灵运心慌之际,急切道:“诸位大侠,诸位大侠,别把我落下了,置身一处皆在一盘棋局中,又如何能独善其身?江南王家、江南谢家又如何能置身于世外?”

    王虎之沉思片刻,金丝玉鞘长剑一旋,缓缓又道:“也罢,谢氏神算子同行,也多一个人周全。不碍事,真的不碍事,该当同去!”

    流莺阁掌柜见一众人等商议已定,急切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倘若用得着小子的地方,招呼一声即可,招呼一声即可啊!”

    陈旭嫦接着又道:“掌柜的,南宫崎都不愿流莺阁牵连其中,我等又如何能让流莺阁牵连其中?只有一事相托。倘若从内堂出去,必定人多眼杂、人多嘴杂。眼下,把高头大白马牵到这后边即可!”

    陈旭嫦越女剑轻轻一斜,指着方才孙小权咀嚼榆叶芽的地方。

    既然,南宫崎是从此地救孙小权而阴沟里翻船,不用多说,那么就该从此地开始绝地反击。

    正当流莺阁掌柜抬望眼之间,后墙外正好也无一个路人,曹小强率先一道玄色身影一沉一旋,之后凌空三圈半如燕,立于榆树下。

    转眼之间,各自又一闪身影跳窗“咚咚”落地之后,就只剩下了谢灵运与流莺阁掌柜还立在雅间中。

    正当谢灵运也想跳窗之际,流莺阁掌柜一把拉住谢灵运。

    流莺阁掌柜自是摇头,见谢灵运一副读书人的文弱模样,貌似手无杀鸡之力,虽然雅间只离地面三层高,似谢灵运这般跳窗下去,必定会伤筋挫骨。旋即,无可奈何一笑道:“谢氏神算子,请随我来!”

    流莺阁掌柜领着谢灵运离开雅间,穿过内堂,与两个伙计吩咐一通之后路过后堂,从后门而出。

    虽然时间用得久了一小会儿,谢灵运总算与一众人一体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七骑高头大白马“踢踏、踢踏”的步来,流莺阁掌柜急切又道:“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小子方才眼皮跳得急。一定得万分小心,但愿姐夫安然无恙。”

    曹小强率先上马,越女剑一旋如风,轻笑道:“小子,你这就放心了。越女剑在手,万无一失!”

    一众人等各自斜身上马,王虎之在前领路,谢灵运紧随其后。

    曹小强与乌图木一路狂追,陈静与陈旭嫦自然没有落下。

    陆修静折扇在手一撑又一旋,之后斜插后领口,策马疾行。

    流莺阁掌柜见一众人等消失在路转之际,旋即转身回了流莺阁。

    王虎之一路疾驰,策马专寻小街小巷而过,一路的小青石都长满了苔藓,一条又一条乌黑的臭水沟被马蹄踩踏出了刺鼻的腐臭味。

    小街小巷所过之处,尽是破碎的青瓦,错落的矮墙,以及矮墙内或高或矮、或多或少的牛筋草。

    不用说,这就是东府镇中穷苦人家群居的地方。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全然不假!

    虽然,东府镇是建康四镇中唯一的商贾云集、大户群居地;但是自古以来,富庶之地也会有穷人,穷乡僻壤也会有一二富人。

    一众人等行走之间,陆修静轻缓鼻息,打趣道:“少主,想不到,堂堂江南王家人,也会来这一种地方。贫道佩服,佩服至极啊,……”

    王虎之面有三分愧疚之色,旋即缓缓说道:“陆道长,在下虽为江南王家人,倘若真不知民之艰难,又为何要重振老王镖局呢?”

    “那不如待在府中,画一画花鸟鱼虫,就与文墨长伴此生得了。古有投笔从戎,在下为何又不能?”

    “……”

    一众人等又生出了三分敬意。

    谢灵运旋即开口又道:“能文能武,善之善者也!要是我在年幼之时,有功夫可学,该有多好!”

    曹小强脱口而出又道:“有功夫在身,要是心不善,反为不美。方今天下的强者与能人,要是都有一颗善心,天下也没这么乱!”

    陆修静接着道:“曹大侠所言,又应道家之言: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哈哈,哈哈,……”

    “……”

    一众人有说有笑,又过了一小会儿,此一处小街小巷的尽头就是一条死胡同,死胡同的尽头是一堵三丈高的青石苔藓墙。

    在死胡同的左右,还有不少可以遮风挡雨的破旧屋子,看样子不但年久失修,又还少有人住。

    毕竟,从青石苔藓墙的另外一边,大白天的传过来了一阵又一阵让人双颊泛红霞的吵闹声,……

    “大爷,大爷,你要轻一点,你要轻轻的一点,轻,轻轻的,一点,轻轻的一点点;大爷,大爷,可不能,可万万不能的呀,……”

    “来,再来一杯,还有三杯,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老子带你一起去看黄金楼,……”

    “大爷,大爷,要记得天天来,要记得天天来呀,奴家要一起与大爷一起抬头、一起万般有、一起看黄金楼,看黄金楼啦,……”

    “……”

    一众人等闻声先是怒火骤起三分,无语至极之后也如释重负。

    毕竟,这里也确实算是一处出其不意的地方,又没见一个行人与穷人,更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前后就只隔一道青石苔藓墙,却又似两片天、两片地,这又应了一句古话:无穷无尽的繁华背后,必定又是不能与人说道的罪恶。

    王虎之旋即斜身下马,径直寻了一处干净的屋舍,道:“谢氏神算子,眼下,就先委屈你一回了。咱们这一行七人的坐骑,就由你在此处看好了。此地也算安全至极!”

    谢灵运无可奈何一笑,道:“也罢,也罢,也罢了。能为诸位大侠分忧,也是三生有幸。诸位大侠,身处险地可得小心,万万小心。”

    一众人等各自与谢灵运抱拳一别之后,紧接着又极速步到青石苔藓墙十步之外,旋即互视一笑。

    王虎之金丝玉鞘长剑一扬,狡黠又道:“诸位大侠,飞檐走壁的功夫,眼下得各显神通咯!”

    王虎之言毕,旋即又往后退了十数步,紧接着极速一闪身影狂奔如牛,青石苔藓墙如履平地。

    正当王虎之接近青石苔藓墙两丈之地,金丝玉鞘长剑侧身极速一点,借力使力极速一式“鹞子起身”,之后落于潇湘馆琉璃瓦台上。

    陆修静缓缓取下折扇,“嘭”,极速撑开之后,“道法自然”又轻摇了三回,之后极速一收在手。

    紧接着,一式侧空翻起势,之后一式接着一式侧空翻窜上了青石苔藓墙,一闪蓝、白相间的道袍也如履平地,转眼之间就落在琉璃瓦台上又一次轻摇“道法自然”。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左右张望之后,笑道:“如此,越女剑一同出剑,一同起式,一同收势咯?”

    陈静附和道:“就依嫦嫦!”

    旋即,四人互使了一回游离的眼神,各自会意,紧接着越女剑四闪寒光剑影而出,之后虚晃剑鞘,各自先是一式点剑剑气借力使力。

    正当凌空一丈之际,又极速翻身三圈半,斜地里又使一式点剑剑气借力,各自只在青石苔藓墙上留下了左脚脚印,之后一旋三圈半,凌空一同落于潇湘馆琉璃瓦台上。

    王虎之与陆修静看得兴致,不约而同道:“好俊的身法!”

    一众越女剑笑而不语。

    谢灵运不得不招手道别,之后寻了一处通风角落,紧接着盘膝而坐,双手又来回的掐算着,……

    六人在潇湘馆琉璃瓦台上又极速伏下了身影,王虎之与陆修静先背靠着背,曹小强与乌图木接着背靠着背,陈静与陈旭嫦背靠着背。

    既然,潇湘馆明面上是风尘之地,暗地里是五斗米道的地盘,那就得往暗地里寻去。

    紧接着,王虎之与陆修静的身影一左一右疾行之间,又极速往潇湘馆后边的建筑群奔了过去。

    曹小强与乌图木仗剑接着左步右行、右步左行,顺势跟上。

    陈静与陈旭嫦仗剑殿后。

    如此,六人均分为三队人马,又互为掎角之势,必将万无一失。

    潇湘馆内的一串又一串娇滴滴如莺的声音,之后男女老幼的打情骂俏声,也都只当是一阵轻风,一众人等左耳进、右耳出了。

    六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在潇湘馆琉璃瓦台上像六只飞鸟,一闪奔去了很远。

    突然,前方发现了青色道袍的身影,还有明光铠军士的身影,以及台城宫中的内侍身影,更有孟婆江南、江北各部族的服饰在游走。

    果不其然,潇湘馆前头的风尘之地还真是幌子,就好比黑心的肉贩子,挂着羊头却卖狗肉!

    六人伏身极其警觉的左右探视之际,透过天井中的一棵又一棵古树,还真寻着了南宫崎的身影。

    南宫崎又被天井中的五斗米道道士领去了一处偏殿。

    六人又小心翼翼的一闪身影跟上,伏在偏殿的横梁正中,轻轻的揭开了一片琉璃瓦台,露出方圆一尺的空隙。

    “大胆南宫崎,跪下!”

第538章 七尺银尖判官笔

    此地,已是潇湘馆后的公堂,堂中一面青色牌匾上书墨字“如日中天”。

    案台左右各四个太阳穴突出且长剑杵地如棍的五斗米道道士。

    堂下左右各立十二个斜持水火棍且满脸横肉的五斗米道道士。

    在这一抚九尺长、五尺宽的青色案台前,坐着的正是车辚辚,孙小权此时毕恭毕敬的站立一旁。

    车辚辚一身皂色官服,却梳着一个道髻,插着一根青色道簪。

    车辚辚长得面宽耳厚、一字浓须、一小撮山羊胡子。眼神中有一绺阴鸷,嘴角自带破风凶光。

    啪!

    醒木重重一击,车辚辚再一次厉声大喝道:“大胆南宫崎,还不快快与本官跪下!旧账先不与你算,如今新杀了建康城孙家‘五鼠’,就你这一个脑袋够砍五次吗?”

    南宫崎依然不说一字半句。

    车辚辚眉头一皱,紧接着话锋一转,厉声大喝道:“大胆南宫崎,如今已算是二进潇湘馆了。先前约定的事儿,要是还办不妥,你要知道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一家的妻儿老小是怎么死的!”

    “难道,你就不怕他们三的一场意外,降临到你家头上吗?还想着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就凭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

    南宫崎闻言一脸铁青,一时慌乱了心神,紧接着厉声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车辚辚,无中生有又血口喷人,你当我南宫崎是大傻子啊!”

    车辚辚狡黠一笑,醒木再重重一拍,“啪”,轻蔑又道:“大胆南宫崎,你是不是大傻子,与本官没有半点干系!只要你事儿没办妥,就得先掂量掂量是什么后果!哼哼!”

    南宫崎一时气得七窍生烟,旋即又仰头一通咒骂道:“车辚辚,你这一个天杀的猪脑子!今天陷我南宫崎于不义之地,必不得好死!”

    车辚辚双颊闪过一绺诡异之笑,紧接着右手凌空一扬,招来身边的一个五斗米道道士,之后附耳低言几句,又放其奔出了公堂。

    之后,醒木重重一拍,“啪”,紧接着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安排!……”

    手执水火棍的五斗米道道士旋即左右各上前两个,既然南宫崎不跪,又绑着绳子,直接迎面拔起南宫崎一双大腿,之后放倒于地。

    扑通!

    玄色行头重重倒地,荡起了一层土灰,四散去了数步之外。

    南宫崎不但五体投地,更是面朝土灰、背对上天,只要轻轻的呼吸,公堂上的土灰便会入鼻呛人。

    看样子,倘若孟婆江南、江北州郡青云道长不决之事,也都会在车辚辚的公堂上一次决断。

    如此一来,南宫崎面下的那一层薄薄的土灰就是最好的证据。

    南宫崎不得不缓缓的呼吸,要是土灰入鼻,真的会呛人死。

    车辚辚也不与南宫崎多废话一字半句,每一日公务繁杂没有多少耐性,旋即在案台上的文书描红画了一个叉,之后轻蔑又道:“南宫崎,先受二百大板,要是你就这样被打死了,那是你的福分!要是死不了,继续去邢堂感受圣德吧!”

    车辚辚所说的邢堂感受圣德,那就是接受酷刑的另一个说法。

    江湖中又道:世道变坏,从玩弄文字如过家家的游戏为始。

    这话全然说的也没有错。

    毕竟,就比如车辚辚执掌的这一个公堂,这一个“公”字,又取古书中的“天下为公”之意,弦外之音即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万民都在五斗米道掌控下通明透底。

    自然,马萧萧执掌的邢堂,这一个“邢”字,又取古书中的“圣德”之意,弦外之音即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都在五斗米道的刑法之下。

    公堂中手执水火棍的五斗米道道士,径直立于南宫崎两边,有人叉着南宫崎脖子;有人压着南宫崎双手;有人截着南宫崎双腿;……

    车辚辚缓缓站起身来,又轻蔑的看了一眼南宫崎,捉起一块令牌重重掷地,疾呼一声:“打”!

    一众五斗米道道士得令,水火棍一斜一正之间,扭腰准备动手。

    伏在琉璃瓦台上的一众人等,虽然心中有怒,陈旭嫦与曹小强、乌图木各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曹小强与乌图木会意,杀入潇湘馆打头阵,已然箭在弦上。

    曹小强与乌图木紧握越女剑,远去了这一方横梁,紧接着各自又一闪玄色身影,从天井中的古树一跃而下,落地极速一式接着一式前空翻,还未等天井中的明光铠军士缓过神来,已经立身在公堂中。

    “住手!胆敢伤我幽嫣谷墨家弟子,用以毒攻毒的话说来,就是:动手不留头、留头不动手!……”

    曹小强铮铮一言,与乌图木背靠着背,极其警觉的张望四周,生怕斜地里会飞出机关与暗器。

    车辚辚眼前一亮,旋即侧身与孙小权附耳了几句,让其奔出了公堂,紧接着狡黠轻笑道:“南宫崎,干得不错!要是多来几个幽嫣谷墨家弟子,杀了建康城孙家‘五鼠’的罪过一笔勾销,还会是功大于过。”

    “南宫崎,果然没看错你!本官的眼睛向来都是慧眼识珠!哈哈,本官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然,怎配执掌这一处公堂!”

    “……”

    曹小强与乌图木大吃一惊,虽是五内俱焚,又看车辚辚那一副德性,恨不得杀千刀、斩万剑!

    曹小强紧接着骤起一阵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该信谁,又不得不急切追问道:“四师兄,眼下又做何解释?四师兄,可不能瞒着我等师弟啊!即使有天大的事,也不能一个人扛着,会让人多生误解!……”

    南宫崎在地上使劲挣扎着,一时半会没法说明,况且三言两语也说不完,有一些事情根本说不清、道不明,说得多也就错得更多。

    况且,事已至此,越说越会让人生疑,无论是不是真哑巴亏,也都得像哑巴一般死扛到底。

    南宫崎万不得已,只是极其吃力的辩解道:“五师弟、六师弟,别听天煞的车辚辚胡说八道!这是歹毒至极的反间计,更是离间计!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南宫崎有苦道不出,有苦道不出的啊!……”

    车辚辚又是狡黠一笑,紧接着右手极速一扬,手执水火棍的五斗米道道士又极速架起了南宫崎。

    水火棍交叉南宫崎脖子之间,就像是一双双筷子使力齐夹着一条小鱼,顷刻之间便能骨碎身裂。

    车辚辚身边的那八个太阳穴突起的五斗米道道士怒目圆睁,先是凌空一跃,紧接着拔剑一旋,转眼之间八剑如弓弩一闪,落地便逼近曹小强与乌图木十步之内。

    “十步一杀,杀!……”

    “十步一杀,杀,再杀!……”

    “……”

    正当八个五斗米道道士大喝之际,一闪寒光剑影一排,上下相距各有半尺,各自又一式平剑剑气。

    曹小强与乌图木大吃一惊,还是第一次见这一种招式,倘若躲闪不及,必定如案板上待下锅的排骨,一截又一截落地如游鱼。

    说时迟那时快,曹小强与乌图木不得不仓促倒地,荡起方圆十步的土灰如临大漠,入鼻呼吸而急促,骤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咳”。

    与此同时,玄色行头一拂掩面如扇,各自一式“鲤鱼打挺”起身,反手先是一式绞剑剑气,之后又是一式抹剑剑气;紧接着又各自一式“移形换影”,交叉先一式绞剑剑气,反手又一式抹剑剑气,……

    噗嗤、噗嗤、噗嗤,……

    “嗷嗷、嗷嗷、嗷嗷,……”

    八个五斗米道道士昙花一现,落地一大片怒放的海棠花枝,之后轰然倒地荡起的土灰把怒放的海棠花枝变为一大片残花败枝。

    曹小强与乌图木就这样一剑封喉了八个五斗米道道士。

    车辚辚见状先是大吃一惊,旋即右手一扬,紧接着厉声又道:“尔等,都快快退下。待本官再会一会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越女剑!”

    “待本官胜了这两把越女剑,收下他们当狗,不行,还是当‘鼠’!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少一个可惜,多一个更好。哈哈,哈哈,……”

    公堂中远去了无关人等,南宫崎被一众五斗米道架到了角落处。

    车辚辚突然扭腰一沉,紧接着左右手一拖一拽之间,一对七尺银尖判官笔赫然在手,凌空走步,落于曹小强与乌图木十步之外。

    车辚辚手中那一对七尺银尖判官笔,似落地长枪,又似小孩子长玩的“跷跷板”,不过落地如笔尖在土灰中行云流水,银尖判官笔中上一对环套着手腕又似月牙刺。

    “曹小强、乌图木是吧?今日在本官判官UU小说,必将成为南宫崎第二、南宫崎第三!看招,穿喉!……”

    说时迟那时快,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一点一刺之间,旋即凌空一翻三圈半,右手虚晃落地一点,左手直取曹小强的咽喉。

第539章 车辚辚双蝶舞花

    曹小强眼疾手快,旋即越女剑反手一式点剑落地如覆盆一倾,而后玄色行头一旋两圈半,又一式荡剑起身,躲过车辚辚的穿吼之招。

    紧接着,极速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既然车辚辚想要以一敌二,那就顺势成全他。

    斜地里,乌图木率先一式“移形换影”闪去车辚辚身后,先是一式绞剑剑气,紧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

    当、当、当,……

    正当乌图木一剑封喉的剑气骤起一阵凌空异响之际,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转身一点一刺之间,闪去了三步之外,右手落地、左手反手一挑,恰好与剑气相撞相接。

    又当七尺银尖判官笔与乌图木那一招一剑封喉的剑气相撞相接之后,剑气弹开又极速斩去了公堂左边的墙壁上,骤起一道九尺长的口子,而后又一道五尺长的口子。

    扑通、哐当,……

    墙壁落下数块青砖碎石如暴雨梨花,一时惊吓住了角落处的那一群五斗米道道士,径直往角落贴近了一尺,要是身体能融入墙体,一把拉住南宫崎也要融入墙中。

    正当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右手落地之际,公堂中的土灰荡起如烟如雾确如黄沙大漠,瞬间弥漫过了乌图木那一剑封喉的招式。

    曹小强与乌图木见各自都未能得手,旋即又一连串后空翻,极速闪去十步之外落地,之后越女剑一斜,又背靠着背盯紧车辚辚。

    毕竟,土灰入鼻会呛人、土灰张驰真碍眼。置身他人之地,小心行得万年船全然不会有错。

    车辚辚想必早已习惯了公堂中的土灰,左右一拂衣袖,仰头一通轻笑道:“听闻越女剑一剑封喉的招式名震江湖,依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啊,哈哈,哈哈,……”

    曹小强与乌图木并没有反驳车辚辚一字半句,对于能躲过越女剑一剑封喉的强者说来,确实也不算什么;对于躲不过越女剑一剑封喉的弱者说来,那就是一剑封喉。

    越女剑一剑封喉的招式,这一些年来,名震江湖自然不假,因为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能躲过越女剑一剑封喉的强者并不多。

    曹小强先瞅了一眼角落里的南宫崎,之后盯紧车辚辚,紧接着轻蔑道:“四条腿的,幽嫣谷墨家弟子可不只有一种剑招可以一剑封喉。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

    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一点一刺之间,从土灰中似四条腿走来,左右张望之际,更是有恃无恐。

    “哈哈,哈哈,哈哈,本官有幸领教。只要能破第一种招式,以后必定也能破第二种、第三种,……”

    曹小强旋即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之后各自一式“移形换影”,立在车辚辚左右,紧接着又是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法。

    “好,好极了,真是好极了。可遇不可求,本官那就讨教了!……”

    又当车辚辚狡黠轻笑之际,双腿极速一沉,紧接着极速一旋,七尺银尖判官笔一点一刺之间,荡起三尺高的土灰。

    之后,车辚辚就像一头饥饿的下山猛虎,左手七尺银尖判官笔一斜一点,身子顺势一倾,右手凌空一甩如虎扑直下曹小强。

    车辚辚使的七尺银尖判官笔这一式,招式名为“仙女引针”。

    凌空一闪土灰如天女散花,故而名为“仙女”,七尺银尖判官笔如行云流水般的一斜一点之间,就似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车辚辚觉得,要以一敌二,得先主攻其中一人,伤亡一人而寒另一个之心,再顺势而下自可全胜。

    眼下,曹小强最为话多,只要先把话多者一笔治服先闭嘴,自然也就安静了,也就无声无息了。

    只要没有异样的声音,这就是气胜、势胜,七尺银尖判官笔再左右一张一弛,出招便可大胜。

    正当七尺银尖判官笔极速直下之际,曹小强越女剑反手虚晃一式点剑,侧身一斜三步,紧接着极速一式挑剑剑气起势,剑气夹杂着一绺土灰射去了车辚辚的双眼。

    与此同时,乌图木极速又一式“移形换影”,越女剑先是一式截剑剑气攻杀车辚辚的下盘,只要车辚辚下盘不稳而生出破绽,胜算又会多出五分,紧接着又是一式绞剑剑气,之后又一式抹剑剑气。

    曹小强以自身为饵,让乌图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也是诛杀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的不二之法。

    正当乌图木越女剑那一式截剑起势之后,曹小强反手又是一式云剑剑气,直取车辚辚的咽喉。

    车辚辚见势大为不妙,极速收回七尺银尖判官笔的攻杀之势,要是晚收招式,一时半会之内,必定会被左右的越女剑剑气大卸八块。

    说时迟那时快,车辚辚右手银尖判官笔又故意卖出一个破绽与曹小强与乌图木,双腿轻轻的往右一撑,之后往上一旋如燕过飞梁,先躲过了曹小强截剑荡起的土灰,同时躲过了乌图木那一式截剑剑气。

    紧接着,车辚辚身子极速一斜顺势滚地,又躲过了乌图木一剑封喉的招式。与此同时,自然也躲过了曹小强那一式云剑剑气。

    嘭嘭、嘭嘭、嘭嘭,……

    曹小强与乌图木左右越女剑几式剑气极速入地,公堂上的土灰瞬间荡起了数尺之高,其中还斩飞了不少青砖碎石,旋即就生出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坑洞。

    旋即,剑气下的青砖碎石四散如弓弩射开,一时左右纷飞似狂风中的一场大暴雨,直击公堂四周的巡回牌匾、窗台、墙壁,……

    哐当、劈啪、噼里啪啦,……

    与此同时,公堂中的土灰好似暴雨后溃堤的数尺孟婆江水,在猛烈又无情翻滚中急促扑鼻而来。

    曹小强与乌图木见势不妙,不得不极速拉起玄色行头衣袖,顺势悟住口鼻,又极其警觉的从五指指缝间盯住土灰中的车辚辚。

    虽然曹小强与乌图木方才都看见了车辚辚露出的那一处破绽,不过,越女剑并未攻杀进入土灰中。

    毕竟,车辚辚已经习惯了这一种土灰,于他说来这就是优势,倘若以己弱势去敌人优势,要是贸然攻杀上前,必定得不偿失。

    身处险地,确实得小心为上。

    曹小强与乌图木只得死死的盯住土灰中的车辚辚,就怕车辚辚又使出什么歹毒之计,旋即又各自一式“移形换影”,背靠着背御敌。

    车辚辚在土灰中没有看见曹小强与乌图木攻杀近身,旋即七尺银尖判官笔极速一点一刺之间,凌空一闪皂影,而后两闪银光而下,厉声大喝道:“双蝶舞花,看招!……”

    车辚辚使的七尺银尖判官笔这一式杀招为“双蝶舞花”:“舞花”,舞的是一绺又一绺土灰似一叶叶残花花瓣在身前、身后飘悠旋转;“双蝶”,指的是一对七尺银尖判官笔闪光一现如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车辚辚转眼落地急促游走,极速攻杀上前,此时此刻,七尺银尖判官笔的攻杀之势就像两杠长枪。

    有道是: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更何况车辚辚还是双兵器。

    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极速上下一挫、一点、一旋、一挑、一刺之间,逼得曹小强与乌图木不得不出剑还击,还退后了数步。

    曹小强与乌图木各自越女剑或挡或截,要化解一杠七尺银尖判官笔的攻杀,一时半会不能心神合一,也分不出身来反杀车辚辚。

    车辚辚自是得意至极,旋即双臂又多使了三成力,既然与越女剑短兵相接,自当趁势而为。

    当、当当、当当当,……

    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攻杀越急,越女剑还击也越急,骤起一阵又一阵电光火石,之后不是你退就是我进,不是我进就是你退。

    一时之间,曹小强与乌图木总算明白了流莺阁掌柜说过的话,看来车辚辚还真不容小觑,要是以一敌一,很可能会败阵下来。

    车辚辚见两把越女剑与七尺银尖判官笔僵持不下,旋即手环处极速一拨一旋,紧接着在七尺银尖判官笔前头一尺处,笔尖似弩箭一般弹射出去,一边弹射去曹小强的咽喉,另一边弹射去乌图木的咽喉。

    咻咻、咻咻……

    曹小强与乌图木大吃一惊,万万没有想到,七尺银尖判官笔不但是兵器,还是一种暗器。在笔尖与七尺银尖判官笔之间,还连着一圈又一圈中空的银丝。

    曹小强与乌图木越女剑剑鞘虚晃往后一点,一身玄色行头半撑一旋,躲过了七尺银尖判官笔笔尖弹出的攻杀之势,旋即反手又一式点剑剑气起身,上下各一式云剑剑气往车辚辚咽喉处反杀而去。

    车辚辚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曹小强与乌图木越女剑还击之快,要是一般的江湖把式,早就被七尺银尖判官笔笔尖一笔穿喉了。

    说时迟那时快,车辚辚在七尺银尖判官笔手环处一拨,笔尖极速弹回,厉声又道:“白猿献果!”

第540章 车辚辚以一敌二

    车辚辚双腿极速前曲,身子半弓而后仰,顺势“扑通”跪地,紧接着极速向前一滑,一绺土灰如烟往后溅去了数步远,又躲过了曹小强与乌图木使出的那一式云剑剑气。

    正当车辚辚向前一滑之际,七尺银尖判官笔往后虚晃一点,借力使力又一撑,顺势直立上身,之后七尺银尖判官笔左手直刺曹小强的心窝、右手直刺乌图木的心窝。

    七尺银尖判官笔这一式杀招“白猿献果”,左右直刺的七尺银尖判官笔就似一只白猿的左、右臂;至于这“果”,自然得先掏出了曹小强与乌图木的“心”,才会有果子献上。

    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使出的杀招,无论方才的“双蝶舞花”,还是现在的“白猿献果”,都如公堂、邢堂之名完全是一个道理。

    正如兵法所言:能而示之不能,近而示之远。江湖中更是:美而掩之恶,恙而掩之险。

    往往越是刻意标榜美好无双的绝世之物,大多更能取命于无形,凶险得让人防不胜防。

    也如醉汉所言:妇人虽美,美而迷恋之后,人人皆好逑。可是待情淡、情薄之处,最毒妇人心却能让人肝肠寸断、枯容皓首。

    曹小强与乌图木行走江湖的这一些年来,深知江湖凶险,方才车辚辚的那一式杀招“双蝶舞花”已经见识到了七尺银尖判官笔的凶险之处,眼下这一式杀招“白猿献果”出招之际,早就生出了防备之心。

    紧接着,曹小强与乌图木后仰落地一弓,出手一式荡剑,待七尺银尖判官笔从双颊一尺之地掠过,侧身一式空翻起身,越女剑从左右相交又一式劈剑剑气而下。

    车辚辚见状大吃一惊,见曹小强与乌图木不但化解了七尺银尖判官笔的攻杀之招,转睛之间又反杀出剑,要是不及时躲闪,越女剑交叉的劈剑剑气之下,不死也大残。

    车辚辚眼疾手快之间,旋即七尺银尖判官笔往后虚晃一点,极速借力使力,后仰身子往前一撑,就似冰塬上的一双雪橇,往曹小强与乌图木玄色行头下疾行。

    正当车辚辚滑行之际,一对七尺银尖判官笔左右一挡,又与越女剑剑气相撞相接之际,骤起了一阵电光火石,接着弹开的剑气又一次斩去了墙壁上,左边一道九尺长的口子、右边一道五尺长的口子。

    青砖碎石落地或缓或急、或多或少,入耳自分功力深厚。

    车辚辚心知肚明,曹小强使的剑气比乌图木要强许多。

    车辚辚继续滑行之间,往前先往乌图木气海穴一刺,又往曹小强气海穴多刺去了三成力。

    与此同时,曹小强与乌图木斜身落地,各自一式侧空翻闪去十步之外,紧接着“鲤鱼打挺”起身,之后斜持越女剑,盯紧车辚辚。

    曹小强与乌图木见车辚辚这一法破解杀招感到十分意外,虽然凶中有险,但总算没有被刺中。

    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杀招又一次落空,紧接着双腿一收一旋、七尺银尖判官笔一点一拖,之后极速站直身来,七尺银尖判官笔又落地重重一点,荡开数尺土灰如雾。

    车辚辚仰头狡黠轻笑,道:“幽嫣谷墨家弟子,好,好,好极了!比南宫崎这一个怂货要强!不过,到了此地,即使天王老子来了也一无是处,注定有来无去。”

    “建康城中,有黄天孙大圣在,没有谁能翻得了天!想要翻天,除非受得了无声之雷。嘭,嘭,嘭,一技无声之雷,灰飞烟灭。”

    “不,不,不,无声之雷是没有声音的,应该是这样的,……”

    车辚辚张嘴无声之态,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一叶眉头就像一朵花儿、双颊也像一朵花儿、整个人也像是土灰中的一朵花儿。

    车辚辚七尺银尖判官笔一点一探之间,先对曹小强与乌图木一番轻视,又对南宫崎一番蔑视。

    南宫崎听着车辚辚的无礼辱骂没有说道一字半句,也不打算说道一字半句,眼下身陷囹圄,唯有沉默是金。

    曹小强与乌图木借机又轻舒了一回气息,虽然知道有一众人等在头顶窥视着,但眼下还得寻思诛杀车辚辚的计策,要是杀不了车辚辚,又如何能引来幕后黑手?

    曹小强与乌图木又不得不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公堂四周貌似也无可疑之物,稍微又松懈了三分神情。只要松懈三分神情,便能多使心神在越女剑剑招上。

    正当车辚辚缓缓收起狡黠之际,七尺银尖判官笔一旋,真如第三条腿、第四条腿,突然又从天井中急忙奔来了数百明光铠军士。

    明光铠铮铮撞击声渐止,一个个明光铠军士旋即半蹲,齐刷刷的张弓搭箭对准曹小强与乌图木。

    车辚辚面上骤起了三分不悦之色,旋即扭头厉声责问道:“就你们这一些虾兵蟹将?有用吗?本官是让邢堂马大人前来,是马萧萧!不是你们这一群破马、驽马,……”

    一众明光铠军士无语至极,其中一个明光铠军士头领缓缓埋下了头,不得不拉低了声音,支支吾吾又道:“回公堂车大人,……邢堂马大人,……邢堂马大人他内急,……还得一时半会才来。……邢堂马大人让我等属下,……先救一救急,……”

    车辚辚眉头一皱,旋即七尺银尖判官笔一直,厉声大喝道:“都快退下!就你们这一群破马、驽马,还能救急?这也能救急?少糊弄本官了,你们弓箭出弦,本官的七尺银尖判官笔一笔就是一个大窟窿!”

    一众明光铠军士脸色发青,又不敢忤逆车辚辚,只得的退出了公堂,在偏殿外十步处张弓搭箭,对准公堂外的唯一出入口。

    车辚辚见一众明光铠军士远离公堂,又仰头一通轻笑道:“两位幽嫣谷墨家大侠呐,本官与马大人,原本也似你们这般亲密无间,这才有了‘车辚辚、马萧萧’一说。”

    “自然了,本官家父姓车,家母姓辚,故而取名如此。邢堂马大人取名亦是如此。车马本该左右相随,车马又本为一体,像此等时刻,邢堂马大人居然会内急,两位幽嫣谷墨家大侠,你说气不气?”

    “要是邢堂马大人亲临,两位幽嫣谷墨家大侠,可就没有此刻这般得意了!车马,牛不相及,没人一个人能牛得起来。哈哈,……”

    正当车辚辚一通大笑之际,曹小强极速与乌图木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趁马萧萧到来之前,得先杀了车辚辚,不然以二对二会更难。

    乌图木会意,旋即一式“移形换影”而出,率先诱住车辚辚的目光。

    与此同时,曹小强趁机也是一式“移形换影”,紧接着与乌图木立在车辚辚左右两边十步之处。

    车辚辚旋即止住了笑声,左边一瞅瞅、右边一瞧瞧,紧接着冷冷又道:“两位幽嫣谷墨家大侠,看来,是等不急了吧?以本官看来,等一等也无妨。要是多等等,也便能安安静静的多活一时半会;要是狗急跳墙,无异于鸡飞蛋打!”

    “两位幽嫣谷墨家大侠,三思,三思又三思。这也应道家之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只要过了这一个‘三’字,便是万物复生!”

    “……”

    曹小强骤起一股无名怒火,旋即越女剑一斜,轻蔑道:“姓车的四条腿,趁所谓的车马相随之前,越女剑一定得拿下你的脑袋!哼!”

    车辚辚怀疑听错了话,耳朵极速一斜,吃惊道:“啧啧啧,啧啧啧。还敢大言不惭,本官只看见了南宫崎第二、南宫崎第三,……”

    乌图木一时也怒了,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在越女剑下,你这一颗脑袋,不就是东山郡司马良第二吗?马萧萧无非司马良第三!”

    车辚辚一时也不与曹小强与乌图木多费口舌,方才打斗一场没能拿下曹小强,这一次得寻弱一些的乌图木下手,待马萧萧到来,这两个幽嫣谷墨家弟子都得死!

    旋即,车辚辚右腿极速一沉,半蹲一旋三圈半,皂衣如风一扇,又荡起了数尺高的土灰,紧接着七尺银尖判官笔落地一点一刺,凌空又一闪皂影,弃了曹小强,七尺银尖判官笔直刺乌图木的左心右肺。

    “乌图木,小心!……”

    正当曹小强厉声大呼之际,乌图木先一式“移形换影”,曹小强接着又一式“移形换影”,左右各一式绞剑剑气而下,紧接着又一式抹剑剑气而下,……

    嘭嘭、嘭嘭、嘭嘭,……

    剑气又荡起了一层土灰如烟如雾,车辚辚在土灰中七尺银尖判官笔左边一刺、右边一挑,……

    曹小强与乌图木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旋即一闪玄色身影,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杀入了弥漫着的土灰中,……

    当、当、当,……

    剑气一式接着一式,被七尺银尖判官笔挡出了土灰,斩去了公堂前后左右的墙壁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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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342/ 第一时间欣赏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作者:小大毛所写的《错负轮回剑》为转载作品,错负轮回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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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负轮回剑介绍:
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天地变成了江湖,每一步都是刀光剑影。人间悲观离合,从何时起只是缘分不同?错负轮回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错负轮回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