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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大毛     错负轮回剑txt下载     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释远隐约道前因

    血迹纷扬眉头双紧锁,剑锋入骨离眼一线天。

    陈旭嫦在“风卷残云”中跌跌撞撞的步子就似风中秋千水上浮萍、更似狂风暴雨中叮叮猫与蚂蚱,这就是传闻中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飞石猛烈撞击中的拍打就似突然决堤的荷塘,玄色行头已经支离破碎了飘飞的布头,飘飞的布头里更是血花一炷炷如潮奔涌。

    片刻之后,缓缓消散了风雨云雾,陈旭嫦左右上下摇摆之际,剑锋入了胸膛那是咸湿的血液染满了四溅尘灰,一双有了无数皱纹的手掌反手缓缓拔出来了越女剑。

    这一拔如抽丝剥茧,一滴滴下落的鲜血那是一寸寸胆颤惊心。

    虽然陈旭嫦一脸淡定却是豆大汗珠直下如雨,眼神中尽是无穷无尽的戾气。

    剑锋上一绺绺鲜血在点滴之间似午后雷雨的屋檐,又断断续续,一时吓懵了陈小英。

    这一幕无疑就是耍狠!

    这么多年来,陈小英还是第一次见得陈旭嫦如此耍狠。相比于十八年来的处处打击,现在看来更是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温柔!

    没有对比那就没有伤害!

    “娘,娘,娘,……”

    “娘,都是小英子无能!娘,都是小英子的错!……”

    陈小英癫狂而又撕裂的声音就似地上任人踩踏的一截五尺长且陈旧的破竹棍子,杂碎的撕裂声中尽是哀怨、哀怨声中尽是抽泣、抽泣声中尽是无奈。

    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要胜必耍狠。

    陈小英又不得不斜持了越女剑急步往释远奔了过去。

    毕竟,陈小英依然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剑气,不能远攻、只得近战!

    更何况,释远也中了陈旭嫦的越女剑伤得不轻。

    一身白纱短打快要染成了一袭大红袍,剑伤溢出的鲜血更似了染池的朱砂。

    释远在一呼一吸之间,肚子起伏如涨潮的孟婆江水,眼神之中也尽是无穷无尽的戾气。

    陈旭嫦与释远四目相视就似虎豹遇见了豺狼、更似狗熊遇见了野猪,一个不经意的眨眼之间横飞一丈的都是满满戾气。

    没有最戾气,只有更戾气!

    陈旭嫦恨不得一剑封喉了释远,只可惜一个人的北斗七星剑阵始终不是七个人的北斗七星剑阵,自然也败得无话可说。

    释远恨不得一技“风卷残云”似案台上的剔骨尖刀,一刀一刀如风吹白云那般轻松削了陈旭嫦,那知判断失误中了一剑,败得大意!

    就在陈旭嫦与释远四眼相视又未出手之际,陈小英实在忍不住胸中已经伸出了八尺长的手臂,越女剑又一式挑剑撩起了一绺又一绺的尘灰如烟击打去了释远跟前。

    陈小英以为没有剑气,那只能用尘灰当幌子打掩护。

    如今释远还和陈旭嫦僵持之际,正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近身一式绞剑,再一式抹剑一剑封喉了释远。

    陈小英出剑之际,如鹰击长空划破了幽嫣谷的嘈嘈切切,高呼之声悠远而又力道十足:“老秃驴,本姑娘与你没完!……”

    “老秃驴,本姑娘取你狗命!”

    陈小英大骂之际,在一绺又一绺尘灰中玄色靴子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越女剑一个又一个晃悠的剑影相距去了十步之处。

    “汪汪,汪汪。贫僧就是白莲社的一条看门狗,你又能奈何?……”

    “贫僧还正告你了:小姑娘呀,倘若要是激怒了看门狗,后果会是很严重的哦!……”

    释远忍住伤痛不经意的嘲笑之间,径直半蹲了马步一定要分出一个胜负,你死我亡的架势突然由掌化拳,而后由拳化掌又是大呼一声道:“风卷残云,再来!……”

    这一次,刘文之只顾盯紧了陈静错负轮回剑大破“天兵”,并没有助阵释远,自然无暇顾及释远了。

    况且,刘文之和释远见陈小英的越女剑法远在三人最下,心中更是安静了许多。

    倘若用坊间屠夫的话来说,便是“杀鸡焉能用牛刀”,如果要快速解决幽嫣谷墨家的争端,一技“牛刀”即是秒杀!

    释远满满信心并没有借助天罡地煞阵,出掌之后从陈小英步子下撕裂出了一块又一块斗大飞石,凭空又急剧生出了许多张牙舞爪宛如地狱来的风雨云雾,阴森之间绕了陈小英玄色靴子、玄色行头,方寸之间更让陈小英寸步难行、睁不开愤怒的双眼。

    “小英子,你且让开。你不是老秃驴的对手。倘若为娘遭遇不侧,一定要全力保护静静,静静是幽嫣谷墨家的最后希望。……”

    “小英子,你快闪开。……”

    陈旭嫦张口大呼,深红的眼神之中除了不屈不挠的男儿豪气,更多的却是对两个幽嫣谷墨家弟子的叹气。

    一声长叹一阵雷,事已至此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旋即又缓缓挪动了一步一挨沉重似百钧、千钧、万钧的步子,更是在铿锵有力的脚声中荡起了一层又一层三尺宽五尺远的尘灰。

    尘灰,如烟;尘烟,似梦!

    这么多年来,陈旭嫦还是第一次感到了隐隐不安。这一种不安是对幽嫣谷墨家的未来担忧,更是对身边两代弟子的安危担忧!

    陈旭嫦血迹斑斑的右手握紧了越女剑,左手拳拳滴血如即将要枯萎了的林泉、点滴之间还是那么犹豫而悠远,三尺之间更见空灵。

    滴答,听不见,一个脚步声就能淹没了滴血之声;滴答,看不见,一眼望去的都是刀光剑影!

    越女剑剑锋上缓缓凝固了的血迹完全顾不得儒生说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顾不得江湖郎中说的“受伤先嗑药”了!

    陈旭嫦浑身解数使出了全部力量,一阵急促“蹬蹬蹬”的脚步在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一个眨眼的功夫又逼近了陈小英三尺,也逼近了释远五尺。

    “老秃驴,老身拼了老命宁为玉碎,不要你狗命瓦全!……”

    陈旭嫦在一个闪避之间与陈小英抛了一个游离的眼神,陈小英率先诱敌一式绞剑逼近了释远,陈旭嫦闪在陈小英身后一道寒光剑影从左而右一式平剑直劈释远咽喉。

    噗嗤,……

    释远张口喷射出了一绺又一绺鲜血如烟如雾喷洒向了白纱短打。此时此刻,更像是一个从屠宰肉铺血盆里捞出的血人儿,诡异一笑中还又是一阵张狂轻薄道:“老妖婆,越女剑虽然名扬天下,只可惜你的力道只剩下十之一二。贫僧脑袋大脖子粗,想要一剑封喉了贫僧,那你还得使出百倍、千倍之力,……”

    “老妖婆,贫僧才不要这么轻易的就死了。倘若贫僧死了,不知道老妖婆的小心肝会不会比死了你那一个未亡人更为心疼?……”

    “老妖婆,贫僧当年一念之差遁入空门。要是当初不是有人从中作梗,贫僧定能胜过了你那一个未亡人,何须再有今夜之战?……”

    “倘若如此,或许老妖婆早该叫贫僧一声:相公;贫僧也早该叫老妖婆一声:娘子。老妖婆,你说是也不是?……”

    “真是可惜啊,多情总被无情误,深情总是被辜负。贫僧唯一庆幸的是:老妖婆的那一个未亡人走在了贫僧前头,……”

    “哈哈,有趣,有趣。都是半身入土的人了,贫僧细细想来还真是万般有趣!……”

    陈小英听释远“噼噼啪啪”的一席话自是满脸迷惑,虽然不知释远所言是真是假,但是扭头瞅见花容失色的陈旭嫦,都明白了。

    大凡风言风语并非都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上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之间貌似有了阴霾般的太多故事,对于陈小英来说就是一个个被遮掩了的天大秘密!

    陈小英先前从陈旭嫦嘴里没能问不出一字半句,如今从释远口中道出的一字半句真如石破天惊。

    陈小英貌似也想通了:为什么释远功夫在刘文之之上,却只当了一个副社长;为什么刘文之要幽嫣谷墨家弟子死光死绝,可释远的骨子里更似猫咪玩弄过街老鼠。

    陈旭嫦脸色异常尴尬,被释远突然提及了六十多年前的往事,虽然往事可堪回首,但是今夜留下的时间确实已经不多了。

    “老秃驴,修佛不修心还修什么佛,以佛之名贻误苍生!……”

    “老秃驴,一念是善方能赎罪前尘,‘善哉’又何在?……”

    “老秃驴,有道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老身一定会让你两手空空、教你如何修佛!……”

    陈旭嫦满脸愤怒之际,又是越女剑一式挑剑撩起了无数尘灰,侧空翻凌空一跃,一阵连环踢似了木桩入了烂泥地那般缠绵与怨恨。

    陈旭嫦近身释远之际,陈小英越女剑一道寒光闪过,从释远身后一剑穿胸而去。

    陈小英颤抖了双腿与双手,一双眼皮如波浪跳,径直愣了三个眨眼的功夫。

    “小姑娘,倘若老妖婆叫贫僧一声‘相公’,你是否也该叫贫僧一声‘爹’?实在不愿意叫‘爹’,叫一声‘二叔’也行啊,……”

第47章 幽嫣谷掌中飞燕

    “小姑娘,初次见面不曾备孝敬之礼,不愿叫‘二叔’那也就罢了!你这背后偷偷一剑让贫僧说什么好呢?哎呀,哎呀喂,心肝都贴了后背,那是痛煞贫僧矣!……”

    “小姑娘,一个如花女儿家确如市井野蛮屠夫那般暴力粗鲁。不好,不好,太不好了!……”

    “小姑娘,贫僧代白莲社普度众生自然也就包括了你。不听贫僧言、吃亏就会在眼前。信不信老妖婆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

    释远张口就是一口又一口的吞吐着泡沫串联了淤血,就似除夕之夜大户人家后堂瓮中活泼乱跳的一只大螃蟹,除了呼呼的冒泡,也只能呼呼的冒泡了。

    又似贫苦农家户的田坎边夜色下偷偷出来冒泡的一条鳝鱼,除了忍不住的偷偷,也只能忍不住的偷偷了。

    一个又一个、一绺又一绺大小气泡“咕噜咕噜”的直下,把短打白纱染成了大红袍中的褐纱,初眼看来已瞅不见如泛了白云的白、馒头的白,……

    释远缓缓眨巴了一回眼睛似落石入地那般低头一窥,越女剑剑尖就似春雨后的楠竹笋、夏夜里的苦竹笋、秋风里的斑竹笋、冬雪里的慈竹笋,更似起伏跌宕的群山中突然生出的一矗石林。

    好尖,也好险!

    越女剑剑尖裸露出褐纱五寸有余,剑尖上湿漉漉的咸湿味道越见离人断肠般的阴森嗜血,剑锋上溢下的一绺又一绺血滴子入了尘灰之中那就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两朵含苞待放的梅花、三朵含苞待放的梅花、四朵含苞待放的梅花、五朵含苞待放的梅花,……

    最后,这一些含苞待放的梅花骨朵滑溜成一朵硕大的海棠花,再之后昙花一现般的化为一溜子尘灰与血迹缓缓凝固的泥团淹没在了夜色中,渐渐失去了踪迹与身影。

    鲜血成泥,心犹在;剑锋穿胸,命难存!

    释远,命不久矣!

    噗嗤,……

    趁释远低头之际,陈旭嫦又一闪了干瘪且湿漉漉不圆润的一身玄色行头,越女剑一道寒光闪过与释远脖子上又一式平剑剑气!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条五寸长的红绳像一条刺眼的毒蛇在释远脖子上越来越粗、越来越咸湿!

    释远不惊不愕一时如河水入海那般平静了双眼,却也正应了佛家大无畏的精神,半嗔半怒的断断续续的说道:“老妖婆,你这一式剑招当是与贫僧诀别之剑吗?……”

    “倘若是诀别之剑,贫僧死而无憾了。至少,心里要没有贫僧一席之地又何来诀别之说?……”

    “老妖婆,贫僧要去了也!……”

    “……”

    释远一双深情的眼神环视了一回陈旭嫦与陈小英,白莲社弟子与幽嫣谷墨家的弟子恩怨由来已久,六十多年来的反复追杀都成了胸中一个个熟悉的陌生人。

    冤冤相报何时了,倘若此时不了又何时才能了?

    释远灵光一闪突然一阵苦笑貌似大彻大悟,径直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低沉的“阿弥陀佛”。

    这一声“阿弥陀佛”倒也像极了佛门弟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抵如此。

    释远缓缓扭头轻蔑的又望了一回“无敌”的天罡地煞阵,还有天罡地煞阵中炯炯有神的刘文之。

    释远游离的眼神似千山那么高远、大海那么无量,胸中更似万语千言翻腾狂奔,却又是欲言却休。

    扑通,……

    释远,跪下了!

    先是左腿,接着又是右腿,耷拉了脑袋在夜色中更像是一个无辜的反抗者。

    白莲社与幽嫣谷上一代弟子之间剪不断理还乱,今夜就是恩怨的尽头。

    陈旭嫦见释远跪下之际,紧绷的心弦一时也松弛如暴晒的麻头、更似松树林里落地三尺的松针,除了蓬松就是柔软,精气神一泄三千里顿时也“扑通”一声似巨石落地一般重重的跪下了。

    旋即又是“哐当”一声越女剑离手,在尘灰与夹杂了大小碎石的谷中弹了一下、两下、三下,铮铮空灵之音又弹回到三步之内。

    陈旭嫦半弓了身子像抽干了血液的驱壳心力交瘁,更似那风中蒲公英没有依靠、也似那纷飞柳絮随风飘摇。

    毕竟,陈旭嫦伤得也不轻,只是玄色行头遮住了鲜血淋漓。

    倘若也是一身白纱行头,自然也会染成大红袍之后的褐色。

    咻,……

    陈小英颤抖的双手拔出了释远穿胸而过的越女剑,一道如柱鲜血又射去了三尺之外,又一朵张牙舞爪的海棠花在尽情嘲笑!

    释远刚才说的也不算错,一个如花女儿家怎么能比男人还血性,终归会吓倒一片男人的。

    陈小英这么多年来信马由缰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无非一剑封喉,除夕之夜的这一次恶战确实也是一场恶战,更是恶心之战!

    陈小英就这样愣住了三个眨眼的功夫,却不期而遇了在天罡地煞阵“天兵”中陈静惊慌的眼神。

    毕竟,刚才陈旭嫦有过交代,一定要保护好这个曾经一直以为是呆痴女、笨傻女的“掌上明珠”。

    只是,越来越强烈的愧疚感大过了陈旭嫦的谷主之令。

    学艺不精根本近身不了刘文之总领的天罡地煞阵,一时总算明白了陈旭嫦为何要“一声长叹一阵雷”,长叹的是恨铁不成钢,雷就是陈小英了。

    “静静,为娘给你助威!……”

    陈小英脱口而出就是一阵晚霞中夹杂了朝霞的绯红娇羞,连出口之后都觉得没羞没臊。

    实在太不要脸了,一时更似万丈巨浪拍头那般羞愧与无地自容,真恨不得刚才被飞火流星一罐子砸死、又或者是被滚木石一棒子敲晕。

    虽说眼不见为净,但是只可惜历历在目。即使快速闭上了双眼,脑海中都是这一场旷古恶战!

    睁眼是恶战,闭眼也是恶战,那不如就睁眼看一个明白,免得将来某一天会有揪心的遗憾!

    “娘,看好姥姥。待静静收拾了这一群牛鼻子臭道士!……”

    陈静在天罡地煞阵中与陈小英隔空底气十足一言,陈小英更是羞愧难当、真想找一个洞钻下去,哪怕就是一个狗洞!

    眉头紧缩之间一时抬不起头看乌黑的夜空,好似脑袋有百钧、千钧、万钧,都快压得透不过气来;更似有一座泰山堵在了胸口、塞在了喉咙、挡住了鼻息,那更是无穷无尽的羞愧!

    没有最羞愧,只有更羞愧!

    陈小英连不远处跳跃的火光都不忍直视,只是倒提了血迹斑斑的越女剑,还有一身伤痕累累的玄色行头吃力的往陈旭嫦靠了过去。

    陈静玄色靴子突然一沉,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越女剑一道寒光闪过,大呼一声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就在“天兵”十八般兵器如刀山、似枪阵、像蛇矛无情劈、刺、砍、挑、撩、拔之间,陈静气沉丹田默念错负轮回心法,身轻如燕又一个漂亮而又极速的后空翻,剑气左突右进之际如燕过屋檐,旋即轻松一跃就上了“天兵”手中攻杀而来的兵器就似马放南山、鱼跃龙门,剑气横竖左右之间一个又一个“天兵”折戟沉沙,倒地不起。

    陈静自然知道:错负轮回剑从第四式开始,倘若配合了错负轮回心法能发挥更为强大的威力!

    掌中飞燕,出剑之快如飞燕掠影、使剑者身轻如燕似轻功。这一技不是江湖中传闻的“草上飞”与“水上漂”那般一等一的轻功,但也是难得的一闪燕影。

    越女剑虽然不长,但近身之际自是“一寸短来一寸险”;陈静虽然年幼,在刀枪剑戟林立的群攻之中更为灵活,自是鹤立鸡群。

    陈静一时心明如镜,只能“擒贼先擒王”去刘文之脖子上一式抹剑,那就没有这么多车轮战了。

    陈静以为:倘若不快速解决掉刘文之,鬼知道那两道灵符而起又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刘文之就是幺蛾子一只,那么就得先灭了这一只幺蛾子!

    陈静也不再与“天兵”做更多无用的纠缠,径直在“天兵”的兵器上如履平地奔走之际,越女剑剑气横飞就似杀猪、宰羊、剁鸡、屠狗,左跳右蹦之际近了天罡地煞阵边的白莲社弟子!

    咻咻,剑气如飞火流星一闪而逝;嗷嗷,白莲社弟子一时哀嚎大哭!

    杨恩见陈静这一个小孩子步步逼近了刘文之,四尺长剑一闪剑影御敌。可就在这一个时候,从不远处夜色中连滚带爬的跑来了一个人影。一身滚动的皂衣也掩盖不了更为蹒跚的步子,来人正是太守府差役头领吴忠。

    杨恩心里一惊,嘀咕道:吴忠出府,是祸非福!当初日落西山之际,从太守府领了五千军士之时,吴忠不是左右不离二叔吗?

    “吴胖子,来此何干?别来碍手碍脚,就你那功夫,三脚猫的功夫都算不上!”

    “太守公子,不,杨道长,大事不好了。太守府乱成一锅粥了,稍有迟疑杨洪人头落地!”

第48章 太守府除夕变天

    吴忠张口一言就似大水淹了龙王庙,更似快马又重重的加上了一鞭,言语之间已经没了对杨恩往日五体投地般的毕恭毕敬。

    杨恩对于吴忠直呼顶头上司的名讳那是怒目圆睁,恨不得一口咬了吴忠嚼为齑粉!

    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杨恩在太守府待了这么多年,像孟婆郡治下的大小县令都只是二叔眼中可有可无的一条条芦柴棒,这个吴忠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看门狗罢了。

    如今,连曾经最为忠实的看门狗都口出忤逆之言,太守府兴许还真有突如其来的重大变故。

    只是,杨恩一时也没想明白:这大过年的除夕之夜,谁会在一郡之长、太岁头上动土?

    杨恩一时也顾不得陈静与刘文之在天罡地煞阵中的恶斗,毕竟天罡地煞阵还一直处于上风。扭头转身拖了四尺长剑奔去阵外一把捉紧了吴忠的皂衣大氅领口,厉声大喝道:“大胆吴胖子,二叔大名岂是你能叫的吗?你是在找死!”

    就在杨恩厉声大喝之际,吴忠好似被谁摁住了鼻息,异常吃力就似鬼压床;上气不接下气之间更是满脸青中泛了紫、紫中透了白、白里透了红,在极其吃力的吞吐气息之间更是一阵又一阵浓郁飘飞的酒气,酒气之中还夹杂了油腻的鸡鸭鱼羊牛的酸辣腥膻味道。

    最让杨恩受不了的还是吴忠酒嗝中飘逸若仙、神魂颠倒的五石散味道,这一种味道确实是白莲社弟子的禁忌。至于白莲社为什么要禁五石散兑酒,杨恩有机会很想向刘文之问一个明白。

    “杨道长,你快醒醒吧!自古都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成王败寇之理,不容吴忠细说,……”

    吴忠支支吾吾一言,冲天而起的五石散兑酒味就如孟婆江奔流涌入了杨恩肺腑,杨恩脸色青紫更是怒火中烧!

    嘭!

    杨恩抬腿之间,重重一脚踢开了吴忠滚圆而又圆滚的大肚子,却是“哎哟喂”一声连滚带爬如蹴鞠跌弹出去了五步之外。

    吴忠满是怨气的抬头怒眼之际,杨恩四尺长剑却如一条毒蛇狠狠的压在了脖子上。

    “杨道长,不,杨公子,你就别为难吴忠了。倘若再有一时半刻迟疑,杨太守命必休矣!哎……”

    吴忠张口之际又是一声长叹与惋惜,太守府变天现在只怕是杨恩一个人不知实情了。

    杨恩一脸茫然似雾中花、水中月,陷在幽嫣谷中确如一只井底之蛙,太守府究竟发生了何事不能目睹、更不能置身事外。旋即张口追问道:“吴胖子,太守府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受何人使唤而来?”

    吴忠一脸惊魂未定就似一夜之间失去了爹娘、情郎半刻之间不见了恋人;游离的眼神闪烁跳跃就似三伏天的雷雨:左边是一片电闪雷鸣、右边也是一片电闪雷鸣。

    吴忠欲说还休那是极其不可能的了,如今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张口说道:“杨公子,吴忠总算明白了。这一个张员外是真的看上了咱们孟婆郡太守之职了。哎,……”

    杨恩心中一惊,一个眨眼之后又是一愣,在城隍庙上香拜社的时候与这一个张锋有了第一次冲突,感觉还不如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

    杨恩有一些不相信自家耳朵,虽然白莲社弟子早有风闻,但是像除夕这样的佳节,不应该在张府享受天伦之乐、巡夜守岁吗?

    杨恩在犹豫之间也是一阵极度的嘲笑道:“笑话,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贫道才没眼瞎呢,以贫道看来:张疯子应该领了张家人比拼今年谁家烟花爆竹最为持久吧?”

    杨恩自然知道,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就是靠比谁家烟花爆竹最为持久分出来的排名先后。

    在过去的每一年里,张家人从来没有含糊过,不拿下孟婆郡的第一,就好似愧为张家人。

    虽说张家先前出了一个司空张华,但是还不如费家先祖费声名远播,张家人大多也是沽名钓誉之徒。

    “杨公子,此一时非彼一时。今年除夕‘张杨费吴’四家,怕只有费家一家有这个闲情逸致了!”

    “吴胖子,此话怎讲?”

    “杨公子,以吴忠现在看来。你领了五千军士出府,军中一定有张家族人与张员外通风报信。”

    吴忠轻飘飘的言语如风,一时表情麻木却心静如镜。

    吴忠事不关己一言却在杨恩胸中荡起了万丈波浪、百丈惊涛、一时若水花拍脸,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难道,还真是张疯子犯上作乱不成?……”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胆子也贼大了一点吧?就张家那几千号族人,也能攻进郡城内?……”

    “贫道还没眼瞎呢!张疯子难道长了翅膀?城高墙陡,还隔了一条护城河。吊桥一收,如何入城?……”

    杨恩自然知道:孟婆郡虽是兵家必争之地,要是没有泰山压顶的兵力与众多攻城器械,结果只有八个字:望城莫及、望河兴叹!

    “杨公子,实不相瞒:张员外已经入城了。不但捉了杨太守,还捉了在太守府吃喝的士绅大户。……”

    吴忠心中明白,这是张杨两家为各自利益而引发的一场恩怨。那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无非都是糊弄百姓的一个个好听说辞。

    当今天下世家大族间的利益纷争不止,根源自是如出一辙:谁主政、谁受益。

    杨家主政肥了杨家,张家自然要夺位。张家有张锋这一个“员外散骑侍郎”的头衔。

    其实明白人打开了天窗说亮话:吴家也想夺位。

    只不过,吴家中拿不出一个像样的头衔来。吴忠虽然一脸猪相,心头还是万分明亮。

    不但吴家想夺位,费家又何尝不想夺位?

    因为主政之后,只需一纸文书手令,那些士绅大户为了避开朝廷赋税,名下产业都要挂名一郡之长名下,年关产业分成如流水、更是日进斗金。

    吴忠一言惊了杨恩寒毛冰凉如刺,一根又一根插进了身体,那是锥心疼痛万分。

    杨恩没想到被张锋打了一次遭遇战,更似两军交战被人夺了后方大营,如今身在幽嫣谷却成了孤军深入的“败军之将”了!

    杨恩自是万般不服气,径直又上前补了吴忠重重一脚,吴忠大叫了一声“哎哟”,虽然是满面委屈,但也是无处发作。

    杨恩面色狰狞,青筋暴起如砂谷裸露交叉的树根,横七竖八的青筋更在抖动跳跃,若有所思的异常吃惊疾呼道:“吴胖子,再说一次?张疯子难道还私造攻城器械不成?那可是灭族的大罪,就这一点,足可让张家鸡犬不留!”

    吴忠倒没有因为杨恩吃惊也变得吃惊。

    此时此刻,更得用冷淡的言语来浇灭杨恩心中的火气,故而缓缓如林泉般说道:“杨公子,那倒还没有。但是你可别忘记了,还有一个盐铁事杨欣。……”

    杨恩一听“杨欣”其名尽如孟婆江水一泄三千里的鄙视。

    像杨欣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除了借老王镖局的势力“狐假虎威”之外,城下守军如杀鸡屠狗宰羊般的能以一敌百杨欣这样的儒生。

    吴忠见杨恩一脸不屑,故而又缓缓说道:“杨公子,杨欣虽然不值一提,但从老王镖局带来的两个随从可是功夫了得。……”

    “上一次查封盐铺就吃尽了苦头,要不是稍微使了一些手段,根本就封不了杨欣的盐铺。……”

    “这一次,两个随从以一敌百伤了无数守军。这是两个儒生的里应外合啊!……”

    杨恩听了这一茬,突然对天底下的儒生更是恨上加恨,没有最恨只有更恨,恨不得抽筋拔皮、挫骨扬灰,旋即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两个天煞的儒生:文儒生,喝了五石散兑酒要上天;武儒生,仗了刀枪撩动朗朗乾坤。张疯子肚子里藏的笔墨纸砚还真是见不得人的下九流。……”

    杨恩一时明了,缓缓收回了长剑。眼珠环视了一眼天罡地煞阵,若有所思的说道:“好了,吴胖子,贫道都知道了。贫道量张疯子也不敢做出格的事儿。待白莲社灭了幽嫣谷墨家,再借天罡地煞阵一用,定能灭了张疯子的威风!”

    杨恩却一时反常的平静了,可吴忠却一时急如热锅里的蚂蚁、漩涡中的走兽,伸手疾呼道:“杨公子,恐怕来不急了!方才张员外给立了军令状:半个时辰之内若太守府军士不能回府入营,张员外要以‘乱军’之罪斩了杨太守。”

    ”杨公子,这一路黑漆漆的,只怕一个时辰差不多呐。”

    杨恩先是一惊,转念思索了三个眨眼的功夫,自以为如果一个赋闲的员外要斩一个在位的太守,好似还没有这样的先列。

    杨恩一时多了八分自信,运筹帷幄道:”吴胖子,你赶紧带军士回府入营。待踏平了幽嫣谷,天罡地煞阵捉了张疯子,步军校尉就是你的了。”

第49章 无声之雷借阴兵

    都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吴忠听杨恩如风过隙般的“步军校尉”四个字眼,一时如打翻了五味杂陈泼入口了酸的、辣的、苦的、涩的味道,狰狞一掠又闪过淹没在了肥大面庞中。

    吴忠在太守府待了这一些年,自然也知道步军校尉一职都风言风语了这么多年,那一个县衙差役头领李声速可是望眼欲穿而不得!

    如今,杨恩又旧事重提,这是喜是忧呢?倘若是真的,那也得等到杨洪不被张锋斩首以后;倘若要是假的,只会成为孟婆郡大街小巷下一个茶余饭后的笑柄。

    杨恩所言倘若是真的,对于吴家来说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毕竟倘若再兼了步军校尉一职,吴家这样一来在军中也有一席之地了。

    吴忠宁愿相信杨恩说的话是千真万确的,毕竟老祖宗有说过一句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况且,一个人除夕之夜在太守府与幽嫣谷之间来回传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无过便是功了。

    吴忠又细细想来,既然无过便是功,那步军校尉一职必定非己莫属了。明白人都懂: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

    吴忠心中那一个美就似方才宴席之中喝了三壶五石散兑酒,那三壶五石散兑酒该当是三阳开泰了!

    只要兼了步军校尉一职,五石散兑酒再喝饮摆必抬头;只要兼了步军校尉一职,五石散兑酒再喝醉后万般有。

    只要兼了步军校尉一职,五石散兑酒再喝梦送黄金楼!不,何须梦送黄金楼!

    假以时日,吴家也夺位主政一回,那些士绅大户如何与杨洪送金送银送地送小姑娘,吴家也要照单全收经历一回。

    吴忠在沉默之间细细想来,越想那就越如飞天一般,眼下只差“嘿嘿、噗嗤”一声乐出声来。

    “吴胖子,你还想留在幽嫣谷巡夜守岁?还不赶快滚回去?……”

    杨恩见吴忠呆若木鸡的傻样,一时怒火中烧,厉声大呼之际,三步上前又是重重一脚飞腿。

    吴忠臃肿的身子收不住摇曳的脚步,在三个急步之间更像是被撵的看门狗一般连滚带爬跌去了十步之外、闪在了腰刀步卒跟前。

    此时此刻,吴忠一门心思只想着步军校尉一职,就算杨恩再踢重一些、多踢几脚也是美妙绝伦的。

    吴忠轻拍了一回皂衣大氅,醉生梦死般的缓缓说道:“来呀,来呀,安排!太守府众军士听令:随我吴忠入府回营。倘若违了军令时辰,杨太守命必休矣,……”

    “来呀,来呀,安排!太守府军令,还有军令状呢,……唉,都那儿去了呢?奇了怪了!……”

    “来呀,来呀,安排!……”

    吴忠一时耷拉了脑袋与近身的腰刀步卒又趾高气扬的说话之际,肉嘟嘟的双手在皂衣大氅口袋里左摸摸右摸摸,之后极速的又在衣襟里左捏捏右捏捏。

    然后又猛烈的在腰带间里翻翻外翻翻,五个眨眼的功夫之后更是一脸如突然逝去了爹娘那般吃惊,脸色铁青似绿叶、嘴唇苍白似年糕。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军令、军令状都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要是误了时辰如何是好?……”

    “没了军令、军令状,又该当如何安排,该当如何安排?……”

    “来呀、安排?来呀、安排!还来个鹌鹑蛋、安排个鬼啊!……”

    吴忠一双闪烁如流水的眼神望了一眼杨恩,又瞅了瞅继续围上来的腰刀步卒,径直张眼又是东张西望去了来时黑黢黢的谷中之路!

    嘭!

    杨恩实在看不下去了,径直又在吴忠屁股上重重一脚飞腿,厉声大骂道:“都言:吴忠出府,是祸非福。该死的吴胖子,别墨迹了,赶紧带了军士回府入营。……”

    “埋汰旮旯,吴胖子,贫道可正告你:要是二叔有什么三长两短,一定饶不了你。……”

    杨恩骂骂咧咧之际,也顾不得吴忠又翻滚去了十步之外,旋即四尺长剑举头一挥,剑影上映了无数跳跃的火花,厉声大喝道:“太守府众军士听令:回府入营。……”

    “当然,死了的就先甭管了。待踏平幽嫣谷回师太守府,咱们也来一个里应外合捉了张疯子,所有罪状都罗列在张疯子头上;抄没张家财物与众位将士均分了。……”

    “贫道还正告各位将士:谁要是先斩了张疯子首级,当是孟婆郡第一猛将。事成之后,二叔定会上报朝廷,官拜:冠军将军。……”

    “……”

    杨恩一语自是沸腾了围上来的腰刀步卒。冠军将军与步军校尉可不能相提并论,在其它郡府能得冠军将军者只太守一人而已。

    杨恩一语也沸腾了地上滚爬的吴忠。倘若他人捷足先登了,莫不是还要听曾经不入眼的军士招之即来、挥之不去?不能,那得赶紧回府,还得第一个冲进太守府。

    吴忠也顾不得杨恩了,径直迈开了蹒跚的步子,抢在腰刀步卒的前头往幽嫣谷外探头摸索而去。

    火光渐渐弱了,腰刀步卒闪闪星光逝去了一绺又一绺,一路步子来回跳跃之声中尽是无穷无尽的嘈杂声,还有唉声叹气声、的靴子与碎石撞击声。

    一绺又一绺的火光缓缓消失在幽嫣谷谷口,幽嫣谷外的弓箭手也在“”和“噼里啪啦”的投石车轱辘的急剧撞击声中,从桃林里大张旗鼓如鸟兽散而过。

    这一次,太守府军士不需要隐蔽潜行,一丫又一丫、一树又一树满了花骨朵的枝条成了风中零落的冷清枝丫,阻路之间被刀剑相向,又被路过的军士踩在地上。

    火光中还泛了一阵阵幽香的桃树油气息,落地枝丫有哀怨、更有哭泣。

    杨恩见散去了太守府军士,心中更似荡了一场秋千。

    要早知道刘文之的天罡地煞阵如此厉害,当初就不用带这么军士出府,那么张锋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杀进了太守府。

    罢了,罢了!

    过去之事已了无从改变,那就得从当下之际着手灭了幽嫣谷回师太守府。

    就在杨恩沉思运筹帷幄之际,急剧入耳又听见刘文之如雷炸起大喝道:天罡地煞阵:掌握五雷、移星换斗,破!……”

    “天罡地煞阵:掌握五雷、颠倒阴阳,破!……”

    杨恩旋即扭头瞅见在刘文之大呼之际,又是两道灵符托天而起,绿色光芒过处:越女剑燕影在“天兵”与白莲社弟子刀剑纠缠之间左突右进已近身刘文之五步,一道寒光剑气如燕影掠去了刘文之眼前。

    就在陈静一道寒光剑气如燕影近身刘文之三步之际,却一个后空翻好似被拍打了一般跌落去了“天兵”与白莲社弟子三步之外,身形步法极其混乱的跌滚去了十步之外。

    陈静初次大战天罡地煞阵,自然不知道天罡地煞阵的阴狠之处。这就是刘文之无声之雷借来的“阴兵”,“移星换斗”与“颠倒阴阳”合二为一就是“阴兵”。倘若不修道法,肉眼根本看不见这一些“阴兵”!

    无声之雷借“阴兵”是刘文之的看家本领,借助天罡地煞阵自是白莲社护社剑阵的终极绝杀之技。

    只是,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刘文之也不愿意使用这样阴狠的终极绝杀之技。

    这一技终极绝杀之技,就似那两军交战杀敌一万还需自伤九千九百九十九。

    借“阴兵”、伤阳气,这一技终极绝杀之后,刘文之至少还要用一年的时间来调息阳气。

    刘文之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也是拼命的豁出去了。

    眼下只有踏平了幽嫣谷,唯有杀掉幽嫣谷墨家的三个弟子,北斗七星阵与错负轮回剑都会在这一个世界消失,白莲社从此天下无敌,也无人能阻挡白莲社主宰完美世界了。为白莲社千秋万代,为白莲社完美世界,用一年时间来调息阳气,也值了!

    “哎呀,怎么回事?……”

    “娘,娘,……”

    “姥姥,姥姥,……”

    陈静急促撕裂之声在左右跌滚之间,又在幽嫣谷乱石堆里左跌右撞之际,一道又一道三寸、四寸、五寸、六寸、七寸的刀口与剑痕在玄色行头上急剧倍增。

    陈静忍痛怒目圆睁看不见身边任何一个刀枪剑戟的人影,眯眼再睁、睁眼再眯,依然看不见任何一个刀枪剑戟的人影,黑黢黢又空虚的幽嫣谷此时越见煞气!

    难道,这就是“僧道双煞”中的“煞”、又或者是“天罡地煞阵”中的“煞”?

    像这样看不见使了刀枪剑戟的人影,这就似被捆了手脚吊着暴打,无论有多厉害的功夫最后都只是一个瞎子,结果那是会死人的!

    陈静惊慌之际,越女剑不得不左闪右避、右闪左避,一道道寒光剑气横竖劈砍之际,除了荡起一层又一层的尘烟如梦之外,玄色行头少不了伤痕累累。

    “静静,别慌。……天煞的老杂毛,老身与你拼了,……”

第50章 幽嫣谷现波音功

    “天煞的老杂毛,朗朗乾坤不容旁门左道横行无忌。……”

    陈旭嫦一泄三千里的眼神溢出了冬日火炉中的灼人强光,强光跳跃似夏夜里孟婆江中的渔光;圆睁的眼珠子顷刻之间布满了热泪盈眶的枝丫血丝,枝丫血丝似孟婆江中鱼尾荡起的涟漪;眼角之间更是飞扬了无穷无尽的怒火,怒火冲天定能赛过大年初一的旭日朝霞。

    此时此刻,陈旭嫦也顾不得满身血迹咸湿夹杂的尘泥阻挡了浩瀚正气,麻利的正了正身子吃力的又一个后空翻,一式“虎跃”捉紧了越女剑,旋即又一道玄色身影左步右行、右步左行蹒跚之际,三个眨眼的功夫便立在了陈静三步之处。

    陈旭嫦怎么会不知道:六十年前,孙秀的无声之雷更在眼下刘文之的无声之雷之上。

    只可惜造化弄人,幽嫣谷墨家这一代弟子的北斗七星剑阵确实搁浅荒废了,会错负轮回剑的陈静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如何敌“阴兵”?

    这么多年来,陈旭嫦独自一个人在幽嫣谷的时候,每每花前月下也曾反复琢磨如何去破“阴兵”。

    莫奈何,陈旭嫦到最后也没能找出一个可行的法子来。

    毕竟,世间大活人又如何能看得见“阴兵”的人影?

    倘若张口与人说来,他人听了还觉得是梦呓般的无稽之谈,可这就是眼下确实存在的事实。

    这么多年来,世间也没有一个正义的修道修佛之人主动站出来破了“无声之雷借阴兵”,朝廷顾忌于此才对以前的五斗米道、现在的白莲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庙堂虽高远、江湖之广大,对于刘文之的“无声之雷借阴兵”通通都如瘟神一般避之不及。

    陈旭嫦也没有更多时辰思来想去,唯有一法可以反击”阴兵”,以佛家大无畏牺牲精神,“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际,只待“阴兵”伤人之处旋即抹剑反手一击。

    如果说得再明白一些,那就是以自身躯体为诱饵“引敌杀敌”,好比两军交战杀敌一千自损一万,也唯有如此下下之策了。

    虽然,下下之策对这一些看不见的“阴兵”反击确实如杯水车薪,但是除此一法别无二法,总不至于要投降了白莲社。历代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精神,自是不可能投降白莲社的!

    噗嗤、噗嗤,……

    就在陈旭嫦三个眨眼的功夫靠近陈静三步之际,玄色行头上凭空又添了数十道血迹斑斑的伤痕。

    陈旭嫦旋即半蹲了马步,一道又一道寒光剑气左突右进之际,除了荡起了谷中不远处一层又一层的尘灰如烟、一个又一个的碎石如雨之外,玄色行头上的血迹斑斑确实又稀疏了几道。

    “小英子,……”

    陈旭嫦吃力一呼,陈小英弃了释远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一道玄色身影也闪到了陈旭嫦身后。

    三个人背靠了背,越女剑寒光左右横飞不止,有剑气的、没剑气的,荡起的尘灰如烟如雾最终洒落在了玄色而又咸湿的行头上。

    释远瞅见离开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一时闭目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陈旭嫦已经顾不得释远了,径直厉声大喝道:“幽嫣谷墨家弟子听令:头可断、血可流、不可降!”

    “娘,小英子听令!”

    “姥姥,静静听令!”

    刘文之瞅见三个幽嫣谷墨家弟子凑到了一块儿,心中一颤又是一喜,旋即由掌化拳、由拳化指、由指化掌之间,托天而起两道灵符泛出了更为强烈的绿色光芒。

    噗嗤、噗嗤,……

    三个幽嫣谷墨家弟子玄色行头上突现了一道又一道五寸长、六寸长、七寸长的伤口!一道又一道血红的伤口似大户人家年夜饭桌上的东海河蚌、一张一合都是心疼。

    方才,三个幽嫣谷墨家弟子玄色行头上的那些伤痕都是“阴兵”刀剑所伤;这一轮重重的伤痕可能就是开山刀、双刃大刀所伤。

    三个幽嫣谷墨家弟子又是一阵左突右进、右突左进的剑气挥舞闪过之后,一时玄色行头上的血迹斑斑又稀疏了一些影子。

    “嗷嗷,嗷嗷,嗷嗷,……”

    “嗷嗷,嗷嗷,……”

    “嗷嗷,……”

    又接着,三个幽嫣谷墨家弟子哀嚎之声骤起,这是寻常时候经常听见的中箭之声。一波又一波的哀嚎声中夹杂了幽怨的哀怨,眼睁睁被箭所伤却又是无可奈何!

    虽然越女剑在手,只可惜“眼瞎”看不见远处的“阴兵”是弓箭手,还是弓弩手。三个幽嫣谷墨家弟子成了箭靶子,而且箭箭无虚发!

    陈旭嫦血流如注,陈小英血流如注,陈静血流如注。

    眼下,陈小英是这一些年来行走江湖最为失败的一次,终于明白陈旭嫦的处处打击那是万般有理。

    陈小英一时思绪万千,要是当初早一些时日学会了剑气,幽嫣谷墨家有北斗七星剑阵也不至于落魄到今日如困兽死战。

    陈小英曾经的倔强如孟婆江流奔涌的生出愧疚与悔恨,强忍痛过了一道又一道血红伤口。

    曾几何时,信马由缰行走江湖时被称为“女中豪杰”。这一些世人的奉承恭维之话,好毒、有毒!

    陈小英张口溢出了一串又一串鲜血染了尘灰的泡沫,胸中纵使有万语千言也没时间长话短说了。

    陈小英自以为:刘文之“无声之雷借阴兵”确实无敌,只怕天下武功无人能出其右,长此下去必定过不了今夜,也看不见大年初一的太阳了。远处依稀入耳的烟花爆竹声相比与往年确实稀少了很多。此时此刻,是幽嫣谷生死存亡之际,也不能像往年除夕之夜一般去侧耳聆听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的烟花爆竹谁家最为持久了。

    陈小英觉得过去的十八年活得很傻、很天真。正如陈旭嫦先前所说,过了十八岁就老了。确实,陈小英一时也觉得心老了八十岁。

    陈小英犹豫之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大年初一东升西落的太阳,径直冷静的、字字珠玑的脱口而出说道:“娘,小英子现在知道都错了。娘,千错万错都是小英子一个人的错。娘,若有来生,小英子绝不让娘失望。”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陈小英灵光一闪,莫非这就是陈旭嫦大骂“僧道双煞”中的一念是善、赎罪前尘?只可惜,一念是善终将又是一场诀别,生离死别之后又当如何赎罪前尘?

    一念是善自是苦了陈静,毕竟陈静还是一个小孩子!

    陈小英心中突然激起了千层浪花,又如百尺卷涛拍岸一般的缓缓说道:“静静,为娘实在对不起你。要是当初为娘不认你这一个女儿,不带你回幽嫣谷墨家,你就不会受此无妄之灾了。”

    “静静,千错万错也都是为娘的错。为娘愧疚难堪,……”

    陈小英一席话听得陈旭嫦泪流满面,一声长叹一声雷。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哎!

    陈静一时也万急了,梦中漂亮姐姐不但教了错负轮回剑法,还教了错负轮回心法,时常在梦中一次又一次的呼唤前去营救,只怕是要永远停留在梦中呼唤了。

    陈静思绪飘飞,悠悠回想这一段时间里,在幽嫣谷墨家感受到了生平第一次家的温情,三代同堂虽然另类,但也其乐融融。

    一日为师,自当终生为父;一日是女,一生一世是女。

    陈静只觉得陈小英就是天赐的父母,无非是又当爹又当娘。而这一切都源自陈旭嫦的传承。

    “娘,静静不怕死。一日是娘,一生一世都是娘。静静不要娘说丧气的话,……”

    “静静,真乖!……”

    陈小英一时哽咽连吞了三回苦水,却又心暖如夏日里孟婆江中温润的潮水,一波又一波荡去了眉间与双颊,两行林泉如喷涌一般变为三行、四行、五行,……

    刘文之轻蔑的瞅见“阴兵”屠杀之下岌岌可危的幽嫣谷墨家三个弟子,心中没有最喜,只有更喜。只要过了今夜,再过一时半刻子时更鼓一响,那就是白莲社主宰的完美世界之华丽开端。六十年来的隐忍与待时而动,都是万般值得的!

    刘文之难以掩饰喜悦之情,忍不住激扬大呼道:“白莲社万岁,白莲社千秋万代;完美世界万岁,完美世界千秋万代;……”

    杨恩在不远处也难掩喜悦之情,情不自禁四尺长剑举过道髻三尺大呼道:“白莲社,万岁!……”

    杨恩欢天喜地之际,在不经意间发现幽嫣谷夜色中却突然奔来了一头熟悉的黑驴。

    黑驴一阵“啊呃啊”的嚎叫过后,一绺十尺风尘袭过天罡地煞阵。

    “小妹妹,方才天黑路滑,驴子不比车马,你多受委屈了!”

    “小妹妹,老娘说过要特别关照你的,这一些牛鬼蛇神最为该死!……”

    半老徐娘兰花指一插腰、玉立身子一挺、张嘴震天一吼波音功。

    “啊”

第51章 毒杨恩酝酿大计

    惊雷落地袭百丈,鹰啸幽谷震四方。

    半老徐娘大吼之际,在幽嫣谷早已冰凉了的夜色中一道道气息如漩涡荡去了数十丈远,一缕缕纷飞尘灰似边城大漠中的飞沙如茵缥缈而又沉寂;一个个大小各异的石子似春日里纷飞的花花蝴蝶,盘旋张扬之际更似路边的小花戏蜂腰、柳摆照面迷人小蛮腰。

    波音功袭地渐渐滚去的气息,一绺绺灰尘中夹杂了无数大小的石子急剧如风旋转之间,更混合成了一鼎威力无比的百尺大钟。

    半老徐娘张口一声“啊”,更似黄钟大吕之音袭去了幽嫣谷墨家弟子身边三尺之际,这一鼎百尺大钟钟口以泰山压顶之势坠下,一声空灵又剧烈的“嘭”,荡起了无数尘烟与石子,更撞飞了无数滚木石四散砸向了白莲社弟子。

    在荡起的尘烟与石子之间,还夹杂了无数铁蒺藜“呼呼”风声更像极了一支又一支飞镖与弓弩,铁蒺藜反弹溅射去了白莲社弟子的剑锋上又撞出了一片又一片孟婆江中渔光里的星光点点、更传来了白莲社弟子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半老徐娘这一鼎百尺大钟之下看不见的“阴兵”刀枪剑戟一时好似烟消了云散,在幽嫣谷墨家三个弟子一身玄色行头上并没有再添一处细微的新痕。

    虽说没有再添一处细微的新痕,但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三人置身于这一鼎百尺大钟之下,自然也全部都中了波音功。

    看不见的“阴兵”交织在幽嫣谷墨家弟子三人周围,半老徐娘也只能出此下下之策了。

    波音功本是隐藏在《阿含经》中的旷世武学。

    波音功张口一声大吼可伤世间之人五腹六脏,也可让牛鬼蛇神灰飞烟灭;张口漠然无声又可察觉千里之外的鸟兽鱼虫啼鸣,堪比说书人口中的“千里眼”与“顺风耳”。

    就在方才,半老徐娘在客缘斋正兴高采烈与店中伙计细嚼慢咽菜肴羹汤之际,两只眼皮如跃上岸了的大活鱼蹦跳正紧,故而波音功张口漠然无声便察觉出了幽嫣谷这边的动静,驴不停蹄匆匆赶来。

    这不,波音功一出口,这一些看不见的“阴兵”顿时灰飞烟灭了。

    噗嗤、噗嗤,……

    幽嫣谷墨家三个弟子张口喷涌之间鲜血溢洒了一地,鲜血纷飞缓缓消减了七分精气神。

    陈小英与陈静纷纷扭头一对异常吃惊而又复杂的眼神盯住了半老徐娘,陈旭嫦伤得太重感觉大限将至的样子微微一笑,在缓缓倾斜步子之间倒下去了一身玄色行头,径直又“哐当”一声松开了越女剑,接着“扑通”一声跌去了碎石上。

    “老娘。……”

    “掌柜的。……”

    陈静与陈小英深情款款的呼唤之间一时又放松了七成心气,缓缓热泪闭目又倒下了玄色身影,一时错综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表。

    半老徐娘顾不得幽嫣谷墨家的三个弟子,这一个大吼只灰飞烟灭了“阴兵”,还有不少的“天兵”,更有刘文之总领的天罡地煞阵。

    半老徐娘缓缓挪动了兰花指插腰的身子,玉立一挺、怒目圆睁之际,张口移向了天罡地煞阵。

    “啊”

    半老徐娘气息游走之际,如烟尘灰与无数飞石又盘旋出了一鼎百尺大钟,从刘文之头顶泰山压顶而下。百尺大钟所去之处淡去了天罡地煞阵中的绿色光芒;更折断了无数白莲社弟子的四尺长剑,长剑纷飞更似冬日雪花射入了阵中白莲社弟子的胸腹之内,一阵又一阵”哇哇“的呕吐声中尽是哀嚎不止。

    噗嗤、噗嗤,……

    刘文之在天罡地煞阵中一口鲜血射出去了五尺,一朵硕大的昙花顷刻淹没在了纷飞的尘烟里。旋即吃力的支支吾吾骂道:“该死的客缘斋半老徐娘徐寡妇,趁姿色尚可还不去坐堂招夫,却与贫道来送终(钟),真是荒唐至极。”

    “徐寡妇你自姓徐,贫道先祖乃刘氏宗亲,贫道与你八竿子都打不着,更没有你这门子亲戚。无需你多此一举来送终(钟)。”

    “该死的徐寡妇,贫道不欠你酒肉银子,如此苦苦相逼,这像是做买卖的正经生意人吗?”

    “这么多年来,贫道即使路过孟婆郡也不再入你客缘斋。咱门井水不犯河水,这次却来坏贫道的大事,道理何在?”

    “该死的徐寡妇,难道要与白莲社为敌?你要知道,白莲社弟子人多势众,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淹没了客缘斋。”

    “该死的徐寡妇,你,你,……”

    半老徐娘并没有理会刘文之的无理辱骂,波音功所过之处白莲社弟子鲜血万箭齐发,更如落石山崩的倒下了一个个白莲社弟子。

    天罡地煞阵一时支离破碎失去了作用,刘文之奄奄一息倒地也成了败军之将。

    “啊”

    波音功余音所过之处,不远处白莲社弟子手中的火光缓缓倒地熄灭之际,幽嫣谷中的夜更黑。

    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呼吸,压抑力需千钧。

    半老徐娘一个重重的深呼吸之际,闻了一绺绺缓缓消失的火光油烟味道,一时隔空兴奋道:“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老杂毛你是眼瞎了吧?像老娘貌美如花的样子,何需坐堂招夫?”

    “世间男人都知道不能与女人讲理的。你这一个老杂毛却偏与老娘讲理,那你是输定了。”

    “老娘不嫁,并不是你狗嘴里说的寡妇。世间能有老娘这样独一无二的寡妇吗?”

    “老娘不嫁,那是老娘心中有佛,自然佛在心中。像你这一些牛鬼蛇神,请了阴兵乱了阴阳,老娘岂能坐视不理?”

    “这一次,老娘让你死得瞑目了吧?倘若一个时辰之内没有人与你疗伤,老杂毛你是看不见大年初一的太阳了。”

    半老徐娘自然知道:波音功张嘴有声力敌千军万马,张嘴无声能察千里之外的马蹄飞扬。

    幽嫣谷内确实安静了许多,只留下一阵火光之后熄灭的油烟滋滋作响,隐约的还能听见更夫如一阵阵蚊子嗡嗡道:“戍狗吠亥猪,辞旧岁迎春,子时初刻到,大吉。……”

    远处的烟花爆竹又更为猛烈的爆响了一阵,虽然比往年差了许多,但是今年只有费家有这个兴致了。大年初一上午,郡城中的说书人定会传扬费家拿了第一。

    “啊呃啊,啊呃啊,……”

    一阵急促的驴啼,半老徐娘飞身跃下毛驴,又一阵“噼里啪啦”的火石撞击声,亮起了一根着了火光的纸捻、飘荡了一绺如雾青烟。

    半老徐娘捉了一个丢弃在地上的熄灭火把,燃了火把插在地上,上前握住陈静小手,又探了一探陈小英与陈旭嫦鼻息,摇头之间缓缓抹平了陈旭嫦的双眼,幽幽的说道:“幽嫣谷主又未修得金刚不坏之身,那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半老徐娘极速与陈静与陈小英口中塞了一颗红色药丸,扶正了身子盘膝而坐,左掌心对了陈小英后背心、右掌心对了陈静后背心。

    半老徐娘全神贯注之间,左右掌心乃至双颊上都泛了春天三月里桃花那般粉红。

    方才杨恩并未近身刘文之,见半老徐娘前来自知不妙。也顾不得黑夜里的铁蒺藜与陷阱,径直伏身入了坑道躲过了波音功。

    杨恩在坑道里沉思:倘若以一己之力救出重伤的“僧道双煞”,那对白莲社来说就是一等一的功劳,以后在白莲社中的地位只会是如日中天。况且,如果能同时学会了刘文之与释远的所有功夫,自然就能独步天下!谁能与之争锋?到了那一个时候,完美世界就不是刘文之主宰了。至于太守杨洪,虽然“二叔”是名义上的爹,实际只是抱养的义子,况且亲生父母尚在。要是张锋不斩杨洪,以后还是太守公子。倘若张锋斩了杨洪,白莲社正好有借口报仇雪恨。无论杨洪生与死,对杨恩来说都是利好。

    杨恩一阵窃笑,白莲社将为己主宰,自是美不可言、妙不可言,真是天助杨恩也。

    突然,一匹“咴儿、咴儿”的旋风白马跑马而来,杨恩跃出坑道揪住了马缰绳,飞身上鞍而过,左手捉了刘文之道袍、右手捉了释远短打消失在幽嫣谷夜色中。

    杨恩狂奔出谷之际,还一边大呼道:“贫道先行一步了,留待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半老徐娘心中一惊,张口一边大骂道:“这该死的小杂毛,如今还成了一条漏网之鱼。哎,……”

    半老徐娘自以为:人活一世,万事随缘。有缘即是佛缘,无缘自是尘缘,心有多善,佛缘就有多深。三界为缘,万法皆是缘。就好似客缘斋,铁打的客栈、流水的客官。如今天下纷争世间民不知有国、国不知有民,唯有客缘斋为化外之地。有银子的讲究,没银子的穷讲究,吃饭结账到了客缘斋也是众生平等。那么杨恩的溜走,就算是一种另类的缘吧。

第52章 客缘斋夜半惊梦

    黑夜,在荡起的刺骨夜风中越渐阴冷;呼吸,在急促的张弛之间越渐闷沉。

    半老徐娘双掌离身左右上下虚晃之际、铮铮之音如风前后游离之间,一缕又一缕气息缥缈如烟缓缓散去了三尺之外,双颊绯红湿漉漉的汗珠子更似春分时节初叶上的一排排圆润清露,一副万物复苏的样子那就是满满的希望。

    噗嗤、噗嗤,……

    陈小英与陈静正欲莺语鹊鸣之际,双双喷出一口温热映了闪闪亮光的鲜血,旋即三步之外又是大小不一的一对海棠花影。

    咳咳、咳咳,……

    陈小英与陈静气息回旋似跌入洛河呛水之际,如久瞑初醒正想张口言谢之时,半老徐娘双掌上下化拳在其后背左右一闪“嘭嘭”重击,陈小英与陈静玄关一闭在天昏地暗之间睁眼都是伸手不见五指。

    半老徐娘知道:倘若中了波音功,如果不使独门“无影还魂”疗伤掌法,又称“无影还魂掌”,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恢复如初。

    况且,幽嫣谷主陈旭嫦已经没了一点丁游离气息、逝者已矣,不能再让生者再受第二次伤害了。

    半老徐娘行云流水一般隔空嘀咕说道:“如此伤重还需静心休养几日,可千万别再让怒气动乱了奇经八脉,心静才是福啊!……”

    扑通、扑通,……

    陈小英与陈静一时心气松弛、玄关一放,再一次双双倒地荡起的尘烟裹了玄色而又咸湿的行头,火光荡漾更似孟婆江水一去东流。

    半老徐娘唉声叹气之间如春笋拔地缓缓起身,又在一次弯腰与举手投足之间捉了陈小英双手趴在毛驴鞍上;又一道影子举起了陈静,趴在了陈小英后背上。

    “啊呃啊,啊呃啊,……”

    黑色毛驴在夜色中一鸣惊啼,两道犀利的眼神中只剩半老徐娘左手举过头顶“呼呼”的火把。

    半老徐娘突然右手五指巴掌一拍闪去了黑色毛驴屁股,黑色毛驴撅了屁股往来时之路一阵狂奔。

    半老徐娘张眼之间借了一绺又一绺游离而又微笑的火光,扭头对黑暗中此起彼伏的挣扎哀嚎声喜庆满满的笑道:“还活着的白莲社道长都听着:大年初一了,客缘斋也祝各位道长恭喜发财吧。……”

    “但是道长们千万别忘记了:说什么‘大破之后是大立;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投店打酒叫菜吃饭通通都是要给银子的,这是千古,乃至万古不变的规矩。……”

    “倘若道长们胆敢学老杂毛与老秃驴行走江湖都吃白食。比那一些好吃的官府强吃都还狠毒七分,口口声声说的什么完美世界,老娘自会与你们白莲社也扛上了,……”

    “哼哼,白莲社道长想要走到那里吃到那里,想要一路通吃,老娘客缘斋就是各位道长的尽头。道长们可都听明白了?……”

    “……”

    幽嫣谷中的夜色一时沉寂如深秋冰霜,一时连蛐蛐的声音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更是冷冷的杀气。

    半老徐娘在漆黑的幽嫣谷中左右张望之际自是目空一切,眼下确实无人能敌、更是天下无敌。

    半老徐娘向来行事低调:不浪得虚名、不沽名钓誉,更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正如天底下的儒生所言: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半老徐娘也算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故而中隐于客缘斋,大凡酒肆客栈中的江湖消息都是万千落石飞沉茫茫大海。

    半老徐娘已经顾不得这一些讨厌的白莲社弟子,睿智的眼神又是一阵急促的碎步追去了毛驴摇晃而又“踢哒踢哒”的步法,张口又莺语了一阵阵抑扬顿挫的江南小调。

    “驴儿呀,驴儿呀,半夜抬腿要到那里去?背着了那个小妹妹,嘿哟嘿哟客缘斋里去,……”

    “过年那是一个好呀:杀鱼呀提刀,吓坏了鱼酥,啊啊啊,……”

    “……”

    星星点点的火光闪闪而去,半老徐娘头也不回离开了幽嫣谷,一个时辰之后就立在了客缘斋门口。

    哐当!

    半老徐娘手中火把扔出去了三尺,一个弹跳与翻滚之间灭了明火泛了一阵泛白浓烟,浓烟骤起的热油之味夹杂了客缘斋中飘飞的油腻熟食味道,那更是相得益彰。

    半老徐娘插腰齐肩对客缘斋内灯笼与烛台摆放整齐之间没有寻出一个大活人。大凡做买卖也都要讨一个好彩头,除夕之夜灯火通明如昼,寓意来年生意兴隆。

    半老徐娘十指纤纤叉了小蛮腰,灯火通明之下藏不住香汗淋漓的衣襟;双颊如旭日东升的彩霞下张口更如黄钟大吕之声千呼万唤。

    “店小二,快去后堂烧一大锅热水,老娘肚兜都湿透了!”

    “店小三,快去阁楼准备两间靠窗透风的上房,可要听清楚了是两间,不是一间!”

    “店小四,快去叫醒这一条街上的街坊邻居去幽嫣谷出一分力!”

    “店小五,快马通知县令大人,让县衙差役去幽嫣谷善后!”

    “……”

    半老徐娘闭口停歇之际,从客缘斋大厅中旋即闪出了四个新衣短打伙计。四个伙计原本喜气洋洋的脸色,见一身血迹斑斑的半老徐娘回来,也顾不上再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讨大年初一的彩头了。

    在客缘斋以往每一年的大年初一,半老徐娘都会给庖丁、伙计不大不小的惊喜。

    虽然半老徐娘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又骂骂咧咧,在关键时刻绝对是世间难得的菩萨心肠。

    打是亲骂是爱、温柔陷阱招人爱,大概说的就是像半老徐娘这样的女人。

    四个短打伙计互视一眼,没有半点推辞,更没有一丝含糊,径直各司其职消失在客缘斋大厅前。

    客缘斋门口自是灯笼排立,一个又一个喜庆的“春”字,在夜色中更显春风得意。

    店小三与半老徐娘把陈小英与陈静抬进上房,半老徐娘又与陈小英和陈静仔细敷了伤药之后,店小二已经在后堂大呼滚水了。

    店小二在半老徐娘房中一锅热水淋进玫瑰花瓣浴盆里,之后门栓扣紧了房门,在客缘斋大厅里只留下了两个打了瞌睡的身影。

    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半老徐娘换了一身大红上衣与袭地裙摆下了阁楼,青丝垂肩、云鬓上一只大红发钗越发让人迷离醉眼。

    “掌柜的,大年初一穿得这么火红,恭喜发大财啊!……”

    “方才老娘走后,店小二你有没有偷嘴,可别骗了老娘?……”

    “掌柜的,你是何许人也?咱们怎么能骗的了你呢!……”

    “罢了,罢了。新年新气象,万物始更新,又何必在意方才你偷嘴呢?来,来,咱们去给菩萨上一炷香,以保孟婆郡一方平安!……”

    “掌柜,你就是咱们孟婆郡的活菩萨,又何必给那一些泥木旮旯菩萨上香呢?这说不通啊!……”

    “店小三,你这话该当掌嘴。这就好比每家祖宗十八代都不在了那么多年,那世间之人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拜祖宗呢?……”

    “店小三愚钝至极。掌柜的,你赢了。辩不过你半截舌头。……”

    “好了,好了。店小二,店小三,咱们去燃一炷清香。……”

    半老徐娘领了店小二与店小三缓缓去了客缘斋内堂。

    客缘斋远近四邻听了店小四挨家挨户的打门叫唤,虽是除夕之夜也实在坐不住了。刚才幽嫣谷方向一阵阵异响,大家都还误以为:今年幽嫣谷墨家代表了陈家也要争一争孟婆郡烟花爆竹的排名?

    远近四邻急眼之间听了店小四长话短说,大多数人打了灯笼与火把往幽嫣谷结伴而去,只有极少数人扛了锄头与铁锹准备去善后。

    千古不变的道理,看戏观望的总大过了实干帮忙的!

    又过了一阵子功夫,店小五也回来了。县衙差役嘈杂声从客缘斋前急步路过,夹杂了街坊的火光像一支大军往幽嫣谷奔了过去。

    陈小英不知昏睡了多少时辰,一路被人追杀,向北逃啊逃,逃去求燕国大师兄慕容太白帮忙。

    却看见慕容太白一个大男人陷入泥塘之中,身边还凭空多出了数百头异常凶恶的猛兽,打又打不过,捉又捉不捉。

    急促之间不得不厚了脸皮回孟婆江南去寻刘氏师兄师姐,莫奈何一跌失足落入万丈深渊。

    正要大声惊呼“救命”之际,一身冷汗惊醒了。想挣扎着坐起身来,却眼前一黑又重重的倒下了。

    陈静也不知昏睡了多少个时辰,耳边听见漂亮姐姐大呼“救命”,找呀找、跑呀跑,趟过了多少流水与白云,跃过了多少高山与大海,更闪过了多少山麓与大漠。

    依然也没能寻出漂亮姐姐的身影与踪迹,径直在张牙舞爪之间挣脱了疲惫的身子,猛烈睁开双眼,一屋子灯火通明方知适才是梦魇。

    陈静游离沉思了半刻,张眼环视四周,四肢绞疼又是眼前一黑,耷拉了脑袋又沉沉的闭上了双眼。

第53章 客缘斋借花献佛

    “两位女侠,今儿已经是大年初三了。只可惜错过了大年初一的上好太阳。大年初一的上好太阳,远近的乡民都说是百年不遇。孟婆郡的天该当也是明朗的天咯。”

    “天道太平,咱们这一些跑腿伙计的日子也好过多了。不过,相比于天道的千好万好,最后还是咱们客缘斋的掌柜最好。”

    店小二在客缘斋靠大厅门口自言自语之际,托了担子放下了两盘雪白大馒头,还有两碟暴炒绿色素菜,更有两碗小米豆汤羹,初眼看来倒是一清二白。

    毕竟,陈小英和陈静确实也都是被饿醒了的。从阁楼左右两间上房下了客缘斋大厅,叫了一些清爽可口的菜食打发饥肠辘辘的肚子,一身衣服夹杂了棉麻的灼热太阳气息,这确实就是刚做好还没经历过第一次酱洗的玄色行头。

    店小二从担子上又放下了一盘糖醋里脊,还有一尾红烧鲈鱼。

    陈静捉了一个雪白大馒头,旋即留下了一绺虎齿印子,又一边“吧嗒吧嗒”的咀嚼了馒头就小米豆汤羹之际,凝视了一回店小二,又吃惊的瞅见陈小英茫然的面孔。

    “娘,这都是你叫的吗?”

    陈小英见放了一小撮葱白的糖醋里脊确实让人垂涎三尺、收了如酱汤汁放了几根香菜的红烧鲈鱼越见吞了一回唾沫星子,最后却是摇了摇头,举目之间又一边缓缓的与店小二追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店家小二哥端错了桌子?”

    陈小英扭头之际,眼下空空的客缘斋大厅里,别无他人!

    店小二眉扬心舒一阵“嘿嘿”的诡异之笑后,一脸喜庆的脱口而出道:“两位女侠,掌柜特别交代。说待你们醒来叫菜吃饭,要特别做两道菜给你们补补。这两道菜就是咱们客缘斋掌柜的一片心意。”

    “糖醋里脊,掌柜平常都说吃肉补肉,里脊八成肉熟又易消食,酸甜爽口有益脾胃,生津补气生血,化为精华必定能强人筋骨。”

    “红烧鲈鱼,掌柜还说了:鲈鱼入海泛江游,但愿两位女侠从今往后年年有鱼,如鱼得水啊!”

    “两位女侠,趁热吃吧!掌柜的为了幽嫣谷墨家之事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今儿还未下楼呢!”

    “哎,一个除夕夜倒也让孟婆郡确实天翻地覆的变化了。可要是没有咱们客缘斋掌柜的,孟婆郡一夜之间怕是会沦为人间炼狱。”

    “呸呸呸,呸呸呸,看我这一张不会说话的臭嘴,今儿才大年初三呢,还没过大年初五‘开堰’,是不能瞎说大实话的。”

    “哎,哎,哎。两位女侠,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哎,呸呸呸,呸呸呸。两位女侠莫要见怪,粗人读书少、嘴笨舌又拙,还是一个人忙事去了。”

    店小二转身离开之际,空气里只留下了陈小英与陈静抿嘴轻笑,笑一笑、十年少!

    陈静眼疾手快举起了筷子往红烧鲈鱼的眼睛戳了过去,翻手之间就夹出了一只鱼眼,旋即如清风徐来送去小嘴中细细咀嚼,张口说道:“娘,这肉肉的味道确实还不错呢!”

    陈静张臂之间用左手摁住了红烧鲈鱼盘子,右手筷子悬空绕指左右一闪,左手突然一沉,红烧鲈鱼在盘中翻了一个全身。

    陈小英斜视白了一眼陈静,筷子拦住了陈静的筷子意味深长的笑道:“静静,为娘可得告诉你了:吃肉肉会长成大胖子!嘤嘤嘤,嘤嘤嘤,就像吴胖子那么胖,你怕不怕?”

    “娘,你可别吓唬静静呀!”

    “静静,为娘可正告你了:吃肉肉还会变丑。嘤嘤嘤,嘤嘤嘤,会变成路人都不看正面的丑八怪那么丑,你怕不怕?”

    “娘,变丑,变丑就像是那一个老婆婆那样丑吗?”

    陈小英顺了陈静右手伸出的筷子瞅了过去,筷子所指之处确实从客缘斋外步进来了一个像乞丐一般的丑八怪。是一个衣着邋遢的老太婆缓缓步进了客缘斋,一身灰旧衣服破烂不堪,更染了无数土灰与黑泥。一张大脸的轮廓要是洗了老泥或许还是一副雍容华贵。乱发如农舍鸡窝里的麦秆夹杂了稻草,长短不一还分了淡黄卷曲的叉。两只眼皮上的青灰沾了不少晨曦露水,一对儿眼角里泛了黄与白的恶露,在大年初三的早上确实大煞风景。老太婆张嘴之间还露一口乌黑夹杂了黄褐的牙齿,最主要的是两颗门牙掉了一半,更像是锯齿钉耙。后背还斜挎了一块方方正正打了层层补丁的包袱,也不知道是什么器物。

    老太婆张嘴之间就好似失去了全部精气神,只剩三分力气伸出了竹节纹路的手掌,极其吃力的说道:“两位好心人啦,可怜可怜老婆子吧。可怜,可怜吧!”

    “老婆子原本不是孟婆郡江南之人。只因家处四战之地,死了相公自愿典妻卖到了江南,年老色衰只换了二两银子。”

    “原本老婆子家的小儿才三岁,孤苦伶仃的小孩子该怎么活?只可惜才到江南夫家三日,就嫌弃老婆子是扫把星,大年初一没给一个子儿的铜钱就被扫地出了门。”

    “都说江南典妻过年好,胜过坐堂招夫穷酸老。这都是昧良心的媒婆赚黑心钱骗人的鬼话。除夕夜可都整整饿了老婆子一宿,这不,一路往北路过客缘斋,看两位女侠一身幽嫣谷墨家的玄色行头,故而状了胆子进来试一试运气。”

    “两位女侠,都是女人,你们就行行好吧。老婆子饿呀,饿得前胸贴了后背,连一句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倘若再饿上一日,只怕没有力气再回去见可怜的小儿咯。”

    “两位女侠,……”

    陈小英低头嚼了馒头喝小米豆汤羹之际,一时却陷入了沉思。

    陈静顾不得陈小英答应不答应了,自作主张的说道:“娘,既然你刚才说吃了肉肉要变胖、要变丑。那静静就给老婆婆吃了吧,反正老婆婆已经顾不得胖与丑了!”

    陈小英陷入沉思之中就像入了茫茫大海,一时沉默呆若木鸡,没有答应一字也没有不答应一句。

    陈静以为:沉默就是答应。旋即玄色身影一晃,而后左手端了糖醋里脊,右手端了红烧鲈鱼,开怀一笑道:“老婆婆,来,我娘怕长胖、也怕变丑;静静也怕长胖、也怕变丑。那都给你吃了吧。”

    “老婆婆,这两盘肉肉本是客缘斋掌柜的一片心意。静静觉得,老婆婆现在更需要肉肉。静静就当是借花献佛了,你说好不好?”

    老太婆笑咪咪了眼神,旋即“扑通”一声如巨石落井,一屁股重重的坐在了桌角地上,抬头之间又缓缓的对陈静笑道:“小妹妹,就冲你这一句借花献佛,老婆婆啊,就愿你好人一生平安。”

    “小妹妹,其实你这明明就是雪中送炭,老婆婆啊,受人恩惠自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老太婆言语之间,毫不犹豫的接过了糖醋里脊,左手托了盘子、右手抓了糖醋里脊,一边狼吞虎咽之际,还不停大呼“好吃”。

    老太婆三下五除二下肚了糖醋里脊,只递还了陈静一个空盘子。双手又捉了整条红烧鲈鱼,全然顾不得汤汁滴在衣服上,又一边缓缓的“吧嗒吧嗒”的啃食起来,鱼头没了、鱼腰没了、鱼尾也没了,最后只剩下一条白花花的鱼骨头。

    老太婆正了正身子,又张嘴重重打了一个饱嗝,空气里旋即就盘旋了糖醋味、鱼酥味。

    老太婆双手在衣服上来去的搓了三回,又用纷飞的袖子在嘴唇上来回一抹,起身打拱作揖道:“感谢幽嫣谷墨家的两位女侠,真是多谢两位好心人啦,老婆子终于又有力气回去见小儿了。有道是:金窝银窝,还是自家草窝最为舒坦。”

    就在陈静放了两个空盘子去桌上之际,除了看见陈小英一脸失落之外,从耳边却传来了一阵极其刺耳的大喝之声。

    “这是那里来的臭要饭的,赶紧滚开,别让客缘斋沾了晦气!”

    “臭要饭的,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有多远滚多远!”

    店小二的一阵无理谩骂,老太婆并没有因此心浮气躁,只是冷冷的说道:“真是狗眼看人低。老婆子两腿完好,何须用滚?老婆子又不在此投店,自会走开!”

    老太婆又瞅了一眼陈小英和陈静,转身急步出了客缘斋,饱了肚子行走如风,旋即消失在街角。

    一炷香之后,陈小英和陈静饱了肚子也准备动身了。就在这个时候,从阁楼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们也要走了吗?”

    陈小英把剑拱手谢道:“幽嫣谷墨家弟子陈小英多谢客缘斋掌柜周全与盛情款待,此生铭记在心。”

    陈静也把剑拱手谢道:“老娘,咱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小妹妹,你记住了:只要孟婆郡还在,客缘斋半老徐娘就在!”

第54章 李声速海捕杨恩

    都道相识容易再见难,自是春风吹过百花黄,半老徐娘兰花指插腰伫立在了客缘斋门口,秋水汪汪目送两道玄色背影飞身一晃跃上了马鞍,两匹旋风白马上的玄色面纱斗笠回头飘扬之间玄色马缰绳一紧、玄色靴子一沉,前蹄猛然抬高六尺有余,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过后,马蹄飞扬顷刻之间便消失在了街角路口尽头。

    在街角路口尽头,两声“驾、驾”更是铿锵有力,马蹄“踢哒”更似一曲肝肠离魂断,伤了半老徐娘菩萨心肠般的不忍离别之心。

    半老徐娘自然知道:方今天下狼烟骤起纷争不断,却让幽嫣谷墨家弟子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可惜,世间血气方刚的男人要么战死了、要么颓废堕落了,自然也就怪不得世间女流之辈总是抛头露面。像陈小英这样的年龄本该待字闺中绣花纳鞋底、像陈静这样的年龄本该童趣天真,莫奈何只要着了一身玄色行头、捉了一柄越女剑,那便是生死一剑之间、在刀口剑尖过“有家不能归”的日子,但愿有缘千里还能再一次相见。

    虽然佛经有云:一切皆缘,随遇而安。此时此刻,半老徐娘觉得应该是:一切随缘,万事皆安。

    半老徐娘已经听不见渐渐远去的吆喝声与马蹄声,低头沉思三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又扭头问道:“店小二,方才你可知错?”

    店小二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愁眉锁眼之间,又捉弄了一回右肩那一条抹布,眼神之中尽情沉醉于回味方才所说言辞。

    店小二寻思片刻之后,自是一脸淡淡的忧伤,“扑通”一声跪在半老徐娘膝盖下,眯眼痛哭流涕却又乞饶道:“掌柜的,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太错了!……”

    半老徐娘大红色的衣裳映了双颊微微一笑,虽然比不过宫中绫罗绸缎,但也十分妖娆。

    半老徐娘眉舒之间,兰花指若蜻蜓点水戳了店小二额头,幽幽说道:“还算是一个诚实人,当初要不是老娘收留你们几个。也不知道你们会在那一个无人的街口饿没了。”

    “没有谁能一辈子顺风顺水,又有谁能保证一辈子没有失魂落魄的时候呢?你要记住了:咱们客缘斋不锦上天花、只雪中送炭!”

    店小二见半老徐娘没有过度责骂刚才撵走了落魄的老太婆,故而义正言辞的说道:“掌柜的,小的都记住了,小的以后倘若再出一次差错,那就自罚三天不吃饭。”

    半老徐娘旋即转身步入客缘斋后堂之际,一阵嗔笑道:“罢了,罢了。儒生之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娘也觉得儒生说的很对。”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客缘斋街角边缓缓步过来了一个皂衣大氅县衙差役头领,寿帽孔雀尾羽更是喜庆招摇,胳肢窝下夹了一叠卷曲的厚厚文书。店小二抹布一扬,热情上前迎道:“李大人,今儿一个人动身这么早?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啊!今儿天色尚早,进店歇歇脚,喝杯热茶暖暖身子、驱驱寒气!李大人,里边请!”

    李声速并没有拒绝店小二盛情召唤,况且大年初三的乡民都还沉醉在过年之中,虽然富人有富人的过法、穷人有穷人的讲究,但是除夕之夜孟婆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郡中都在茶余饭后乱嚼了其中神采奕奕的舌根,故而又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在靠门处寻了一个位置。

    嘭!

    卷曲的厚厚文书,重重的放在了桌角边上,展开却是一张张孟婆郡太守府的海捕公文。

    李声速一声长叹,眼神中掠过一丝嫉妒,接着如烟云一闪,还是淡淡的笑道:“得,店家小二哥。恭喜能发财的永远不会是我李声速。从今往后啊,孟婆郡上下都得看着张锋张员外张家发大财了。”

    “不,现在已经不是张锋张员外了,而是张锋张太守了。啧啧,啧啧,这一些都是太守府除夕连夜送出郡中各县府的海捕公文。”

    “……”

    店小二“刷刷刷”的与李声速满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轻轻的放下了茶壶,双手在抹布上来回擦了又擦,然后小心翼翼的拣起了一张海捕公文,而后慢吞吞念道:“孟婆郡治下各县府:戌亥交尾之夜,原孟婆郡太守、中郎将杨洪‘乱军’已军法斩首,城门示众三日以儆效尤。其螟蛉之子杨恩罪大恶极,乃‘乱军’之罪魁祸首、十恶不赦。无论士农工商,有斩其首级者赏万金;有知其行踪者赏千金,……”

    店小二泛了绿光的一对儿活泼的眼珠见了“万金”与“千金”,也不继续念下去了,乐呵呵道:“李大人,这一张张海捕公文不就是天上掉下来的财路吗?以李大人不凡的身手,杨恩那厮还不是手到擒来!”

    “像县中各位差役大人的功夫比其它县府强了百千倍。一起上阵捉了杨恩那厮,均分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李大人,你说是不是?”

    “李大人,倘若捉了杨恩那厮,多年前风闻的步军校尉一职非你莫属了。小的提前祝愿李大人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

    李声速在心里轻轻如风咯噔了一回,心中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海捕公文一张张都贴了出来,杨恩还敢在孟婆郡露面吗?

    李声速自然知道: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那只是针对于在两眼一抹黑、灯下黑的时候。如今,张锋的海捕公文连夜送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怕是孟婆郡内撅地三尺也没有杨恩的一席藏身之处。

    李声速重重的喝了一口热茶,一时竟然呛了一个满嘴,张口之际喷射去了对面桌子湿了大半。

    店小二旋即放下海捕公文,漫不经心的去擦拭对面湿了大半的桌子,轻松说道:“李大人,不要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茶要慢慢喝,步子要一步一步走,快刀虽然能斩乱麻,可也最会伤手了。”

    “店家小二哥说的极是,看来都是掌柜教导有方啊!哈哈,……”

    李声速大笑停歇之际,又轻轻的吹了吹茶水,一口又一口慢慢品了起来,接着又闭目深呼吸了一口升起的薄烟缭绕,字字珠玑道:“好茶,好茶,确实好茶啊!客缘斋童叟无欺,今儿这茶喝得最妙了!妙极了,妙不可言啦,妙不可言。”

    店小二微微一笑,倘若客人对店家有上好评价,那自然是甜在双颊、美在心里,乐滋滋的胜过吃了存放多年的蜜糖。

    店小二见李声速沉寂在满脸喜悦的气氛里,又缓缓说道:“李大人啦,如今张锋真的斩了杨洪,这还真是天下第一奇闻。”

    “不过啊,李大人,小的可都听说了,张锋接连颁了不少政令。听起来也算是孟婆郡之福啊。”

    “……”

    李声速一时欣喜万分,虽然店小二只是客缘斋中一个跑腿伙计,但是正因为这一时欣喜万分,却更像是一个相识已久的老友,故而掏心掏肺的娓娓说道:“嗨,谁说不是呢!这张锋张太守的第一道政令倒是解了众多血气方刚的男人之气。”

    “也亏张锋张太守想得出来,儒生满肚子里都是文墨,确实就是不一般。第一道政令说孟婆郡太守府以下及冠的男子必须得留胡子,倘若不留胡子,要么送去京城宫中做宦官,要么得多交十倍赋税。”

    “儒生们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张锋张太守的这第一道政令,我李声速以为可以有,中!”

    “这张锋张太守的第二道政令,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烟花爆竹排名,这么多年来总算是走到了尽头。政令说,谁家任何时候燃放烟花爆竹超过一个时辰,抄没家产田地,男人发配军营干苦力、女人卖与官家教坊为奴为婢。”

    “孟婆郡四家大户‘张杨费吴’,看来也真的变成‘张扬废物’了。张锋张太守的第二道政令,我李声速也以为可以有,中!”

    “嗨,却只可惜了除夕夜费家还放了一整夜的烟花爆竹。这一整夜的烟花爆竹,真金白银通通都变为了废纸屑,就这样白放了。听说费家老爷费正太听了这一道政令,大年初一就欲悬梁自尽。要不是其妻甄萝莉跳得一曲好舞有魅惑之能,估计费正太活不过大年初一。”

    “哈哈,哈哈,……”

    李声速的大笑在客缘斋中折射回荡之际,就似了孟婆江水百丈波浪盖过了浮桥。

    “这人见人爱的李捕头,今儿是何事这么高兴?大过年的,是升了官、又还是发了财?……”

    半老徐娘从后堂步入大厅,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听李声速开怀大笑,旋即上前捉了一张海捕公文一瞅,又是满脸怒气大声骂道:“这小杂毛,早知在幽嫣谷一击波音功结果了他!这厮算什么东西?还值一万两!”

第55章 客缘斋杨欣妙语

    “倘若要依了老娘来说,杨恩那厮一两银子也不值,就值半个铜钱。终是一己之私,害人之命!”

    “杨洪还真是眼瞎老糊涂了,养了这么一个天煞的好儿子。养别人家的儿子终归没有好下场!就是天王老子来评理,老娘依然觉得杨恩那厮只值半个铜钱。”

    半老徐娘眉眼之间愤愤不平就似秋风扫落叶,右手一翻缓缓压回去了那一叠海捕公文。

    半老徐娘自然明白:杨洪血光之灾纯属杨恩一手造成。

    堂堂官府御敌之兵不剿匪、不收复失地建功立业,却去夜袭幽嫣谷,那就是自掘坟墓。

    姑且不说远在燕国的幽嫣谷墨家大弟子慕容太白可能会领了燕国大军踏平孟婆郡,就连在孟婆江南的幽嫣谷墨家刘氏三兄妹也会在朝廷中先人一步罗列杨洪的恶状。

    更有张锋是赋闲在家的“员外散骑侍郎”,又有杨欣身后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帮衬,江南王家的招牌那可是无人撼动。

    无论杨洪曾经如何受朝廷待见:官拜太守又兼了中郎将,众口其辞之下必定沦为案上鱼肉。

    杨洪那是以一敌三,自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半老徐娘除了一声又一声长叹之外,只有不停摇头。

    况且,只要绣鞋出了客缘斋屋檐外的一寸之地,自是爱莫能助。毕竟,身为客缘斋掌柜,能一个人说了算的只在客缘斋方寸之内。

    突然,半老徐娘在沉思之间一时如林中鸦雀、水中鹤鸥纷纷飞起,抬眼扭头之际,杨欣神采奕奕步进了客缘斋,青色纸扇在虎口之间来回拍打“啪啪”有声。

    “杨公子,大年初三就来观顾老娘客缘斋了?莫非,还惦记着幽嫣谷墨家七弟子不成?”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啊!实不相瞒,幽嫣谷墨家弟子已经去了多时!”

    半老徐娘在言语之间那是故意打趣杨欣,佛经都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儒生们常言: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之好。

    半老徐娘此时此刻无非是想探一探杨欣心气,究竟只想风花雪月一场,又还是天地合与君绝。

    杨欣一时尴尬至极,青色纸扇也不晃了,旋即喉结在脖子上下徘徊了三次,那自是有许多想说的话又淹没在了自家唾沫星子里。

    杨欣隔空抵了抵袖子里藏了的那一只上好吉祥玉佩,原本想趁这一次机会与陈小英一回见面礼,就算是一厢情愿的定情信物了。

    杨欣心里一阵自嘲道:看来又来迟了一步,真是天不遂人愿。

    但是,这一次可不能在半老徐娘面前认了怂,上一次在客缘斋被迫吃了一次白食,又不差银子怎么能当吃白食的人呢?

    天底下那一些吃白食的人,要么就是穷,要么就是横。

    杨欣,从来不差银子自然就谈不上穷,温文尔雅、飘飘欲仙的样子自然更谈不上横。

    杨欣眼珠子突然一转,似鱼鹰瞅见了水流中的鱼虾,不得不拾了半老徐娘刚才的话茬子,正了正脸色,若无其事的说道:“方才谁说天王老子来评理?倘若真的要是天王老子来了,本公子倒也很想看一看这‘天王老子’究竟是‘天王’、还是‘老子’;又或者是‘天’、‘王老子’;亦或是‘天王老’、‘子’?……”

    半老徐娘对天底下那一些咬文嚼字的儒生自是嗤之以鼻,径直脱口而出轻蔑的笑道:“杨公子,老娘现在就是天王老子!那你看一看老娘是‘天王’、还是‘老子’,又或是你说的‘天’、‘王老子’,不,不,不,老娘姓徐,是‘徐老子’。”

    杨欣忍不住“噗嗤”一笑,径直撑开了青色纸扇,半掩了春风吹过桃花满面,娓娓轻笑道:“掌柜的,世人都晓‘天王老子’。这一回,初闻客缘斋有了‘天徐老子’,这可没有‘半老徐娘’声名远播啊!”

    “掌柜的,你还真会说玩笑话,你笑煞我杨欣也!本公子以为,倘若你就是‘天王老子’,当今天子要是大驾光临,你这一个‘天王老子’还不得五体投地跪拜于天子脚下?”

    “读书人都知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睁开眼睛能看见的地方,走到那里也都是天子之地。倘若你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托世,奈何不是还有‘县官不如现管’一说吗?”

    “掌柜的,你可知方今天下,即使‘天王老子’来评理也是没用的!谁强,谁有理;谁弱,谁没理!儒圣常言道:凡文事者,必以武事备之。像张锋张员外,不,张锋张太守,可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啊。”

    “张锋张太守那是为民请命、敢为天下先,堪比那‘幽并游侠儿’,实实在在的‘官侠’一员,大开我辈读书人的眼界啊!莫奈何,本公子没遇高人指点刀枪剑戟,哎,……”

    “本公子听闻掌柜在幽嫣谷一击波音功,威力无穷那是大放异彩。不知,掌柜的可有传人否?掌柜的你看,本公子骨骼如何?”

    “……”

    杨欣在急切的言辞之间,匆忙挽起了袖子撸到尺泽穴,肌肤如雪泛了细嫩的光芒,好似头发尖掉下去也能戳一个斗大的窟窿。

    半老徐娘忍不住“噗嗤”一笑,径直说道:“杨公子,你这是在卖豆腐、还是在卖馒头?不如先来客缘斋先当几天跑腿的伙计,而后再去后堂使了剔骨尖刀做几天庖丁?”

    “掌柜的,本公子是想学刀枪剑戟之外的功夫,又不学卖吆喝,不好,不好,不好!非礼勿言。”

    杨欣不停的摇头,半老徐娘也是不停的摇头,却也正合了儒圣之言:道不同、不相为谋。

    半老徐娘又瞅了一眼海捕公文,幽幽笑道:“天底下的儒生巧舌如簧,此言不虚!杨公子,白莲社可都说了:儒生以文乱法。依老娘看来,一点儿也没说错啊!”

    杨欣可不爱听半老徐娘这话,堂堂儒生怎么能被白莲社这种乌合之众诋毁呢?

    白莲社早晚要步五斗米道的后尘,可天下的读书人已经传承了几百年。

    茫茫世间可以没有白莲社,但是不能没有读书人。

    杨欣青色纸扇一拧,脸色一沉似乌云密布,冰霜刀剑般的冷冷回道:“掌柜的,白莲社弟子皆为你我胸中之恨,你又何必长了他人的志气,灭了自家的威风呢?”

    半老徐娘先是花容一惊,却也不屑与杨欣做过多口舌之争。

    与天下的儒生讲理与市井女人讲理那是不相上下,故而天下的儒生也和市井女人有**分的相似,特别是喝了五石散兑酒以后,容光焕发更似一个又一个秦镜中的大家闺秀。

    半老徐娘本就是一个女人,自然不屑与像女人的男人同称为“自家”,除了满眼嫌弃之外,更是“男女有别”都变成了“女女有别”。

    半老徐娘径直离开了大厅往后堂行去之际,缓缓的轻蔑说道:“杨公子,老娘自姓徐,你自姓杨,虽然说五百年前或许是一家,那也只是五百年前的事了。好歹被斩了的杨洪才是你们杨家人啦!”

    “……”

    杨欣先是一愣,自然知道:孟婆郡杨洪杨家和如今自己在京城的杨家,怎么可能是一个杨家?

    像这种低级趣味的玩笑话,怎么能出自声名远播的半老徐娘之口?有道是:同姓不同宗,此杨非彼杨!

    杨欣一时气愤之际,见自走开了半老徐娘,也不与半老徐娘掰扯这一些无关紧要的破事。更何况儒圣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听圣人言,吃亏在眼前。也便缓缓停止了激动的喉结,又是上下徘徊了三次之后,对还沉寂在喜悦中的李声速把扇抱拳问道:“李捕头,今日何事开怀,不妨说来听听?”

    杨欣旋即又是青色纸扇一扬,对不远处的店小二嚷嚷道:“好酒好菜,摆一桌子只管上来。李捕头今日如此开怀,良辰吉日本公子自当锦上添花、以酒助兴!”

    “好勒!杨公子稍等。好酒好菜片刻就有,片刻就有,片刻就有!”

    店小二言语之间尽是满足,只要店中来了客人,客人叫菜吃饭下酒那是对店家无懈可击的认可。

    杨欣瞅了一眼桌角的海捕公文,在李声速对面“咕噜”一声挪开了椅子、“扑通”一声坐下。

    杨欣眉舒眼笑之际,青色纸扇低胸“哗哗”的又摇了三回,张口温温如林泉道:“李捕头,李捕头呀,上一次‘拼诗’确实胜了本公子,若照以往‘拼诗’规矩,落败者自当做东请完胜者五石散兑酒醉一次。今日李捕头如此开怀,正合其时,也正得其时。本公子刚从孟婆郡城而来,张锋张太守又下了两道委派之令,不知李捕头可有雅兴听我一言?”

    李声速听到“委派之令”四个字眼,那就是升官的文书手令,一时兴奋的满饮一口热茶道:“杨公子,卑职愿闻其详,洗耳恭听!”

第56章 李声速愤愤不平

    眉飞色舞悠荡似春风,欢天喜地静谧若酥雨。

    李声速在言语之间就似大旱望云霓那般急切一问,杨欣却早就见怪不怪了。

    毕竟,李声速左右逢源之术在杨欣心中就似那手心与手背之别,最明白不过、也最熟悉不过了。

    杨欣青色纸扇一拧,“啪嗒”一声放去了桌角处,径直又抱拳客气的笑道:“李捕头,今日有缘再见,你我一见如故。你也别太客气了,你我皆是孟婆郡治下官员。……”

    “罢了,罢了,罢了。虽然本公子挂名孟婆郡盐铁事一职,实则繁琐公务都与两个书童代为打理。无官一身轻更适合本公子。……”

    “实不相瞒,除夕夜孟婆郡城门洞前一场激战,两个随从也受了重伤,本公子早已差人八百里加急送回老王镖局养伤去了。……”

    “如今,孟婆郡还算太平,本公子就喜欢这种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日子。嗨,说远了,……”

    “……”

    杨欣独自说话之际,缓缓如烟云流水又自提了茶壶“刷刷”的满上了一盏热茶,仰头满饮之后一咕噜的溜下了肚,满脑子都是圆润的窃笑,又赶紧捉回青色纸扇极速撑开来回摇摆了几回。

    虽然还未到立春时节,但这一绺又一绺飕飕冷风环绕了奔腾热茶之气那就当是春风抚面了。

    咚!

    李声速一脸喜庆,儒生们张口闭口都道:礼之用、和为贵。

    大年初三更应该和和气气,这就是氤氲祥和之气。

    旋即又不轻不重的放下了茶盏,反正杨欣的这一次盛情款待不容拒绝。

    况且酒菜饭食还未上桌,酒食未到之际自然得寻一些时令谈资,不然空气会凝固变得异常尴尬。

    眨眼之间又想到了张锋的第一道政令,好奇的问道:“杨公子,张太守的第一道政令可有耳闻?杨公子以为如何?中不中?……”

    杨欣与李声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又正值新年之际,初五“开堰”之前是不能话不由衷的,大年初五“开堰”又称“破五”。

    只要过了初五这一天,一切都将按部就班。有了岁数的长者总是教导后辈小生:倘若一年之始都话不由衷,那么整年都会笼罩在鬼话连篇中。

    杨欣身为读书人,自然得遵守老祖宗的道理,不假思索道:“李捕头,你我都是明白人,那么明白人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张太守的政令于我杨欣何干?本公子两个书童替我蓄了胡子便成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即使要罚,本公子也不差那些银子,认罚便是了!……”

    “当今天下儒生本就貌若仙骨,倘若留多了胡子,那便如杀鸡屠狗的莽夫,便成了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比土鸡都还老土。不好,不好,太不好了。非礼勿视。……”

    “张太守的这一道政令,必定会凉了读书人的心啦。哎,罢了,罢了,张太守手握孟婆郡生杀大权,那也奈何不得我杨欣。……”

    “……”

    李声速本想再恭维几番张锋的客套话,无奈以为有利于民风改变的第一道政令,却遇了像杨欣这样来头之人竟然变成了一纸空文。

    罢了,罢了,官官相护自是不说了。当初张锋领了张家人攻进太守府的时候,倘若没有杨欣这一个内应,怕真的是结果难料。

    也罢,杨欣本非孟婆郡土生土长之人,况且像杨欣这般儒生,除此之外无人能出其右。

    大过年的,李声速也不自讨没趣碰了霉头,调转话茬子问道:“方才杨公子所言委派之令,张太守又当委派何人之令啦?”

    李声速自以为:左右逢源如履薄冰,兢兢业业为乡民着想总不至于一辈子都是县衙差役头领。

    况且,先前在东皇殿与城隍庙前与张锋解围两次,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功劳。

    杨欣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客缘斋内没有别的客人,生怕走漏了一丝风声,旋即青色纸扇半遮面、前顷了身子淡淡的说道:“李捕头,实不相瞒。兴许你出门早,可能还不知道你家县令已经换人了。张太守的小跟班‘朱儿’已经上任去了,对,这个‘朱儿’,姓朱名国。……”

    张锋这一道委派之令,对李声速来说无疑是一击晴天霹雳。李声速没有想明白、也想不明白:张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这些年来,曾经杨恩张口闭口都说孟婆郡治下大小县令都是杨洪可有可无的一条芦柴棒,这倒好,‘可有可无’之际没有丢官,没有‘可有可无’却真实的丢官了!

    李声速忿忿不平为县令急,就似八百里加急那么急,更似十万火急那么急。

    李声速对于这一道委派之令,急切如刀锋枪影道:“杨公子,你从郡城而来,那你与卑职说说我家县令大人何错之有?为何要换来张太守小跟班‘朱儿’朱国?……”

    “难道,张锋要把所有孟婆郡的大小官员都换成张家人、又或者听张家使唤的人?孟婆郡不是张家人一家的孟婆郡,是孟婆郡所有人的孟婆郡,张锋这是铲除异己!……”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原本以为读书人皆有士子之心,难道真如白莲社弟子所言:武儒生,仗了刀枪撩动朗朗乾坤!……”

    “……”

    杨欣听李声速把儒生和白莲社弟子做了对比,借他人之口来诋毁儒生,那就是拐弯抹角的诋毁!

    杨欣哭笑不得就似失手打碎了一个琢磨已久的把玩之物,眉眼之间尽是不屑与挖苦,挤眉弄眼而又意味深长的说道:“李捕头,李捕头呀,稍安勿躁。这朱国来做了县令与你何干?又不是你做县令,你瞎操这份闲心为何?难道朱国不来做县令之前,你就不用公干出差了?县衙你能说了算?……”

    “况且,李捕头,儒圣有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要是多话,准不定别人会以为你有二心!身在官场,明哲保身之道也就好比留待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杨欣这一番话,李声速入耳如针刺剑扎。摆明了,杨欣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也罢,此时此刻杨欣坐着说话自然不会腰疼。

    其实,李声速在夜深人静之际,偶尔也读儒圣之言,不然怎么能左右逢源?

    “杨公子,此言差矣!天道昭昭,张锋不在其位,又如何能谋了太守之职大权在握?这,有悖儒圣之言!就幽嫣谷墨家之事,我家县令大人未有丝毫过错!……”

    “那,李捕头,依你之见,那么言下之意要为你家县令大人打报不平咯?又或者去太守府斩了张锋的首级为你家县令大人出口恶气?”

    “杨公子,卑职那倒还不至于那么横,待新来县令朱国升堂分派差事之际,卑职准保告假三天!”

    “李捕头,这可万万使不得!自古都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更有‘官大一级压死人’。你这样闹下去,于你于朱国都没有一分好处。本公子十分看好你的左右逢源之术,可别为了兴许小事乱了方寸。儒圣有言:小不忍、则乱大谋!……”

    “忍,忍,忍!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忍乃心上之刀!卑职手中腰刀以快著称,卑职就不信这个邪了。再忍下去,成孙子了!……”

    “哎,李捕头,要本公子说什么好呢?倘若以你现在这一个心情,倘若本公子是你顶头上司,也会让你在县衙发霉不往上提携。……”

    “杨公子,难道我李声速错了不成?我李声速上敬天、下尊地,处处标榜以官府之威,朝廷不应该亏待忠心为朝廷的人吧?……”

    “……”

    李声速是越说越激动,杨欣入耳是越听越激动!李声速是真的激动,杨欣那是激动中的躁动!

    李声速口干舌燥之际一时又满饮了一口热茶,杨欣却是不停的摇头之际缓缓说道:“哎,李捕头你确实错了。你错得太离谱了,是大错了,还是特错了。……”

    “当今天下纷争,忠心为国之人有几人是高官厚禄、平步青云?善终者又有几人?……”

    “儒圣有言:过犹不及。唯有‘敢为天下先’,方能曲线存身而立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倘若都依了李捕头的心意,只怕如笼中的筷子,最易折成两段失了无辜性命!不好,不好,不好,变则通、通则久。……”

    “李捕头,你身在官场应该明白的道理:官字两个口。有损主上威名之事,总得有一个臭名的另一个声音去传达吧。权力之下若没有阿谀奉承之辈,又如何显示主上之才?若没有鸡鸣狗盗之徒,又如何能衬托主上之能?……”

    “那就好比这一次孟婆郡第二道委派之令,张锋已经任命吴忠兼了步军校尉一职。李捕头,你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噗嗤,……

    李声速张口喷了满嘴茶水,大声疾呼道:“吴忠何德何能?凭什么啊?”

第57章 客缘斋不欢而散

    投石冲破水底天,惊雷轰醒梦中人。

    李声速这么多年来如履薄冰,望眼欲穿步军校尉一职,最后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说没就真没了。

    李声速原本以为触手可及,如今却是遥不可及。

    都道:吴忠出府,是祸非福。

    莫非孟婆郡风闻一语成谶却有了另类解说?

    步军校尉倘若出了太守府,确实是祸非福。吴忠领了步军校尉,只怕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

    想欲圆而行欲方,万般不由人愿!得不到的人心如刀绞,得到的人自是有恃无恐。

    李声速自是一万个不服,“步军校尉”一职虚咬了这么多年,在多少个夜晚的梦里,是想着都能笑醒的前程美梦,如今成了黄粱美梦!

    李声速怒气中堆起刀刻的皱纹,却被杨欣看了一个通透。

    杨欣在孟婆郡待了这么久,自然知道李声速很想更上一层楼,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只可惜,如今官场不是想与不想、能与不能之别,而在于身后都有些什么人。

    夏日的乡民们都知道一个浅显而又大道至简的道理:树大好乘凉。李声速虽然很想、也很能,只可惜李家没有一棵好乘凉的大树。

    杨欣自然感同身受,先前只不过是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的一个小小书童,径直叹气之后又悠悠安慰道:“李捕头,李捕头啊,方才本公子都已经给你说得很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那么多凭什么、也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还,何德何能?那你说,有德有能又能怎么样?有德有能又有什么用?倘若没有对比,又如何显了张锋的有德有能?”

    “正因为吴忠无德无能,才正显了张锋有德有能!你要设身处地再想一想,孟婆郡乡民们倘若见了无德无能的吴忠之际,是否该当赞美一番张锋有德有能?”

    “李捕头,没有对比,那就没有伤害啊!你要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水至清则无鱼啊!”

    “……”

    李声速一时在气头上好似被谁强抢了手中把玩宝贝,自然听不进去杨欣半句安慰之言,径直冷若暗箭、冰若霜刀脱口而出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我李声速原本以为张锋当了太守,孟婆郡会改天换地一番新气象。可结果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原来与杨洪是一丘之貉!”

    杨欣自然知道:王朝更替都会一朝天子一朝臣,又何况是一郡太守呢?谁都会用驾驭得住的属下,而不会用驾驭不住的属下。

    张锋驾驭得住李声速吗?不好说!李声速会给张锋驾驭吗?说不好!

    此时此刻杨欣又不能戳了李声速的痛点,故而得撩开了话茬子,拐弯抹角的淡定说道:“李捕头,李捕头啊!方今天道宁沦,恰遇生不逢时,你又能奈天何?唯有顺天存身以续命,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嘭!

    李声速拍案而起,茶盏中的茶水似孟婆江波荡去了三寸之处、流出去了五寸之外、湿了六寸之地。

    李声速横眉怒对,眼神中似有千刀万剑,见杨欣就似案板上一条洗干净了的山药蛋子,翻手间就能剁杨欣一个粉身碎骨似的大杂烩。

    李声速办差这么多年遇见不少能说善道者,最反感便是: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眼下杨欣游离于黑白之间,游刃有余还得力十足,是可忍孰不可忍!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杨公子莫不是让我李声速也入了白莲社去顺天应人,大破之后是大立?”

    李声速大怒一言如雷贯耳也激怒了杨欣,就好似在牛眼边上炫耀了一回猴子屁股,杨欣旋即青色纸扇一拧,又“啪”的一声,直了身子四目相对脱口而出道:“嗨,李捕头。明知你我皆不与白莲社为伍,又何必用白莲社那一群乌合之众的大言不惭来侮辱本公子呢?”

    “本公子一直敬你是难得的一个全才,故而才与你多说了几句话。哎,人心都隔了肚皮。你可别学了幽嫣谷墨家弟子那般目中无人,把好心都当成了驴肝肺!”

    李声速见杨欣言语之间也是针锋相对,对杨欣一时好感全无,真如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如今,客缘斋还在县衙治下,李声速身为县衙差役头领,有权利维护官府的体面与威严!

    “杨公子,有道是同利者为朋。你与张锋本就是儒生一党,相约用计捉了已故杨太守。你们这也叫‘朋党乱政’,罪大恶极。杨公子你是张锋朋党,自然得与张锋周全万一,张锋与杨洪皆是一丘之貉,自然也少不了杨公子你,莫非杨公子要为张锋当说客洗刷罪名不成?”

    杨欣听李声速一席话,瞠目结舌之际更是匪夷所思。原本是想安慰一回李声速,如今却被说成了‘乱臣贼子’,实在不可理喻。

    杨欣自然知道:读书人的傲气,先有儒生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铮铮骨气,如今怎么能在一个小小的县衙差役头领面前认怂?

    当初,就在客缘斋内,白莲社杨恩那厮剑都压在脖子上也没怂一分一毫,想要屈服李声速的官威?

    没门!

    好歹还挂名了盐铁事,那也是一个官啦,官与官斗,那得看背后谁的官大!

    杨欣如风过隙转念又一想,儒圣说过:礼之用、和为贵。与人为善或许能降一降李声速的火气。

    毕竟,匆匆从郡城赶来客缘斋,那是为了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不是来与李声速做口舌之争的!

    杨欣张眼之间,思绪若大江入东海,淡定说道:“李捕头,你又何必含沙射影诋毁我杨欣呢?本公子可正告你了:本公子虽然看好张锋张太守,但是上次吴忠那厮封了本公子的盐铺,此仇不报非君子。本公子送两个重伤的随从回老王镖局之际,已经捎书与了少主。本公子要从京城带更多的镖师前来。本公子心意已决,幽嫣谷外潘家旧府,本公子还要强买下它,……”

    李声速听杨欣这样说来,一时气头也减了许多,毕竟像吴忠这样的步军校尉,早晚都会成为孟婆郡乡民的敌人。敌人的敌人,或许还能做一回朋友。

    只不过,像杨欣这样熟悉的陌生人“朋友”,实在也是一把双刃剑,就似那盆景中的朵朵玫瑰:好看,但也扎手。

    李声速一时好似明白了杨欣的言外之意,故而低沉说道:“呵呵,杨公子,莫非你要做孟婆郡第二个张锋?只可惜你这一个外来户,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也轮不到你、也容不得你!”

    “‘张杨费吴’,‘张杨费吴’,杨公子也姓杨,莫非杨公子要?”

    “……”

    杨欣捉紧了青色纸扇,急忙打断了李声速的话茬子,旋即笑道:“哈哈,哈哈,本公子可什么都没有说过。李捕头倘若说错了话,那就是实实在在的诽谤!诽谤朝廷官员,那是一定有罪的!”

    李声速一向光明磊落,见不得揣着明白装糊涂,反唇相讥道:“杨公子,昊昊苍天,众人之口,你如何堵得?防民之口,难道你还要学周厉王姬胡不成?”

    作为读书人的杨欣,怎么不明白周厉王姬胡的“国人暴动”,那就是世家宗族明目张胆的一场阴谋。

    只不过,这一句话从李声速反唇相讥的口吻中说出来,实在拔凉了涌泉穴到百会穴。春风、春雨还未来,这会儿却是心凉透顶!

    杨欣也没给李声速好脸色,旋即冷若冰霜道;“李捕头,你我相识本就一场缘分。如今‘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李声速不假思索的打断了杨欣的话语,也是冷若冰霜的回道:“杨公子,正合我意。如此甚好,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杨欣扭头往过道重重一击唾沫星子,喷在地上就是一朵硕大的梅花花瓣,之后厉声大呼道:“呸,不识抬举,……”

    李声速也不甘示弱,翻手之间腰刀“咚”的一声矗在了桌上,厉声大喝道:“哼,以文乱法,……”

    就在这一个时候,一阵绣鞋碎步急促之际,半老徐娘闻了吵闹声匆匆奔了出来,轻声细语道:“两位客官呐,杨公子稍安勿躁!李捕头也稍安勿躁!来客缘斋者,俱是众生平等,饿了肚子都要叫菜吃饭的。今儿,大年初三还没‘开堰’,也别让客缘斋触了霉头、错了大运!”

    “两位客官,你们都知道客缘斋的招牌,也都写的明白:来去都是客,自然客随主便;聚散都是缘,自然随遇而安。至于‘斋‘嘛,斋者,文而也!客缘斋,也就是老娘我一个人讲理的地方。”

    “两位客官请给老娘一次薄面,倘若还有绕不过去的争执,出了客缘斋屋檐下一寸,便与我老娘没有半点儿关系。如今两位还在客缘斋内,一切都得老娘说了算!”

    半老徐娘言语之间,兰花指突然一插腰,眼神之中尽是万丈深渊那般狡黠的平静。旋即又用甜美的声音缓缓问道:“两位客官,眼下,可还有一丝一毫的异议?……”

    李声速见半老徐娘这一个伶俐的架势,那可就是要使了波音功的架势。先前为了杨恩那厮中一次波音功,如今可不能为了无端口舌之争再中一次波音功。旋即捉了腰刀抱拳缓缓笑道:“掌柜的,怎么可能会有一丝一毫的异议?没有异议,一点儿异议也不会有。你是孟婆郡万人敬仰的活菩萨,就是我李声速忘爹忘娘忘妻儿,也不敢忘记了掌柜的。今日还有公务在身,那就先行一步了。待来日寻了机会,领了县衙差役来照顾照顾生意。……”

    李声速旋即又扭头轻蔑如万箭齐发瞅了一眼杨欣道:“朱门酒肉,哼!嗟来之食,哼!与我李声速为敌,即是与官府为敌;与官府为敌即是与朝廷为敌。……”

    杨欣虽然也惧怕波音功,更不想步传说中‘僧道双煞’的后尘,但又不得不反击了李声速的蹬鼻子上脸,旋即扭头望了空空的客缘斋,不给李声速一次正脸道:“哼,哼,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猪脑子一根筋,本公子才懒得看你往后是如何寸步难行的!”

    李声速自然又怒了,“刷”的拔了腰刀,刀尖指了杨欣后脑勺,怒气冲天道:“你,你,你,……”

    杨欣听了腰刀出鞘,况且又有半老徐娘在旁,自是万无一失,径直抑扬顿挫的说道:“你什么你?你什么你?埋汰旮旯,难不成你还敢一刀劈了我杨欣不成?……”

    “本公子好歹也是孟婆郡盐铁事呢!盐铁事是什么?是官啦,大小也是一个官啦,倘若杀了官,会连累你家妻儿老母吧?……”

    “本公子最后好心再劝你一次: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小不忍则乱大谋。倘若有朝一日寸步难行,可别忘了五石散兑酒,那可真是世间难得的好东西!……”

    “都说: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那是好酒,好酒啦!……”

    杨欣一席话,在李声速听来那就如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字字诛心戳了一个又一个血窟窿。

    李声速颤抖了腰刀,口不择言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天下之乱,你等儒生确实一害,倘若依了手中腰刀,定将你这等儒生活埋了。……”

    杨欣扭头瞅见李声速怒火冲上了九重天、一脸狰狞就似烂在地上的青黄苦瓜,心中突然万分得意,幸灾乐祸道:“哈哈,哈哈,哈哈,你难道还想学秦始皇‘焚书坑儒’不成?那本公子在有生之年就等着你成为‘秦始皇’!呸呸呸,呸呸呸,还想成为秦始皇,在梦里是可以的,喝了五石散兑酒也是可以的。以本公子之见,只怕你一辈子就埋没在县衙咯,可叹、可笑、可悲,……”

    李声速脸色青中泛了紫、紫中镶了红、红中透了白,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之际更似有万钧巨石压在胸口、又似沉入孟婆江底一炷香之久的憋屈,径直腰刀上前三寸,一道明晃晃的影子落下杨欣的红色纶巾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如此厚颜无耻的儒生,那是找死!……”

    嘭!

    李声速腰刀落去杨欣纶巾三寸之处,半老徐娘身子一晃已经紧握了那一叠海捕公文挡在了刀口下。

    半老徐娘见一脸吃惊的李声速与杨欣,又露了一手功夫,自然就更没人胆敢在客缘斋不听人言了。

    半老徐娘撇开了李声速的腰刀引去了刀鞘,又把海捕公文推去了李声速皂衣大氅胸前,双手轻抚了李声速的胸口就像慈母轻抚篮中叽叽呱呱的婴儿,言语之中更似送儿千里的慈母道:“好了,好了!李捕头,老娘知道你心里万分委屈。大家都各自退让一步,又一村柳暗花明、更是天高任鸟飞。倘若事非如人所愿,或许那就是上天另有安排吧。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李捕头,你是明白人,你说是也不是?世间磨难那是最好的修行,逆境煎熬那是最浓的滋味!想开了即好,想开了就好啊!……”

    李声速字字珠玑听得入耳,也暖了原本浮躁之心,径直收了那一叠海捕公文,与半老徐娘半弓了身子告辞而去。寿帽孔雀尾羽招展,那是一个男人的正气。眼神之中尽是无穷无尽的感激,眼眶温润就差放声大哭涕零。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纵使到了伤心之处,那也得一个人把苦涩咽回肚子里去!

    半老徐娘瞅见走远了李声速的身影,也是扭头甜美的说道:“杨公子,你也别因错过了幽嫣谷墨家七弟子而心里憋屈。若是有缘,还会再见的,你说是也不是?……”

    “杨公子,今儿大年初三这一回,就当是老娘请你了。客缘斋身在孟婆郡中,孟婆郡所有盐铁都归了你管,客缘斋中若是有朝一日缺了盐,又如何能出菜?倘若有朝一日少了锅又如何能炒菜?……”

    半老徐娘拐弯抹角的相求,杨欣自然心里高兴,旋即青色纸扇胸口一摇,兴高采烈的说道:“掌柜的,你确实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生意人,也是一个明白人!好说,好说。倘若客缘斋有急需之处,叫店家小二哥去郡城走一遭就成了。……”

    半老徐娘突然兰花指一时由指化掌,又由掌化拳,抱拳笑道:“如此甚好,愿杨公子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啊!……”

    杨欣也是抱拳回敬道:“掌柜的,也恭喜掌柜的发财,同发,同发,同发啊!……”

    片刻之后,店小二摆满了一桌子菜食,半老徐娘嘀咕道:无论杨欣银子再多,终归又是一次吃白食的。

    杨欣却嘀咕道:不知道陈小英一路上,吃得可好?

第58章 幽嫣谷二女上坟

    黄莺掩了墨绿松针,快马加了玄色绳鞭。

    陈小英与陈静一路狂奔回了幽嫣谷。

    驾、驾,……

    两声吆喝、八蹄踏燕。

    玄色面纱斗笠与越女剑在松林之间如鱼穿梭,越了六座山丘、趟了八条溪流,两骑旋风白马已经立在了幽嫣谷外桃林里。

    横竖桃枝七零八落满地,那是被太守府军士野蛮糟蹋的;桃枝丫怒藏了花骨朵儿,只要春风十里必定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此时此刻,不但陈小英,就连陈静也是久久平静不下如巨浪淘沙翻滚不止的心情。

    双双抬望眼之间,幽嫣谷中常年不散的白雾居然散去了一个精光,幽嫣谷中一片狼藉通透见底更似那一涧清泉中的鹅卵石,一个又一个历历入目。

    陈小英与陈静玄色靴子一沉,快马又加了一鞭,跑马之际好似就过去了三五个眨眼的功夫便立在了幽嫣谷中破碎的假山石前。

    谷中塌了茅屋,千疮百孔;屋前污了塘荷,枝零叶落。

    三日前的幽嫣谷还生龙活虎,如今的幽嫣谷却是惨不忍睹!

    陈小英举目张望之际,玄色面纱斗笠落地,捉紧了越女剑翻身下马之间,双膝“扑通”跪地,一阵哀嚎冲天,道:“娘,娘,娘!小英子不中用。千错万错,都是小英子一个人的错!”

    “娘,娘,娘,小英子来看你了,小英子来看你了!”

    陈小英双膝跪地向前,入眼的是一堆如丘黄土,黄土前还林立了未燃尽的烛台与清香,烛台与清香左右之间各一盘时令瓜果。

    黄土之上三丈之内尽是黄的、白的纸钱如雪覆地,黄土正中玄色墓碑一行朱砂大字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之墓。

    “姥姥,静静来看你咯。姥姥,静静来看你了,……”

    陈静一跃翻身下马,也是玄色面纱斗笠落地,急步之间从旋风白马鞍后取下了一应祭祀器物。

    陈静缓缓在墓碑前摆放了时令瓜果与祭肉,又匆匆燃了一对七寸烛台,手持了三根檀香举手投足之间又正了正身子,三鞠躬之后缓缓说道:“姥姥,静静在此发誓一定要捉了杨恩那一个臭道士,也一定会灭了天下白莲社的威风!”

    “姥姥,你请放一万颗心。静静一定会苦练错负轮回剑法。倘若又梦见了漂亮姐姐,静静一定要问如何破了天罡地煞阵!”

    “……”

    陈静言语之间,又在陈旭嫦墓碑前跪拜三次,起身又满上了一盏清酒,从左而右缓缓洒湿了纸钱与黄土,飘溢出的一阵阵入鼻的味道那就是思念陈旭嫦的味道。

    陈静自从第一次入了幽嫣谷墨家,也就是在那边已经塌下了的茅屋堂屋里,还与幽嫣谷历代谷主上了香、磕了头,成为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中的一员。

    就在那一个时候,陈旭嫦还开宗明义,一个人与陈静说了许多幽嫣谷墨家的趣闻旧事。

    只不过,每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按规矩只能收七个弟子。

    在陈旭嫦那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陈旭嫦就是七弟子。

    在陈小英这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陈小英也是七弟子。

    只可惜,陈小英并未继承幽嫣谷墨家谷主之位。

    按照幽嫣谷墨家规矩,只有幽嫣谷墨家谷主才能收徒传本派武功,陈静自然就不能称之为幽嫣谷墨家的下一代大弟子。

    况且,陈静的悟性远在陈小英之上,倘若传幽嫣谷墨家谷主之位与陈小英,又如何能教得下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又如何能让幽嫣谷墨家六大弟子服从?陈旭嫦才更加坚信让陈静接任第一百代幽嫣谷墨家谷主之位那是可行的。

    陈静在墓碑前轻轻的扭头看了只顾一个人哭泣的陈小英,旋即安慰道:“娘,人死不能复生。就让姥姥入土为安吧。你这样哭,即使人哭没了,姥姥也是回不来的!”

    “静静,黄土里埋的不是你娘,你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

    陈小英抽泣之间,泪水早已三行、四行,更似了孟婆江水冲刷了江岸,那是泪流满面。

    陈小英心里自然明白:要是没有遇见一念是善的陈旭嫦,或者真的就如平日里处处打击说的那般,早就被野狗饿狼下了肚。

    陈旭嫦的养育之恩还未来得及报答,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最为悲痛的事!

    怎么能不哭呢?

    陈小英自然不会与陈静一般计较,毕竟陈静还是一个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小孩子。

    虽然陈静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但陈小英却是其名义上实实在在的“娘”。

    虽然平日里要听谷主之令,但是这一个“娘”说的话多少还是会有分量的!

    “娘,那你就使劲哭吧!你有多委屈,那你就哭多大声吧。”

    “……”

    陈静张口一言之间,又缓缓的跪在了墓前,在烛台上点燃了一叠又一叠黄纸冥钱,尘烟似雾若云烟从墓前直上九天之上。

    “静静,你这一个没良心的东西!倘若为娘百年之后,你是哭、还是不哭?”

    “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你要老实与为娘交代清楚!如今,你当了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墓前,说一次真心话!”

    “……”

    陈小英一边缓缓止住了抽泣,一边玄色衣襟拭了一回脸色气得如秋日里的小辣椒,瞠目结舌之间更似是在城隍庙中救起陈静的一绺又一绺挥之不去的悔恨!

    陈静一边继续在墓前小心翼翼的撕裂开了一叠又一叠黄纸冥钱投向了火光之中,一边轻蔑的瞅了一眼陈小英缓缓说道:“娘,静静现在可就老实告诉你了!要是娘在百年之后,静静一定热情欢送!”

    “……”

    陈小英小脸一时气得更像是一只被切开的小辣椒,空气里满满都是火辣辣的味道,旋即右手二指了陈静鼻子厉声大喝道:“静静,你是一个小混蛋,为娘当初真是眼瞎!”

    “为娘,为娘当初真该抱一个大石头往城隍庙井中落下去!”

    “……”

    陈小英又是撕裂的顿足捶胸之际,跪地上前扶了陈旭嫦的墓碑又是一阵嚎啕大哭道:“娘,娘,你听听,你都听一听,这就是你为幽嫣谷墨家选的第一百代谷主!”

    “娘,娘!小英子眼瞎就罢了。可你老人家的一世英名,可不能就这样瞎了呀,……”

    “娘,娘,小英子不服!娘,小英子一万个不服!”

    “……”

    就在陈小英嚎啕大哭之际,却在一旁的陈静冷冷说道:“娘,世间女人都像你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吗?娘,你可能误会静静了!”

    陈小英扭头之际,犀利的眼光中似有千剑万剑,如果陈静是敌人的话,早就一剑封喉血溅三尺了!

    “误会?哼,误会?那里有误会?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静静,那你现在就与为娘说一个明白!要是说不明白,为娘要以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之女的身份清理门户了!”

    “趁为娘现在还治得了你,假以时日要是你翅膀硬了,为娘还只能干着急,……”

    “静静,可别怪了为娘没有给你一次开口的机会。说,你就说吧!”

    “……”

    陈小英急切之间捉了越女剑往面前一插,剑鞘入地五寸,眼神之中尽是闪烁而又复杂的表情。

    陈静自是荣辱不惊,正眼对了陈小英双眼,字字珠玑道:“娘,在生之日静静都会听娘的话,才不至于重蹈娘与姥姥的覆辙!”

    “娘,你要仔细想一想!人死之后才悔悟,又有什么用呢?与其人死之后幡然悔悟,还不如再生之日尽全小辈的做人之道。”

    “静静,虽然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也不会去找亲生父母。但娘就是静静唯一的父母。子欲养而亲不待,静静要说‘不’!”

    “娘,你看世间那一些在生之日不尽小辈做人之道,长辈离世之后才痛哭流涕做幡然悔悟状,那一些人都是假慈悲、假孝子哟!”

    “……”

    陈静一席话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子戳穿了陈小英的心肝脾肺肾。

    陈小英欲言又休、欲笑又止,一时心情复杂如夏日午后变幻的天气,恨不得找一个洞把头都埋下去。

    羞人,还真的就是丢人啦!

    虽然陈静言外之意就是说陈小英假慈悲、假孝子,但陈小英听了心中暖暖如头顶上炽热的太阳,一扫心中的忧郁与阴冷的寒气。

    “静静,为娘确实误会你了。为娘没有眼瞎,乖孩子!”

    陈小英急切之间扭头一把抱住陈静于胸前,陈静看不见陈小英正眼,自然就不用把头都埋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对母女情深,当是世间楷模啊!贫道在此守候多时了!不知贫道现身,有没有搅了母女连心的雅兴?”

    陈小英与陈静四目张望,不远处却缓缓步过来了十五个白莲社弟子,一时如临大敌。

    陈小英捉了越女剑,脱口而出道:“臭道士,你又是何人?”

    “白莲社左护法,张伟在此!”

第59章 紫檀十八弦古筝

    凄切泪眼诀别默,长剑斜身过。从不远处如风闪现出十五个白莲社弟子刚劲有力的身形步法都不似刚“上香拜社”之辈。

    十五个白莲社弟子,其中左右四尺长剑各映了六道灼眼的太阳光芒;中间三人一前两后:靠后者抬了一块包了青色纹饰、方方正正的未知器物。靠前者为领头:面若海棠、眉宇之间显了三分英雄气魄;青色道簪半拖了道髻,倒也有七分飘逸的潇洒;青色道袍直领而下、彰显身份那是无人能出其右。

    来人正是白莲社左护法张伟,张伟说话之际还拍了两只不胖不瘦的手掌,“啪啪啪”的声音更似幽嫣谷中的一支激扬高涨的小曲。

    陈小英与陈静在除夕夜大战都受了重伤,双双都没能来得及送陈旭嫦最后一程,入土为安之际又值新年正好上坟。

    殊不知,连做人这一念善心也被白莲社弟子算计,张伟事不关己的一副嘴脸,这对陈小英来说无疑就是嘲笑中的挑衅。

    陈小英捉紧了越女剑,三步上前挡在了陈静身前,旋即脱口而出道:“又是一群小杂毛,莫非是来与老杂毛、老秃驴报仇的?”

    陈小英信马由缰行走江湖的这一些年来,对白莲社的内部纷争也有所耳闻。当年刘文之与释远无非也是五斗米道孙秀的左右护法。

    除夕之夜,白莲社社长刘文之与副社长释远双双现身幽嫣谷,如今又来一个白莲社左护法张伟,看来白莲社弟子是下足了血本:能杀一个幽嫣谷墨家弟子算一个。

    张伟一时仗了人多势众,又自以为除夕之夜在天罡地煞阵下必定内、外伤不轻,把陈小英与陈静都看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完全也没放在心上、更没放在眼里。

    张伟瞅见那一行朱砂大字自是开心无比,就好似白莲社已经尽在掌握之中。毕竟刘文之这一个白莲社社长原来就是五斗米道左护法。

    张伟右手一挥,身后两个白莲社弟子摆弄了那一块青色纹饰方方正正的器物,左右各六个白莲社弟子四尺长剑双手平肩,目光如炬盯住了陈小英与陈静的脚步。

    张伟在衣袖里捣腾了双手把弄了十个指头,又温文尔雅似儒生那般飘飘欲仙道:“哈哈,哈哈。贫道数日前就已经收到了刘社长飞鸽传书。那知车马劳顿,路上出了一点儿意外晚到了一些时辰。”

    “贫道原本以为:会错过了这一次为白莲社立功的大好机会、将会与幽嫣谷墨家漏网之鱼失之交臂。看来,天可怜见贫道啊!”

    “苍天啦,大地啊!贫道这是受宠若惊了啊!上天大德啊!”

    张伟眉飞色舞说到动情之处,就似一个凯旋归来的将军,眼前的幽嫣谷墨家弟子陈小英与陈静就是两个待宰的败军之将。

    张伟自然得意,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必胜的信心。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说什么报仇雪恨?不,不,不!有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无非提前让你等投胎转世而已。不要激动,也不要感动,其实可以感谢贫道的啊!”

    陈小英方才的羞愧还未从心中完全抹去,被张伟如此激将,正好掩饰了羞愧难当,张口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白莲社小杂毛何其多,唯恐天下不乱之徒终究就是自取灭亡!”

    张伟并未被陈小英言辞激怒,反而见到陈小英一副嗔怒大骂的样子更是开心,也更加了十成底气。

    张伟一个眨眼之间,突然又是仰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听闻杨恩道友已经救走了两位社长,那贫道就来斩草除根收尾了吧!”

    “妙啊,今儿天色大好尚可一战定乾坤。距离午时三刻,也差不多时辰了。兴许,老太婆在黄泉路上还未走远,正等着你们呐!”

    “……”

    就在张伟幸灾乐祸之际,在陈小英身后的陈静,一个不吱声的玄色身影一闪,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刺眼之光闪了一道剑气,溅起了三尺尘灰荡去了张伟脚下,陈静一脸镇定的鄙视道:“你们这一些臭道士,难道不怕血光之灾吗?”

    张伟眼疾手快一个侧空翻躲过了剑气,麻鞋落地一脸冰霜道:“这小妮子,大人话都还未说完,怎么就这么冲动呢?不好,不好!”

    陈静又一道玄色身影闪在陈小英右边鹤立,道:“娘,还与这一些臭道士嗦什么?杀了这一些臭道士,与姥姥报仇!”

    张伟眼神一亮,旋即又是开怀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今儿,也让贫道见识见识在天罡地煞阵下活命的小妮子,究竟有几两几钱的命!命,当真有那么硬?话又说回来,贫道可不是吃素的,贫道那是荤素两不误!”

    张伟右手一挥,十二个白莲社弟子“蹬蹬蹬”急步上前之际,又一边冷冷喝道:“那贫道就用杨恩道长之侃侃大言,抚弦助兴,恭送二位幽嫣谷墨家弟子去死咯!”

    “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诸多道友,剑阵!”

    张伟大喝之际,青影如风闪去了十二个白莲社弟子身后,立在另外两个白莲社弟子身前的是一抚古色古香的紫檀十八弦古筝。

    张伟旋即双腿一屈一沉,双掌覆筝一抚弦,“铮”,一声弦音急切与高远之间更是无情的杀气!

    铮、铮、铮,……

    一声声弦音,如万马奔腾、似大江奔浪、若大海倒流,张伟沉寂于紫檀十八弦古筝弦音,举手投足之间更当这一场杀戮为儿戏!

    张伟面色平静如镜,那是何其淡定!自然,张伟也非等闲之辈!

    青色道袍纷飞了紫檀十八弦古筝弦,半拖的道髻激扬了奔放的弦音,抬眼神之间尽是煞气!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得了张伟号令,纷纷奔去紫檀十八弦古筝十八步之外,把陈小英和陈静围在了方圆十八步内的一个大圈内。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四尺长剑齐肩向了陈小英与陈静之际,从张伟跟前的一个个白莲社弟子从右而左开始比划了剑招。

    “子鼠曙光,逐鹿四方!”,四尺长剑左右张驰,灼人的太阳光芒上下一道剑影,横于眉间一式平剑左右半蹲了马步,抬望眼剑尖指向了陈小英与陈静的解溪穴。

    “丑牛掎角,九鼎不少!”,四尺长剑游走一式挑剑荡起了一绺尘灰洒去了空中五尺,左右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指向了陈小英与陈静的阳交穴。

    “寅虎下山,四海八荒!”,四尺长剑游走一式撩剑荡起了一绺尘灰洒去空中三尺,左右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指向了陈小英与陈静的阳棱泉穴。

    “卯兔茕茕,东西兼顾!”,四尺长剑游走一式扫剑荡起了一绺尘灰飘去了五尺之外,左右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指向了陈小英与陈静的石门穴。

    “辰龙翻腾,盘跃龙门!”,四尺长剑游走一式挂剑荡起了一绺尘灰向上射去了五尺高、洒去了三尺远,左右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指向了陈小英与陈静的气海穴。

    “巳蛇出洞,摆尾神龙!”,四尺长剑游走一式截剑,前后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指向了陈小英与陈静的廉泉穴。

    “午马当先,飞涧成仙!”,四尺长剑游走一式云剑,左右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凌空一晃指向了陈小英与陈静的紫宫穴。

    “未羊咩快,三阳开泰!”,四尺长剑游走一式立剑,左右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拔地而起指向了陈小英与陈静的神阙穴。

    “申猴捞月,关山牧雪!”,四尺长剑游走一式抱剑,左右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四射去了陈小英与陈静的天突穴。

    “酉鸡落英,起舞弄影!”,四尺长剑游头一式提剑,前后半蹲了马步,剑影上跃上的灼人太阳光芒射去了陈小英与陈静的巨阙穴。

    “戌狗入定,天下太平!”,四尺长剑游走一式穿剑,前后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射去了陈小英与陈静的人中穴。

    “亥猪徐行,笙歌燕庭!”,四尺长剑游走一式斩剑,左右半蹲了马步,剑影上灼人的太阳光芒射去了陈小英与陈静的印堂穴。

    陈静不由得“噗嗤”一笑,扭头悠悠的问道:“娘,这一群臭道士,是用十二生肖给咱们拜年吗?花拳绣腿,最准确不过咯!”

    陈小英忍不住笑道:“嘤嘤嘤,嘤嘤嘤。静静,你说得太对了。为娘觉得是在看杂耍,还有人伴奏配乐呢!大过年的,咱们娘儿俩,是不是该笑纳了呢?”

    铮、铮铮、铮铮铮,……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突然闻了张伟金戈铁马的弦音,齐声大呼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第60章 十二生肖点穴阵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剑影上灼人四射的太阳光芒,似孟婆江夜晚中的渔光、幽嫣谷溪中的金色涟漪,和了一脸喜庆的陈小英与陈静。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眼下所使的这一个剑阵,是张伟自创不久的一个奇妙剑阵,张伟称之为:十二生肖点穴阵。十二生肖点穴阵,四尺长剑剑尖所指之处,大多都是任督二脉上的重要穴位。

    以张伟想来,倘若伤其穴位再以紫檀十八弦古筝弦音伤人,必定使其经脉尽断而又不即刻致死,奄奄一息还能苟延残喘一些时日。

    张伟还自以为:既然佛曰:众生皆苦,那这一技必定能让人生不如死;既然佛又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那这一技之下必定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白莲社都言:大破之后是大立。无论儒道佛侠,终将归化于白莲社完美世界之下。

    张伟自然知道:欲成大事者必先利其器。刘文之的无声之雷那是可遇不可求。有道是:弱者坐待时机、强者制造时机。更是: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靠天、靠地、靠他人,为男人不耻。眼下只有靠己最为踏实,十二生肖点穴阵配了紫檀十八弦古筝弦音,那就是“为无为“迈出的第一步!

    张伟还以为:只要大胆的迈出了结实的第一步,接着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之后,再步步为营收缩,白莲社左护法离白莲社社长之位那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

    大年初三的这一日,也是张伟酝酿宏图大业的第一步,故而不容半分闪失。在幽嫣谷等了这么久,现在看来也是值了。

    陈小英与陈静眉舒之间见奔来的十二个白莲社弟子,从右而左奔来就似一个过街老鼠终喊打、犁年老牛又一鞭、虎落平阳猎人欺、半截树桩待蠢兔、龙入鱼塘被鳖嘲、蛇行山林遭人捉、马前失蹄惊飞鸟、羊入虎口夺命逃、猴子捞月一场空、杀鸡取卵为清酒、狗盗林泉遭陷阱、猪伏案台屠一刀!

    就在十二个白莲社弟子四尺长剑向前之际,张伟紫檀十八弦古筝弦音铮铮,就似百丈高山白云落低谷、万丈怒波浪涛击九天;一时又似涓涓细流东逝不回头、燕掠湖光碧波堤中柳;一时还又似大珠小珠嘈杂音落玉盘、春风润物无声酥雨夜半。张伟低头晃髻之间,十指奔放一时若烈马奔腾、蛇行蜿蜒、鸡群鹤立,张弛之间一根又一根弦音荡去了微微而又跳跃的空气,跃入了白莲社弟子心神,眼光嗜血、张口溢出的都是满满的杀气!

    陈静即刻抬头与陈小英微微一笑,笑容里尽是信任、信任中全是力量,闪了一个左右上下游离的眼神,信誓旦旦道:“娘,这一些臭道士,静静要先去挫一挫他们的锐气!娘,静静要借力一用!……”

    “好呐,为娘就依了静静!……”

    陈小英旋即越女剑一式挑剑,荡起了一层尘灰如烟、落去了三尺之远、四尺之宽。

    陈小英越女剑剑尖起肩之际,陈静身子一沉、玄色靴子一跃、玄色身影侧空翻早已立上了越女剑剑锋上,手中越女剑一道寒光映了灼人的太阳光芒越见嗜血,凌空一道剑气左右一挥,大声疾呼道:“你们这些臭道士,看剑!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近身白莲社弟子在陈静越女剑剑气下一阵“当当当”的声音,青色道簪纷纷落地,道髻一时飘飞似孟婆郡大街角落处的一个又一个可怜乞丐,披头散发急切之间更似刚睡醒的一个又一个邋遢妇人。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这是第一次与幽嫣谷墨家弟子交手,全部都以为陈小英与陈静在大圈中只会如困兽犹斗,十二柄长剑之下必定会伤了无数穴位动弹不得;一轮十二生肖点穴阵之下,最后必定如瓮中之鳖、网中之鱼。

    可让十二个白莲社弟子没有想到的是:十二生肖点穴阵居然第一次出战就落了下风。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初战落了下风,正寻思沉默之间尽然尴尬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可这一个眨眼功夫的尴尬,那就是陈小英与陈静难寻的一个大好“破绽”。

    陈静看出了“破绽”,旋即又如燕影凌空一掠,在十二把袭来的四尺长剑剑锋上左突右进、右突左进之后,又一式抹剑双腿一沉如弓弩出弦蹬开了白莲社弟子后背跃身弹开直取张伟咽喉。

    陈小英看出了“破绽”,旋即越女剑横飞,一式平剑与四尺长剑一连串火光,双腿下沉一字马又一式抱剑之后,又一个侧空翻又后空翻之际,一式点剑直刺白莲社弟子足下虚晃麻鞋,荡起一绺又一绺尘灰在急切之间就似那百舸争流激起的浪花,更似一弯断流瀑布落雨花。

    “哎呀,贫道的脚啊!埋汰旮旯,埋汰旮旯!……”

    “哎哟喂,贫道脚痛啊!奶娘的胸,奶娘的胸!……”

    十二个白莲社弟子的呼声,更让陈小英越女剑横飞如浆击孟婆江流、弓弦出臂手,左右上下一道又一道玄色身影急切来回攻杀之间乱了十二个白莲社弟子的阵型。

    张伟镇定抚弦之际突然又闻了十二个白莲社弟子的嚎叫声,一时混乱了十二生肖点穴阵阵型,冷眼若冰抬望眼之际又见越女剑尖闪眼而来,旋即张口厉声大喝道:“红日做将月做帅,谁人能下?惊雷为炮电为马,那个能战?弦筝是车音是卒,你能奈何?小妮子,真不知天高地厚,那贫道该当‘道可,道非,常道’了。……”

    铮!

    张伟右手中指一晃,紫檀十八弦古筝弦上一道影子,弦铮如雷音如电,先是“当”的一声力有千钧弹压陈静手中的越女剑剑气,荡去了十步之外一个斗大的黄土陷坑,黄土飞扬如雪如雨直下。

    铮铮!

    张伟右手二指一晃,紫檀十八弦古筝弦上两道影子,似霜刀冰剑、更似长弓弩箭,“噗嗤”两声从陈静耳朵边上一晃而过,闪去了身后数十丈远的一颗大树上,枝丫“噼噼啪啪”一阵响,倒地又荡起了五尺高的尘灰、漫去了三丈之远。

    铮铮铮!

    张伟右手凌空又一晃,紫檀十八弦古筝弦上左中右三道影子,似游龙、若猛虎。陈静玄色靴子一沉,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际,一个后空翻之后又一个侧空翻之间,越女剑一式抹剑剑气直闪去了紫檀十八弦古筝弦头。

    咔嚓、咔嚓,……

    玄色靴子落地之际,陈静极速低头一寻,发现是两片纷飞的玄色行头衣角。陈静心中急剧念叨:张伟能用筝弦抚出剑气,确非等闲之辈,万万不可大意。

    铮、嘭!

    张伟右手又一晃,筝弦上又是一道影子与越女剑剑气针尖对了麦芒,相接之处荡起了一片尘烟若暴雨“啪啪”落地淋去了三尺之外、四尺之远,留下了斗大一坑。

    “略略略,略略略。臭道士,大过年的!调调能不能喜气一点?这调调可煞了多少风景!……”

    陈静一个空翻跃去了紫檀十八弦古筝正面偏右,言语之间更是对张伟的故意挑衅。陈静也顾不得十二个白莲社弟子与陈小英打斗,毕竟十二个白莲社弟子虽然人多,但是一时还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张伟对于陈静的故意挑衅,双手突然摁住筝弦,仰头一阵哈哈大笑道:“小妮子,贫道该为你高兴呢?还是该为你难过呢?……”

    “让贫道高兴的是:小小年纪能从天罡地煞阵中脱身,那还真是万中无一;让贫道难过的是:没有命丧天罡地煞阵中,却要命丧十二生肖点穴阵中的紫檀十八弦古筝之音下。贫道虽然伤人无数,可小妮子这么小的孩子,还是第一次啊!贫道准许你投降,如何?……”

    “小妮子,那一些桀骜不服白莲社之辈该当从这一个世界上消失。贫道以为:完美世界可以没有那一些老不死的家伙、可不能没有像小妮子一样的希望啊!……”

    “……”

    陈静越女剑旋即倒提,又正了正身子,张口打断了张伟话茬子,二指向了张伟鼻子,脱口而出大骂道:“住口!你这个臭道士,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投降?该投降的是你们吧!白莲社伤我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此仇不报愧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臭道士,你可听好了:再敢聒噪,本谷主让你竖着入幽嫣谷来、必定横着出幽嫣谷去。……”

    张伟怒眼圆睁之际,一副不可思议的言辞冷冷说道:“小妮子,贫道这就送你上天看太阳!……”

    张伟张口言语之际,双手如奔流于紫檀十八弦古筝弦上如烟如雾闪过一道又一道影子,筝弦中尽如泰山压顶之音嘈杂、天崩地裂之声急切,面色凝重又是冷冷一声大喝道:“诸多道友,十二生肖点穴阵,再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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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负轮回剑介绍:
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天地变成了江湖,每一步都是刀光剑影。人间悲观离合,从何时起只是缘分不同?错负轮回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错负轮回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