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孟婆庙凤皇于飞
“来啊,来啊,都来啊!还有多少功夫,都尽情的使出来吧!贫道要面对疾风、直面狂风暴雨,都来得更猛烈一些吧!贫道都能安排,贫道通通都能一一安排!哈哈,……”
孙小权见势极其得意,一时更为有恃无恐,与此同时,麻鞋大踏步上前,长剑游走一收一旋之间,再一次逼近陈静与刘一谷。
陈静见孙小权得意至极之际,心神合一而驭剑而出,使的是:错负轮回剑,第一式,天女散花。
就在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凌空打旋之间,前后、左右骤现一式接着一式抹剑剑气,要一剑封喉孙小权。倘若一剑封喉,四溅的海棠花枝招展,即是天女飞散落花。
孙小权依然不惊不愕,长剑极速一收一旋之间,使的还是:追云逐月剑三斩乘玉龙,一剑封喉的越女剑剑气反杀陈静与刘一谷。
就在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反杀的剑气从上而下一闪而逝,虽然没能一剑封喉,但是依然剑气铮铮之音入骨,顷刻又是一个血人。
“刘一谷,……”
“纯依香儿女侠,……”
陈静与刘一谷自是小心翼翼的盯紧孙小权,再一次互相疾呼,证明都还活着,还能够并肩一战。
孙小权见势大喜,长剑一收一旋停歇,而后立于孟婆庙前,再一次仰头轻笑道:“雕虫小技,雕虫小技,通通都是雕虫小技!”
陈静与刘一谷明了,看来追云逐月剑三斩乘玉龙,全为借力打力之势。要是被杀多少剑招便反杀多少剑招,并无主动攻杀的招式。
御玉龙而乘风直上,也正合了孙小权原本文弱书生的性子。
不过,借力打力之势又当如何去破解呢?杀一剑、还一剑,出一掌、还一掌,三斩乘玉龙就似一面不知有多厚、多高的一堵墙!
要杀破这一堵墙,确实棘手!
孙小权轻笑言毕,先极其轻蔑的瞥了一眼陈静与刘一谷,冷冷又道:“姓陈的、姓刘的,这一次,是想杀千刀、还是斩万剑呢?”
陈静与刘一谷一闪血迹斑斑的行头背靠背,在月影下更像是两朵怒放的大海棠花,同声道:”诛杀五斗米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孙小权摇头叹气道:“啧啧啧,啧啧啧。九死?无需九死!只需一死足矣!一死即可,一死即可!”
“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小道上传过来了一阵急促的“嗯啊嗯”驴啼。
半老小徐娘斜坐驴背,焦急的赶来,远远看见孟婆庙内外的一副惨状,径直眉头深锁、斜身下驴。
陈静自是欣喜若狂,忍不住大声疾呼道:“半老小徐娘,半老小徐娘,你可终于走出客缘斋了,……”
半老小徐娘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四周,见血迹斑驳的陈静与刘一谷,摇头叹气道:“伤成这样?怎么会伤成这样?江湖救急,救人一次又救人一世,唯有老娘我了!”
“嗨,已经很久不出客缘斋走动了,这一头驴长多了膘,越走越吃力,是越走越吃力啊!老娘要没被驴气死,早晚也会被驴给急死!”
“犟驴,犟驴,犟驴,你真不让老娘我省心。罢了,罢了。既然已经到了孟婆庙,快吃草去吧!吃了夜草更长膘,更长肥膘的啊!”
“老娘我就喜欢雪中送炭,那一些锦上添花的事,老娘我才不去凑那份热闹呢!老娘我不但要独善其身,还要兼济天下!哈哈,……”
黑驴“嗯啊嗯”的跑开了,孟婆庙外的绿草确实也不少,也正合黑驴的胃口,一边低头、一边摆尾。
陈静闻言先是觉得莫名其妙,听起来在冥冥之中好似又极其耳熟,只不过一时全然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那也不用想了!
眼下大敌当前,多一个人就多出一分力,以三敌四总比以二敌四多几分胜算,确实堪比雪中送炭。
刘一谷见半老小徐娘一身袭地的白纱白袍与陈静略有几分相似之处,至于功夫如何还不得而知。
眼下大敌当前,多一个帮手确实就会多一分力。看半老小徐娘轻盈的步法与说话的底气,必定也非等闲之辈。不过,兴许走得急,忘记了一些紧要之物,急切又道:“客缘斋掌柜,你忘带兵器了吧?这里还有一把越女剑,先借你一用!”
刘一谷斜身之际,越女剑剑鞘一收一旋之间,递与半老小徐娘。
半老小徐娘见势凶了一眼刘一谷,淡淡又道:“老娘我无需动刀动枪,出入客缘斋,就全凭一张嘴!”
刘一谷原本想着,眼下使刘家掌法还顾不上使越女剑,况且半老小徐娘这一身行头与陈静相似,除了没有面纱斗笠之外,应该也能使越女剑,反正越女剑空着也是空着,总比赤手空拳要强许多。
况且女子使剑本就习以为常,看半老小徐娘赤手空拳,还说全凭一张嘴,刘一谷心里有一些发慌。
事已至此,还想文斗骂死孙小权、骂死五斗米顶上三道不成?
要是文斗能骂死孙小权、骂死五斗米顶上三道,那也确实省事。
不过,武斗都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份上了,文斗又有何用?
刘一谷急切又道:“客缘斋掌柜,在下倒很想看一看,如何全凭一张嘴诛杀五斗米道臭道士!”
半老小徐娘旋即先白了一眼刘一谷,而后厉声又道:“刘一谷,你先闭嘴。眼下只有你们两个人合二为一方能杀破追云逐月剑!否则,无一人能活命于三斩乘玉龙下!”
“半老小徐娘,……”
“客缘斋掌柜,……”
陈静与刘一谷面面相觑之外,而后又极速顶紧半老小徐娘。
两个人完全没有想到,半老小徐娘不但知道追云逐月剑三斩乘玉龙,还知道三斩乘玉龙的破绽。
刘一谷突然觉得:就凭这一席话,兴许半老小徐娘与孟婆庙中的小和尚一样,真非等闲之辈。
半老小徐娘也不与陈静与刘一谷多言一字半句,旋即盘膝而坐,双掌合十,极速一通默念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陈静遥想一些往事,径直也极速盘膝而坐,越女剑平膝,双掌合十,急切默念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刘一谷见势眼前一亮,径直盘膝而坐,急切默念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孙小权眉头一皱,从来没见过这般阵势,只是疾呼“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又如何反杀三人?就这一句重复的话,那是杀不死人的!
要是听多了,反倒像是一种靡靡之音,又或者读书人长念叨的“子曰诗云”,又或者是“之乎者也”。
眼下,还得尽快逼这三个人出剑、出掌,只要出剑越快、出掌越急,三斩乘玉龙反而会更讨喜。
追云逐月剑三斩乘玉龙,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取胜。
道法三斩乘玉龙本就与一斩暗乾坤、二斩小天地有天壤之别。
故而,即使一斩暗乾坤、二斩小天地使得炉火纯青,也未必使得了三斩乘玉龙,这就好比习惯了杀人,突然之间要习惯被杀,实在也落不下这一个脸,更放不下性子。
孙小权这一些日子以来,为了能尽快的扬名立万,落脸与放下性子早就如行云流水。
正如圣人之言:大丈夫能屈能伸,已经领悟得炉火纯青。这就是大道至简,更是上天眷顾。
悟透了三斩乘玉龙,黄天孙大圣就有了继承者;老祖母也不再被南山郡人欺负;孙家一族一姓从此将声名再一次鹊起于孟婆江南!
既然要逼越女剑出剑、刘家掌法出掌,大丈夫能屈才能伸,那就得用激将法,激将法就是文斗!
以文斗使其武斗出招,然后借武斗之势反杀回去,何其美哉!
毕竟身为读书人,尽读圣贤、大家之言,文斗不在话下。眼下突然觉得,先前受的那一些苦没有白受、读的那一些书也没有白读。
“三个臭皮匠,来,来,来,快来赛过贫道这一个诸葛亮!……”
“三人行,必有我师。贫道不但是你家十八代祖宗的师傅,还是你家十八代祖宗的令尊!……”
“三只白小鸡,咕咕,咕咕,咕咕,快来贫道这里吃米米,……”
“……”
半老小徐娘三人一时半会也没有理会孙小权,对于这一些言语只当是一阵妖风,左耳进、右耳出。
又见孙小权突然恼怒之际,半老小徐娘疾呼道:“给我一起念: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凤皇于飞、龙之千古,出招!”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心神合一,越女剑驭剑而出,使的是:错负轮回剑,第二式,凤舞九天。刘一谷双掌托天而起,使的是:九山八海,真龙出窍。
第692章 愿做佛前那朵莲
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而下,紧接着由一变为二、由二变三、由三骤变为千剑、万剑的五彩剑光,方圆三丈交织出的五彩为黄绿红白蓝,像极了一只翱翔的五彩凤凰。
平地里翻滚而上的无数金色气旋,旋即由万千金色气旋变为三、由三变为二、由二变为一,转瞬即为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
五彩凤凰展翅之间,口吐天火逼近孙小权;金龙怒目圆睁之际,龙爪盘旋一闪金光袭击而下。
就在五彩凤凰与金龙近身孙小权三尺之距,翱翔的五彩凤凰与盘旋的金龙瞬间合二为一,骤变为一个佛光与三花同现的独特神兽。
金龙骤生五彩双翅,怒目圆睁之间尽是熊熊天火,凌空而下一股强大的气旋能撕裂世间万物。
凤皇于飞、龙之千谷。五彩凤凰是为皇、金龙藏于千渊之谷。
如今这一技,本是失传已久的神技,曾为守护三千大千世界的太平而淹没在滚滚的红尘俗世中。
这一技,本与佛门有关。凤凰涅而浴火重生,正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金龙如日凌空,又是:龙啸九天而后普渡众生。
半老小徐娘也是受人之托,来此相助。生而为人,本就是一颗棋子。世事本如棋,是车是马、是兵是卒、是将是相,都得各守其位。
孙小权见势,先是微微一笑,就在陈静与刘一谷出招之际,长剑一收一旋游走之间,如行云流水一般靠近“凤皇于飞、龙之千谷”。
半老小徐娘见势,也没有闲下身来,左右张望之间,侧身一式后空翻闪去铜鼎一边,重重一掌拍正了铜鼎,极速移身在铜鼎后,从铜鼎窟窿里往孙小权一声鹰啸!
“啊!”
这是从《阿含经》中悟出的波音功。有了这一个铜鼎,波音功从铜鼎中应声而出,也少伤及无辜。
半老小徐娘长啸声不止,渐渐的,渐渐的,额头上起了微微的皱纹、眼角起了轻微的鱼尾纹、双颊越渐苍白如生了一场大病。
就这一声鹰啸,已经消耗了半老小徐娘若干年的道行,也散去了多少精气神,更衰老了容颜。
此一声鹰啸以后,半老小徐娘就成了实实在在的半老徐娘。
孙小权迎面受了“凤皇于飞、龙之千谷”重重一击,这一击是从未见过的强大气旋,三斩乘玉龙并未使其合二为一的招式化为绕指柔。
毕竟,追云逐月剑三斩乘玉龙中的“玉龙”,在龙凤合二为一的展翅金龙面前,那就是一只小虾米、一条小白鱼、一尾小泥鳅!
孙小权的全身在这一技强大气旋中的“滋滋”声与轻微的地面炸裂声中开始急促收缩,就像是在挤压一个鱼泡皮囊,紧接着仰头一口昙花,再一口昙花,又一口昙花,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与此同时,孙小权又好似从心海、气海深处九万里远的地方,急促传出来了一阵极其哀怨而又无助的嘶哑之声,“嗷”、“嗷嗷”,……
“这是什么邪门歪道?这究竟是什么邪门歪道?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啊!……”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贫道是黄天孙小圣!……”
“……”
孙小权在哀怨与怒骂声中不得不丢去了长剑,长剑重若万钧、身如一截飘扬的芦苇棒子,压在胸腹之间的气息沉重如三山五岳。
之前,从来没有这一种感觉,故而这是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是一种要一招取人老命的感觉!
眼下,歪歪斜斜的身子又置身在波音功正中,五腹六脏好似一只只活泼蹦跳的蚂蚱,在胸腹之间横冲直撞,争先恐后的要奔出来一睹为快孟婆庙外的天光与月色。
“噗嗤、噗嗤、噗嗤,……”
孙小权继续四散而下的海棠花枝,突然感觉身体被掏空就只剩下一张皮囊;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骤起的咸湿气息让人更为窒息。
孙小权好似要被“凤皇于飞、龙之千谷”压成一张千层饼,要把学富五车压出来、把仁义道德压出来、把过往的善恶之念也压出来,……
生而为人,总有一天要尘归于尘、土归于土;总有一天要与地面融成一起,而后相亲相爱。
眼下,这就是极其另类的让孙小权与大地相亲相爱。《易经》有云: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以刘一谷看来,孙小权早该与大地相亲相近,才能接地气,使其知道什么是“厚德载物”。倘若不知道什么是“厚德载物”,那就不是堂堂正正的君子,而是伪君子。
扑通!
孙小权斜身重重的倒地了!
陈静越女剑回手之际,极速与刘一谷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趁着波音功,再一次使出了“凤皇于飞、龙之千谷”直逼五斗米顶上三道。
五斗米顶上三道已经在方才波音功中被震得筋脉尽乱、心神恍惚而又七窍流血,眼下冷不丁又来一技“凤皇于飞、龙之千谷”!
孙秀见势大为不妙,天师剑斜身入地一尺,怒放一树树海棠花枝之际,继续念叨着双掌托天而起,紧接着凌空而下三道无声之雷。
只是,孙秀前番传功孙小权,还未恢复全部功力;救张智又减了三分功力;方才受波音功又少了三分功力,无声之雷确实不比先前。
眼下无声之雷只如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中的雷影,无声之雷疾下之际,只与刘文之与释远同时使出的一斩暗乾坤,顷刻消停了波音功与“凤皇于飞、龙之千谷”。
说时迟那时快,五斗米顶上三道各自又一式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剑光骤现起一层又一层黑圈之后,凌空一式劈剑而下雷影!
孙秀两式劈剑剑气直取半老徐娘,刘文之劈剑剑气直取陈静、释远劈剑剑气直取刘一谷。
嘭嘭、嘭嘭、嘭嘭,……
半老徐娘身前的铜鼎在天师剑雷影下炸裂成十八大块、而后八十一小块,最后化为一扬齑粉!半老徐娘一道被炸飞去了十数步之外。
陈静与刘一谷也是各自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一道炸飞去了十数步之外。
“纯依香儿女侠,……”
“刘一谷,……”
万幸,还没有被炸裂成齑粉,全身如散架的一堆柴禾,骤起锥心撕裂之痛,一时也动弹不得!
更为万幸的是,五斗米顶上三道止招之际,血迹斑斑的青色道袍一样都像是散架的一堆柴禾。
不可否认,已经两败俱伤!
无论谁看着谁,各自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锥心疼痛,只要谁还多留出一口气,谁就是胜者。
陈静极其吃力的扭头之间,又听见半老徐娘骤起的一通“咳咳”,一时又长舒了一口气息!
只要还活着,那就有希望;只要还活着,那就有取胜的希望。
就在这一个时候,孙小权缓缓的抬起了右手,极其吃力的想要挣扎着起身,支支吾吾道:“黄天,……孙大圣,……黄天孙,……大圣,……黄天孙大,……圣,……”
孙秀旋即吱声道:“孙小权,好样的!真是好样的!贫道还以为你不在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哎,贫道今日之败,败在功力不够。待此战之后,贫道要闭关修炼更强的功夫。五斗米道,眼下就可以放心的交给你了!”
孙小权自是感激涕零,虽然挣扎不起身来,但还是一步一步往盘膝而坐的五斗米顶上三道爬过去,与此同时颤抖着声音道:“黄天孙,……大圣,……五斗米道千,……秋万代,……千秋万代,……”
刘文之与释远同声疾声道:“黄天孙大圣,可他,可是他,……”
孙秀没有看见刘文之与释远双颊闪过的不甘,云淡风轻道:“左护法刘文之、右护法释远,以后务必尽心竭力辅佐孙小权!”
陈静骤起一阵拔凉,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要是孙秀不死、孙小权不死,以后更拿五斗米道没辙,拼上性命依然都没能手刃孙秀。
当初重回金谷园时,绿珠反复都说“一切都迟了”,如此拼命来去一场,也都改变不了幼时事实。
难道幼时一场错负,又成了眼下一场轮回,将再一次错负轮回?
况且,孟婆庙中的小和尚已经说过: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曾经誓言不改,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刘文之、释远,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难道,想成为孙小权的剑下亡魂吗?”
陈静吃定了刘文之与释远,只要孙秀与孙小权还活着,就不可能有幼时所见的白莲社。
刘文之双颊骤起一阵尴尬,一声急促的“咳咳”,而后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反唇相讥道:“事到如今,还想着离间贫道,你可以去死了!”
陈静慈颜一笑,环视一众人等,极其镇定又道:“一念是善、赎罪前尘。若无相欠,怎么再见!愿做佛前那朵莲,……”
第693章 孟婆庙白莲始现
与此同时,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向血迹斑驳的白纱白袍使出:错负轮回剑,第六式,化仙入蝶魂。
就在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所过之处,眼前突现一阵金光灿烂而又灼人双眼的光芒,而后轻如鸿毛上浮,不知要飘往何方、飘往何地。
又与此同时,在飘逸的白纱白袍下,骤然而上一朵十二片花瓣的白莲花,又在露水淅沥之间,溢出一阵阵奇香扑鼻,旋即一阵眩晕。
之后,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就这样,不知东南西北、春夏秋冬的飞啊飞、飘啊飘,……
而在孟婆庙前的两拨人,见势却又骤起一阵不同凡响的声音。
毕竟,在庙前的两拨人听陈静说完“愿做佛前那朵莲”之后,旋即越女剑“哐当”落地,身影消逝于无象无形,白纱白袍骤现一道白光凌空化为一朵白莲,往西一闪而逝。
以刘一谷看来,陈静是自刎而亡的。前番也看见错负轮回剑能把张信变成十三只黑蝴蝶,眼下看来错负轮回剑确实能把别人变成一只只蝴蝶、把自己变为一朵白莲花。
刘一谷确实想不通,为什么陈静就这么傻、就这么想不通呢?就只凭刘文之的一句“去死”,就真的自刎而死了,实在是太过于儿戏!
大敌当前,怎么能就这样说死就死、说去就去了呢?九死一生、无怨无悔,也不是这一种死法!
眼下又少了陈静,自然再也不能使“凤皇于飞、龙之千谷”力战五斗米顶上三道,这就是败势!
刘一谷越想越越气,遥想这一路行来的过往,突然胸腹之间极速一涌,有一股咸湿如孟婆江潮,张口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落地。
紧接着,眼前一黑,全身如坠入万丈深渊,气血攻心晕厥于地。
半老徐娘摇头叹气道:“你这一个呆痴货、笨傻女,都又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是心善如白莲!让老娘我说什么好呢?若无相欠、怎么会再见,咱们一定会再见的!”
半老徐娘双掌合十,一时并没有理会刘一谷,一时也没有理会狂笑中的五斗米顶上三道,径直微微闭目,默默念叨道:“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水火风,大慈大悲;……”
刘文之忍不住大声疾呼道:“黄天孙大圣,你看,那就是一个傻女人!贫道让她去死,她就真的去死了!早知道,该早一时半会让她去死,也少生这么多细枝末节!”
孙小权扭头仰望,见一闪而逝的那一朵白莲花,极其轻蔑道:“这一个女人是什么妖魔鬼怪?这是白莲花成精?还是白莲花作祟?”
“哈哈,哈哈,哈哈!也罢,也罢,也罢啊!少一个劲敌,五斗米道也便多一分安宁!五斗米道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不远也!”
“……”
孙秀见势自然欣喜若狂,眼下只剩半老徐娘一个人,径直扭头与刘文之、释远道:“左、右护法,速速拿下客缘斋掌柜人头!此一战,五斗米道大获全胜!”
“诸如什么越女剑、什么道家嫡传上清派、什么刘家掌法、什么波音功,俱往矣,全然不足一提!”
“……”
刘文之与释远相视一笑,眼下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要是错过最后一次机会,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刘文之双颊闪过一丝狡黠,旋即佯装大吃一惊道:“黄天孙大圣,黄天孙大圣,你看,你快看,那一个女人还没死,还没有死,真的还没有死,方才那只是障眼法!”
刘文之一言,释远已然会意,孙秀与孙小权再一次极其警觉的张望陈静消失于无象无形之地。
毕竟,五斗米道都能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以障眼法来隐形,方才还能使出“凤皇于飞、龙之千谷”的神技,要说越女剑再使障眼法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极有可能!
孙秀骤起一阵急过一阵从未有过的心慌,要是再不杀死陈静,要是真的使出障眼法来迷惑五斗米顶上三道,五斗米道必败无疑!
孙秀急切又道:“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啊?那一个女人她在哪里?贫道怎么没看见?贫道怎么就看不见?这是怎么一回事?”
趁孙秀与孙小权都在急切张望之际,刘文之长剑一旋,已经斩下了孙秀的脑袋;释远一闪身影从孙秀后胸入、前胸出,刺心而过!
紧接着,刘文之与释远一双长剑在孙秀胸腹之间如万箭齐发。
孙秀到死也没有弄明白,想不到趁功夫不济之际,居然命丧于身边最亲近的左、右护法剑下。
况且,被刘文之斩飞的人头闪去了孟婆庙外,又被半老徐娘那一头黑驴使劲的重重一踢,如一块石头飞去了孟婆庙外的山崖下。
孙秀,确实已经身首异处了!
与此同时,孙秀虽然被劈了脑袋又还中了数十剑,两把天师剑冷不丁的凌空骤起,从刘文之与释远胸腹之间狠狠的穿刺了过去。
”嗷嗷,嗷嗷,……”
刘文之与释远双双骤起的一声哀嚎,长剑反手之间,从左右一闪寒光而下,斩断了孙秀的双臂!
刘文之与释远身中天师剑,剑伤处是一绺又一绺昙花,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与此同时,各自轻捂胸腹之间的天师剑,长剑横一式云剑、竖一式劈剑、左一式荡剑,……
孙秀,又已经血肉模糊了!
孙小权骤起一声声惊嚎,急切又道:“左、右护法,告诉贫道,快告诉贫道,告诉贫道这是障眼法!快告诉贫道这就是障眼法!……”
刘文之见势恼怒至极,厉声大骂道:“该死的孙小权,贫道已经忍你太久了。似你这般扬名立万,就是我等的拦路虎,有违天道!……”
孙小权一时全然明白了,旋即极其吃力的挣扎着往孙秀身边爬过去,嘶哑着声音又道:“黄天孙大圣,你不能死,你万万不能死啊!不是一家人,终归要说两家话;不是一家人,终归要做两家事!”
“这天煞的左、右护法,一个姓刘、一个姓拓拔,全然都不是孙家一族一姓之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我族类、其心可诛啊!”
“黄天孙大圣,你死的很惨,死的太惨了!这天煞的左、右护法,欺师灭祖,必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老子今日有话对你们讲,贫道要送你们上天看太阳!”
“……”
刘文之与释远闻声自是恼怒至极,双双拖着血迹斑驳的青色道袍,一步一挨的往孙小权近身。
虽然孙小权还拖着一把长剑,但眼下就是一只癞皮狗、就是一只丧家之犬,已经上不得台面了。
眼下,走都不能走,如何继承五斗米道衣钵?又不是乞丐,从来就没有爬在地上的五斗米道!
刘文之与释远上前,恨不能一口吃掉孙小权,孙小权就是一个害人精,要没有孙小权这般急着扬名立万,还不至于要对孙秀出剑!
在刘文之与释远看来,百事有因必有果,一切都罪在孙小权。所以孙秀必须死,孙小权也必须死,孙小权还必须要为孙秀陪葬!
噗嗤、噗嗤,……
刘文之与释远长剑从孙小权后背左心右肺恨恨直下,一剑、两剑、三剑、四剑、五剑,……
与此同时,孙小权一声惨叫,紧接着满脸虚汗,昙花一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刘文之与释远拖着血迹斑驳的青色道袍,继续往孟婆庙外行去,眼下还有半老徐娘在念叨“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先把能吱声的杀死了,不能吱声的再补上几剑,孟婆庙这一战,五斗米道才算全胜!
刘文之极其轻蔑道:“好好的一个女人不在客缘斋里安心做买卖,居然多管闲事。既然不愿安心做买卖,贫道就让你命丧于孟婆庙!”
半老徐娘还是不为所动。
就在刘文之与释远近身半老徐娘三尺之距,突然从刘文之与释远身后一闪血迹斑斑的青色道袍。
孙小权已经使出最后的力气,左右手各一根青色道簪往刘文之与释远的“惊梦穴”刺了进去!
“天煞的左、右护法,只要‘惊梦穴’一破,从今往后与天地无法无天之法无缘,与追云逐月剑无缘!”
刘文之与释远大吃一惊,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与追云逐月剑的破绽就这样被孙小权大白于天下!
如此,孙小权更为该死!
旋即各自一式云剑,孙小权一分为三,身首滚地,再也不会有声音,再也不会有出入之气。
只是,刘文之与释远在斩杀孙小权之后,青色道簪因使力又多入了后脑勺一寸,两颊骤起一阵急促的狰狞,瞬间失去了心神,刘文之往孟婆庙东边山崖一路狂奔跌下;释远往西边山崖一路狂奔跌下。
孟婆庙一时又安静了。
半老徐娘缓缓睁开眼睛,长叹一声道:“一念是善,赎罪前尘!若无相欠,怎么再见!”
第694章 今日一人念一心
“今日之事,五斗米道是为一己之私所害!一念是善,一念是善,所谓一念,无非今日一人念一心。”
“一心者牵挂三千大千世界,九死一生、无怨无悔只为普渡众生。白莲再现,只怕又是一场浩劫!轮回不尽,冤冤相报何时了?”
“地水火风,大慈大悲。地,还是那一方地;水,还是那一塘水;火,还是那一堆火;风,还是那一阵风!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就在半老徐娘缓缓念叨之际,从孟婆庙内的一处角落里骤起了一阵初生婴儿的啼哭声。
“哇呜,哇呜,哇呜,……”
啼哭声在空灵的月下骤然直上云天九万里,撕心裂肺又高远!
这是张寡妇先前寻到了孟婆庙里,只因前番五斗米道与小和尚大战一场,受了不少惊吓晕了过去。
方才张寡妇又受半老徐娘波音功而催生,原本还有一些时日才能出世的孩儿,就这样提前出生了。
张寡妇从婴孩的啼哭声中惊醒,血迹斑驳的鼓捣了好一阵子,扒下了外裳包好了初生的婴儿。
紧接着,张寡妇又拖着极其虚弱的身子去寻张智,见血迹斑驳而一动不动的张智,仰头哀嚎道:“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
“张智你看,你看,你快看,这是咱们孩子,香火不灭,是一个儿子,是张家血脉一承的孩儿!……”
“张智,你醒一醒,你快一醒,你终于当爹了,快醒过来给孩儿取一个名字,得取一个名字啊!……”
“……”
张寡妇轻放婴儿在张智身旁一尺之地,父子并排本该其乐融融;继续轻摇还有一丝游离气息的张智,喜得贵子本也应该其乐融融;一家三口更该享天伦之乐。
就这样摇啊摇、晃啊晃了好一阵子之后,同时又有撕心裂肺的啼哭声,孟婆庙一时安静不下来。
“噗嗤、咳咳,……”
张智一绺昙花闪现,从双颊怒放出一树海棠花枝,极其吃力的左右张望之间,听张寡妇与婴儿声入耳,支支吾吾道:“贫道,……是已经,……死了吗?……又,……还是,……回光,……回光返照?……”
张寡妇见势泪流满面,旋即轻抹泪眼,又极速抱起了婴儿与张智看,急切道:“你看,你看!长得像你!这是你的儿子!你得取一个名字,当爹的,怎么能不取名字!”
张智血迹斑驳的双颊骤起一掠笑容,极其吃力又道:“你这一个,……臭小子,……让爹看一眼,……也看爹一眼,……好,……好,……”
张寡妇嗔怒之间,轻捶张智的胸膛,急切又道:“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你就是一个臭道士!不许死,你不许死啊!咱们娘儿俩,还得靠你!以后都还得靠你呢!”
张智受了张寡妇轻捶,嘴角又溢出了怒放的一树树海棠花枝,双颊闪过一掠狡黠,面有三分喜色,急切又道:“我儿,……你看,……你看,……你娘,……不让,……爹,……好活,……好活了!……娘凶,……”
张寡妇收起了拳头,又梨花带雨道:“事到如今,还这么不正经。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就不能正经一回吗?得给孩儿取名字啊!”
张智眼珠咕噜一转,眼珠余光瞥了一眼左右,骤起一阵兴奋,一口一口昙花怒放海棠花枝之间,极其吃力又道:“终归,……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一家人总还是向着,……向着一家人,……”
“贫道,……贫道,……笑到了最后,……最后,……孟婆郡,……一定还是,……张家,……张家人的,……”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张家,……无与争锋。……我儿就叫,……就叫张无与。……我孙,……就叫张争锋!……不,……不,……争风吃醋不好,……我孙就改叫张锋,……张锋,……”
“……”
张寡妇闻声一时不知道是喜极而泣,又还是泣极而喜,突然只觉得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宽敞!
既然张智取名叫张无与,那这一个孩子,就叫:张无与。
张智自是微微一笑,又对张无与极其吃力道:“我儿,……爹,……爹已经快不行了,……一腔热血,……吞了又吐,……吐了又吞,……”
“我儿,……你要记住:……上善若水。……你娘说,……女人是水,……是水做的。……上善若水就是,……就是善待你娘,……善待你娘啊!……子不嫌,……母丑。……”
“我儿,……爹都不嫌,……爹都不嫌你娘,……你娘丑,……要是敢嫌你娘,……你娘丑,……要打戒尺的,……要打戒尺的哦,……”
“……”
张寡妇哭得更为伤心、嚎得更为声大,双颊泪痕累累,埋头向着张智的青色道袍,只愿其乐融融的时刻不要走远,更不要消逝。
“我儿,……你娘,……你娘不让爹,……不让爹好活,……爹,……爹,……快透不过气了。……爹,……爹可是,……黄天,……黄天张大圣。……你娘是,……黄天张大婶,……不,……是黄天张圣母,……”
张寡妇自是眉头深锁,眼中已经分不清楚是悲伤的泪水,还是感动的泪水,稀里哗啦的一塌糊涂。
张寡妇缓缓抬起了头,极其幽怨又道:“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你就是一个臭道士!老娘就是你的女人,怎么又成张大婶了?”
“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你就是一个傻乎乎的臭道士!……”
张智没有再支支吾吾的说道一字半句,双颊也没有再怒放一树树海棠花枝,眼神中虽然还有八分喜色,却也渐渐的失去了光芒。
张智脑袋一歪又一滚,一双胳膊耷拉而下,没有了出入鼻息。
这一回,张智是真的死了!
张寡妇见势大吃一惊,旋即再重重的轻摇张智,张智双颊骤然而现一树树怒放的黑色海棠花枝。
“张智,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的啊!张智,你死了,老娘以后怎么办?一家人同死?可是,我可怜的孩儿才见了一回爹,就这样要随爹而去了吗?……”
“天呀,天大大的啊,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我儿张无与可是实实在在的张家人啊,……”
张寡妇自是哀嚎不止、张无与在一旁也是“哇呜、哇呜”不止。
半老徐娘拖着伤痕累累的步子缓缓上前,而后双掌合十,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张寡妇见势微微一笑,好似看见了一道光明,旋即止住哀嚎,而后缓缓转身对半老徐娘三磕头,急切道:“都说客缘斋掌柜是人见人爱的活菩萨。我儿张无与是无辜的!张智过往所作之孽,要是一命抵一命还不够,那就再加一命!”
“掌柜的,我儿就拜托你了!”
张寡妇磕头已毕,转身伏向张智的青色道袍,缓缓又道:“张智,你这一个臭道士,不许走那么急,等等老娘,你要等等老娘,……”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张寡妇没有了声音,也消沉了鼻息,这一次是咬舌自尽随张智去了。
“哇呜,哇呜,哇哇哇,……”
张无与哭得更为撕心裂肺,可怜的孩子一出生,还未吃上一口奶,就没有了娘,也没有了爹,成了一个孤儿,一个苦命的孤儿!
半老徐娘极其吃力的抱起了张无与,轻轻又道:“不哭,不哭,不哭,乖,一定会再有一个家的!”
“张无与,好名字。无中能生有,天赐为天与,苦尽则甘来。”
“……”
张无与见了半老徐娘,缓缓的止住了哭嚎声,小眼睛一眯,径直张嘴一笑,而后沉沉的入睡了,看一副小脸,睡得很香、梦里很甜。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孟婆庙外又骤起了一声急过一声的哀嚎。
陈旭嫦在张寡妇母子啼哭声中惊醒了过来,入眼惨状,只寻着陈静使过的越女剑,把剑入怀,仰天长啸道:“静静,静静,静静,……”
刘一谷与陆修静被惊醒了,极其吃力的抬望眼之间,也见一地惨状,自是一声长叹一阵闷雷。
刘一谷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好似障眼法,陈静以一命换下了孙秀与孙小权两命,这不正是先前常说道的: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看来,方才确实误解了陈静,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里,又有几个人能如陈静这般大无畏牺牲?
刘一谷忍不住双掌合十,仰天长啸又道:“纯依香儿女侠,一路走好。心善者不得好报,那就是假丑恶的世道;心善者得好报,那才是真善美的世道!我刘一谷,九死一生、无怨无悔,从今以你为师!”
陆修静忍不住一声长叹,极其吃力的挣扎,还是起不了身!
“静静,我要静静,……”
第695章 司马天王要顶牛
“静静,静静,我要静静,……”
“……”
陈旭嫦一副悲天悯人之态,刘一谷与陆修静却又无可奈何。
半老徐娘抱着张无与,拖着血迹斑驳的步子缓缓行到庙外,急切道:“你的静静,已经不在了!你的静静,她人已经都不在了!……”
陈旭嫦闻言冷不丁的又受了当头一棒,眉头紧锁,紧握那一把越女剑,仰头哭泣道:“静静,一想到你,我就,哇哦哦;静静,一想到你,我就,哇哦哦;……”
“从此两分离,从此千万里!一想到你,我就,哇哦哦,……”
“……”
半老徐娘没有再理会陈旭嫦,就在极其警觉的左右张望之际,又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踢踏、踢踏、踢踏,……
咴儿、咴儿、咴儿,……
紧接着,一大片火光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
刘一谷与陆修静再一次警觉。
来人不是别人,领头的正是杨方圆与吴明身着全新的官服与太守府一众皂衣差役杀到了孟婆庙。
在一众皂衣差役后边,又跟来了不少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
毕竟方才一战,惊悚的声音传过孟婆庙方圆数里之地;凌空而上的那一朵白莲,在方圆数十里地的乡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即使一众人等全军覆没也杀不过五斗米顶上三道,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要来为越女剑死节,就算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杨方圆与吴明率先到孟婆庙,遥望孟婆庙内外一副惨状,又因孟婆庙三面悬崖,多余的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只得退到远处去。
半老徐娘唤来吴明,附耳说道了几句之后,又把张无与小心翼翼的递与吴明,客气道:“吴大人,这事你来做最为合适。如今,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这一件事了。”
吴明先是一惊,而后一时如释重负,让张无与寄养在张家,这确实也不难。毕竟,“张杨费吴”四家经此一场浩劫,正需人丁兴旺。
半老徐娘又云淡风轻的说了一遍此战经过,杨方圆与吴明,以及一众人等闻言暗自伤神,都在心里默默念叨:阿弥陀佛。
“纯依香儿女侠,白莲不朽;纯依香儿女侠,万岁,……”
“纯依香儿女侠,心若白莲!是一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自是感激不尽,要是没有陈静,张家独大之势,正是杨费吴三家之害。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纯依香儿女侠为杨家、费家、吴家,已然九死一生。杨家、费家、吴家当为其立祠堂,使其留芳百世!”
“对,太守大人!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不是知恩不图报之辈,即使一家一姓为其立一个大祠堂,也不为过,那也不为过啊!……”
杨方圆心里发怵,真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执掌一郡大印要一碗水端平,又如何能从了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的心愿呢?
虽然身为杨家人,也很想为陈静立祠在太守府,又或者与祖宗牌位摆放在一起,那都是可行的!
只是,如今身为孟婆郡一郡太守,除了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之外,还得兼顾张家人的感受。
要大张旗鼓的与陈静立祠,无异于把张家与杨家、费家、吴家三家一分为二,“张杨费吴”之名本就连在一起,又如何能分开?
要是真如杨家、费家、吴家之愿,孟婆郡中张家人必定会再一次骤起纷争,经此一劫,确实也该使郡中万民亲如一家而安居乐业。
孟婆郡有“张杨费吴”之名,自然得有“张杨费吴”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
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所言就是两家话;立祠就是两家事。
杨方圆一阵急促的“咳咳”,打断人声如潮,缓缓又道:“听本官一言,都听本官一言,孟婆郡经此一劫,罪在五斗米道。从今往后,但凡有人再入五斗米道,杀无赦!”
“至于纯依香儿女侠一事,各家各族受过纯依香儿女侠之好者,可铭记于心,自当供在心里!立祠虽然人人可见,人心不可见呐!”
“本官想起来了,在郡城外最近的一处城隍庙,庙前有梅花林。梅花可是高洁之物,与西去的白莲正好相得益彰。要是想念纯依香儿女侠者,往后每年的今日,可去城隍庙中祭拜,各家族人以为如何?”
吴明与半老徐娘先是一惊,而后又从心里佩服杨方圆。眼下除了要为大局着想之外,还要安慰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确实难能可贵,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好官。
刘一谷与陆修静自明其意,长叹一声,极其敬佩杨方圆。
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一时无言以对,也对杨方圆刮目相看。
以前那个卖五石散兑酒味道的杨方圆已经回不来,也找不到了。
“就依太守大人。往后,每年祭拜纯依香儿女侠,都往城隍庙后的井水中放养一朵白莲,……”
“好主意!这确实是一个上好的主意!太守大人,孟婆庙中的这一些臭道士,是该扔下悬崖?还是找一个地方埋了?孟婆庙还要不要寻一个小和尚来看庙啊?……”
杨方圆闻声又极速环视了一众血迹斑驳的青色道袍,而后长舒服一口气息,急切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不管这一些道士来自孟婆江北之地何国,都还是埋了吧!”
“这差事,就交与吴大人了。孟婆庙还要不要寻小和尚看庙,就怕有没有小和尚还有这一个胆子来看庙!修葺,是必须要修葺的!”
一众人等闻言自是点头。
吴明顺势又极速唤来几个皂衣差役,如此这般安排下去。
杨方圆方才说到“修葺”二字,一时又想起了前番与陈旭嫦约定的三事之一。眼下,五斗米落败,幽嫣谷墨家之名还需留在孟婆郡,如此才不让五斗米道余孽卷土重来。
“谷主,从明天太阳升起来,潘家旧府桃林下的‘幽嫣谷墨家’便开始动土兴建了,你可得寸步不离。”
“本官自是一言九鼎,‘幽嫣谷墨家’之名,当留在孟婆郡,孟婆郡自然无一郡能出其右。”
陈旭嫦收起了悲鸣,一时微微点头,脑子里却全是陈静的影子。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远处如孟婆江浪奔来了八百里加急信使,斜身下马又狂奔而上,上气不接下气道:“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东山郡、建康城大事不好了!”
杨方圆极速拆开来信,急切追问信使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快说!”
信使环视孟婆庙内外的一副惨状,急切道:“司马贤料定五斗米顶上三道会陷在孟婆郡,故而在东山郡起兵,自称‘司马天王’,已经杀死了东山郡的荡寇将军陆宽和,孙太守也在大战中生死不明!”
“眼下,建康城中少有能人,‘司马天王’顶牛之心,昭然若揭!”
一众人等闻声面面相觑,刘一谷率先开口道:“前番‘司马大王’要顶牛;如今‘司马天王’要顶牛!死去一个司马让,又来一个司马贤!”
“司马家的浪得虚名之辈,还真想着要‘让贤’,都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这么多年来祸害天下,还真不亚于五斗米道!五斗米道皆可亡,司马家又为何不可亡?”
一众人等闻声一时无言。
陆修静极其吃力的挣扎着起身道:“司马贤杀贫道陆家人,贫道又岂能不管!司马让也好,司马贤也罢,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本就为一国,也该是时候合二为一了!”
一众人等闻声还是无言。
孟婆郡才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同去东山郡勤王确实不妥,况且刘一谷有“鬼军”追随,不是“鬼军”在手、天下我有吗?
半老徐娘拖着血迹斑驳的步子上前数步,道:“依老娘我看来,刘一谷在孟婆江北之地就号称‘天王老子’,司马贤那一个‘司马天王’,见了你还不跪下?陆道长又号称一枝独秀,自可比绿叶衬红花!‘鬼军’在手又何尝没有更多人来追随,二十人一战可平乱臣贼子司马贤!”
杨方圆附和道:“客缘斋掌柜说的极是。孟婆郡经此一劫,实在已无勤王之师可遣!眼下,就依客缘斋掌柜所言,拜托诸位高人了!”
刘一谷旋即与陈旭嫦毕恭毕敬抱拳道:“谷主,越女剑向来秉承‘天志’,在下虽不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却以纯依香儿女侠九死一生为师。倘若到了用剑之时,你可来寻我取剑,越女剑必归幽嫣谷墨家!”
陈旭嫦自明刘一谷其意,几次三番能使龙凤呈祥的招式,刘一谷心底里一定还留有陈静的位置。
“好,就依刘一谷!”
皂衣差役旋即拉过两骑高头大白马,之后目送血迹斑驳的刘一谷与陆修静策马往东一路狂奔。
第696章 佛笑楼佛笑一主
陈旭嫦见走远了刘一谷与陆修静,长叹一声,又道:“杨太守,实不相瞒,前番我与纯依香儿女侠路过孙小权家时,与其老祖母有约,说以后要周全孙小权一二。虽然孙小权无情无义已命丧孟婆庙,眼下还望太守大人一念是善送其归家!”
杨方圆微微点头,抱拳道:“谷主,你且放宽心。此事吴明一定会办妥。本官一定还会捎书信与南山郡夏侯太守,让孙小权祖母老有所依、老有所养,不受流离之苦。”
半老徐娘微微点头,孙小孙虽然命丧刘文之与释远剑下,但临终说出天地无法无天之法与追云逐月剑的破绽,也算是为孟婆江南、江北做了一件天大的善事。以后,要有人再使天地无法无天之法隐形之后捅人刀子,已经不好使了。
如此,不与其他无名无姓的五斗米道葬成乱坟岗,已是越女剑以及孟婆郡对孙小权的天大恩赐。
眼下,孟婆庙大事已了,小事也不容多费心思,径直斜身拉过吃饱了夜草的黑驴,往客缘斋赶回。
黑驴一时“嗯啊嗯”啼鸣不止,像是在为凯旋高歌;半老徐娘突然来了兴致,轻唱渔歌,道:“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啊啊,……”
半老徐娘很快就走远了。
吴明安排好孟婆庙一应差事,眼下要为张无与找一个张家合适的爹、娘,抱着张无与也走了。
一众皂衣差役与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极速上前来善后。
陈旭嫦服过三颗幽嫣谷墨家“保命丸”之后,与杨方圆策马往潘家旧府桃林下的深谷赶了过去。
毕竟,天明就要开工动土,眼下也算是最后一次“指点江山”。
天明之后,孟婆郡不再是张家一家独大的孟婆郡,而是以“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为首的孟婆郡!
自刘一谷与陆修静离开孟婆庙之后,又狂奔到了郡城外还在善后的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群中。
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见刘一谷与陆修静一身血迹斑斑的活着归来,已知孟婆庙大获全胜!
只不过,不见越女剑归来,心中生出三分疑惑,故而频频发问。
“纯依香儿女侠呢?……”
“谷主呢?谷主呢?……”
“……”
就在刘一谷与“鬼军”极速一通比划之际,陆修静趁机只得与杨家人、费家人、吴家人长话短说,之后众人骤起一阵阵惊叹!
“纯依香儿女侠为孟婆郡九死一生,老夫着实有愧,杨家拜服!”
“费家拜服!……”
“吴家拜服!……”
“……”
与此同时,一众“鬼军”会意,旋即斜身上马,紧随刘一谷其后。
杨明利抱拳又道:“孟婆郡经此一劫,天下更需要太平!司马贤祸起萧墙,我辈虽有勤王之心,可是鞭长莫及又无能为力!只得有赖诸位高人,以解国之危难!”
费大德抱拳道:“但愿诸位高人马到功成,千里勤王一战得胜!”
吴长志径直抱拳也道:“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思汉久矣!”
陆修静闻声不发一言,看来杨方圆执意要留下陈旭嫦,又兴建“幽嫣谷墨家”,这可是一处大手笔。
杨方圆新官上任,眼光老成而又独到,再一次让人刮目相看。
虽然有“张杨费吴”之名,可是人心隔着肚皮而各自心怀私欲。要是某一天孟婆郡太守镇不住“张杨费吴”之名,必定还会祸起萧墙。
不过,只要幽嫣谷墨家还在孟婆郡,想必也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陆修静见势只得与杨明利、费大德、吴长志一一抱拳,道:“三位族长,后会有期,贫道告辞!”
刘一谷也与三位族长一一抱拳又道:“孟婆郡,就拜托诸位了!同心同德,孟婆郡必然大兴!”
杨明利三人自是点头应允。
“驾,驾,驾,……”
刘一谷率先快马一鞭,先往南山郡奔去。眼下建康城之危,又怎么少了得夏侯玄德暗中的力量。
待天刚大明之际,刘一谷与陆修静已经到了南山郡太守府。
夏侯玄德因前脚才折了诸葛长风要不要发兵勤王,眼下又来了刘一谷一行二十人,自是欣喜万分。
夏侯玄德备足了一桌宴席,也得让一行二十人吃了一顿饱饭。
席后,夏侯玄德极速与一行二十人换上了一身体面的行头,又让其内服外敷了一些金创药,蒯忠良又献上了该献的书、该说的话。
刘一谷又有了夏侯玄德在建康城中暗藏的力量,一时如虎添翼,更觉拿下司马贤志在必得。
“司马天王”顶牛之心甚急,夏侯玄德也不多挽留,故而刘一谷一行二十人马不停蹄往建康城赶去。
就在一日入夜之际,刘一谷与陆修静已经到了东山郡城内。东山郡城内已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陆修静见状又是一声长叹,上一次司马让清洗一次大户,眼下司马贤再清洗一次大户,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里,睁眼看第二天的太阳与活着,不知那一个才是意外。
生而为人,活着还真不容易!
一行二十人人困马乏,陆修静不得不领着一行人去佛笑楼。
“掌柜的,掌柜的,……”
宋定伯闻声应声而出,一时趁着夜色,隔空急切又道:“谁啊!佛笑楼该交的银子,已经交过了;该使的银子,已经也都使过了。……”
陆修静策马旋停,率先立于佛笑楼前,径直轻笑道:“宋掌柜,是贫道!是贫道回来了!东山郡是贫道的家、东山郡才是贫道的窝!金窝、银窝,不如贫道的草窝!”
宋定伯慈颜一笑,立于佛笑楼前,打趣道:“啧啧啧,你这一个陆家道士,上一次与王虎之同赴孟婆江北,却只回来了王虎之的尸体!”
“还以为你也回不来了呢!既然道家嫡传上清派回来了,五斗米顶上三道就这样在孟婆郡亡了?”
“……”
就当陆修静想开口之际,刘一谷突然“扑通”坠马,人死不醒。
刘一谷虽是孟婆江南之人,这一些年来在孟婆江北之地以一己之力与五斗米道周旋,确实与“佛”缘少有来往,曾经日思夜想的都是如何杀掉各州郡的顶上三道。
方才,不经意之间看见佛笑楼的牌匾,遥想坠入“半道而亡”下的一番奇遇,一时激动不已。
“佛笑”二字似曾相识之感极其刺眼,就因为刺眼而一时激动,气血攻心又眼前一黑,坠落下马。
陆修静斜身下马,疾呼道:“刘一谷,刘一谷,刘一谷,……”
紧接着,陆修静轻探刘一谷鼻息,而后又急寻脉搏,从后背骤起一阵拔凉之感!刘一谷一时气息全无、脉搏全无,全身越渐冰凉!
“刘一谷,刘一谷,你怎么能这样?怎么会这样?千里勤王,又如何能半道而亡?天啦,天啦,这老天爷究竟姓张?还是复姓司马?”
“半道而亡,出师不利而身先死难,难道就让乱臣贼子司马贤祸乱孟婆江南之地吗?不,不,不,……”
宋定伯听陆修静一通哀嚎,而后大吃一惊,眼前是“鬼军”在手、天下我有的刘一谷,如此年少有为之人,怎么可以半道而亡呢?这可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希望!
宋定伯一把推开陆修静,先极速探了一回鼻息,又把脉一探,旋即又缩手回身,一时面色土灰。
“你这陆家的道士,上一次送一个死的王虎之回来。这一次,莫非还要往建康城送一个死人?”
“宋掌柜,这事,这事它就不能怨贫道啊!贫道也不愿刘一谷成这般模样!要是寿命能分一半给他,贫道宁愿折寿!上天为证!”
“说得还轻巧,你的寿命要分一半给他,他要受得了才成!要是受不了,你折多少寿都是白折!”
陆修静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宋定伯极其不甘心,忍不住再一次轻探鼻息,而后把脉,依旧还是摇头。而后又轻捂心房,却还有一丝温润而又极其游离的跳动!
宋定伯见势,恼怒道:“你这一个陆家的道士,一惊一乍,险些坏了大事!尽把他人往沟里带!”
“刘一谷,还有救!刘一谷,没有死,还有救,还有救啊!”
“快,快,快!抬他去后堂,老地方了!快,快,赶快!……”
宋定伯一言,陆修静自是感激涕零,旋即抬刘一谷去了后堂。
东山郡因为司马贤作乱,加之天色已晚,佛笑楼内除了一众清闲的伙计之外,已经没有一个食客。
宋定伯在后堂扒下了刘一谷的上衣,骤见各种伤痕,人人为之泪流满面。以一己之力为天下苍生,这样的好人,已经太少了!
宋定伯长叹一声,而后转身离开后堂又很快回来,捧着一颗佛珠大小的珠子,缓缓与刘一谷服下,紧接着意味深长道:“佛笑楼为天下苍生,就当是一命抵一命!”
“此珠只与有缘人,珠离人亡、人亡珠离!气龙得珠而飞龙在天,自是:佛笑一主!”
第697章 刘一谷覆晋兴宋
宋定伯言毕,脸色极其苍白,之后缓缓的耷拉下了身子,“扑通”倒地,而后没有一丝出入鼻息,紧接着全身冰凉再无一丝游离的脉搏。
陆修静见状自是大吃一惊,以宋定伯方才之法反复探视之后,确实连心房也都很快冷如寒冰。
宋定伯就这样死了!
渐渐的,渐渐的,刘一谷缓缓睁开了眼睛,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不能与人说道的梦。
刘一谷就这样活了!
“宋掌柜,宋掌柜,……”
佛笑楼内的一众伙计自是哀嚎声不止,一时又惊愕了刘一谷。
刘一谷自觉万分有愧,待陆修静说明方才宋定伯所为之后,旋即一把抱正宋定伯而放平,紧接着一磕头、两磕头、三磕头,……
“今日宋公之恩,我刘一谷无以为报,九死一生还天下一个太平;宋公所为,我刘一谷感激不尽。”
“即是一命抵一命,若是世道有轮回,待天下大事已定,宋公来世随时可取回我刘一谷的性命!”
“珠离人亡、人亡珠离,半道而亡又佛笑一主,即是天意如此,我刘一谷自当顺天意而为!……”
刘一谷言毕,又找佛笑楼中的伙计要了一些干粮,紧接着与陆修静一道马不停蹄往建康城赶。
佛笑楼中的伙计自是应允,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确实也该是一个尽头了。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连做买卖都不能安生!
还要不要人好活了?
生而为人,这一个世道能不能多一些人干的事、而少一些禽兽干的事?司马家就是禽兽之王!
司马让也好,司马贤也好,都是东山郡祸害,更是孟婆江南晋国祸害,更愿刘一谷早一刻平乱。
刘一谷一行二十人,一边就着干粮,一边急着赶路。连夜赶到台城宫外的混战,叛逆大军与讨逆大军已然血流成河,各自旌旗飘扬。
旌旗诸如王、谢、孙、陆、司马、刘,都快成了一面面破布头。
刘一谷三角令旗极速一挥,“鬼军”得令,一涌就是十八条血路,柴刀、菜刀、镰刀、剪刀等兵器上刺叛逆大军将校、下扎马眼睛!
“鬼军”出手,其势无人能敌!
与此同时,刘一谷也没有闲下刘家掌法,叛逆大军纷飞如鹅毛、如柳絮直上黑压压的天色,而后又重重落下。不是摔死也能摔残!
“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九山八海,沙石长龙!”
“……”
陆修静紧随刘一谷其后,虽然右臂伤势还未全愈,但是没有五斗米顶上三道坐镇,混战中虽有不少五斗米道道士,也只如切瓜打枣!
“清风斩,斩,斩,斩!……”
陆修静一闪蓝白相间的道袍在夜色天光中,急旋如陀螺的白光像极了夜里骤现的一线光明,于五斗米道道士说来就是地府之门。
混战中的五斗米道道士在哀嚎声中全部命丧于清风斩,要么一分为二倒地,要么一分为三倒地,很快就没有了任何出入鼻息。
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叛逆大军很快落败不敌,讨逆大军趁势而下追击,大凡乱臣贼子一个不留,最后活捉司马贤点了天灯!
于此,刘一谷一战成名。
况且,先有了“鬼军”,又有了建康城中夏侯玄德暗藏的实力,故而很快尽收天下人心,进而尽掌北府军,以诸葛长风所与天地三才阵阵法操练北府军,其势正猛!
方今天下乱糟糟了这么多年,天下人心思汉已久,刘一谷本为汉家宗室之后,正是天下人的希望。
前番有“司马大王要顶牛”,接着“司马天王要顶牛”,谁知道某一天会不会再有“司马老王要顶牛”,又或者是“司马大大王要顶牛”。
总之,司马家就是孟婆江南晋国的一个天大祸害!既然司马家是一个天大的祸害,要消除这一个天大的祸害,那就得连根拔起!
斩草不除根,来年春又生!
不但要连根拔起,还要杀灭。
虽然连根拔起不用刘一谷亲力亲为,但是就在一个月后,便真的连根拔起又杀灭了司马家宗室!
自然,刘一谷皇袍加身,众望所归做了孟婆江南晋国之主。
晋国本为司马家的晋国,刘一谷姓刘不姓司马,自然不能再用晋国之名,群臣原本都想着光复大汉之名,却未得刘一谷首肯。
毕竟,刘一谷之命为佛笑楼掌柜宋定伯一命抵一命所换,续命之恩堪比再造之恩,佛笑一主名副其实,故而更国号为:宋。
又因为这一个“宋”字,又为周朝三恪之一,更是春秋战国十二诸侯之一。宋国本为商臣微子启的封国,其国后世子孙宋襄公又为春秋五霸之一。名号响当当也不输大汉之名,天意如此,群臣也无异议。
从此,孟婆江南覆晋兴宋,一派祥和。刘一谷文治武功确实无人能及,故而心怀叵测者多有顾忌。
为了杜绝五斗米道在孟婆江南之地卷土重来,又下诏宋国各州郡官府以及游侠义士,五斗米道有“惊梦穴”的破绽,诏书大白于天下之后,五斗米道也渐渐的销声匿迹。
当然,刘一谷也并未忘记孟婆郡、南山郡的功劳,差使下书,以安诸如杨方圆、夏侯玄德其心。
就在这一日里,杨方圆只领着吴明到了幽嫣谷墨家。
幽嫣谷墨家已如陈旭嫦所愿,有茅草屋、有竹篱笆、有荷塘,还有塘中鱼、水中鸭,更有屋前鹅、屋后鸡!茅草屋前后除了种上一些柳树外,还种上了一些花木果树。
杨方圆递过刘一谷的文书与陈旭嫦道:“谷主,当日所约三事,如今一一应验,本官幸得两位周全。两位不负本官,本官绝不相负!”
陈旭嫦接过文书,轻飘飘的看了一眼,而后又还与了杨方圆,毕恭毕敬又道:“太守大人,实在太见外了。自古以来,官有官路,侠有侠道。我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先丧了师傅、后丧了一众师兄,罪过大矣。从今往后,我得闭门思过,不再过问江湖事。若太守大人再有差遣,必不推辞!”
杨方圆闻言先是一怔,心中生出了几分敬意,《韩非子》有言: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眼下,陈旭嫦所言确实让人宽心,既然不过问江湖事,也就是不过问官府之事,井水不犯河水更能相处长久,也算孟婆郡中一福。
杨方圆估摸着,遥想这一些日子来的得失,正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而这一切,都有赖于天意,天意洪恩如此。将来要有儿子,就叫杨洪,有孙子就叫杨恩。
杨方圆见势暗喜,又了了一桩心事,又与吴明拜别了陈旭嫦。
杨方圆与吴明策马走远了。
陈旭嫦见势先是一阵摇头,而后一声长叹,自言自语道:“哎,官啦,官啦。终归还是只能共苦,不能同甘!离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日,不远矣!如今还能被利用,说明还有用!罢了,罢了,罢了!”
陈旭嫦也不多计较,并且杨方圆一时半会也不会对幽嫣谷墨家下手,至少刘一谷手中还有越女剑。
眼下,确实该闭门思过。在孟婆郡幽嫣谷墨家闭门思过,也算是安了一众官府之心,在官府眼皮底下闭门思过,落得各自心安。
东山郡的那一处破屋子,暂时也不能回去了;桃花源一时也无脸再回,无颜以对庄严子;至于太虚道观,眼下还是不去的好!
该走的人都走了,该忙的人也都各自忙活着,陈旭嫦只得闭门静静的看着陈静使过的那一把越女剑,来回之间“咻咻”轻拔,寒光映目如千年寒冰,一时忍不住又幽怨道:“静静,静静,我,我,我一想到你,我就,我,我,……”
“静静,静静,我一想到你,我就,我,我,我,……”
“……”
陈旭嫦再也说不出声,卡在脖子上的字眼,一个也没能蹦出来。
遥想种种过往,骤起一阵五味杂陈,一时确实不知道是该哭、该笑、该吵、该闹、该大叫,……
不能多想了,也不能想了!
陈旭嫦不得不收好越女剑,盘膝而坐,面壁对着堂屋内的一众亡者牌匾,从日出东方到日落西方一年复一年,一晃就过去了十年。
就在这十年里,确实也没有再听见关于五斗米道的风声。
孟婆江南宋国一派大治景象。
孟婆江北魏国与大燕国同盟,慕容轩也没有趁魏国可汗非正常更替而落井下石。
先有拓拔绍杀死了爹,而后拓拔绍的大哥拓拔嗣杀死了拓拔绍,最后拓拔嗣也被人杀死了。拓拔嗣死后,由其幼子拓拔焘为可汗。
慕容轩一如既往的对其它诸国或连横或合纵,与魏国一道瓜分了秦地、燕地、凉地。
从此以后,大燕国为独一无二的燕国,孟婆江北魏燕两国独大。
只是在魏燕两国的边界又骤起许多纷争。魏国之北有赫连夏国与柔然,燕国之东有高句丽!
第698章 是老船家的一半
赫连夏国本为赫连不亢寻其族人在细封拓拔暗助下立国,一时风起云涌,又让魏国攻伐了许多年。
大国与小国之别在于:大国家大业大而又行动迟缓;小国更为机灵,故而总是遭受不了灭顶之灾。
在魏国眼里,赫连夏国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
柔然之主郁久闾一族本为魏国拓拔一族的家奴,弃主家而自立,从此天高皇帝远、猴子称霸王。
并且,柔然时不时抢一抢魏国边关、时不时杀一杀魏国边民。
拓拔焘提“黄金八部”大军几番攻伐之后,柔然依然以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之势继续抢杀魏国。
魏国一时如坐针毡,故而在魏国边界增设六座军镇以御柔然。六座军镇为:沃野镇、怀朔镇、武川镇、抚冥镇、柔玄镇、怀荒镇。
并且,每一镇的镇将皆由“黄金八部”之外的、功夫高强而又土生土长的魏人统辖;镇中将士亦然。
前番秦魏边境相攻,花乞伏被尉迟敬天擒回魏都平城之后,也真的就成了拓拔一族的家奴。
花乞伏还未待黑旗秦军设法来解救,秦国已经分崩离析,大多数秦地并入了魏国,花乞伏无可奈何的又从秦人变为魏人。花家一族一姓,又成了实实在在的魏人。
秦国已亡,花乞伏成了魏人之后,又多次与独孤达一道随军征战柔然,多立战功削去家奴身份,又成为魏国花家一族一姓的悍将。
魏国大忙于赫连夏国与柔然攻伐,燕国也忙于与高句丽交战,故而孟婆江北腹地一时相对太平。
而在孟婆江南之地,宋国多次率军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曾一度拿下了孟婆江北之地的长安。
却因为建康城中的那一些心怀叵测者又蠢蠢欲动,劳师远征仓皇北顾一场,失去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天时、地利、人和。
刘一谷积劳成疾,英年早逝而中道夭亡。不过,在刘一谷夭亡之日又得一女,后来唤做刘一跃。
刘一谷亡时未见刘一跃一眼,刘一跃出生后也未见刘一谷一眼。传言刘一谷在临终前,还把随身多年的那一把越女剑交给了何太监。而追随多年的“鬼军”也下落不明。
刘一谷夭亡,国中宵小者趁机作乱,又丧了不少疆土。祸起萧墙乱了一些年月之后,刘一谷其子刘一龙技压群雄,被拥为继任之主。
宋国一时才得以再次太平。
与此同时,在江湖中虽然没有了五斗米道的风声,却时不时的又传出了刘文之与释远的消息。
不过,传闻刘文之还是一身青色道袍,背一口天师剑,一言不合就打人、杀人;释远虽然脱去了青色道袍,却换了一身短打小衣,都是以佛家“普渡众生”的派头,不过还是一言不合就打人、杀人。
原本五斗米道左、右护法,被江湖中人称之为“僧道双煞”。一个和尚,一个道士,又为五斗米道旧人,确实就配那一个“煞”字。
不过,虽然刘文之与释远有“僧道双煞”之名,可并不像之前那般左右不离。听说刘文之要夺了释远那一把天师剑,再兴道家之名。
天师剑成双,杀一人而另一人尽得其剑,也不愧为一个“双”字。
“僧道双煞”之名,名副其实!
刘文之与释远还活着的消息于陈旭嫦说来,就是奇耻大辱。五斗米顶上三道本该杀千刀、斩万剑!
两个漏网之鱼,原本以为从山崖掉下去已经被饿狼野狗吃得尸骨无存,万万没想到天意如此捉弄。
故而,陈旭嫦一边静静的关注江湖消息,一边关心天下大势也并没有落下越女剑三剑流的剑招。
陈旭嫦还想着法子使三剑流出招更快,更想让横着的那一把越女剑也能使出剑气来。
眼下,就是一个独行侠,要是寻着了刘文之与释远的踪迹,必定越女剑三剑流一剑封喉,要为命丧五斗米道下的所有亡魂报仇雪恨。
不过,这一些年来,无论孟婆江南、江北的万民,没有五斗米道祸害天下,便忘记了曾经为五斗米道九死一生的幽嫣谷墨家弟子。
就连在孟婆郡中,前一些年还有人去城隍庙里祭拜陈静、往井中放一朵一朵娇滴滴的白莲花。
陈静就这样被人渐渐遗忘了。
被人遗忘,自然就没人再去祭拜陈静,更没人再去放一朵朵娇滴滴的白莲花,城隍庙冷清如前。
英雄,假以时日也会无名!
世事无常本就这样难料,从一而终又善始善终者本就难觅,陈旭嫦也只有在心里为陈静不平。
可是天意如此,俗世之人又能奈天何?只有埋头苦练三剑流。
就这样一练又练了十数年,原本青春年华之态,似水流年不在,肌肤变得苍老,面容又多了几分雍容。生而为人,总会变老的!
抹额上的几绺青丝,已经开始不再清秀,透过太阳光芒,还有一些白、有一些黄、有一些枯萎。
陈旭嫦除了一个人练功之外,偶尔也要去郡城买一些紧要之物。
更为可气的是,江湖中传闻刘文之与释远不但杀了很多人,释远还学起了曾经的张智,当起了花和尚专好他人之妻又或者寡妇。
只不过,刘文之志在杀释远而夺剑,并不好糊弄,但凡与释远好过的女人,都被刘文之一刀两断!
“僧道双煞”之名,名传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在各地的酒肆、野店里,时时又传为天大的笑柄。
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处处都在谈论“僧道双煞”,至于其他人、其它事,也都与之不能相提并论。
陈旭嫦凭直觉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微微的不安。这其中必定有诈,可有什么计谋,却又不得而知。
毕竟,刘文之与释远都曾双双受伤,为何这么多年来,刘文之只追杀释远又未能真杀着释远?
即是释远被刘文之追杀,还一路当起了花和尚。细思极恐!如此造势,只怕是山雨欲来之势,岁月静好下,早已暗流涌动了吧。
孟婆江北之地还有寇谦之,孟婆江南之地还有陆修静,各自清风斩也不容刘文之与释远胡来。
陈旭嫦回到幽嫣谷墨家之后,更不敢大意,眼下已经没有幽嫣谷墨家弟子相随,更没有陈静周全万一,只得更为苦练越女剑剑法。
遥想陈静先前都能以一己之力擒住张仁与张智,有朝一日也要以一己之力擒住刘文之与释远。
就在之后的某一天夜里,陈旭嫦破天荒的收到孟婆江北之地的飞鸽传书,不但有赫连家的,更有卓卓杏儿的,孟婆江北志在必行。
如今,杨方圆与吴明一内一外经营孟婆郡已久,这一些年来陈旭嫦也不多过问江湖中的大小事,兴许已经被杨方圆和吴明遗忘了。
又传闻杨方圆人过中年之后喜得贵子,还取名为:杨洪。
似此,杨方圆更顾不得幽嫣谷墨家,也让陈旭嫦安心向北。
天光渐明,陈旭嫦已经收拾了好一切,之后斜背三把越女剑,策马一鞭取小道往孟婆江南岸寻去。
此行,为了不让太守府巡江的军士发现行踪,刻意绕开浮桥。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孟婆江南岸边上为了生计的渔民早就忙起来了,就在陈旭嫦左右张望之间,却被一个女子的声音叫住。
“女侠,过江吗?女侠,你过江吗?很便宜,真的很便宜,我的价钱是老船家的一半,来吗?……”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微微一笑,轻拉马缰绳,缓缓上前。不是因为过江的价钱比老船家要便宜一半,只因船家她是潘玉奴。
都过了这么多年,潘玉奴终于不像一个孩子,只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世间之事,无奇不有。
“潘玉奴,过江,我过江!就是你的价钱比别的老船家贵一半,我也会让你渡我过江啊!……”
潘玉奴自是眉头一舒,轻靠渔船摆成了“一”字,轻笑道:“原来女侠还认识我的呀?不过,我怎么完全都记不起来了呢?嘻嘻,……”
陈旭嫦斜身下马,拉高头大白马上船之际,打趣道:“玉奴必定是贵人多忘事!哈哈,哈哈,……”
潘玉奴一边缓缓撑船,一边轻笑道:“女侠,要说贵人,你才是我的贵人呢!我的师傅可凶了,要是哪一天没能渡一个客人,我师傅就要罚我不吃饭,师傅可凶了!”
陈旭嫦遥想一些往事,淡淡追问道:“玉奴,你又有师傅了?下一次,要不要我与你家师傅说一说,不要那么凶,你看好不好?”
潘玉奴长叹一声道:“好呀,好呀,好呀。女侠,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哟!这一个老师傅,还是客缘斋掌柜给我寻的师傅!”
“客缘斋掌柜是人见人爱的活菩萨,她怎么会寻这么凶的师傅?只要师傅不凶我,我每天不睡觉渡人都可以!就怕凶凶,凶凶是恶魔!”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似潘玉奴这般,算不算众生皆苦?
第699章 潘玉奴童言无忌
不过,看潘玉奴有了客人而一副满意至极的样子,想必苦中作乐也不知道什么是“众生皆苦”了。
孟婆江水东去不止,过往只如云烟盘旋在脑海深处。孟婆江中的一朵又一朵浪花,即如脑海深处一闪而过的思绪,最后归于平静。
如今潘玉奴有半老徐娘暗中相护,一时也不如先前那般凄苦。眼下最让陈旭嫦说不清、道不明的,还是赫连家与卓卓杏儿的书信。
毕竟赫连夏国与魏国为敌、卓卓杏儿又是“黄金八部”之独孤达将军的夫人,谁是敌、谁又是友?
况且,越女剑于赫连家以及独孤家皆有恩情,此一次受邀,是该去化干戈为玉帛,还是该助一方而杀灭另一方,确实难以割舍。
只要渡过孟婆江,上了孟婆江北岸就是魏地,不能再犹豫不决。
不经意间,看潘玉奴未脱去童雉的样子,都说童言无忌,兴许能说出与老江湖不一样的道理来。
陈旭嫦沉思之间,故意打趣又道:“玉奴呀,既然你家师傅如此凶凶,待以后遇见了你家师傅,我也先凶凶你家师傅?意下如何啊?”
潘玉奴自是满心欢喜。
陈旭嫦缓缓又道:“那好,我得问你一件事,你可得如实回答。”
潘玉奴忙着撑船而点头不语。
陈旭嫦仰望一回天色,又见孟婆江水远处升起的一绺朝阳,径直缓缓又道:“我说玉奴,从前有一个人救了东家、又救了西家,如今东家与西家打得头破血流,可这个时候,东家与西家同时来求救,你要是那一个求救之人,该当如何?”
潘玉奴眼睛轻眨,而后若有所思了片刻,缓缓道:“诶,这事也不难!就看东家与西家谁是好人,谁是好人,就帮谁!要都是坏人,那就都不是好东西,一家也不用帮!”
“好人总归要有好报。好人有好报的世道才是好世道;好人没有好报的世道,那就是一个坏世道。公道自在人心,不在官家之口。”
“女侠,只要知道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还会束手无策吗?”
陈旭嫦眼前一亮,此一言果然与老江湖所见相去十万八千里,大道至简兴许就是童言无忌。
陈旭嫦自是一阵轻笑,人心隔肚皮,多年不见,几多人能善始善终?兴许这还真是一个好法子!
打趣又道:“玉奴,要是东家与西家都是好人,那又当如何?这可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呢?”
潘玉奴多看了一眼陈旭嫦,落在一身玄色行头与三把越女剑下,掉头轻撑渔船,长叹一声道:“女侠啊女侠,自古以来: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东家与西家要都是好人,总有一家要好过另一家!”
“世间没有两片一样的叶子,又如何能有一样好的东家与西家?东家与西家齐肩一比,自见高低!”
“如此一来,是打压高处一家,还是暗助比肩一家,都合乎情理。毕竟寻常百姓人家,有人嫌贫、有人爱富。只要遇见二选其一,怎么选怎么都是错。问心无愧即好!”
“……”
陈旭嫦又多看了一眼潘玉奴,老成所言确实不配这一副身板,故意打趣又道:“玉奴小小年纪,确实慧根不浅啊。只是东家与西家都是好人,要是帮了东家,必定罪了西家;帮了西家,必定又罪了东家!”
“以我想来,世人大多追求十全十美,应该会有两全其美之法。不过,一时百思不得其解,眼下玉奴慧根不浅,可否为我解一解?”
潘玉奴“噗嗤”一笑,道:“女侠呀女侠,两全其美之法其实也有,就是九死一生。你想,既然东家有求、西家也有求,被求之人要是死了,就一无所有,两全其美!”
陈旭嫦自是大吃一惊,不过眼下还不能死,至少在寻着刘文之与释远的踪迹之前,万万不能死!
眼下,赫连家有求、卓卓杏儿也有求,为两家而死,两家依然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只会白白死去。
赫连家在大漠重兴,有违魏国之意;卓卓杏儿要与赫连家化干戈为玉帛,确实也有违魏国之意。
此一行已经绕不过魏国,看来这一个拓拔魏国也并非善类,遥想当初曹小强几次三番大呼“此魏非彼魏”,一时再一次感同身受。
陈旭嫦只得淡淡说道:“玉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牙尖嘴利了?”
潘玉奴心生三分不快,紧接着有一些嗔怒道:“你这一个女侠,与师傅一样凶凶,好生与你说道,你却怨我胡说八道!你们这一些当大人的,就这么言不由衷了吗?”
“哼,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说真话要被凶,难怪这一个世道假话连天、鬼话连篇、废话一大堆!无非就惦记咱们这一些小民的钱财!”
“这一个怪哉至极的世道,总有一天要翻它个底朝天!说假话的凶凶,都是一个又一个大恶魔!”
陈旭嫦自觉语误,佯装一副笑脸,安慰道:“玉奴呀玉奴,真善美虽然不错,有时候要变通,得与虎谋皮。牙尖嘴利其实也不错,牙尖嘴利可以多吃肉肉!你看,猫咪牙尖嘴利吃肉、牛羊只能吃草咯!”
潘玉奴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收起了嗔怒,急切道:“猫吃鱼、狗吃肉,都是朱门大户;小民吃的是草、挤的是奶,奶被朱门大户抢了去了。坏人当道,坏人当道啊!”
“对了,方才你说的东家要是坏人,西家也是坏人。除了不用帮东家与西家之外,还得同时治一治东家与西家!坏人就不应该当道!”
陈旭嫦越听越有趣,仰头轻笑又道:“玉奴,诚如你言。要是东家与西家都是坏人,又当如何去治一治东家与西家?用什么法子好?”
潘玉奴白了一眼陈旭嫦,缓缓又道:“女侠呀女侠,这事就不难!要治东家与西家,全看你牙口硬不硬。要是牙口硬,就如孟婆江中的大鱼吃小鱼,一口一口又一口;要是牙口不硬,就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咯。是大鱼、还是黄雀,女侠一个人说了算。嘻嘻,嘻嘻,……”
听潘玉奴一言,陈旭嫦一时有了主意,这么多年来也未与赫连家与卓卓杏儿有来往,会不会变成两方手中的一柄利器,确实值得一探究竟,还得多深入魏地打探一回。
幽嫣谷墨家之名虽然已经少有人提及,但是幽嫣谷墨家之名不能成为别人手中的一把杀人的刀。
潘玉奴之言固然有几分道理,不过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东家与西家究竟是好是坏,确实还需用“天志”来衡量三分,待踏入孟婆江北的魏地之后,潜行为上。
陈旭嫦见势,轻笑道:“依玉奴所见,要是求救之人牙口又硬,是当大鱼好?还是当黄雀好?”
陈旭嫦一言难住了潘玉奴,一时只顾小心翼翼的撑船,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是鱼、是黄雀,得看是天、还是地了!鱼在水中是为地、黄雀腾空是为天!”
陈旭嫦大吃一惊,看来潘玉奴也并非等闲之辈,客缘斋掌柜不常管客缘斋之外的事,眼下看来,假以时日,潘玉奴也是一个人物。
不过,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月,潘玉奴才长大几岁的样子,等到潘玉奴长成青春二八年华时,只怕陈旭嫦已成荒草一堆。
陈旭嫦意味深长道:“玉奴呀玉奴,快快长大,快快长大呀!”
潘玉奴自是微微点头,而后嬉笑道:“女侠呀女侠,其实我也很想长快一些,可就是长不快,老天爷不许我长快了,我又能奈何?”
陈旭嫦忍不住轻笑,而后又打趣道:“都说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孟婆郡已经不是张家一家独大,何时又管起你潘家的事咯?”
潘玉奴脱口而出道:“女侠说的极是。兴许,这一回是玉皇大帝眼瞎,又或者老天爷也眼瞎了吧!”
陈旭嫦脱口而出又道:“玉皇大帝瞎就瞎他的吧,老天爷也瞎他的吧。只要玉奴眼明手快,渡船的客人才能安全到达彼岸!”
潘玉奴只道:“嗯!”
孟婆江还算平静,就在这一时半会的说话功夫之后,很快就到了孟婆江北岸。陈旭嫦给了潘玉奴整整一锭银子,这可急坏了潘玉奴。
“女侠,这么大的银子,就是把玉奴卖了,也找不开。怎么办?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啊?……”
“玉奴,要不就这么吧!找不开,那就不用找了。以后,但凡遇见穿玄色行头的客人过孟婆江,不许再收钱了。你看如何?”
“女侠,这一些年来,就只看见你一个穿这么古怪颜色的行头,以后会有第二个玄色行头吗?”
“玉奴,会有的!”
“就依女侠!对了,女侠,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幽嫣谷墨家谷主!”
“哇呜,真是好长的名字!”
陈旭嫦斜身上马,往孟婆江北走远了,留下一脸尴尬的潘玉奴。
第700章 又闻道友请留步
陈旭嫦转而又觉得:以常人心态看来,潘玉奴从骨子里还是呆痴、笨傻如此,也便未记在心上,眼下一门心思只想着策马往北。
只不过,赫连夏国在魏国之北以西、卓卓杏儿在魏国之北以东,西家与东家,眼下又该先去哪一家呢?这确实还是一个大问题。
还好,去魏国之北要横穿中原腹地,还有几天时间来细想。正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而见人心。
九尺驿道在魏地蜿蜒曲折,很快又延伸到了土城郡桃花村,策马扬尘路过胭脂亭之际,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太虚道观。
太虚道观在桃花林中一副安详至极的样子,又如此能因俗世之事再打扰曹小强一时半会呢?
已经面壁思过了这么多年,许多往事已经压在心底,就让它酝酿成一坛美酒,偶尔夜深人静回味之后,对着镜子莞尔一笑即可。
虽说若无相欠,怎么再见。可要是说相欠太多,又说不清、道不明,相见之后反而不美。
道家无中能生有,一中能生万物,不争亦是大争。太虚道兴许也是如此,那自然不见亦是见了,又何须再见而多离苦而暗自伤神。
面壁这么多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陈旭嫦是不会回来了。故而,还得策马离开胭脂亭继续向北。
“道友,请留步!道友,请留步!道友,请留步!……”
陈旭嫦侧耳极其警觉的张望之际,寇谦之还是性情不改,逢人便称道友,不过也多了几分亲切。
毕竟,过了这么多年,寇谦之自然也老了,鹤发却无童颜,双颊与额头多了许些苍老,身形也不如先前有型,多了几分老态龙钟。
岁月终归还是无情无义。
策马一路行来,也真如先前潘玉奴说道的一样,魏地已经没有人认得这一身玄色行头,反倒还对这一身玄色行头嗤之以鼻。
故人相见,自得勒马抱拳,毕恭毕敬道:“寇道长,好兴致啊!”
寇请之斜背长剑,斜插拂尘,手中又把玩着一只不知是鸽鸡还是鸡鸽的大鸟,又或者是大鸡。
“咕咕叻,咕咕叻,咕咕,……”
寇谦之眉头一舒,云淡风轻又道:“道友,多年不见。幸会啊!这么多年来,难得遇见一个故人!”
“如今的世人,已经记不得我辈先前所为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辈已被后浪拍去了堤岸,成就了一时半刻的沙雕,而是又消失于无象无形,尘归尘、土归土。”
陈旭嫦自是感同身受,故而极其镇定又道:“寇道长所言甚是。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我辈已成明日黄花,只愿天下太平!”
寇谦之摇头叹气道:“虽言天道好轮回。只可惜,只是从一个坑,轮回去了另一个坑。天意如此,世事如棋,贫道又能奈天何?”
陈旭嫦眼前突然一亮,旋即追问道:“寇道长,莫非你已经窥透天机?即使世人都是棋子,那么在下这一颗棋子,很想走得更为从容。不知寇道长,能否指点迷津?”
陈旭嫦觉得,寇谦之原本就为国师,在道家嫡传上清派顶上三道中必有长处,此一问正好与潘玉奴相较,取长补短也算兼听则明。
寇谦之轻抚羽毛,又小心翼翼的紧握其爪,而后一通轻笑道:“迷津不是津,迷津它就是迷!道友,多年不入魏,此番又是为何?”
陈旭嫦缓缓道:“寇道长,事情是这样的:前番有这么一个人,救了东家,也救了西家。要是东家与西家杀得死去活来,又当如何?”
寇谦之长叹一声道:“东家与西家,也该长大成人了。又如何能做小儿之争而去搬救兵。只怕结果反而会弄巧成拙,多分枝节,又会引出诸多恩怨。届时,若把怨恨归罪于求救之人,你觉得又当如何?”
陈旭嫦闻言大吃一惊,一时竟然无言以对寇谦之。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与潘玉奴并非同道中人。
不过,即是取长补短又是兼听则明,那么也只算是“三人行必有我师”,而后取其善者而从之。
寇谦之初见陈旭嫦极其吃惊的样子,转而又道:“道友,无论东家与西家,这就好比是一家之中有两兄弟,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而后又去找大人论理,这当大人的是该补一拳?还是该补一脚?”
“无论补拳,又或者是补脚,已经都开罪于两方。要是心怀不善者,将来某一天,非你之福!”
“……”
陈旭嫦自觉一时明了,急切打断话茬子道:“以寇道长之言,东家不能帮、西家也不能帮。任其自生自灭才是上善之策?生而为人,又如何能见死不救、充耳不闻?”
寇谦之摇头叹气道:“道友,非也,非也,非也!这就好比一头老虎捕住一只小象。你是去帮小象赶走老虎,还是帮老虎不救小象?”
“救小象,老虎会被饿死;不救小象,老虎不会饿死。这是天道,也是大道,更是道法自然。倘若用强,只会让大道非道、天道非道!”
“无论东家也好,西家也罢,各有各的归宿。多生枝节,一步错而步步错,又将会是一场浩劫!”
“东家也好,西家也罢。人畜之道,人与畜,都是天地之间一粒尘沙而已,此为归真。沧海一粟,无非只是平地里多了几朵小浪花!”
“……”
陈旭嫦已经不想再听寇谦之所言,无非又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万物都是刍狗,人也是刍狗,生而为人即是生而为畜生。
不过,要是以这样想来,也不是没有一分道理。
坏人当道,亦是畜生当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自然也说得过去,只是太过于沉重。
如今,此一行本为江湖救急。有道是:江湖救急不救穷,又何须把这一件事看的如此沉重。
陈旭嫦抱拳轻笑道:“寇道长所言极是。生而为人,终有一天都会死去,那就如一闪而逝的浪花。即是浪花,就当好这一朵浪花!”
寇谦之摇头叹气道:“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九死一生、无怨无悔还在。只是,这朵朵浪花,哎!”
“罢了,罢了,罢了。道友既然心意已决。贫道也无需再多言。只要贫道还在,太虚道长无恙!”
“只不过,先前太虚道长在梦里呼喊的那一个熟悉的名字,如今是越来越浓烈了。人老了,兴许更为念旧。道友之心,贫道感同身受,太虚道长也一定会更为心安!”
“贫道只愿道友:吉祥、吉祥、吉祥!贫道还要给它洗一洗翅膀,就不打搅道友了,告辞!”
寇谦之径直扬长而去。
陈旭嫦仰望胭脂亭上空,曾经在这里厮杀的一众英雄人物,已经就如一朵朵浪花,消失了一朵又一朵,总归都会全部消失于沧海。
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即是一朵浪花,秉承“天志”也得轰轰烈烈一回,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陈旭嫦鼻子骤起一阵酸楚,对着乌图木消失于无象无形之处凌空抱拳一正,而后策马一鞭往北。
原本还以为要潜行,现在看来确实一厢情愿想多了。如今都没人认识这一身玄色行头,正大光明策马向北,心里也多了三分坦然。
数日之后,最后一绺夕阳映着黄沙如血,从地平线缓缓的消失了光影。陈旭嫦已置身在魏境之北。
此时此刻,要是策马往西再行数日,就是赫连夏国的地盘;往东再行数日,就是魏国六座军镇。
只可惜,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更是荒芜人烟。
要是在孟婆江南之地风餐露宿也就罢了,眼下要是在大漠之地风餐露宿,兴许一个夜晚就被黄沙掩埋于无象无形。
即使鞍下还有干粮、清水,还有不少银子,在能吞噬万物的黄沙大漠面前,天地不仁又或者天地无情,怎么说都是名副其实!
陈旭嫦见势暗喜,想到这里,莫非道家所言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就是大漠之地?
“上善若水”中的水,莫非指的就是那一条孟婆江水,如此一来,此一句说的就是孟婆江南之地?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话不假。圣人常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莫非,这就是世间的大道?大道于天,兴许还真就是如此。
只不过,眼下还得寻一个容身之处,天大地大,总该有幽嫣谷墨家秉承的“天志”之一席之地。
即是太阳夕沉而下悟道,圣人虽说“夕死可矣”,也并没有说“夕必死矣”!
“咴儿、咴儿、咴儿,……”
高头大白马骤起一阵急促的撕裂声,紧接着前蹄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之后荡起黄沙如烟如雾!
与此同时,从四方黄沙中跃出了数十把寒光闪闪的弯刀,一个个狼皮帽一脸土灰盯紧陈旭嫦。
“哪咕叻,哪咕叻,……”
“大魏国,拉基阿路,……”
第701章 花木兰替父从军
就在狼皮帽人声骤起之际,斜里地又闪过一将,弯刀一绺寒光,凌空而下压在陈旭嫦脖子上。
陈旭嫦不惊不愕,就这一身行头,魏军也不至于滥杀无辜,冷冷一笑道:“哟呵,刀法还挺快的!真是孟婆江浪一浪推一浪!”
“不过,要是魏国‘黄金八部’之老将军见到本谷主,也不敢如此造次。看来自古新人胜旧人啊!”
来将复姓阿依,名咕叻。如今大战刚过,受军令巡查过客,不怕流民与商户,就怕奸细与斥候。
阿依咕叻闻声收起弯刀,看陈旭嫦这一身打扮与语气,也不像是奸细与斥候,径直轻飘飘道:“天色已晚,还想独闯黄沙大漠。你是不要命了?还是另有勾当?”
陈旭嫦玄色斗篷轻旋,见来将麾下虽是相识的狼皮帽,但是来将这一身服饰却并不是魏人常见的锦帽貂裘,而是锦绣虎扣鱼鳞战甲、袭地的菊花大氅、头戴花缨。
陈旭嫦是第一次来魏国之北,误了些时辰,又没有向导,故而并未开口,也不好意思开口。
像这样的破绽,又怎能与后生小辈一一说道呢?看眼前这一个个魏人,当年在胭脂亭舍命一战时,只怕这一些人还在娘胎里。
“阿依咕叻将军,杀了她,休得与她多说废话!大战在即,宁可错杀一万人,也不可使一人漏网!”
“大魏国,先有曹孟德一言: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杀掉一个过客,黄沙掩埋,一了百了,还真会少一桩大事!”
“对,阿依咕叻将军,这可是花将军之令,阿依咕叻将军!……”
阿依咕叻见陈旭嫦依然不为所动,心生好奇,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入鞘,急切追问道:“看你也不像是坏人,从哪里来、又去哪里?”
陈旭嫦听出了弦外之音,缓缓开口道:“本谷主受卓卓杏儿相邀而来,诸位还舍得下手吗?”
“我乃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是也!想当年,本谷主还与独孤达在土城郡并肩一战!”
“还吃过卓卓杏儿亲手做的大馒头,那一个熟悉的味道,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可是一辈子的味道!”
一众狼皮帽闻言面面相觑,阿依咕叻更觉得陈旭嫦来头不小。毕竟,如今能唤独孤达将军夫人大名的人,除了故人,必定也是能人。
阿依咕叻径直大氅轻扬,先止住了一众狼皮帽,而后毕恭毕敬抱拳道:“末将受花木兰将军之令,在此巡查过往之客。前辈即受独孤将军夫人所邀,是友非敌。”
“只是,前番魏军与柔然一战,独孤将军与夫人杀散,下落不明。六镇镇将只得以守为攻。如今只剩花将军一军,算是孤军深入了!”
“不如,前辈与末将一道去中军大帐见花将军!待寻着了独孤将军夫人,再去寻她,意下如何?”
“……”
陈旭嫦一声长叹,战场形势瞬息万变,飞鸽到孟婆郡幽嫣谷墨家也需要时日,一路策马往北也费了不少时日,这时日要是叠起来,就生出了这么多变故。眼下,兴许也只有跟随这一个阿依咕叻将军。
陈旭嫦也不多言,微微点头。
阿依咕叻厉声又道:“继续巡查过往之客。但凡遇见可疑之人,得先问一问,免得错杀了好人!”
一众狼皮帽唯唯诺诺,而后各自一闪身影,又伏在了黄沙里。
阿依咕叻斜身直上一骑高头棕黄马,在前与陈旭嫦领路。
踢踏、踢踏、踢踏,……
陈旭嫦斜身上马,紧随阿依咕叻,很快就见到一处有序的营寨,以及士气高涨的魏军将士。
在中军大帐里,主帅花木兰与阿依咕叻行头一样,正在与一众锦帽貂裘的“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商议军情。两旁数十个弯刀军士,一个个怒目圆睁而又虎背熊腰。
陈旭嫦远远看去,花木兰与阿依咕叻神形相似,只不过,花木兰比阿依咕叻脸圆一点。
“启禀花将军,这一位前辈说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受独孤达将军夫人所邀来此,……”
旋即,中军大帐里的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先是面面相觑,而后各自骤起一阵轻笑。
“幽嫣谷墨家?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小时候,本将军阿爹说过,幽嫣谷墨家弟子败得那一个惨!”
“是啊,是啊,是啊。听说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亡五、伤一,活一人!这么多年都没风声,还以为只有断臂的太虚道长了呢?”
“勇猛无敌的独孤达将军这一次都能落败,幽嫣谷墨家又能如何?还得靠咱们花将军力挽狂澜!”
“……”
花木兰见势,旋即止住一众将军与勇士的嘲讽声,厉声又道:“军情紧急,今日议事为止。各军且不可大意,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各自点头,旋即抱拳转身而出。
花木兰旋即又撤去了中军大帐里的一应弯刀军士,紧接着又与阿依咕叻厉声道:“即是幽嫣谷墨家前辈来此,不可怠慢。看茶!”
阿依咕叻应声而去。
陈旭嫦见花木兰年少,居然能让“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折服,必有真本事。毕竟“黄金八部”勇士除了桀骜不驯之外,更有骨子里的高人一等。魏国除了拓拔皇族之外,无一族姓能出“黄金八部”其右。
陈旭嫦上前,抱拳道:“花将军客气了。看花将军年少,不知花将军祖上与花乞伏有何渊源?”
陈旭嫦一时思来想去,如今在魏国花家一姓一族,除了花乞伏之外,应该也是无人能出其右。
花木兰眉头一舒,招呼着陈旭嫦分主次坐下,而后轻笑道:“前辈你也知花乞伏将军?那可是咱们花家人人都仰望的大英雄啊!”
陈旭嫦沉思之间,又道:“曾有一面之缘。当年,魏秦相争土城郡边界一战,胡车乌苏被斩、花乞伏将军随尉迟敬天将军归魏都平城,如今想来已有三十余年了吧!”
花木兰听闻先是大吃一惊,旋即道:“一切都瞒不过前辈这一双眼呐。也罢,本将军在前辈面前就是一个后生小辈。也便如实相告!”
“要不是托花乞伏将军之福,只怕本将军也坐不了这么高的位置!想必前辈也都明白,想要高出‘黄金八部’一头者,难,难,难!”
“祖上本是秦人,后来秦入魏地就成了魏人。魏灭秦之战后,花乞伏将军随独孤达将军力战柔然,花家这才得‘黄金八部’敬重!”
“家父曾是花乞伏将军的护卫,后来为花乞伏将军挡了弩箭,腿脚不好使而负伤归田。柔然几次犯我边界,可汗军帖征招旧军不止,本将军又不忍心家父,这才不得不替父从军。如今,正好十年整。”
“前番,本将军跟随花乞伏将军左右,平日里又多得花乞伏将军指点,这才有本将军今日。花乞伏将军年事已高受不得颠簸,这一副担子,如今就压在了本将军肩上!”
陈旭嫦一时明了,百事有因必有果,花家前番种了善因,眼下即得善果。自是无可厚非!
就在这一个时候,阿依咕叻捧上了一副担子,先与陈旭嫦奉茶,而后又与花木兰奉茶,紧接着又斜持弯刀,毕恭毕敬的立在一旁。
“前辈,黄沙大漠,本为苦寒之地,只此一杯热茶解乏。比不得江南佛手铁观音那般讲究啊!”
“花将军,太客气了!难得花将军大帐相见。方才阿依咕叻将军刀法好生厉害,佩服,实在佩服!”
花木兰闻言大喜,先看了一眼阿依咕叻,而后轻笑道:“多谢前辈夸奖,这可是花家的无影刀法!”
陈旭嫦一口热茶下咽,确实也解乏,打趣道:“即是花家的无影刀法,阿依咕叻将军也姓花吗?”
阿依咕叻轻笑道:“前辈,说那里的话。末将倒是想姓花,可也得花家人允许,才上得花家族谱!”
“末将的阿依一姓,本是花家的家奴。不过,咱们阿依家可不比柔然郁久闾家!咱们阿依家尽心竭力为花家,而郁久闾家尽心竭力害拓拔家。这就是家奴与家奴之别!”
“末将幸得花乞伏将军与花木兰将军提携,才有今日。不然,末将也不知道在哪一座山、哪一块田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呢!”
陈旭嫦笑而不语,再一口热茶下肚,要是主家也家奴都如花家与阿依家,天下会更加太平!
花木兰一口热茶下咽,缓缓又道:“前辈既然受独孤达将军夫人所邀,自然是友非敌。那么,本将军也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几日前,柔然大败魏军,独孤达将军与夫人杀散,六军镇镇将皆退守不前,眼下我一军成为孤军,以前辈看来,我军当以何取胜?”
陈旭嫦虽然不曾指挥千军万马,这与越女剑剑招本就大同小异,缓缓道:”即是孤军,不妨孤军深入斩将杀帅、擒贼擒王!”
第702章 花木兰聚将升帐
花木兰与阿依咕叻面面相觑,一时又来了兴致,强打起八分精神,觉得:姜还是老的辣!
毕竟,原本孤军的败势在陈旭嫦眼里又成为攻杀优势,除了耳目一新之外,确实也眼光独特。
花木兰自是轻放茶盏,而后毕恭毕敬抱拳道:“既然前辈有此高论,还望前辈指点一二!要是魏军能早一日得胜而归,前辈兴许也早一刻得见独孤达将军与夫人。”
“阿依咕叻将军也不是外人,前辈但说无妨,前辈但说无妨呐!”
陈旭嫦再饮一口热茶,而后轻放茶盏,长舒一口氤氲道:“花将军前番说魏军落败,眼下可领一军奇袭柔然王庭,奇袭柔然王庭倘若落败,花将军可退回六军镇内;要是奇袭得胜,连同六军镇一同反杀柔然各部,必取出其不意之效!”
花木兰长舒一口气息,缓缓又道:“前辈一言顿开茅塞。与其在此空耗钱粮以被动,不如兵行险着而主动出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是兵家取胜之道。倘若落败,伤亡也不大;倘若得胜,正是墙倒众人推之势,柔然必败无疑。”
“要是领军奇袭柔然王庭,本将军可领一军亲往,不过,还请前辈助魏军一臂之力而大破柔然!”
陈旭嫦自是微微点头,毕竟卓卓杏儿与独孤达都能被柔然大军杀败,眼下得先解卓卓杏儿之危。
不过,突然又想起赫连一家,急切又道:“花将军,不知魏军与赫连夏国的战况如何?知己知彼而百战百胜,我也很想知道呐。”
花木兰面有三分喜色,极其镇定道:“前几日,魏国之东虽然败于柔然,但魏国之西赫连夏国已被丘穆陵将军与步六孤将军所破。”
“赫连夏国,只怕国将不国;赫连不亢,只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陈旭嫦一时无言,车马快不过飞鸽,战场之势瞬息万变,原本还纠结该帮东家、还是帮西家,眼下东家没法去帮、西家也帮不了了!
世事就是这么反复无常!
赫连夏国在大势之下,轰轰烈烈了一回,也算是孟婆江中的一朵消逝而去的小浪花,浪花已去,遥想“十山八寨”与孟婆郡九尺驿道上的种种,无非又是一声长叹。
花木兰惊讶道:“前辈,赫连夏国之败,有何不妥之处吗?”
陈旭嫦自是摇头轻叹道:“没有不妥,没有不妥,没有不妥。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不过,独孤达的功夫为卓卓杏儿所授。卓卓杏儿本就文武双全,又怎么会双双落败呢?莫非,柔然军中骤起无数能人与强者?”
花木兰微微点头,长叹一声又道:“在如今的柔然王族中,骤起一种飞石散玉功。这一种功夫,‘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见之无可奈何!”
“倘若以花家无影刀法一对一打斗,互在伯仲之间。但是,军中能使花家无影刀法者,唯有本将军与阿依咕叻两人而已。而柔然军中能使飞石散玉功者,不下数十人!”
“独孤达将军与夫人之败,也就不足为奇了;六军镇的镇将退回魏境,也实属无可奈何之举!今得前辈连夜赶来相助,魏国之大幸,也让幽嫣谷墨家之名再扬江湖!”
花木兰拱手轻笑,而后满饮一口热茶,又心宽了几分。看陈旭嫦斜背三把越女剑,就非等闲之辈。
毕竟,能使双剑者也不多见;如今能使三剑者,在孟婆江南、孟婆江北之地,只怕是独此一人。
陈旭嫦一时也好奇至极,在幽嫣谷墨家闭门思过这一些年,以及苦练三剑流的这一些年,也从未听说柔然有这一技飞石散玉功。
故而,急切又道:“花将军,那这飞石散玉功又是何种功夫?是掌法?还是刀法?又还是剑法?”
花木兰长叹一声,似有所思,而后急切又道:“前辈,说来也是奇怪。自从柔然王族中有了这一技飞石散玉功,犯魏国边界更甚!”
“在未得飞石散玉功之前,无非在边境抢了粮、放了火便跑!可得了飞石散玉功后,多抢府库、多抢军粮,更明目张胆与魏国为敌!”
“飞石散玉功,说它不是掌法、不是刀法、不是剑法也成;说它就是掌法、就是刀法、就是剑法也没有错。这是一种奇葩至极的内功心法。习得此心法者,无论出掌、使刀、出剑,十八般兵器各有凶险之处!变化莫测,确实难以力敌!”
“实不相瞒,柔然要没有这一技飞石散玉功,“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早就拿下了柔然,何至于多设六座军镇。要是不早日诛杀飞石散玉功,六座军镇早晚会成为摆设!”
陈旭嫦越听越有兴致,这么多年来闭门思过,这么多年来苦练三剑流,看来飞石散玉功与三剑流谁更胜一筹,不日便见分晓。
“花将军,好了。即是如此,越女剑与飞石散玉功必有一战。即是出其不意奇袭柔然王庭,不如今夜动身,到柔然王庭有几日路程?”
花木兰与阿依咕叻完全没有想到陈旭嫦会更着急。见势如此,面面相觑而后骤起一阵轻笑。
遥看中军大帐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在黄沙大漠里更加阴冷而干涩。凡事得依天时而动,若是摸不透天时,会输了地利,进而兵败更会丧了人和。天大地大,自然天时最大,得顺着黄沙大漠的天!
“此处魏军大营距离柔然王庭,绕小道避开柔然斥候,奇袭也得有五日路程。前辈不着急,前辈不着急,待本将军传令众军再议。”
“前辈,即是风尘仆仆赶来,军中确实没有大鱼大肉款待。实在也委屈前辈了。不过,羊肉疙瘩汤、窝窝头,一定会管饱!……”
花木兰大氅轻扬,阿依咕叻点头,满面笑容奔出了中军大帐。
花木兰抱拳又道:“前辈,就在中军大帐安歇一时半会,待羊肉疙瘩汤与窝窝头上来,尽管饱食。本将军也自调兵遣将,若是前辈听闻不妥之处,还望前辈指正一二。”
陈旭嫦见花木兰这一个后生小辈着实有趣,“黄金八部”能听花木兰差遣,看来不是没有理由的!
陈旭嫦轻笑道:“也好,也好,也好啊!雷厉风行,这可是打胜仗的前兆。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
就在阿依咕叻奔出中军大帐一会儿之后,帐外响起了一声声急促而浑厚的雨点鼓,咚、咚咚,……
中军大帐擂鼓聚将升帐!
紧接着,中军护卫在大帐外急忙亮起了不少明火,在大帐内又多添了十几处落地烛台与灯盏。
中军大帐明如白昼,帐外一众护卫弯刀出鞘,也是杀气腾腾。
雨点鼓不停,从不远处奔来不少“黄金八部”的将军与勇士,各自虎背熊腰而又士气高涨。
“花将军,……”
一众“黄金八部”的将军与勇士抱拳而立,立在中军大帐两侧。
将军与勇士来齐,雨点鼓止。
陈旭嫦自为坐上宾,来回张望之间,只顾轻咽温温柔的热茶。
就在这一个时候,阿依咕叻捧上了热气腾腾的羊肉疙瘩汤与窝窝头,放在了陈旭嫦面前的案台上。
“前辈,不要客气!趁热!”
陈旭嫦自然也不客气,大战在即,吃饱喝足了,出剑才更生猛!
羊肉疙瘩汤又暖和又开胃,窝窝头入口更觉得踏实至极,……
花木兰正坐帅台,紧接着厉声又道:“斥候将军何在?可知最新敌情如何?六军镇各军情势如何?”
“启禀花将军,柔然诸部得胜而归,并未留下后军!六军镇镇将以守为攻,一时难寻战机!”
“好,你且先退下!治栗内史何在?如今,大军粮草还够几日?”
“启禀花将军,粮草还有月余之用。只是在这黄沙大漠,水源才是万中之重。大军快没水了啊!”
“好,本将军已经知道了。你且先退下。众位将军,眼下本将军寻思一计,要奇袭柔然王庭。……”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齐声道:“我等愿听花将军差遣!”
花木兰急忙止住了呼声,紧接着镇定又道:“本将军此一计,奇袭柔然王庭,兵在精不在多。有劳诸位将军在各军中十选其一,本将军与前辈亲领两千人奇袭柔然王庭。”
“待本将军离开大营之后,众位将军可得守好此处大营。若本将军得手,以狼烟为号。诸位将军可领余部追杀柔然余部;要是本将军失手,尔等速速退回六军镇之地!”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闻言面面相觑,而后又多看了一眼吃食的陈旭嫦,人声骤起如江潮!
毕竟,还以为能紧随花木兰奇袭柔然王庭,殊不知主帅成了急先锋,一应将军与勇士都成了后军!
“花将军,万万不可。主帅亲离大营。这是兵家大忌!”
“花将军,怎会有主帅当先锋、我等将军守营当火头军?”
“我等愿誓死追随花将军!”
第703章 飞石散玉功无敌
花木兰轻捉茶盏,紧接着左右缓旋,顺势轻轻如微风一吹,之后仰头一饮而尽,骤起一声极其满意的“啊”,厉声又道:“主帅之令,即是军令如山。想要更改军令,那也可以。去把燕山与本将军扛回来!”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面面相觑,自是无言以对,毕竟以花木兰过往的种种秉性,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不会三心二意。
“传令向导使何在?”
“启禀花将军,末将在!”
“速去告知六军镇,一雪前耻之机即是狼烟骤起之时,六军镇务必同时反杀柔然各部!柔然各部必定无处可逃。大魏国,拉基阿路!”
“末将得令。”
传令向导使得令转身而去。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见势心服口服,又大声疾呼道:“大魏国,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
花木兰旋即止住了呼声,轻握弯刀立起身来,极其镇定道:“本将军给诸位将军一个时辰准备。一个时辰之后,本将军要领军出营。此战必能一战大胜!从即刻起,全军口令为:家奴不家、家奴不奴!”
一众“黄金八部”将士与勇士各自相视一笑,柔然王族郁久闾一族本为魏国拓拔氏先祖的家奴,如今不与主家同心同德也就罢了,与主家吃里扒外不说,更是时时想要了主家的老命,是可忍孰不可忍!
无论“黄金八部”也好,又还是花家也罢,都是拓拔氏的臣子,也都是拓拔氏的家奴,又怎能容柔然郁久闾一家一姓开此恶劣之先河!
要是以孟婆江南那一些文绉绉得读书人说辞,那就是:君不君、臣不臣。乱臣贼子想当道,无父无君之辈不斩尽杀绝,天理不容。
“马拉个巴子,柔然这一次,必定会败于花将军之手!大魏国,拉基阿路;可汗,拉基阿路;……”
“我等静候花将军狼烟,柔然这一次,不败也不成了。哈哈,……”
“……”
花木兰也不多言,环视一众将军与勇士喜悦的脸色,紧接着大氅轻扬,厉声道:“狼烟骤起之前,各军以原定之策御敌。散帐!”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旋即正身、抱拳、低头,而后同声大喝道:“我等谨听花将军之令!”
之后,各自大踏步离帐。
花木兰见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走远,抱拳道:“前辈,依你看来,此番可有纰漏之处?”
陈旭嫦一口窝窝头、一口羊肉疙瘩汤下肚,只是长舒一口极其满意的“啊”,轻笑道:“花将军虽然年少,正是少年得志。很好,很好,很好啊!行军征战,花将军已是万中无一。班门弄斧,好吗?”
花木兰轻笑道:“前辈,你言重了。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本将军得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善之善者也!”
陈旭嫦一口羊肉疙瘩汤下肚,云淡风轻又道:“很好,很好,很好!花家结此善缘,魏国之福。本谷主会助魏国一臂之力。虽然太虚道长常言‘此魏非彼魏’,不过只要天下早太平,也是幽嫣谷墨家‘天志’皆所在。‘天志’昭昭,日月皓皓!”
花木兰自是微微点头,而后缓缓又道:“阿依咕叻,即是奇袭柔然王庭,传令得多备干粮、清水,遴选上好的马匹与强弓硬弩,……”
阿依咕叻极速打断话茬子,仰头轻笑道:“花将军,你且放宽心!这一些琐碎之事,末将最在行!”
花木兰点头不语,目送阿依咕叻一闪身影奔出了中军大帐。
陈旭嫦见势,打趣道:“要不是花将军姓花,阿依咕叻将军复姓阿依,本谷主还你为是一胞兄弟!”
花木兰一脸镇定道:“都是堂堂正正的魏人,五湖四海皆兄弟,自然也都是魏国的一胞兄弟!”
陈旭嫦一时竟然无言以对,找不到一字半句来反驳花木兰,眼下确实还得只顾一个人吃喝。
半个时辰之后,陈旭嫦已经吃饱喝足了。第一次在中军大帐享受如此礼遇,要是以军礼说来,也怕只有魏国皇亲国戚有这礼遇了。
不过,温润的羊肉疙瘩汤下肚又配上让人极其踏实的窝窝头,口留余香而生津,不用担心口渴,多咽几回唾沫星子胜过去寻水源。
而这热乎乎的窝窝头,两面黄留下的米面杂粮清香,回味一次都能让人打一小会饱嗝。如此一来,即是三五天少水少食,也无大碍!
约摸过去了半个时辰,中军大帐外人声沸腾,已经选出了刀箭鲜明又最为勇武的两千狼皮帽。
花木兰率先大氅轻扬,起身抱拳相迎道:“前辈,请!黄沙大漠夜点兵,沙场男儿多忠魂。亦如幽嫣谷墨家所言:九死一生、无怨无悔。黄沙大漠虐我辈千万遍,我辈还得善待黄沙大漠比双亲。”
陈旭嫦环视一众“黄金八部”中选出来的狼皮帽,忍不住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都是少年英雄!”
花木兰立于中军大帐前,极速拔出弯刀,厉声道:“口令为何?”
“家奴不家、家奴不奴!”
“家奴不家、家奴不奴!”
“家奴不家、家奴不奴!”
“……”
花木兰面带八分喜色,旋即弯刀入鞘,厉声只道:“出发!”
花木兰言毕,两千狼皮帽各自斜身跃上高头大棕马,有序奔出了营寨。花木兰与阿依咕叻与“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拱手而别,与陈旭嫦三骑高头大白马紧随其后。
“驾,驾,驾,……”
黄沙映月明,关山踏燕飞。
陈旭嫦三人很快在两千狼皮帽之前,取小道往柔然王庭进发。
在这五日里,白天取灌木小道绕行、夜里取道黄沙大漠一路狂奔,避开了柔然各部的斥候。
天微微明亮,奇袭大军已立身在柔然王庭远处的胡杨木林里。
“去,先打探一回!”
阿依咕叻大氅轻扬下马,领着十几个狼皮帽往柔然王庭不远处潜行而去,身边的一众狼皮帽跃跃欲试,就等着花木兰一声令下。
“前辈,飞石散玉功不可小觑。魏军要是遇见了飞石散玉功,都尽量避实就虚,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少无谓伤亡,存有生力量积小胜为大胜。杀不会飞石散玉功者以寒齐心,折其锐气而事半功倍!”
陈旭嫦只道:“花将军,明白。这一次,飞石散玉功,只怕没这么容易得手了吧?哈哈,哈哈!”
“此一战得胜,前辈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功。本将军定会上报可汗!可汗一定也不会亏待前辈的!”
“花将军,客气了!本谷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免得让土城郡寇道长、太虚道长为难不是!”
就在陈旭嫦与花木兰一通客套之际,阿依咕叻满面春风的奔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启禀花将军,此是天助我也!柔然王族尽在王庭之中,昨夜庆功而大醉。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正好一锅烩!”
花木兰双颊骤起一掠凝重,而后镇定道:“即是柔然王族尽在王庭中,飞石散玉功也尽在王庭之中。以三敌十数个飞石散玉功,不容小觑,也不容有任何闪失!”
“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军士以每一百人为一小队,从柔然王庭四方攻杀柔然王族。要是遇见了飞石散玉功,尔等不可恋战!”
花木兰言毕,两千狼皮帽各自结队,往柔然王庭四方潜行而去。
柔然王庭有数百座帐篷,远远看去就像是刚出屉的大馒头!守在帐篷前的柔然军士,就似一个个寻着大馒头又黑不溜秋的蚂蚁。
花木兰旋即抱拳又道:“前辈,此一战凶险,本将军九死一生、无怨无悔。若是失手,还望前辈助大魏**士杀出一条血路突围!”
陈旭嫦觉得花木兰确实太过于谨慎,或者太高看飞石散玉功,无论飞石散玉功怎么厉害,也厉害不过诸如刘家掌法、鹅风掌。
陈旭嫦极其镇定道:“花将军无需过多担忧!待柔然王族飞石散玉功出手,本谷主越女剑先斩了他!”
花木兰与阿依咕叻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阿依咕叻紧接着一通如鹰鸣的口哨骤传四方!
“杀,大魏国,拉基阿路!……”
“哪咕叻,杀光家奴小贼,……”
“……”
狼皮帽从四方冲杀进柔然王庭之后,骤起声声哀嚎,而后又是弯刀铮铮相撞相接之音不绝于耳。
斜地里,骤起一个声音,大喝一声道:“飞石散玉功,杀猪掌!”
一个柔然汉子重重一掌,击下一个狼皮帽的脑袋!紧接着,一个脑袋、两个脑袋、三个脑袋,……
与此同时,另一个柔然汉子大喝道:“飞石散玉功,断臂刀!”
弯刀一收一旋之间,一连劈下了数个狼皮帽的左胳膊又或者右胳膊,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陈旭嫦见状,策马疾上,一闪玄色身影落地,三剑同出!
第704章 一个个都是女人
说时迟那时快,越女剑骤现无上快剑剑招,左手一式荡剑剑气、右手一式绞剑剑气,横着的那一把越女剑随左右攻杀而进的玄色身影只能使出一式接着一式平剑剑气。
剑气如霜,三剑气如洪流!
此时此刻,陈旭嫦三剑流出手如入无人之境,在一式接着一式“移形换影”之下,转瞬之间便一剑封喉了方才使掌与使刀的柔然汉子。
柔然飞石散玉功在越女剑三剑流下,确实不堪一击也不值一提。
狼皮帽见势士气高涨,各自弯刀攻杀得越急,步子游走得更快。
“埋汰旮旯,越女剑,越女剑,多管闲事的越女剑来了,……”
“该死的老妖婆,怎么还不去死啊!早该被无声之雷轰死了,……”
“幽嫣谷墨家再出江湖了!幽嫣谷墨家又诈尸活过来了,……”
“马拉个巴子,马拉个巴子,马拉个巴子的,宋国的看门狗!……”
“……”
柔然人声声惊嚎,见势不是越女剑的对手,各自与陈旭嫦相持之际,会使飞石散玉功的汉子转而全力去攻杀狼皮帽,只要杀光了狼皮帽,最好只剩下陈旭嫦一人!
要是杀光了狼皮帽,多管闲事的越女剑,还不灰溜溜的逃走?
与此同时,十数个会使飞石散玉功而又老幼不等的柔然汉子,各自一闪身影往四方反杀而去,使掌的、使拳的、使腿的、使刀的、使枪的、使剑的,使鞭的;……
陈旭嫦只在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全力斩杀柔然军士;近身飞石散玉功之际,骤起一式接着一式“移形换影”,而后各一式剑气。
武斗即是武斗,不做文斗口舌之争。陈旭嫦只认准斩杀飞石散玉功,别的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花木兰与阿依咕叻见陈旭嫦使出的越女剑斩杀越渐生猛,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此一战必胜!
旋即,各自弯刀一闪寒光,映着初升的一绺太阳光芒,往会使飞石散玉功的柔然汉子攻杀而去。
“飞石散玉功,无极棍!”
一个使七尺铁棍的柔然汉子,左边一敲、右边虚晃一点、前边凌空一抡、后边反手一震,只要近其身的一个个狼皮帽全然就似一个个鸡蛋壳,铁棍“嘭嘭”落下之际,不是脑浆迸裂,就是穿肠破肚,……
阿依咕叻弯刀一旋,菊花大氅一张一弛之间,近身大喝道:“伤我大魏国将士,你去死,你去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铁棍凌空收手而回,极速又往阿依咕叻花缨重重一劈,而后虚晃如枪斜身一刺!
当!
弯刀与铁棍近身,阿依咕叻虎口一阵撕裂之痛,骤现一绺昙花。
虽说:兵器一寸长来一寸强、兵器一寸短来一寸险,眼下阿依咕叻近身飞石散玉功,飞石散玉功一时便落了下风,眼疾手快之间,只得以弯刀之险攻铁棍之长。
咻咻,……
紧接着,阿依咕叻弯刀在铁棍上极速一旋,反手一闪身影捉回腰刀,而后弯刀如箭出弦,从铁棍一闪电光火石,直劈柔然汉子!
这一个柔然汉子躲闪不及,人头落地之际,铁棍“哐当”落地。
阿依咕叻弯刀回手,一收一旋之间,一时也上气不接下气,毕竟匆促出刀一战确实极其伤神。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阿依咕叻身后一闪而过一个五十斤重的金瓜滚刺流星锤,一个柔然汉子厉声大喝道:“飞石散玉功,流星飞雪!”
阿依咕叻一个后空翻起身,不料头戴着的花缨与近处的一堆灌木缠在了一起,瞬间一头秀发齐肩。
“埋汰旮旯,居然是一个女人!埋汰旮旯,真是晦气!太晦气!”
“魏虏气数将尽了,已经没有可上战阵的男人咯!魏虏,魏虏,魏虏终归是柔然膝下的俘虏!”
“什么‘黄金八部’,无非黄金八蛀虫;什么六军镇,无非就是六个土丘孤坟堆;我呸,我呸呸呸!”
这一个柔然汉子铁索疾收,金瓜滚刺流星锤重重落地一声“嘭”,而后双眼极其轻蔑阿依咕叻。
紧接着,金瓜滚刺流星锤凌空而起,如长枪一掷,再击阿依咕叻的太阳穴:之后张弛双臂,铁索一收一旋之间,金瓜滚刺流星锤又如短刀直击阿依咕叻的肩甲,……
阿依咕叻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只得以弯刀出手反杀,骤起一声“当当、当当”,对于金瓜滚刺流星锤能长能短、能收能缩,兵器上完全占不了半分优势,一时陷入苦战。
最后只得你一锤、我一刀;我一刀、你一锤,来来往往数十个回合,谁也胜不了谁、谁也不弃谁!
以阿依咕叻想来,能拖住一个是一个,待越女剑与花木兰斩杀完其它飞石散玉功,以二敌一或者以三敌一,金瓜滚刺流星锤必败。
以这一个使金瓜滚刺流星锤的柔然汉子想来,多拖住一个魏国人也便少一个飞石散玉功伤亡。人多就是优势,自古就是寡不敌众!
随行的狼皮帽大吃一惊,完全没有想到阿依咕叻是一个女子!
不过,就算阿依咕叻将军是一个女子,也是花家家奴,服侍人人敬仰的花木兰将军,天经地义!
狼皮帽也并未多想,径直往柔然王庭不会使飞石散玉功的地方前后、左右、里外斩杀而去!
“哪咕叻,哪咕叻,杀,……”
“大魏国,拉基阿路,……”
“杀,杀,杀,杀啊,……”
“……”
花木兰本想挥舞弯刀转身去与阿依咕叻解围,不料斜里地却闪过两个使飞石散玉功的柔然汉子,一个使钩叉剑,一个使浑圆大斧。
“飞石散玉功,夺命勾魂剑!”
“飞石散玉功,盘古开天斧!”
钩叉剑剑头有五寸长又极其锋利的倒钩刺,无论是斩杀,还是劈剁,剑锋过处再轻飘飘的一拉,二次伤害有时确实胜过双兵器。
浑圆大斧除了斧柄之处,斧尖一绺光影又有天然的一对倒钩,撕裂一切骨头与衣甲,不在话下。
说时迟那时快,钩叉剑直取花木兰上盘,浑圆大斧头直取花木兰腰腹,左右交叉、凶险至极。
花木兰估摸着不能与之纠缠,得用四两拔千斤之势以一敌二才是上策。不然,如阿依咕叻那般陷入苦战又不能斩杀飞石散玉功,只会让更多的魏国儿郎命丧于此。
说时迟那时快,花木兰凌空一式接着一式侧空翻,钩叉剑与浑圆大斧要以实就虚,眼下弯刀就得以虚避实而出奇不意、攻其不备。
自然,钩叉剑与浑圆大斧旋即紧随其后,花木兰佯装歪歪扭扭起身,弯刀故意虚晃一式破绽。
钩叉剑争功上前,紧接着凌空而下一式劈剑,花木兰见势侧身一闪大氅袭地,凌空而下一式前后的一字马骤变为左右的一字马。
浑圆大斧头眉头一舒,紧接着浑圆大斧重重往一字马劈下去。
就在浑圆大斧头劈斧之际,花木兰弯刀伤左而劈右,左边钩叉剑与弯刀重重相撞一击之后,弯刀从浑圆大斧头脖子处一闪寒光而过。
与此同时,花木兰左右一字马凌空极速一收,立起身来,弯刀反手又一闪寒光直逼钩叉剑咽喉。
钩叉剑与浑圆大斧头“哐当”落地,而后“扑通、咚咚”倒地。
眼下,花家无影刀法又一次胜了飞石散玉功。只不过,借巧力以一敌二,实在又心宽了许多。
“姓花的,亡我王族,休得再猖狂!飞石散玉功,犬齿凤尾箭!”
就在花木兰斩杀钩叉剑与浑圆大斧正身之际,从远处一发三箭射来了这一种奇葩至极的箭矢。
大凡军中的一般弓箭无非只射直线与弧线,可是有了飞石散玉功之后的弓箭,居然还能拐弯。
最为凶险的是,平光的箭头两边皆有一寸长的犬齿倒钩;箭羽由五寸白天鹅羽毛做成,妄称凤凰。
花木兰一时不敢大意,弓箭有弓箭不能近身的优势,况且会拐弯的弓箭确实万分棘手,四两拨千斤很显然不能再使,也无处可使。
咻咻、咻咻,……
犬齿凤尾箭齐发不止,一会儿一弓两发、一会儿一弓三发,一会儿又一弓五发,确实防不胜防!
花木兰一时无可奈何,只得后空翻、前后翻、侧空翻、“鲤鱼打挺”、“鹞子翻身”,……
陈旭嫦在远处看得明白,比曾经北山关宇文青的锥形“十”字箭更为可恶,极速一式“移形换影”,左手一式绞剑剑气而下抹剑剑气、右手一式劈剑剑气而后云剑剑气。
犬齿凤尾箭一剑封喉之后,被越女剑从中一分为二,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海。
花木兰有越女剑相助得以解围,只是一连串空翻,挣脱掉了花缨,凌空一闪身影起身之后,又是一头齐肩秀发!
“姓花的也是一个女人!女人,一个个都是女人!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
“马拉个巴子!天亡我柔然王庭,居然亡在三个女人手里!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第705章 千夫指后万夫指
“谁还敢妄议女人?老娘也是一个女人,不,是一个老女人。阿达,上,飞石散玉功今日当绝迹!”
声音骤起之处,卓卓杏儿与独孤达各自一身破旧的狼皮帽行头,斜地里往飞石散玉功攻杀而去。
卓卓杏儿与独孤达弯刀上的功夫与无影刀法不相上下,背靠着背游走之间,已经连劈一个使枪的、一个使剑的、一个使矛的,……
卓卓杏儿与独孤达各自挥舞着弯刀,一式接着一式“移形换位”又往柔然王庭的国主大帐杀奔而去。
卓卓杏儿与独孤达前番寡不敌众,魏军被柔然各部杀散,这才不得不潜来柔然王庭,欲学汉朝班固直取敌国之首,首亡而国灭。
眼下,卓卓杏儿与独孤达不曾带一个狼皮帽前来,夫唱妇随攻杀柔然王庭反而更能进退自如。
陈旭嫦听到熟悉的声音,就在左右攻杀之间,一时又长舒了一口气息。看来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远远看去,独孤达已经两鬓斑白,毕竟要是长年在黄沙大漠与柔然征伐,还像土城郡初见时那般年轻气盛,是永远也看不到了。
卓卓杏儿两鬓之间也有了一丝霜发,看来岁月还是这般无情。
陈旭嫦一时顾不得卓卓杏儿与独孤达,又见花木兰转身去助阿依咕叻,以二敌一,几个回合就斩杀了使金瓜滚刺流星锤的柔然汉子。
陈旭嫦斜持越女剑,一式“移形换影”而上,主动近身会飞石散玉功的柔然汉子,三剑流自是无敌。
突然,从王庭国主大帐骤起一声异响,卓卓杏儿与独孤达双双被柔然国主使飞石散玉功打出。
柔然国主虎背熊腰,一身牛皮轻甲胄,头编辫发垂肩,霜耳戴一对金丝玉镶银月环,头戴抹额镶宝石,浓眉大眼而又短须虬髯。
柔然国主自是怒不可遏,大手一扬,数十个虎背熊腰的柔然大汉手提弯刀逼近卓卓杏儿与独孤达。
卓卓杏儿与独孤达在数十步之外骤然起身,张口一绺昙花,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弯刀对弯刀,卓卓杏儿与独孤达虽然受了内伤,但是对于柔然国主身边的这一些护卫,背靠背左右攻杀之间,一个活口也不留。
柔然国主见势大为不妙,旋即又大踏步上前,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们这一些该死的魏虏!不斩尽杀绝魏虏,愧对列祖列宗!”
旋即,气沉丹田,怒目圆睁大喝道:“飞石散玉功,千夫指!”
柔然国主一闪身影而过,左手二指如短刀直戳独孤达咽喉、右手二指如鹰啄直取卓卓杏儿太阳穴。
独孤达见势不妙,弯刀一闪寒光去反劈柔然国主左手二指。
柔然国主左手二指似金石,弯刀重重一击,瞬间断为两截,而后二指顺势往孤独达咽喉再戳下去。
“噗嗤、噗嗤,……”
独孤达虽未被柔然国主二指破喉,但昙花一现,确实伤得不轻。
独孤达跌跌撞撞退去了五步之外,之后半跪于地,大呼“小心”!
与此同时,就在柔然国主右手二指如鹰啄直取卓卓杏儿太阳穴之际,卓卓杏儿弯刀虚晃而又退后一步,反手一提弯刀从下往上直劈柔然国主右臂!只要劈了右臂,什么厉害的指法都将灰飞烟灭于无形。
殊不知,柔然国主右手二指由鹰啄变为蟹钳,钳住从下往上的弯刀之后,身形一沉又一震,一声嘎巴脆的声音骤起,弯刀断为两截!
旋即,柔然国主右手二指再卓卓杏儿心房重重一指,“咚”,穿心入肺,骤起一绺海棠花枝。
卓卓杏儿不得不跌跌撞撞退后三步,正应了独孤达那声“小心”!
陈旭嫦见势,看来这飞石散玉功还真是奇葩至极,柔然国主能以指法替代兵器,应该是飞石散玉功的集大成者。眼下,那就是他了!
旋即,极速一式“移形换影”而上,左手先一式荡剑剑气直取柔然国主的下盘,而后右手一式绞剑剑气直取柔然国主的上盘,横着一剑剑气直取柔然国主的咽喉。
以陈旭嫦想来,指法为近身攻杀之招,与剑气不能相提并论。
当、当、当!
柔然国主二指如剑气,居然荡开了一式接着一式越女剑剑气!
嘭嘭、嘭嘭、嘭嘭!
荡开的一式接着一式越女剑剑气炸裂出的尘灰激扬九尺高,从方圆五尺之地如雨而下。
陈旭嫦见状大吃一惊,看来独孤达与卓卓杏儿都双双落败,一时更不能小觑,突然明白当初为何要飞鸽传书。那是因为打不过啊!
陈旭嫦极其警觉之间,一式“移形换影”退到独孤达与卓卓杏儿身前,远望阿依咕叻与花木兰双双力战飞石散玉功,在王庭附近已经很少听见有几个柔然汉子在疾呼“飞石散玉功”之类,眼下已然胜券在握。
只要诛杀柔然国主,此一战大获全胜,柔然各部覆灭指日可下。
卓卓杏儿与独孤达旋即挣扎着起身,重新各自拣起一把血迹斑驳的弯刀,立在陈旭嫦左右。
“谷主,你可终于来了!要是没有飞鸽传书,只怕当年土城郡一别之后,大家就都成了诀别!只可惜了,纯依香儿女侠,哎,……”
独孤达支支吾吾之间,又被卓卓杏儿白了一眼,一时不再说道一字半句,只顾盯着柔然国主。
卓卓杏儿轻声道:“三剑流已练到炉火纯青。看来,飞石散玉功,还注定是该命丧于越女剑下啊!”
陈旭嫦只得微微点头。
柔然国主见势,冷笑道:“魏虏没种!居然请宋国的狗来看门!啧啧啧,啧啧啧。柔然有上好的牛骨头、羊骨头,有没有兴趣啊?”
“哈哈,哈哈,哈哈!都是老不死的家伙了。还出来祸害江湖,什么幽嫣谷墨家、什么越女剑、什么秉承‘天志’,柔然就是天!柔然就是独一无二的长生天!都去死吧!”
“飞石散玉功,万夫指!”
说时迟那时快,柔然国主左手中指一正、四指全曲;右手中指一正,四指全曲。从左右一闪的牛甲撞击声中,攻杀上前。
独孤达见势,身为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怎能落后于两个女流之辈,旋即弯刀一收一旋之间,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大喝一声“马拉个巴子”,全力反杀柔然国主。
当!
柔然国主左手中指与右手中指与独孤达弯刀相撞相接之际,旋即身形一沉又一震,弯刀瞬间断为两截、三截、四截、五截、六截,……
紧接着,柔然国主凌空一闪身影,中指如弓弦张弛之间,断裂的弯刀如箭矢射去独孤达胸腹之间。
“噗嗤、噗嗤、噗嗤,……”
独孤达自是昙花一现,而后一现又一现,落地一大片海棠花枝。
与此同时,卓卓杏儿疾声惊呼道:“阿达,阿达,阿达,……”
卓卓杏儿一闪身影紧随其后,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再一次攻杀近身柔然国主为独孤达解围。
柔然国主双腿极速一沉,而后凌空一跃,如一只陀螺急旋而下躲过了卓卓杏儿的杀招,而后顺势往卓卓杏儿踉跄出去的后背重重一击左手中指、而后右手中指;接着左手中指、而后右手中指,……
咔嚓,咔嚓,咔嚓,……
这是脊椎骨折断的声音!
“噗嗤、噗嗤、噗嗤,……”
卓卓杏儿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紧接着骤是一声哀嚎,急切大呼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老娘我的腰啊!老娘我的腰,已经不像是老娘我的腰了。老娘我的腰呢?”
陈旭嫦早已忍无可忍,遥想一些往事,趁柔然国主与卓卓杏儿攻杀之间,极速一式“移形换影”闪到其身后,左手越女剑对其“惊梦穴”一式点剑剑气;右手越女剑对其“惊梦穴”也是一式点剑剑气。
柔然国主就似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而后“飞石散玉功,万夫指”才极速止住了攻杀卓卓杏儿。
“本该死光死绝的越女剑!……”
就在柔然国主扭头惊呼之际,越女剑左手一式绞剑剑气而下接着又是一式抹剑剑气;右手一式劈剑剑气而后一式云剑剑气;……
柔然国主被一剑封喉之后,一分为二、一分为三、一分为四,哀嚎还在脖子里,就已经没了人形!
“国主,你可不能死啊,你万万不能死的啊!柔然不灭,……”
“死在几个女人手里!柔然不能亡,不能亡在女人手里呐,……”
“马拉个巴子,杀,杀,杀,与国主共存亡、与柔然共存在!……”
“阿爹,阿爹,你不死,……”
“……”
紧接着,一个会飞石散玉功而使九节鞭的柔然少年往陈旭嫦攻杀过来,急切大呼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天,有老子没你,有你没老子,杀,杀,杀,……”
陈旭嫦怒目圆睁,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一闪玄色身影正面相迎使九节鞭的柔然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