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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大毛     错负轮回剑txt下载     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06章 恩人又见大恩人

    突然,又从使九节鞭的少年眼前闪过一男一女,各自手持血迹斑驳的弯刀,眼中闪着温润的泪花,轻声疾呼道:“恩人,手下留情啦!”

    “恩人,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陈旭嫦一怔,看一男一女确实生得彪悍有形,身着一袭破旧的裘衣,面孔有五分似曾相识之感。

    就在陈旭嫦斜持越女剑盯紧使九节鞭的柔然少年之际,一男一女又鹰护在前头,不让陈旭嫦近身。

    “恩人呐,我是赫赫,……”

    “恩人呐,我是连连,……”

    一男一女轻声疾呼之后,陈旭嫦好似受了一击天雷轰顶,从后背骤起一阵拔凉,不知道说什么好。

    世事就是这么反复无常!

    赫连夏国已生变故,就连对赫连夏国仗义相助的机会也没有了。

    可是,再看眼前一男一女的身形与相貌,是越看越像,越看越熟悉。完全就是赫连不亢与羊舌氏。

    只是,如今兵戎相见,想起曾经赫连不亢在孟婆郡城外的仗义出手解围之恩,又怎能恩将仇报?

    要是对恩人出剑,有违幽嫣谷墨家之名;有违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的“天志”;更有违江湖道义。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旋即,越女剑一闪寒光极速入鞘一把,而后斜持双剑做游离攻杀之状,不进也不退,紧接着轻声又道:“赫赫?连连?怎么会是你们?你们怎么又会在柔然王庭啊?”

    “这,这,这,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前番才收到飞鸽传书。这才过去多少时日?人算不如天算。人有千算万算,不如老天一算!”

    “……”

    赫赫与连连继续鹰护着柔然少年,弯刀前后、左右游离之间,誓死也不能让陈旭嫦靠近一尺一寸。

    与此同时,连连隔空与使九节鞭的柔然少年轻声疾呼道:“王子,快走,你快走!去寻各部头领,快走!留住青山,不怕没柴!……”

    赫赫盯紧陈旭嫦一双越女剑,极其警觉又道:“恩人,夏国被魏国攻破。阿爹已经战死,我与连连突围出来。原本还想着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这才来投靠柔然王庭!”

    “殊不知,天大地大,还是没有咱们赫连一家一姓的容身之地!恩人,如今各为其主,得罪了!”

    赫赫厉声说道“得罪了”之际,生怕陈旭嫦出剑气去伤柔然王子,故而弯刀一旋而上,直取陈旭嫦左心右肺,弯刀一闪寒光骤现无情。

    紧接着,连连也是一闪寒光从右边攻杀上前,人虽有情,可是弯刀嗜血无情,落刀即是昙花。

    陈旭嫦一双越女剑与一对弯刀相撞相接之际,没有使剑气,骤起一绺又一绺电光火石,刀口与剑锋左右、前后滑过,“滋滋”异响。

    对于赫赫与连连,又怎么能使三剑流、又或者无上快剑?剑气都舍不得使,剑气如霜必定误伤!

    而使九节鞭的王子见柔然王庭大势已去,又有高人相助,已然无力回天,径直泪流满面对柔然国主丧命之地三磕头,拖着九节鞭一闪身影潜行而又往远处逃了出去。

    柔然王子倒也极其机灵,很快就消失在远处的灌木丛里,一个眨眼就寻不着身影,也寻不着踪迹。

    陈旭嫦也不刻意去追,毕竟,得让赫赫与连连留有一丝希望,虽然希望极其渺茫。要是路遇六军镇反杀的魏军,也是凶多吉少。

    赫赫轻声又道:“恩人,如今再一次国破家亡。死在越女剑下,死而无憾,恭请恩人一剑!”

    连连附和也道:“恩人,恭请一剑!命丧越女剑,不丢人!当日越女剑在‘十山八寨’周全我家六口,即使一命抵一命,赫连家都还欠越女剑四条命。只得来生再报了!”

    一双越女剑与一对弯刀相持之际,“滋滋、咕嘎”中的刀光剑影虽然无情,而人却有温情。

    赫赫与连连一闪泪花,陈旭嫦遥想一些往事,又如何能忍心对赫赫与连连下手?想起“十山八寨”时一副可爱至极的样子,又想起孟婆郡九尺驿道离别时的豪气。

    如今,刀剑相见,确实不是滋味,似有一把刀子在五腹六脏上猛烈的一刀、一刀、又一刀,……

    赫赫一时嘶哑着声音说道:“恩人,什么也不用说了,什么也不用说了啊。要怨就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要恨就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今日能死在越女剑下,虽败犹荣。恩人别折磨自己,出剑吧!”

    “赫连一家,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受得身首异处之痛、也受得身首异处之苦!生而为人,都是要死的!眼下计又不成,是天灭柔然、天灭夏国。也是让赫连一家在九泉之下团聚啊!恩人,出剑吧!”

    连连同时又道:“恩人,咱们各为其主。能死在越女剑下,赫连一家无怨无悔。如今,柔然王子已然逃脱,也不负柔然国主收留之恩。恩人,快给连连一剑痛快吧!……”

    陈旭嫦闻言,更横不下心,又下不了手。越女剑开始颤抖,在赫赫与连连弯刀步步紧逼之间,不由自主的缓缓退后,一步,一步,又一步,但愿能一步退步到从前。

    卓卓杏儿与独孤达双双受伤,两两又捉起了血迹斑驳的弯刀,攻杀近身的柔然军士,一时也顾不得陈旭嫦,况且也无法出手相助。

    不远处的花木兰与阿依咕叻两两联手,遥看柔然国主已经命丧越女剑下,自是大获全胜,旋即与随行的狼皮帽兴奋道:“燃狼烟!”

    花木兰言毕,又与阿依咕叻两两联手,使无影刀法往柔然军士中攻杀而去,一时如入无人之境。

    狼皮帽自是兴奋之际,与柔然打杀了这么多年,耗了多少钱粮,折了多少大魏好儿郎,如今终于扬眉吐气,比才发现花木兰将军与阿依咕叻将军是女子还兴奋百千倍。

    突然,花木兰弯刀一收一旋之间,从赫赫身后一闪寒光而过;阿依咕叻弯刀一收一旋之间,从连连身后一闪寒光而过;……

    “前辈,我等助你一臂之力!”

    就在阿依咕叻疾呼之间,弯刀再一次一收一旋,与花木兰互换了一次身影。花木兰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又从连连身后一闪寒光而过;阿依咕叻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又从赫赫身后一闪寒光而过;……

    赫赫与连连仰头一声哀嚎,而后昙花一现如雨如雾,而后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花木兰与阿依咕叻见势,一时弃了赫赫与连连,紧接着再一次两两联手,秀发激扬,杀去柔然军士中,无影刀法过处,哀嚎骤起!

    陈旭嫦颤抖着越女剑,收回了一成力道、两成力道、三成力道、四成力道、五成力道,……

    无论怎么收手,赫赫与连连手中的弯刀已如风中凌乱的两支芦苇棍子,一口昙花,而后一树树海棠花枝从双颊而下,弯刀“哐当”落地,而后耷拉着双臂“扑通”倒地!

    “赫赫,……连连,……”

    陈旭嫦忍不住一通疾呼,一双越女剑颤抖着入地一尺,顺势放平赫赫与连连,左手握赫赫双手、右手握连连双手,一时老泪纵横。

    旋即,仰头一声长啸!

    “恩人,恩人,恩人。忘记了,还欠你一半的牛。在夏国牛多的时候,就像是大漠中的沙子,怎么数也数不完。可是,牛已经没了,一头牛也没了,要么被杀、要被被魏国人抢了去,恩人,实在对不住啊,本该到手的牛,变没了!”

    “是啊,还欠你一半的羊,夏国羊多的时候,就像是夜里满天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怎么数也数不完。本该到手的羊,也没了!”

    “……”

    陈旭嫦闻声,五腹六脏都在颤抖,而后嘶哑着声音说道:“赫赫、连连。你们都是好孩子!赫连不亢已经轰轰烈烈了一场!从哪里摔倒的,再一次从哪里站了起来!”

    赫赫闪过一缕苦笑,张口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道:“恩人,虽说哪里摔倒的从哪里站起来,如今这不是又一次旧地摔倒了吗?”

    连连骤起一绺苦笑,紧接着附和又道:“恩人,大恩人,咱们就要死了。能见大恩人最后一面,咱们真的是好高兴,更为怀念在‘十山八寨’的日子,更怀念木木大侠,……”

    赫赫扭头瞥了一眼连连,又是一树海棠花枝落地,缓缓道:“傻连连,那是乌乌大侠,……”

    连连白了一眼赫赫,张口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支支吾吾道:“臭赫赫,那就是木木大侠!对了,对了,恩人,乌图木大侠究竟姓乌,还是复姓乌图,又或者三姓乌图木啊?这么多年来,总想不明白!”

    陈旭嫦一时无言,五腹六脏更为撕裂之痛,忍不住道:“赫赫就当他是乌乌大侠,连连就当他是木木大侠吧,乌图木都会应声的!”

    赫赫与连连相视一笑,而后各自长舒一声“哦”,没有了出入的鼻息,双手越渐冰凉,死了!

第707章 冯左昭仪入中军

    很快,柔然王庭便止战。毕竟柔然国主已亡、会使飞石散玉功的柔然王族也在一战中损失殆尽,余者在无影刀法下全无半分招架之力。

    两千狼皮帽在攻杀柔然军士之间,大多数人亡于飞石散玉功下。

    花木兰与阿依咕叻收起弯刀,抬望眼之间,估摸只剩五百人。

    眼下,折一千五百魏国热血男儿以少胜多,柔然王庭已丧留守的万余宗族、军士、家奴,……

    刀兵之祸,从来无情。

    花木兰又寻来随行军士中精通医术者,极速与独孤达、卓卓杏儿探过伤情,而后一声长叹。

    独孤达虽然没有性命之危,只是从今往后,就是一副破嗓子,说话漏风;卓卓杏儿虽然还活着,只是伤愈之后,会变成一个驼背。

    “阿依咕叻,待援军到来之后,小心看守独孤将军与夫人!”

    “末将领命!”

    旋即,阿依咕叻急忙唤来十数个狼皮帽安排独孤达夫妇在一处清静的帐篷里养伤,以待援军。

    陈旭嫦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缓缓又道:“花将军,这一功,举世无双!谁说女子不如男!”

    花木兰抱拳轻笑道:“前辈,此一战要没有你相助,只怕会命丧柔然国主飞石散玉功而全军覆没!”

    “前辈当之无愧为首功,独孤将军夫人其次,本将军自是第三!”

    陈旭嫦轻笑道:“花将军以女子之身而统领千军万马,以我目下看来,花将军才是首功,花将军才是红花。而我与卓卓杏儿,无非两张绿叶。绿叶配红花,才是绝配!”

    陈旭嫦又与花木兰轻言赫赫与连连的过往,兵争本就是你死与我亡,各为其主本就无可奈何。

    不过,花木兰又唤来几个狼皮帽,附耳轻言了几句,之后狼皮帽寻着赫赫与连连善加埋葬。

    一日的午时三刻,留守军中的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风尘仆仆杀奔而来,见花木兰与阿依咕叻佩服得五体投地,厉声大喝道:“花将军,拉基阿路;花将军,拉基阿路;花将军,拉基阿路;……”

    突然,骤起一个声音道:“咱们花将军与阿依咕叻将军,都是女将军,这么多年来都是女将军啊!”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先是面面相觑,而后疾呼道:“花将军与阿依咕叻将军是女将军,那更是天亡柔然,天佑大魏国啊!”

    “花将军,拉基阿路;可汗,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

    “……”

    花木兰旋即止住了呼声,急切追问道:“众位将军与勇士,可知六军镇镇将有去反杀柔然各部?”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先是喜形于色,而后高谈阔论。

    “启禀花将军,我等在杀来的路上。六军镇镇将见了狼烟,跑得比兔崽子、比猴崽子还快,一个个杀红了眼,嚷嚷着要一雪前耻!”

    “花将军,此一战大快人心。从此魏国以北之地一时相安。即使不能斩尽杀绝柔然各部,柔然各部元气大伤,至少换得数十年太平!”

    “对了,杀奔而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个柔然小子,极其狡猾,被他逃脱了。我等急着赶来王庭,这一个柔然小子不会是很重要的人吧?”

    花木兰正想开口,却有人抢先开口道:“一个柔然小子,又何足挂齿?柔然王庭都被花将军用计给一锅烩了,又有何惧?况且,这小子逃去的方向,正是六军镇镇将反杀柔然各部的方向,凶多吉少啊!”

    “也是,要是从我等麾下逃脱,算那一个小子狡猾;要是从六军镇镇将大军下逃脱,那就是天意;只不过,天亡柔然,又能逃到哪里去呢?终将无处可逃,或被杀,或被擒,想来也不会有其它结果。”

    “大魏国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

    花木兰再一次止住疾呼,极其镇定又道:“诸位将军与勇士,要没有幽嫣谷墨家前辈,此一战还胜败未知。可别忘记了前辈,喝水不忘挖井人,大恩大德该铭记于心!”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自是对陈旭嫦刮目相看,而后振臂高呼道:“越女剑,拉基阿路;幽嫣谷墨家,拉基阿路;……”

    “越女剑,拉基阿路;幽嫣谷墨家,拉基阿路;……”

    “……”

    陈旭嫦虽然为之一动,毕竟很多年来都没有此刻这般热血沸腾。

    不过,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佯装极其镇定道:“客气了,客气了,诸位魏军将士,本谷主无非路过而已,真的只是路过而已,……”

    一众魏军大小将士喜形于色,抱拳高声疾呼道:“愿幽嫣谷墨家谷主:吉祥、吉祥、吉祥。……”

    陈旭嫦再一次受宠若惊,这一声声“吉祥”,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再听见过了,不但亲切更为暖心。

    “谷主,谷主,收不收幽嫣谷墨家弟子啊?要是魏国人人都会越女剑剑气,用不着这么多人从军!”

    “是啊,谷主,要是收弟子的时候,咱们也弃军习武去!学会了越女剑上的功夫,打抱不平!”

    “谷主,你说,这行吗?”

    “……”

    陈旭嫦一时倒也无法拒绝一众魏国将士的热情,打趣道:“想学越女剑也成,只要你们可汗答应。学越女剑得秉承‘天志’,‘天志’可不一定都是可汗之志的哟,哈哈!”

    花木兰急切打断话茬子,厉声又道:“众军将士听令:回军!”

    “末将得令!”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疾声高呼之后,各司其职。

    待太阳如血西沉之际,花木兰大军押着俘虏与敌首,往魏境浩浩荡荡而归。

    眼下,柔然王庭已破、柔然国主已亡,更有六军镇横竖追杀柔然余部,大军很快就退回扎营之地。

    该押送魏都平城的押送魏都平城,该斩首示众的斩首示众,该与六军镇镇将互通军情则互通军情。

    眼下,就等可汗手令以安排这一支大军归属。是“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各归各家各姓部族,还是安插去六军镇,都得可汗点兵点将。

    就在等待的几日里,陈旭嫦自为坐上宾,与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指点了一回弯刀上的功夫,更受魏军大小将士的尊敬,开口一句“前辈”,闭口也是一句“前辈”。

    独孤达与卓卓杏儿被花木兰刻意安排在了中军大帐一侧,一者可常来常往,二者也可时刻了解独孤达与卓卓杏儿的伤情。

    有花木兰军中良医的照料,独孤达确实伤愈能自由走动了,只是这一副破嗓子像极了一只公鸭!

    卓卓杏儿也能自由走动了,只是脊梁骨受飞石散玉功过重,后背骨头碎裂而多骨刺,只得以驼背之身形来减少走路的痛苦,长此以往下去,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驼背。

    一日,卓卓杏儿与陈旭嫦中军大帐外相遇,各自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说,可一时好似又无从说起。

    “卓卓大娘,真是苦了你了!”

    陈旭嫦忍不住一言,之后又是长叹一声,要如卓卓杏儿这般,不知道还有没有活下来的勇气!

    毕竟,一辈子都得弓着身子说话。戏言:站着说话不腰痛,要是似卓卓杏儿这般,那是锥心之痛!

    卓卓杏儿好似若无其事,只是缓缓说道:“只要和阿达在一起,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此生足矣。女大三,抱金砖。这一些年为魏国东征西讨,确实也受了不少赏赐,也抱过不少金砖。只可惜,没能与阿达留下一个小阿达。”

    “还好,阿达不介意。夫妻本是同林鸟。福祸与共的嘛。要是遇见那一些没良心的臭皮囊,只怕早已三妻四妾休了老娘我百千回。”

    “一辈子都为大魏国,老娘我不求阿达能闻达于诸侯,但求平平静静而问心无愧。身为魏人,为魏国已经尽力了,付出了毕生的心血。”

    陈旭嫦遥想一些往事,当初陈静为孟婆郡付出了性命,可时日已久,也都被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但愿,能如卓卓杏儿所想。

    说不一定,身为“黄金八部”之独孤一家一姓中的独孤达,兴许不会如陈静那般冷落。

    只要魏国还在,“黄金八部”必然就在,独孤一家一姓自然会闻名朝堂上下。

    就在这一个时候,一群锦帽貂裘的“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护着十数个宫女从远处疾驰而来。

    紧接着,又从十数个宫女中分出了一身貂裘披风袭地的女子,内罩半身金丝绒甲,甲上连环相扣着或青或白的襦裙,丹凤眼、桃花腮,一对五寸绒花簪异常显眼。

    此女子为魏国可汗新晋的冯左昭仪,左昭仪位居皇后之下,却因能文能武更得可汗宠爱。

    “埋汰旮旯,冯左昭仪亲临,还不出来接驾?反了你们了,反了你们了,……”

    中军大帐前一众将士见势,无不跪地、低头,目不斜视。

    “花木兰人呢?还不出来接驾?冯左昭仪,可有可汗手令!”

第708章 第一位尚书女郎

    “花木兰,你快出来!……”

    陪同冯左昭仪,又大喝不止的是魏国六朝元老尉迟敬天。

    尉迟敬天早已两鬓斑白,一张老脸似桃核,目光炯炯有神,已经熬过了拓拔天王,又熬过了几任可汗,手持先王密令更为有恃无恐。

    如今,魏国朝堂可汗弱而后宫强,尉迟敬天却选择能文能武的冯左昭仪,虽然位居皇后之下,早晚有一天会入主后宫,母仪天下。

    毕竟,尉迟敬天在魏国官场已经混迹了这么多年,嗅觉就像一只老猫,当出爪时就雷霆出爪。

    虽然冯左昭仪年幼,还不及花木兰,但是身边正需要尉迟敬天这样的魏国元老,自然一拍即合。

    冯左昭仪明面上把尉迟敬天当成师傅,暗地里却以亚父相称。

    这一次冯左昭仪受尉迟敬天的计谋,向可汗讨来这一份差事。

    魏国可汗本来不太放心,又见有六朝元老尉迟敬天相护,自然执拗不过冯左昭仪,故而放任前来。

    此时此刻,花木兰正与一众“黄金八部”将军、勇士在中军大帐议事,骤闻大不敬的呼声,一众“黄金八部”的将军与勇士,各自拔出弯刀往中军大帐外眉头紧锁一通蔑视。

    大凡在军中敢如此放肆者,捉下砍其人头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

    不过,一众“黄金八部”的将军与勇士见是尉迟敬天,自是敢怒不敢言。毕竟,传闻尉迟敬天手中的先王密令,连可汗都要敬畏三分!

    花木兰见势,菊花大氅轻拂,领头以军礼迎接冯左昭仪入帐。

    冯左昭仪也不客气自去上座,尉迟敬天毕恭毕敬的立在一旁。

    尉迟敬天环视帐中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有三分怨色,紧接着从左指到右,之后从右指到左,来回几次之间,骂骂咧咧道:“老夫,就多叫唤几句,又怎么了?那又怎么了?你们这一些小屁孩,就是你们阿爹,你们阿爹的爹,要是见了老夫,还得叫一声‘尉迟老哥哥’!”

    “一个个苦丧一副脸,像是吃了一场大败仗。今天,老夫这一个‘尉迟祖宗’就来拾掇拾掇你们一回!”

    “……”

    花木兰旋即与身后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极速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来者不善,更得忍耐!

    有道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要是此时此刻与尉迟敬天论天说理,说不一定就被尉迟敬天给绕进去了。毕竟,善不为官。特别是像尉迟敬天这样的六朝元老。

    身在军中即是身在官场,步步得如履薄冰,稍有大意,对非“黄金八部”族姓说来,太容易万劫不复。

    尉迟敬天见众将军与勇士神色平静下来,紧接着扯高气扬道:“冯左昭仪向来金贵,以万金之躯风尘赶来,尔等可别不知天高地厚!”

    尉迟敬天又上下打量了一回花木兰与阿依咕叻,摇头道:“啧啧啧,啧啧啧。确实太可惜了,确实太可惜了啊!女将军?女主帅?”

    阿依咕叻自是万分不服,上前一步,礼毕又道:“尉迟老将军,女子难道就不能为大魏国杀敌了?女子难道就不是大魏国将士了?……”

    冯左昭仪自是恼怒,左掌重重一拍案台,“嘭”,紧接着凶了一眼花木兰,而后厉声又道:“姓花的,这就是你带的兵吗?目无尊长,不怕丢光了花家人的脑袋吗?”

    花木兰大吃一惊,看来尉迟敬天与冯左昭仪前来,准没好事。

    “冯左昭仪,恕末将治军不严,还望冯左昭仪大人不记小人过。都是魏国女子,谁说女子不如男!”

    冯左昭仪突然仰头大笑,之后缓缓又道:“花将军,说的极好!说的极妙哟!谁说女子不如男啊!”

    “尉迟师傅,你就先与花将军说道说道可汗之诏令吧!哈哈,……”

    冯左昭仪自是得意至极。

    尉迟敬天旋即抽出可汗诏令,帐中一众将士旋即跪地、恭听!

    “大魏国可汗诏令:柔然王庭覆灭,有赖花木兰之功。着花木兰为尚书郎,统领魏国‘黄金八部’,为魏国开疆拓土,再立新功!……”

    尉迟敬天言毕,帐中将士没有任何动静,埋头不见喜忧,急切大喝道:“你们这一群小兔崽子,还不谢恩?这可是天大的功劳,非‘黄金八部’之后,又统‘黄金八部’各部者,大魏国至今,只此花木兰一人!”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闻言两眼泪花,自是喜极而泣,花木兰与阿依咕叻却把头埋得更低。

    毕竟,要是以尚书郎之职再统“黄金八部”,在朝堂上,自是无人能出其右,应诏即是大权臣。

    而且还是文武兼顾的权臣。

    这一种权臣,堪比丞相!

    “大魏国,拉基阿路!……”

    “可汗,拉基阿路!……”

    “……”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高声疾呼,以后能再跟随花木兰开疆拓土,自是九死一生、万死不辞。

    尉迟敬天却轻飘飘又道:“花木兰将军,还不谢恩吗?谢恩呐!”

    花木兰一时骑虎难下,倘若以可汗之诏令说来,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又怎么会如此放肆!

    兴许,这其中必定有诈!

    花木兰极其镇定磕头,道:“末将谨听可汗差遣。只是,木兰本为柔弱女子,要是做了尚书郎又再统领‘黄金八部’,必定分身乏术。如今柔然已平,还准木兰卸甲归田!”

    花木兰云淡风轻的一言,却让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面面相觑,阿依咕叻更是一头雾水!

    尉迟敬天狡黠一笑道:“花将军,可汗之诏令,可容不得人说半个不字的呐!身在军中,当知道军令如山。可汗之诏令即是军令!”

    “大凡有违军令者,即可推出中军大帐斩首示众!倘若有违可汗之诏令者,花家一姓皆有灭顶之灾!孰轻孰重,花将军得掂量一回!”

    花木兰一时无言,长叹一声,暗自心想,这身居高位,立在这一个位置上,想要抽身确实太难!

    眼前之景就好像是过了楚河汉界的士卒,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世事如棋,上了棋局都是棋子。

    花木兰极其沉重道:“末将谨遵可汗之诏令。敢问冯左昭仪、尉迟老将军,此处大营,何人接管?末将离营,总得交接兵符印信!”

    尉迟敬天右手极速一扬,招来一个宫女,又把诏令递与花木兰。

    花木兰又仔细的看了一回可汗诏令,是真不是假,长舒了一口气息。身在军中,也怕兵不厌诈!

    尉迟敬天双颊闪过一丝诡异,缓缓又道:“花将军,不急!老夫都不急,你又何急?既然应了可汗诏令。可是以魏国过往的先列,从未有过女子入朝为官做尚书郎!”

    “尚书郎,顾名思义,可得是儿郎啊!花将军,本为女子,做尚书郎,不是忤逆不敬之大罪?要是以孟婆江南的话说来,欺君之罪当诛九族!魏国花家一族,包括花乞伏那一个手下败将,人头不保也!”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慌了心神,曾经军中万众敬仰的花乞伏将军被尉迟敬天如此诋毁,确实也无可奈何,可当初也确实是尉迟敬天从魏秦边境绑回了花乞伏。

    虽然,尉迟敬天说的都是不可反驳的事实,但是入耳听起来不但揪心,更为火大,这就是在挑刺。

    “尉迟老将军,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花乞伏将军功高,又怎能抹杀过往一切功劳?不妥,不妥啊!”

    “尉迟老将军,花木兰将军虽为女子,可汗也可金口玉言!尚书郎不一定非要尚书儿郎,做咱们大魏国第一位尚书女郎,不好吗?”

    “尉迟老将军,变则通、通则久。如今,魏国平了赫连夏国、平了柔然王庭,还有许多化外之邦,魏国当兴,必得一统天下!要是花木兰将军领魏国一统天下,做千古第一尚书女郎,必定传唱百世!”

    “尉迟老将军,六朝元勋,当为大魏国千秋万代计啊!冯左昭仪,当为可汗千秋万代计啊!……”

    与此同时,冯左昭仪左手重重一拍案台,“嘭”,厉声道:“够了,够了,你们都够了!好一个千秋万代,好一个千古第一尚书女郎!祖宗规矩,是能够随便更改的吗?”

    “要是祖宗规矩能妄改,诸位将军与勇士归家之日,大可唤自家阿爹为儿子,唤自家儿子为阿爹!”

    “真是岂有此理,一个个真不知天高地厚。要不是有尉迟师傅在,只怕尔等都成了‘家奴不家、家奴不奴’了吧?‘黄金八部’之任何一部一姓不容成为家奴郁久闾第二!”

    “……”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戛然无言,冯左昭仪诛心之论,又怎敢再妄议一字半句,只得憋着。

    尉迟敬天顺势又道:“一个个小兔崽子,又惹冯左昭仪不高兴了!还好,冯左昭仪大人不记小人过。尔等都是魏国社稷之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

第709章 帐中骤闻木兰辞

    “既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此事,也何其简单!只要花木兰将军入可汗后宫,无论妃嫔也好,尚书女郎也罢,于礼通通都说得过去。眼下冯左昭仪,不也是文武双全的吗?花将军,这可是你麾下的一众将士之愿呐!”

    “……”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再一次面面相觑,除了在心里嘀咕“姜是老的辣”之外,更在心里反复骂过尉迟敬天的祖宗十八代。

    以尉迟敬天这一出言辞,不但是把花木兰往火坑里推,更是把花家一族一姓往火坑里推!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更不愿花木兰不明不白的与冯左昭仪入后宫,是不忍孰不可忍。

    “尉迟老将军,方才之言,这是可汗诏令?还是假传诏令?……”

    “尉迟老将军,身为六朝元老,可不能做陷害忠良之举!……”

    “尉迟老将军,亲者痛、仇者笑之事,为魏国千秋万代不许!……”

    “……”

    尉迟敬天早已怒不可遏,旋即厉声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一个个兔崽子,目无尊长又妄言朝政。无非打了一场小小的胜仗,就牛气了是吧?觉得很牛气了是吧?”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难道‘黄金八部’成了花家家奴不成?这可坏了祖宗规矩!‘黄金八部’只能遵从可汗之意,忤逆可汗者,必定从‘黄金八部’除名,永世不用!”

    “……”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再一次无言以对,尉迟敬天能说出这样的话,又持先王密令,无人再敢多说道一字半句,无非功高震主。

    于魏国祖宗规矩而言,“黄金八部”只能听命于拓拔皇族中的可汗一人。如今,花家一族一姓骤然而起,名震拓拔皇族,自古以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多不胜数。

    于尉迟敬天而言,先王密令就是要铲除非魏国土生土长的部族与万民,功高“黄金八部”与拓拔皇族者,必定得打压,即使无中生有又或者陷害忠良,那都是先王密令。

    唯有如此,才能保证“黄金八部”高高在上,才能保证拓拔皇族身边的“黄金八部”无一族姓能及!

    眼下花家骤起,已经打破这一种默契,为国杀敌从来没有错、为国开疆拓土也从来没有错,错在不姓拓拔、错在不是“黄金八部”。

    要不及时止损,在这一代的“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心目中,又多了花家一族一姓凌驾与“黄金八部”之上,先王密令着实不许。

    眼下,除了花木兰入可汗后宫一法可行之外,别无他法。

    花木兰已经身居高位,又有万人盯着,即使想要抽身,眼下光景箭在弦上已经没有机会抽身了。

    要是花木兰不入后宫,以先王密令,早晚也会暗除或陷害之。

    至于花木兰入了后宫,已经不在先王密令之责内,冯左昭仪又有何想法,那也只是分属宫闱之争。

    况且,冯左昭仪明面上以师傅相称,暗地里以亚父相称,无论怎么说,怎么都得暗助冯左昭仪。

    所以,无能怎么样,花木兰从与不从,想要全身而退,万难!

    自古以来,能功成身退者,即使汉初张良,也是九死一生才逃命出来。不要怪帝王无情,只要帝王有情,一定会乱了祖宗规矩。

    自古无情帝王家,名副其实。况且善不为官,帝王为百官之首,心善不了,也容不得半分心善!

    花木兰埋头不言,从来都言: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确实可见一斑!

    阿依咕叻护主之心心切,好不容易为魏国打了一场胜战,居然受如此礼遇,实在极其憋屈!

    “尉迟老将军,你们,你们,你们这是要逼死花木兰将军啊!”

    “花木兰将军十年以来,身先士卒,为魏国、为可汗,从来不敢懈怠一分一毫,何故相煎如此?”

    “……”

    冯左昭仪脸色阴沉,案台上重重一声“嘭”,而后冷冷又道:“好一个花家家奴,蹬鼻子上脸了呐!你可知,面前的是‘黄金八部’的尉迟师傅,还有魏国可汗宠爱的左昭仪,就凭这一点,足可杀你全族!”

    阿依咕叻气得牙痒痒,为了阿依一姓一族,只得在愤愤不平中止声,万语千言也只得强忍而咽下。

    尉迟敬天见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不敢多言一字半句,自持已经压制住了这一些后生小辈。

    只要压制住这一些血气方刚的后生小辈,后面也便容易多了。眼下,不但吃定了一众“黄金八部”的将军与勇士,更吃定了花木兰。

    即使这一些后生小辈想要为花木兰哗变,前路与后路的出口尽在尉迟敬天一人手中,就是一个个圈养的兔崽子,拿谁开刀易如反掌。

    尉迟敬天见势暗喜,紧接着云淡风轻又道:“花木兰将军,既然方才麾下一众将军与勇士能接受尚书女郎一职,老夫想来也不错,冯左昭仪又多一个得力帮手、可汗又得一个文武双全的能人,魏国确实当兴!花木兰将军,无异议了吧?”

    花木兰一时无言,这官场上的规矩,谁提拔即是谁的人。眼下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风尘仆仆同来,无非是为了借势合力扳倒皇后。

    只是,以这样的方式骤然而入后宫,都说天无二日、后宫岂能有二主?眼下都是苦苦相逼之势,即使从了可汗之愿而入后宫,早晚必为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所害。

    想到这里,花木兰从涌泉穴而上百会穴的都是一股从未有过的一阵激过一阵的拔凉,比在战场上中了万箭、伤了千刀,还更为心痛。

    除了心痛,还更心碎!

    眼下光景就似一根悬空的冰挂子,风中凌乱之际,落地便为一堆冰渣滓,而后粉身碎骨于无形。

    虽然,上对得住魏国、中对得住双亲、下对得住营中一众将士,可谁又对得住这一身戎装?

    花木兰只得继续沉默。

    尉迟敬天见势大喜,仰头一通轻笑道:“沉默胜过万量黄金。眼下花木兰将军既然已经默许为可汗后宫,那么尚书女郎必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来啊,来啊,安排!……”

    尉迟敬天言毕,从不远处又疾步上前一个宫女,手中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副极其精致的黄花梨担子。

    担子偏右是一个通体碧绿的玉壶,壶高一尺,单耳带嘴,极其尊贵。担子偏左是一个通体碧绿的玉盏,盏中暗纹尽是山河与日月。

    看来,这是可汗赏赐不假!

    尉迟敬天紧接着抱拳又道:“可汗口谕:花木兰将军劳苦功高,赏赐美酒一壶,以壮大魏国士气!”

    花木兰见势,不得毕恭毕敬礼毕,镇定道:“大魏国,拉基阿路;大魏国可汗,拉基阿路;……”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见势不知所为,只得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胸腹之中的心肝脾肺肾已经被尉迟敬天、冯左昭仪捏疼了又揉一揉、揉够了又使劲再捏!

    与尉迟敬天、冯左昭仪这样的官场高手过招,完全连其出招的招式都摸不清,又如何见招拆招?完全就似一个个看戏的小孩子!

    在尉迟敬天、冯左昭仪眼里,眼下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即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孩子!

    此时此刻,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只在内心乞求,不要再出幺蛾子。花木兰将军已经为大魏国替父从军,善始必要得善终!

    尉迟敬天微微一笑道:“这是可汗所赐美酒。在痛饮之前,不想与帐中追随多年的将军与勇士,说一说这一些年是如何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吗?可汗英明,爱才惜能,可从来没有怪罪你忤逆欺君之罪!”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盯紧花木兰,毕竟尉迟敬天所言,也正是一应大小将士想知道的事,居然男装骗了大小将士整整十年!

    花木兰太能装了,阿依咕叻也跟着一起太能装,一主一仆,无论是在军中,还是朝中,在魏国无一人能出花木兰与阿依咕叻之右!

    事已如此,花木兰也不再避而不谈,沉思之间,左右踱步,微微仰头道来:“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听得入神,尉迟敬天却是眉头一皱,冯左昭仪更是心生不快。

    以冯左昭仪看来,花木兰要是武强而文弱,入可汗后宫还可以做一对有用的好姐妹。

    只不过,眼下花木兰言辞不俗,文武两强,要再入后宫,无非驱虎而得一匹狼!

    冯左昭仪长叹一声,更为佩服尉迟敬天的计谋,果然寻了一个上好的亚父。还未等花木兰言尽,厉声道:“尚书女郎,够了,够了!”

第710章 骤现九死还魂草

    “除了‘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之外,言而空洞一无是处!”

    冯左昭仪一言,花木兰自是戛然而止,阿依咕叻旋即怒火中烧。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闻言,你看我一言、我看你一言,不知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除了憋着,还得忍着。

    “即是如此,可汗赏赐美酒,又如何能误了可汗的兴致呢?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冯左昭仪言未毕,又一个宫女上前,小心翼翼的满上了一盏。

    酒光如玉液,中军大帐里骤起一阵奇香,的声响,让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忍不住下咽了一次、两次、三次,……

    “尚书女郎,可别辜负了可汗的一番美意呐!这大好的美酒,不是人人皆可得、不是人人皆可饮!”

    花木兰极其警觉之间,已经听见身后的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吞咽“咕噜咕噜”的像一涌泉水,自是小心翼翼的把盏一饮而尽。

    确实,可汗赏赐的美酒,自然与庆功酒、酒肆客栈之清酒、寻常百姓之家的米酿确实不一样。

    入口先是一股清香,瞬间如一绺闪电游走于任督二脉,紧接着好似长出了一双翅膀,飞呀飞,飞呀飞,这感觉就像是在上天!

    眼前所见,好似越来越远,人声也好似越来越远,渐渐的听不见人声,只看见眼前一阵金光灿烂。

    难道,所谓修仙修道上天的感觉,就是这一种缥缈的感觉吗?

    突然,又好似断了一对翅膀,然后从云端坠下无底的黑暗之渊,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耳边只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胸口透不过气,好似有一块万钧重的大石头,又如何能分身来疾呼?脑袋里更觉天玄地玄,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花木兰,就这样倒下了!

    睁着一双呆滞的眼睛,从双颊急涌出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花木兰已被鸩酒毒杀!

    阿依咕叻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啊!可汗怎么会让花木兰将军去死!”

    “冯左昭仪,蛇蝎心肠!尉迟老将军,残害忠良!众军将士,杀了他们,为大魏国除此二奸贼!”

    “杀,杀,杀啊!……”

    就在阿依咕叻怒目圆睁又极速拔刀之际,冯左昭仪冷冷一笑,轻声疾呼道:“‘风雨不安’,何在?”

    言毕,从宫女身后一闪而过四个两鬓斑白的、锦帽貂裘的“黄金八部”将军或勇士穿戴一般的随从。

    此四人正是数十年前名传一时的“风雨不安”四将:贺赖朵风、贺楼雨沐、纥奚不违、忽忸于伯安。

    以眼下算来,也是五朝元老。

    只因前番暗助拓拔绍,事败之后,又受历代可汗冷落至今,一直在寻求机会重兴“风雨不安”之名。

    如今,在魏国受尽白眼,隐忍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苦尽甘来,得遇冯左昭仪一拍即合,又有尉迟敬天相助,“风雨不安”想不重兴都难!

    就在阿依咕叻弯刀一正之际,从四方而入四把弯刀,旋即昙花一现,落地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弯刀四绺血光过处,阿依咕叻肝肠寸断,虽有全尸,命必绝矣!

    阿依咕叻旋即后背骤起一阵拔凉,弯刀“哐当”落地,支支吾吾之间又是昙花一现,大声疾呼道:“最毒妇人心呐,可都是女子啊,……”

    与此同时,尉迟敬天怒目圆睁凶住一众拔刀的“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厉声大喝道:“谁敢妄动?谁又敢妄动?有违先王之令者,老夫可持令杀他全族!‘黄金八部’虽不能杀其全族,老夫可杀其全家!……”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敢怒不敢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花木兰与阿依咕叻就这样被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害死了!

    可是,像“风雨不安”这样的五朝元老都突然现身,又还与冯左昭仪为伍,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以孟婆江南的话说来,魏国朝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很快就会变为“冯左昭仪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身为“黄金八部”,能奈何?

    尉迟敬天厉声压制住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道:“老夫,也是为尔等功名而来!此一战,主帅花木兰已酒后暴亡,灭柔然王庭之功为‘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独有!三日之后,各将军与勇士归其部族!倘若延期者,除名、永世不用!”

    “老夫正告诸位:今日之事,谁要是敢说出去,非‘黄金八部’将士杀其全家全族;‘黄金八部’者除名、永世不用。此为先君子,后小人!”

    “……”

    中军大帐里的变故,早就惊住了帐外的一众狼皮帽,待急寻来陈旭嫦与卓卓杏儿之后,为时已晚。

    又一小会之后,独孤达也一瘸一拐的奔了进来,与卓卓杏儿一道查看花木兰与阿依咕叻的伤情。

    毕竟,在柔然王庭一战,要不是花木兰领军杀来,命必丧柔然王庭;要不是在花木兰军中静养,也不会这么快伤愈,说不一定会变为一对为国尽忠而被遗弃的废人。

    于公于私说来,花木兰都是恩人,救命之恩,恩同再造。

    陈旭嫦见状怒火中烧,忍不住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一个个小人,都还活着,居然都还没去死啊!尔等是畜生、禽兽不如。祸起萧墙,魏国也不是好东西,鸟尽弓藏!”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闻声,除了暗自里叫好,实在也无它法可为花木兰与阿依咕叻鸣冤!

    此时此刻,更愿意陈旭嫦出口骂死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甚至更愿意陈旭嫦出剑杀死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事后就当喝多了庆功酒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风雨不安”四将见势先是面面相觑,而后斜持血淋淋的弯刀排成一排,立在冯左昭仪面前,怒目圆睁陈旭嫦斜背的三把越女剑!

    毕竟,前番为赫连不亢一家六口之事,在“十山八寨”交过一次手,要不是趁机逃脱,早就命丧于越女剑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况且,要是赫连不亢一家六口在“十山八寨”中吃土暴亡,就没有赫连夏国什么事!反倒多了成千上万的魏国儿郎伤亡,空费钱粮与性命这一笔帐,得算在越女剑头上。

    虽然听说陈旭嫦三把越女剑的功夫很厉害,可这是魏地,熬过了这么多任可汗,弯刀上的功夫也有不少长进,以四敌一,可以一战!

    尉迟敬天见势暗喜,紧接着疾呼道:“啧啧啧,啧啧啧。老妖婆,你都没死,我等又如何能一个人先去死呢?‘风雨不安’,先退下!”

    忽忸于伯安四人斜持弯刀退后在两边,眼神不离陈旭嫦三把越女剑左右,只要拔剑,四刀疾旋!

    冯左昭仪一时无言也不惧。

    尉迟敬天轻抚貂尾,仰头一通大笑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老妖婆,已经做了宋国看门狗,可惜又成了丧家之犬。既然是狗,某一天会被主人蒸成狗肉!这一些年来躲在孟婆郡,也可以去死了!……”

    陈旭嫦自是怒目圆睁,旋即两道寒光剑影而出,大喝道:“尔等狡诈小人,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该当命丧于越女剑下!……”

    尉迟敬天针尖对麦芒,急切大喝道:“老妖婆,你可别忘记了土城郡桃花村还有太虚道观。眼下胆敢出一剑,太虚道长说不一定会在某一条折去一双大腿;还有,太虚道长的列祖列宗葬在魏地,不怕被无名的盗墓小贼,刨它个精光吗?”

    “老妖婆,你可别忘了!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老夫人名‘敬天’,要是不敬天,‘天志’无非妄言!”

    “……”

    陈旭嫦怒不可遏,进退两难。

    与此同时,独孤达与卓卓杏儿已经查看完了花木兰与阿依咕叻的伤情,阿依咕叻已经无力回天。

    花木兰虽然没有一丝出入的鼻息,也没有了脉搏,却还有身体余温,独孤达与卓卓杏儿面面相觑。

    独孤达急忙从贴身衣裳里取出了一个极其精致锦囊,又极速拉出一条三寸长,且泛着金光的似虫非虫、似草非草、似根非根的灵丹妙药与花木兰服下。灵丹妙药入口即融,卓卓杏儿一时阻挡不住。

    “阿达,这可是九死还魂草!这可是老娘我为你求来的啊!……”

    “夫人,夫人啦!花将军以大义救我等时,怎不知恩图报?这九死还魂草,但愿花将军不死!……”

    独孤达急切言毕,挣扎着站起身来,立在陈旭嫦身前,指着尉迟敬天鼻子,大骂道:“马拉个巴子,尉迟敬天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既然以太虚道长要挟谷主!今天,老子就替魏国战死的万千将士,取了你的狗命!……”

    独孤达言未毕,“风雨不安”一闪而过,各自弯刀一绺昙花。

第711章 左昭仪赠琴解围

    就在卓卓杏儿怒目圆睁起身要出刀之际,尉迟敬天厉声大喝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卓卓杏儿,胆敢还手?老夫前有先王之令,足可让‘黄金八部’变为‘黄金七部’!”

    “只要孤独一部一姓之灭,罪在你卓卓杏儿一人!老夫知道你功夫厉害,可与成千上万独孤一部一姓说来,孰轻孰重,你自掂量!”

    “……”

    “风雨不安”见势也不纠缠,各自一闪身影,极速斜持弯刀,任由赤手空拳的独孤达在风中凌乱。

    卓卓杏儿一时无可奈何,只得上前拥住血迹斑驳的独孤达,嘶哑着道:“阿达,阿达,阿达,……”

    独孤达后背骤起一阵拔凉,呼吸越来越冷、越来越急促,极其吃力又道:“夫人,相公怕是要先你而去了!要是夫人觉得寂寞、觉得冷的时候,许你改嫁、许你再嫁!”

    卓卓杏儿自是相拥而泣,老泪纵横不止,支支吾吾道:“阿达,阿达,阿达,傻阿达,臭阿达,……”

    卓卓杏儿想说的很多话,已经说不出口,很快又强咽了下去。只感觉到独孤达一张老脸越渐冰凉、一双老茧子的大手像一对空壳。

    冯左昭仪见势,长叹一声,又与随行的锦帽貂裘轻声道:“拉这两个已死的女人出去,找一个坑,草草埋了吧!看着就是晦气!”

    冯左昭仪言毕,极速拉过貂裘一角做绣花扇,左右轻摇不止,旋即扭头不看陈旭嫦与卓卓杏儿。

    紧接着,数个锦帽貂裘而又虎背熊腰的随行大汉上前,歪歪扭扭的抬出了花木兰与阿依咕叻。

    尉迟敬天又急切大喝道:“老妖婆,不许出手,你可得掂量掂量,太虚道长还有一双大腿,太虚道长还有列祖列宗的安身之处!……”

    陈旭嫦一时确实无言以对,世上最怕的不是多么强悍的敌人,而是彪悍又没有规矩的人心!

    即使世上最为强悍的敌人,九死一生还可灭亡其身。可是,彪悍而又没有规矩的人心,该当如何杀灭呢?杀人而诛心?诛心而杀人?

    人心似恶魔,如坠妖魔道。

    只是,像尉迟敬天与冯左昭仪这般无法无天之辈,又当以何法杀灭?攻其“惊梦穴”?未必好使!

    就在陈旭嫦一时陷入沉思之际,尉迟敬天厉声大喝又道:“上一次独孤达兵败,折了不少将士。这一次,就当是以死谢罪!”

    “卓卓杏儿,眼下还不与冯左昭仪谢恩吗?冯左昭仪亲临,亦如可汗亲临。难道,想反了不成?”

    “……”

    卓卓杏儿眉头一皱,身为官家中人,又是“黄金八部”家人,今日再一次得见“官字两个口”,要是寻常部族,还不如路边的一只蚂蚁?

    “官字两个口”,自古以来就是颠倒黑白,进而是非不分。

    眼下,无论尉迟敬天与冯左昭仪怎么做、怎么说,都是对;其他人无论怎么做、怎么说,都是错。

    卓卓杏儿越想越憋屈,如寒冬里的一只弱鸡微微颤抖,而后极其幽怨又道:“埋汰旮旯,无非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咱们一家人为大魏国付出这么多,到头来,还不如野心家张口胡乱唠叨一言!”

    “阿达,只怪咱们眼瞎了啊!可汗,你什么时候也眼瞎了啊?我眼瞎,你眼瞎,都瞎到一块去呐!”

    “……”

    尉迟敬天眉头深锁,极速打断话茬子,身为魏人敢如此说道自家可汗,那还了得?要是不杀一杀卓卓杏儿的性子,怎对得住魏都平城里的可汗?又怎对得住先王之令?

    旋即,厉声大喝道:“卓卓杏儿,你太放肆了!胆敢忤逆可汗,实为大不敬!来呀,安排!给老夫杀了卓卓杏儿以绝后患!”

    以尉迟敬天眼下看来,已经伤了独孤达,卓卓杏儿早晚会心生怨恨,一时纵敌、百日之祸,不如借机杀了卓卓杏儿一了百了!

    如此一来,也少生枝节!

    突然,陈旭嫦双颊闪过一阵冷风而惊醒,旋即厉声反驳道:“尉迟敬天畜生!谁要是敢动卓卓大娘,尔等今日都将命丧于越女剑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凡忍无可忍之时,无需再忍。尉迟敬天还想把人都害死,有违“天志”!

    与此同时,尉迟敬天随行的锦帽貂裘的彪形大汉极速上前数个!

    陈旭嫦已经使出无上快剑,左手越女剑极速一式云剑剑气而后抹剑剑气、右手越女剑极速一式点剑剑气而后抹剑剑气,就在“移形换影”之间,全部都被一剑封喉。

    “哪咕叻,好快的越女剑!”

    “马拉个巴子,好强的剑气!”

    “嗷嗷,嗷嗷,……”

    剑气所过之处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一个眨眼之间,上前的数个锦帽貂裘的数彪形大汉,还未全部拔出弯刀,已然命丧中军大帐。

    原本中军大帐里的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心头一直还恨着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虽然不能拔刀上前助陈旭嫦一臂之力,但是也不会助尉迟敬天向陈旭嫦拔刀。

    尉迟敬天见势不妙,还需诱之以利、胁之以威,轻蔑又道:“老妖婆,你就不怕太虚道长再失去了双腿?太虚道长家的祖宗失去了灵魂的安身之处?可得想清楚咯!”

    陈旭嫦已经杀红了眼,厉声又道:“太虚道长与我又有何干?要杀要刨,都是你们魏人的事,魏国不都是‘宁教天下人负我,休教我负天下人’吗?有种,你现在就去杀他大腿、现在就去刨人祖坟啊!“

    冯左昭仪见势大为不妙,顿感局势已经失控,要是还由着陈旭嫦的越女剑胡来,原本算计好的大好计谋,必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冯左昭仪强堆起笑容,不断轻扬貂尾,柔柔又道:“息怒,息怒,都息怒。魏国大胜柔然,本该是一件喜事,此番相煎何太急?尉迟师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来呀,取四弦夺命黑琵琶来!这一把琴,就赠与卓卓杏儿,以示劳苦功高!”

    冯左昭仪言毕,一个宫女捧来一个精致的金丝楠木盒子,里面正是日夜轻弹的四弦夺命黑琵琶。

    尉迟敬天一时闭嘴无言,这一出本在算计之外,看冯左昭仪机灵如此,更为佩服冯左昭仪的手段。

    尉迟敬天觉得:双簧好戏,你知我知即可!不过,要以冯左昭仪赠出最为心爱的四弦夺命黑琵琶来解围,实在太过于破费。

    卓卓杏儿凶了一眼尉迟敬天,一时并未理会冯左昭仪与宫女。

    尉迟敬天万分不服,好歹也是六朝元老,厉声大喝道:“卓卓杏儿,冯左昭仪抬举你,你却不识抬举!能得冯左昭仪心爱之物者,该当磕头谢恩!要是不与冯左昭仪谢恩,‘黄金七部’之罪,罪在你卓卓杏儿一人,千古罪人,魏国不容!”

    卓卓杏儿老泪纵横,很想杀上前去,与冯左昭仪、尉迟敬天同归于尽,耳边却又传来独孤达支支吾吾的声音道:“夫人,就收下四弦夺命黑琵琶吧!想弹的时候,就弹一曲给相公听,可别乱弹琴啊!……”

    卓卓杏儿轻抹泪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幽怨又道:“阿达,阿达,臭阿达。我弹,我弹,我会学着弹的,我不会乱弹琴的!……”

    独孤达微微一笑,而后耷拉着脑袋滚入卓卓杏儿怀中,气息极其虚弱,生死游离只在一念之间。

    卓卓杏儿见势一阵心慌,一把拉过四弦夺命黑琵琶,极速搀扶又侧身背过独孤达,满脸虚汗的冲出了中军大帐,头也不回的跑了。

    “阿达,不要死,你要不死,你不要死啊!你要是死了,老娘我又弹琴给谁听?给谁听?老娘我要去给你再求一株九死还魂草,……”

    “要是求不着九死还魂草,这一个世上就没有卓卓杏儿之名!……”

    卓卓杏儿远去的声音越来越空灵,很快就从大营消逝于无声。

    陈旭嫦遥想卓卓杏儿后背的骨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一时也顾不得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斜持一双越女剑,追出中军大帐道:“卓卓大娘,卓卓大娘,等等我,等等我,你的伤,你的背伤啊,……”

    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见走了陈旭嫦与卓卓杏儿,又亡了花木兰与阿依咕叻,一时长舒了一口气息。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不发一言,就像是一根又一根枯木桩。

    “咳咳,咳咳,……”

    就在冯左昭仪掩面之间,尉迟敬天一时会意,旋即正了正身子,厉声又道:“都听好了:花木兰与独孤达同为皇后一党,如今两人双双暴亡,冯左昭仪宅心仁厚,人亡而不予再追究;冯左昭仪定会为帐中‘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请功,愿诸位将军与勇士为大魏国开疆拓土!”

    “谁说女子不说男?大魏国如今有冯左昭仪,自是百战而百胜!诸位将军与勇士,还不快快谢恩?”

第712章 难觅花木兰仙踪

    “一个个小兔崽子,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与冯左昭仪磕头谢恩?可别忘记了老夫手持先王之令!”

    “……”

    “风雨不安”再一次怒目而视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血淋淋的弯刀左右张弛之间,只要尉迟敬天或者冯左昭仪一声令下,即可杀一儆百,杀鸡儆猴以寒其心!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无可奈何,只得再一次跪地、低头。

    “冯左昭仪,拉基阿路;可汗,拉基阿路;大魏国,拉基阿路!……”

    “……”

    尉迟敬天见势窃喜,长舒一口气息,极其满意道:“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旋即,尉迟敬天又与冯左昭仪与抱拳轻声道:“可汗所遣差事已然传达完毕,如今又发现皇后阴谋。该是时候回宫禀告可汗了!”

    冯左昭仪轻声又道:“幸亏尉迟师傅发现得及时,才让花木兰与独孤达之流绳之以法。万幸,万幸,万幸呐。大魏国,拉基阿路!”

    尉迟敬天半弓着身子一正,旋即伸出双手,引着冯左昭仪起身,而后极其镇定道:“老夫这都有赖冯左昭仪之功,要不是冯左昭仪心系大魏国江山社稷,亲赴险地,又如何能发现花木兰与独孤达是皇后一党?此一行,值,值,太值了!”

    冯左昭仪自是微微点头,旋即环视一众帐中还有或多或少愠色的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极其镇定只道:“众军将士,有劳了!”

    尉迟敬天缓缓张望之间,极其得意道:“一个个小兔崽子,从今往后,‘黄金八部’各家各姓的富贵,都在尔等口舌之中。老夫的先王之令,从来都不是假的,也用不着假传先王之令。哈哈,哈哈,……”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只得强忍着,还不能非议一字半句。

    “冯左昭仪,摆驾回宫呐!……”

    宫女骤起一声疾呼,随行而来的一众锦帽貂裘与宫女缓缓步出了中军大帐,策马奔腾而去。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见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走远,各自长舒了一口怨气,骤起人声如潮。

    “马拉个巴子,尉迟老贼害死花木兰将军、阿依咕叻将军、独孤达将军,实为大魏国的乱臣贼子!……”

    “埋汰旮旯,冤,冤,冤!从来没有比花木兰将军更怨的人!……”

    “那狗日的尉迟敬天,‘黄金八部’要变‘黄金七部’,要少也该少尉迟一部,凭什么是独孤一部?……”

    “埋汰旮旯,你这不是诛心之论吗?罪首为尉迟敬天,又何故扯到咱们尉迟一部?况且,独孤达将军确实损兵折将,军有军法!……”

    “马拉个巴子的,你姓尉迟,自然要护住尉迟老贼!花木兰将军与阿依咕叻将军被害,难道你就这么没有良心?良心被狗吃了?……”

    “……”

    旋即,在中军大帐里,尉迟部与独孤部将军与勇士针尖对麦芒,一时势如水火,已经乱成一团糟。

    紧接着,骤起拳头、飞脚,来回之间拔出弯刀,你不让我一尺、我不让你一寸,各自怒火冲天。

    除尉迟与独孤部之外的将军与勇士,左右拉扯着不让尉迟部与独孤部将军与勇士有无谓的伤亡。

    陈旭嫦自追出中军大帐之后,寻着卓卓杏儿的身影,越使劲去追,反倒感觉离得更远,追出黄沙大漠好一阵子之后,全然不知东南西北,也寻不着卓卓杏儿的影子。

    陈旭嫦自是一声长叹,旋即又只得顺着追来的脚印往回赶。

    待陈旭嫦赶回中军大帐时,看见扭打成一团的“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厉声大骂道:“主帅被害,还有脸在这打架?难道,就都忘记了花木兰将军是你们的头领?”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闻言万分有愧,空有一身蛮力上阵杀敌是没有错,但要说比脑子,实在不如多读书之辈,旋即各自收刀。

    “还愣着干什么?去找花木兰与阿依咕叻将军的埋身之处啊!……”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眼前一亮,各自领着军士嚷嚷着往中军大帐外四面八方疾行。

    “黄金八部”,正好寻八方!

    陈旭嫦长叹一声,军中没有了主帅,没有了主心骨,这一些“黄金八部”的将军与勇士就都是孩子!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之后,从西北方向骤起一个声音,惊喜道:“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

    陈旭嫦见势,旋即与一众狼皮帽寻声上前,却见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天坑,天坑上覆盖着不少黄沙与枯草,一众狼皮帽正在手刨黄沙。

    “哪咕叻,狗日的尉迟敬天!”

    “天煞的冯左昭仪,……”

    “花木兰将军,阿依咕叻将军,死得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身在军中,马革裹尸还。如今落得一个黄沙葬,都什么世道!……”

    “……”

    一众狼皮帽在骂骂咧咧声中,很快刨出了花木兰与阿依咕叻,又小心翼翼的平放在一边,哀嚎着又道:“花木兰将军、阿依咕叻将军,是魏国有负于你们啊!……”

    “花木兰将军、阿依咕叻将军,冯左昭仪与尉迟敬天是害人虫!……”

    “花木兰将军、阿依咕叻将军,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

    就在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一阵疾呼之间,平地里骤现一道方圆九尺宽、不知有多高的霞光,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花木兰。

    紧接着,又从霞光里伸出一道三尺长、三尺宽的一小绺霞光,如氤氲射在了阿依咕叻的盔甲上。

    之后,阿依咕叻血迹斑驳的身体连同盔甲一同缓缓收缩,最后变为一只活泼乱跳的花狐貂!

    这一只花狐貂,一边欢快的叫唤着“吱吱”,一边又扭头瞅了一眼众人,大摇大摆的闪进了霞光,之后与霞光一道往南渐渐的消逝。

    咻!

    霞光与花狐貂都不见了。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见势,面面相觑。疾呼道:“花木兰将军、阿依咕叻将军,成仙了!”

    “花木兰将军、阿依咕叻将军,成仙了!双双都成仙了,……”

    “……”

    陈旭嫦见势自是大吃一惊,遥想前番中军大帐里的种种,看来在卓卓杏儿身后能给九死还魂草的那一个人,必定也是非常之人。

    “对,是九死还魂草!……”

    “独孤将军的九死还魂草!……”

    “前辈,你与独孤将军夫人交情甚厚,可知何处有九死还魂草?”

    “前辈,前辈,前辈,……”

    “……”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苦苦哀求陈旭嫦,陈旭嫦本就无言以对,冷冷道:“失了自家主帅,反倒没有一丝同情之心,只顾着九死还魂草!魏人全无信义,全无信义!”

    “从今往后,别说见过我,我只是不小心策马路过的!要是再入魏地,越女剑必沉孟婆江中,……”

    陈旭嫦弃了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疾回大营,而后取回高头大白马,一路往东狂奔而去。

    毕竟,要是往南而归,必定还会再经过不少魏地,与方才所言有违初衷。眼下往东而去燕地,之后南下北山关而再入建康城。

    这么多年来,也该顺道去看一看东山下的那一间破屋子。

    一众“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只顾策马急追陈旭嫦,疾呼道:“前辈,不要走。咱们都做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自然就可与花木兰将军、阿依咕叻将军报仇雪恨了!”

    “前辈,你就等等我们啊!……”

    “前辈,不要着急走啊!前辈,咱们也要学越女剑法啊!……”

    “幽嫣谷墨家拉基阿路;越女剑拉基阿路;谷主拉基阿路!……”

    “……”

    陈旭嫦快马又加一鞭,还加一鞭,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才没有听见“黄金八部”将军与勇士的呼声。

    待太阳西沉之际,已经策马深入燕地。燕地苦寒,确实没话说。

    陈旭嫦这一身行头,在干冷的风中更为凌乱。只得再拉紧玄色斗篷,又策马取九尺驿道往南寻去。

    突然,从前方松林边上闪过一身极其熟悉的玄色行头,陈旭嫦自是大吃一惊。按理说,如今孟婆江南、江北之地,除了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之外,谁还着玄色行头,燕地谁还记着幽嫣谷墨家?

    陈旭嫦轻拉马缰绳,旋即弃了九尺驿道,往玄色行头闪过的方向极速追了出去,一连追了几条林荫小道,居然追丢了玄色行头。

    陈旭嫦骤起一身长叹,道:“老了,老了,老了。岁月不饶人,岁月无情啊!幽嫣谷墨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逝?不成!万万不成!”

    就在陈旭嫦沉思缓行之间,突然看见山坳下有三间茅草屋,如今一大把年纪要在燕地风餐露宿,确实太难了,怕会扛不住。

    去寻遮风挡雨避寒的山洞又或者树洞?眼下,这不就是上好的借宿之处吗?

    驾!

第713章 你爹真是太糊涂

    陈旭嫦策马又加一鞭,绕道直去三间茅草屋前,紧接着斜身一跃下马,而后急切轻呼道:“有人吗?有人在家吗?这里有人在家吗?……”

    陈旭嫦继续轻呼好几次,依然没有一个人应,也没有任何回音。

    极其警觉的环视之间,没有一只家禽出现,也没有一只家畜啼鸣出声,虽然角落里还有一些花花草草,安静得着实让人更为生疑。

    陈旭嫦大踏步往正中的茅草屋行去,透过一绺一绺太阳光芒,从竹门缝隙里张望进去,堂屋中的神龛上赫然立着:慕容白之灵位。

    陈旭嫦感觉眼前一阵眩晕,像是落入了一方无底深渊,紧接着摇头晃脑又极速张眼与闭眼之间,又看见神龛上的灵位赫然还在。

    此一处,在魏燕的交界之地不远,本与当初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的落脚之地相去千里。

    况且,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命丧无声之雷后,其家小已然全部丧命,难道是消息有误?

    不过,看眼前三间茅草屋干净利落的感觉,也不像慕容白遗风。大凡身为燕人,大大咧咧那是常有的事,如今这一番景象,费解!

    陈旭嫦极速转身,在三间茅草屋前后、左右探视了一遍,继续轻呼着道:“有人吗?这儿有人吗?”

    突然,高头大白马骤起一阵急促的“咴儿、咴儿”声,紧接着前腿抬高六尺之余后,才轰然落地。

    紧接着,骤起一个浑厚的声音道:“谁啊,是谁啊?又是谁啊!”

    陈旭嫦闻声极速掉头回身,骤见院子中立着一个玄色行头,正好是方才闪过的那一身玄色行头。

    这一身玄色行头虽然长得有一些微微的虎背熊腰,但一定会是一个孩子,从小见惯了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多少不会眼拙。

    陈旭嫦见这一身玄色行头与自家玄色行头隔空比对一回,初眼看来确实没多大的差别。

    旋即,毕恭毕敬抱拳道:“小子,你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大弟子慕容白之后?”

    少年见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回陈旭嫦,抬望眼又多看了一眼玄色行头,道:“三剑客,我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大弟子慕容白之独子慕容太白!你又是谁?也穿一身玄色行头,你又是想假扮谁?”

    陈旭嫦闻言,觉得这事十分有趣,仰头一阵轻笑道:“你要是慕容白之子,以我看来,就算是慕容白的遗腹子,至少也该三十多岁了!”

    慕容太白瞥了一眼陈旭嫦,冷不丁道:“三十岁?你糊弄小孩?明明我才十三岁!无论三十岁也好,十三岁也罢,无非只是前后换了一个位置而已,别欺我没读过书!”

    陈旭嫦长舒了一口气息,一时忍不住轻笑道:“好,好啊!你的书,读的极好,读的极好啊!那我又问你,慕容白是怎么不在的?”

    慕容太白闻言,又极速打量了一回陈旭嫦,极其不客气道:“我慕容家的家事,又岂能与你这样的一个过客说道?慕容一姓可是燕国的皇族,你知道什么是皇族吧?就是可以当皇帝的部族!你怕了吧?”

    陈旭嫦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慕容太白,旋即缓缓道:“皇族有什么好怕的?曾经大名鼎鼎的‘天王老子’我都不怕!只要你告诉我慕容白是怎么不在的,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慕容太白盯着高头大白马,有几分喜欢,却凶了一眼陈旭嫦,冷冷又道:“管你是谁,我才没兴趣知道你是谁!除非,除非,除非这一骑马送给我、我就说!不然,一切都是白搭。有了这一骑马,就可以躲过那两个讨人嫌的死丫头!”

    陈旭嫦一时乐了,旋即轻声叹气道:“好,好,好。那就依慕容太白。那你先说,待说过了之后,这一骑高头大白马,就是你的咯!”

    慕容太白极速又打量了一回陈旭嫦,而后缓缓道:“三剑客,此话当真?到时候,你可别不认账,说我一个‘燕人’欺你年长老妇人!”

    陈旭嫦极其镇定又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言即出,绝不反悔!谁要是反悔,谁就是狗熊!”

    慕容太白附和道:“好,天地为证。我要是反悔,我就是小狗熊;三剑客反悔,你就是老狗熊!”

    陈旭嫦长舒了一口气息,而后忍不住又道:“说吧!洗耳恭听!”

    慕容太白长舒了一口气息,而后极其镇定道:“前番,我爹在燕国与高句丽一场大战中殉国。完了!”

    陈旭嫦闻言苦笑不得,眉头深锁,急切又道:“这就完了吗?你爹这就完了?那你娘呢?那你祖父、祖母呢?那你姥姥、姥爷呢?……”

    慕容太白无可奈何一笑道:“三剑客,我也很想知道我娘是谁!就连我爹都不知道,我又能奈何?”

    陈旭嫦抓狂道:“你爹真是太糊涂,连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孩子他娘是谁!糊涂,糊涂,……”

    慕容太白轻蔑道:“三剑客,你怎么能这样诋毁我爹呢?要不是我爹好心收留我,要不被冻死,就被豺狼虎豹给吃成一堆骨头渣滓了!”

    陈旭嫦闻言一阵颤抖,看来慕容太白并非慕容白亲生,旋即抱拳又道:“慕容太白,方才不知情,都是我的错,那都是我的错啊!燕人之威,早就名传江湖。大人不记小人过,还得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慕容太白脸色稍缓,只道:“三剑客,看你也不像坏人。实话告诉你吧,如今燕国,不止我爹叫慕容白。慕容白,多着呢!不过,慕容白虽然多,慕容太白独我一人!”

    陈旭嫦又是大吃一惊,这一年前来,也少有燕国消息,如今听慕容太白一言,一时又来了兴致。

    “慕容太白,这又是为何啊?”

    “三剑客,看你也不像是燕人,我就以燕人的地主之谊告诉你。燕国仰慕慕容白之名者太多,自然叫慕容白的人很多。燕国自称慕容白的大人与小孩,数不过来!”

    陈旭嫦一时明了,看来幽嫣谷墨家之名沉寂这么多年来,反倒是燕地里的燕人还惦记幽嫣谷墨家,始料未及,全然始料未及啊!

    慕容太白拉过高头大白马,旋即满面笑容道:“马儿呀马儿,马儿呀马儿,有了你之后,那两个臭丫头,那两个讨人嫌的丫头,必定就无可奈何了!嘿嘿,嘿嘿,……”

    陈旭嫦缓缓又道:“慕容太白,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慕容太白只顾盯着高头大白马,并未正眼相看,冷冷只道:“三剑客,那你就说说,你又是谁?”

    陈旭嫦悠悠道:“我正是你们仰慕的慕容白的七师妹、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是也!”

    慕容太白一时摇头道:“名字太长了,实在太长了,陈谷主是吧?谷主,谷主,谷主,……你真是幽嫣谷墨家还活着的那一个谷主?……”

    慕容太白先弃了高头大白马,围着陈旭嫦绕了一圈,而后急切又道:“三剑客,虽然看你也不像是一个坏人。不过,那又该怎么证明你就是幽嫣谷墨家那一个谷主?”

    “堂屋里的那一个灵位,可以证明我爹就是慕容白,所以我就是慕容太白。你又拿什么证明给我看!”

    “三剑客,拿得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之前的灵位来吗?”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旋即右手往后极速一扬,紧接着一闪寒光剑影而出,一式绞剑剑气而后抹剑剑气,不远处的一棵五丈高的大树一分为二,之后轰然倒地。

    “慕容太白,这样证明行吗?”

    慕容太白先是一阵惊悚,而后开怀一笑道:“好快的剑,好强的剑气,打死我都信,打死我都信啊!”

    “既然我叫慕容太白,今日拜谷主为师,再传慕容白前辈之名。谷主,你看,你看我资质还行吗?”

    陈旭嫦先是一怔,既然燕国还有万千燕人怀念着慕容白,况且幽嫣谷墨家确实也该有继承者了。

    旋即,陈旭嫦捉起了慕容太白的双臂与手掌轻看了一回。而后又绕着慕容太白缓缓的转了几圈。

    “看着还行,假以时日,……”

    还未待陈旭嫦把话说完,慕容太白旋即跪地疾呼道:“师傅在上,请受弟子慕容太白三拜九叩!……”

    咚咚、咚咚、咚咚,……

    慕容太白铿锵有力,铮铮铁骨之音让高头大白马也退后三步!

    陈旭嫦见势,缓缓道:“慕容太白,不急。如今,你还只是挂名弟子,待回了幽嫣谷墨家,再行拜师礼不成,咱们的规矩可多着呢!……”

    慕容太白吐了一回舌头,把高头大白马马缰绳毕恭毕敬递与陈旭嫦道:“师傅在上,徒儿穷,无礼可送。只得以此马孝敬你老人家!”

    陈旭嫦拉过马缰绳,笑道:“慕容太白,这叫物归原主!”

    慕容太白摇头道:“师傅,这叫借花献佛!不,执马敬师!”

第714章 一时半会没读书

    陈旭嫦见势顿感万分欣慰,旋即又道:“慕容太白,即是如此,还有未完之心愿吗?要是有,赶快了却心愿,明日随我去孟婆江南宋国,去孟婆郡中的幽嫣谷墨家。”

    慕容太白闻言太喜,旋即自言自语道:“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终于可以离开燕国了!”

    陈旭嫦极其吃惊道:“慕容太白,这又是为何?你爹对你有养育之恩,‘羊有跪乳之恩、鸟有反哺之义’,如何能这样诋毁家国?”

    慕容太白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周,而后轻声道:“师傅,不是这样的,不是你说的这样!”

    “总有一天,我慕容太白要替燕国杀灭高句丽,为阿爹报仇雪恨。师傅你不知道,虞丘家与贺兰家的两个臭丫头,太烦人咯!”

    陈旭嫦遥想一些往事,急切追问道:“慕容太白,你说的这虞丘家与贺兰家的两个丫头,不会与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有干系的吧?”

    慕容太白拱手轻笑道:“师傅,你真是太厉害了。你没见过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倒是对她们家了如指掌的样子,弟子佩服,佩服!”

    陈旭嫦无非顺势一问,慕容太白不得不娓娓道来以解疑惑。

    慕容太白口中所言的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是燕国虞丘一部与贺兰一部中的名门大家。虽然都是名门大家,贺兰家却稍逊一筹。

    虽然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但是虞丘凌薇生在下四刻、贺兰佳琦生在上四刻。

    因为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后来又结为异姓姐妹。不过,又因为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要是再唤姐姐或妹妹反而显得生分。

    故而,虞丘凌薇一直就唤贺兰佳琦为琦琦、贺兰佳琦一直就唤虞丘凌薇为薇薇。虽然如今都年方十岁,但是却十分淘气,也让虞丘家与贺兰家吃了不少苦头。

    慕容太白自从慕容白殉国之后,日子过得更为凄苦,除了去山林里采一些蘑菇、拾一些干果饱肚子之外,很多时候都得饿肚子。

    不过,慕容太白就在一月之前的一日采蘑菇的时候,不期遇见了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对慕容太白一见如故。

    虽然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对慕容太白一见不故,但是慕容太白却如避瘟神一般躲闪不及。

    毕竟,慕容太白眼下凄苦,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是富家千金。穷与富之间,从心里就有隔阂。

    还有,每一次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遇见了慕容太白,总要捉弄一番。比如在蘑菇里散上一些土灰,又或者在干果上多淋一些溪水,反正就是让慕容太白各种难堪。

    还好,慕容太白每一次都是去很远的山林里采蘑菇与拾干果。故而,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还不知道慕容太白的这一个住处。

    方才,慕容太白趁着太阳西沉之际,并没有取大道与小道,而是从林中胡乱一通穿插而回。

    一者,能避开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二者,还能看见大道与小道上看不见的风景,正好穷开心!

    这不,慕容太白一到家就先看见了陈旭嫦,这才有方才这一出。

    陈旭嫦自是一声长叹,看来慕容太白是有一些大智若愚,如此能得变通者,也是一个难得之才。

    对于慕容太白这一个弟子,陈旭嫦还算满意,也算收得对。也正合了幽嫣谷墨家弟子的要求。

    “师傅,先歇着。等弟子给师傅老人家上茶,之后还有很多,……”

    慕容太白言毕,拉着高头大白马往茅草屋的一根立柱拴住,而后极速奔去了后堂,很快炊烟袅袅。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远处传来了一阵“踢踏、踢踏”的跑马声,与此同时又传来了“丁当”的马铃声。

    陈旭嫦极其警觉的往茅草屋外行了去,马蹄止步、马铃止声,很快闪入面前的是两骑高头大白马,来人正是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各自一身青色夹白的锦绣华衫,却又各自梳着一个极其淘气的丸子头。

    丸子头上各插一根绒花簪。

    陈旭嫦见迎面而来的那一种名门大家的淘气劲儿,已经猜得七七八八,极其镇定道:“你们,谁是虞丘凌薇啊?谁又是贺兰佳琦啊?”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见陈旭嫦一身玄色行头,除了玄色斗篷之外还有三把越女剑,更远处还有一骑高头大白马,双双嘤嘤而笑。

    脸圆一些的虞丘凌薇道:“琦琦,你看,咱们跟着高头大白马的脚印,居然意外找到了慕容太白的家,真是天意。慕容太白这家伙,也真是太狡猾了,狡猾狡猾的!”

    贺兰佳琦微微点头,而后上下打量了一回陈旭嫦,一点儿也不客气道:“你是慕容太白什么人呐?居然在这里挡道,挡道了呀,……”

    虞丘凌薇轻笑道:“不与她多说一句废话,咱们策马冲过去!……”

    贺兰佳琦眉头一舒,轻拉一绺青色马缰绳,道:“薇薇好主意!”

    旋即,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各自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紧接着策马重重一鞭,两骑高头大白马往陈旭嫦身前大踏步而过,完全不顾会不会撞着或者马蹄踩着人。

    陈旭嫦再一次感受到慕容太白为何要避着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旋即极速一式“移形换影”闪到了两骑高头大白马之前,玄色行头猛然平肩而起,惊吓两骑高头大白马骤起一阵急促的“咴儿、咴儿”,六腿抬高六尺有余,之后轰然落地。

    陈旭嫦在极其担忧之间,又见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在高头大白马上如江波一荡,小小年纪居然没被这一番阵势惊吓落马,还真非一般的名门大家出来的千金小姐。

    一般名门大家的千金小姐,无非琴棋书画、针线女红之类。如今看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天生的这一种野性,倒也像极了江湖中人。

    陈旭嫦心生三分怜爱,谁说女子不如男,这不就是燕国土生土长而又巾帼不让须眉的好苗子吗?

    至于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会是燕国的花木兰,还是燕国的冯左昭仪,眼下确实还说不清、道不明。

    就在陈旭嫦沉思之间,虞丘凌薇率先长舒一口气息,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都快把我家姥姥与奶奶都吓死了,这功夫真贼,……”

    贺兰佳琦又道:“薇薇,我也是,我也是呀。只要没把咱们马儿吓着就没事!吓着了马儿,马儿还只能忍着。要是吓着人,哼哼,……”

    虞丘凌薇附和又道:“不管你是慕容太白什么人,你要是吓着了咱们,哼哼,我虞丘家、她贺兰家,一定会让你吃不着兜着走!……”

    陈旭嫦一时无言,就只默默的看着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一张脸,越看越讨喜,越看越中意。

    只是,按照幽嫣谷墨家历来的规矩,名门大家出来的孩子受不得幽嫣谷墨家“天志”之苦,故而向来都不收名门大家之后为弟子,特别是眼下还在富贵之中的孩子。

    有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要让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过慕容太白的日子,想必会生不如死!

    就在这一个时候,慕容太白一手扛着一张小木桌,一手提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茶壶,厉声大喝道:“两个臭丫头,那可是我师傅!对我师傅我无礼,休怪我也无礼!……”

    虞丘凌薇对慕容太白做了一个鬼脸,嘲笑道:“无礼就无礼,你来呀,你来呀,还不怕你非礼!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那是在读书的时候。咱们这一时半会没读书,得入乡随俗,谁嗓门大,谁有理!……”

    贺兰佳琦紧接着附和也道:“慕容太白,你一个人的嗓门再大,也大不过我们两个人的嗓门!……”

    慕容太白不与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多言,忍不住扭头回后堂,之后担子上的茶盏都是竹筒制成。

    慕容太白见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面上有三分愠色,冷冷又道:“你们两个臭丫头,以前不是说在孟婆江南之地敬仰幽嫣谷墨家谷主、孟婆江北之地敬仰花木兰吗?我师傅她就是幽嫣谷墨家谷主!……”

    慕容太白径直也不理会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旋即招呼道:“师傅,弟子穷。先来一盏热茶暖暖身子,待会儿,看弟子的厨艺!”

    与此同时,慕容太白先在茶盏里放上了几朵干枯的小花,而后抬肩“刷刷、刷刷”满上一盏,骤起的水花与热气很快就现出了小野菊。

    “师傅,小菊花加上一点盐,喝了它,明目而利肝,专治眼瞎!”

    陈旭嫦转身席地而坐,淡淡又道:“谁给你说菊花茶加盐专治眼瞎的啊?师傅,还第一次听说!”

    慕容太白不急不缓道:“师傅,这是我爹说的,这在燕国白羽锁子甲军中常有的事儿!”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这才斜身下马,极速奔到陈旭嫦跟前,之后双双“扑通”跪地。

第715章 糟老头子坏得很

    “虞丘凌薇/贺兰佳琦眼瞎,有眼而无珠,罪过实在大也!今日有缘得遇谷主,恳请收我为徒!”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同声相喝而又同时磕头,倒有心有灵犀。

    陈旭嫦轻把茶盏,轻吹微微咸湿的茶水,侧目打量了一回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而后窃笑道:“虞丘凌薇、贺兰佳琦,不是幽嫣谷墨家不收你们,而是你们吃得了‘天志’之苦吗?规矩很苦,那是很苦的!”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旋即收起了方才那一股子淘气劲,一时似有所思。

    虞丘凌薇率先开口道:“谷主,你说的那一种很苦,是杀人不放盐吗?又还是菜里不放油、不放盐?”

    贺兰佳琦附和道:“又或者说不穿棉麻衣服,只穿树叶?不穿皮毛靴子,只打光脚?一天两顿变为两天一顿?又或者说从来不吃肉肉?”

    陈旭嫦微微一笑道:“要是三天三夜不睡觉都练功,你说苦不苦?扎马步一扎一天,苦不苦?习武要是被他人刀剑所伤而肝肠寸断,苦不苦?风餐露宿,苦不苦?……”

    贺兰佳琦狡黠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之事。无非就这一些破事啊!无妨,无妨,不苦,不苦,这一点儿也不苦啊!……”

    虞丘凌薇附和道:“就是,还不如咱们几天几夜去蹲守慕容太白。咱们已经在山林里饿了三天三夜,还好没有遇见臭狗熊。不然,只怕已经被狗熊撕成骨头渣滓咯,……”

    陈旭嫦又是一惊,看来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还真不是一般的野性,如此说来,也是难得之才。既然有野性,就不在乎富贵之家了。

    “即是如此,起来吧!我就收你们为徒。不过,眼下别急着拜师,拜师得回到幽嫣谷墨家之后。”

    “明日一早离燕而去宋,还是赶紧回家与双亲辞别一番。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互相吐了一回舌头,旋即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毕竟天明一早就离燕去宋的话,路途遥远,回了家就赶不上陈旭嫦的行程,各自心里发怵。

    虞丘凌薇率先又道:“谷主,我家阿爹,那糟老头子坏得很,都已经把我赶出家门了!说是野孩子,就随便去野,家里不要野人!既然是野孩子,又何必给阿爹辞别?”

    贺兰佳琦附和又道:“谷主,是啊,是的啊!我家阿爹也凶过我,说只要离家超过三天,就永远不要回来。眼下,已经三天了。谷主,你得评理,你得评评理,我家阿爹那一个糟老头子,何须再辞别?”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估摸着要是就这样带走了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于礼说来确实也不妥。

    言外之意,即是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不愿归家。即是如此,倒是也很想去见一见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的爹与娘,都有什么过人之处。

    天色已晚,要是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在途中遇见了狗熊,再野的两个孩子,也不是狗熊的对手。

    待天明之后,一行四人再绕道去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家,如此辞行,想来也不违该有的礼数。

    陈旭嫦思索已定,又道:“即是如此,虞丘凌薇、贺兰佳琦,要入我幽嫣谷墨家,都图的什么呢?”

    虞丘凌薇率先道:“先入幽嫣谷墨家学越女剑,剑法学成之后,再做燕国的花木兰,要为燕国开疆拓土,一定要杀灭高句丽。……”

    贺兰佳琦又道:“慕容太白,杀到那里,我就杀到那里!……”

    陈旭嫦闻言为之一怔,虽然说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心善者为侠道,故而一念是善。

    不过,幽嫣谷墨家这一些年来心善为侠,结果算起来,最后都折戟沉沙在官府‘善不为官’下。

    要是有当官又心善者的官侠,融官道与侠道合二为一,就如曾经的宋国之主“天王老子”刘一谷,倒也并不是一件什么坏事。

    于燕国说来,百利而无一害。既然燕国怀念幽嫣谷墨家之名,更能发扬光大幽嫣谷墨家之名。

    陈旭嫦极其镇定道:“好,好,好,真是好极了!不过,你们不用做花木兰,花木兰已经死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面有三分愠色,孟婆江北之地敬仰的人,怎么能这样说死就死了呢?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谷主,你说这是为什么?……”

    “……”

    陈旭嫦轻咽一口菊花茶,咸中有一绺苦、苦中有一丝甜,而后缓缓又道:“只因花木兰不是土生土长的魏国‘黄金八部’之后,魏人无信义,魏人无信义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说对不对呀?”

    虞丘凌薇不悦道:“谷主,咱们以前也常读书。‘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都是一个族字,就不好说了。何为一族一心?无非官字两个口!”

    贺兰佳琦附和又道:“家国,家即是国、国即是家。阿爹常说我是野孩子不用归家,这又算不算是一族,可它算不算是‘其心必异’?”

    陈旭嫦闻言又是一惊,虽然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野是野了一点,看来假以时日,必定文武双全!

    “妙,妙,说的极妙!不过,虞丘家与贺兰家,都是土生土长的燕人部族,也不适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不用担心再成花木兰!”

    “好,好,好,好极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见势,旋即温顺的像两只小羊羔,往陈旭嫦身边跪步过来,而后盯着三把越女剑,好似泛出一阵罕见的绿光。

    陈旭嫦急切招呼道:“越女剑,寒光逼人。得回幽嫣谷墨家之后,会一人一把,都会有的!”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这才长舒服了一口气息,越女剑在手总有一天会再兴虞丘、贺兰两部之名。

    陈旭嫦一时也嘀咕着,即是如此,顺道回幽嫣谷墨家之际,也该让越女剑七剑重聚、八剑同谷了。

    “都饿了吧?那你们都说说,饿了三天三夜是一种什么感觉?”

    虞丘凌薇双颊骤起一阵尴尬,即是未来的师傅所问,旋即又毕恭毕敬说道:“谷主,饿三天三夜的感觉,就像有一把刀子在刮肠子,又好像有一双手在拉扯肠子,……”

    贺兰佳琦接着又道:“还有,好像有人在吸我精气神,脑子会越来越昏沉、眼睛会越来模糊,……”

    陈旭嫦突然觉得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不就是“天赐”的两个穷孩子了吗?都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穷过的达者,兴许还真能更为万千乡民兼济天下。

    就在这一个时候,慕容太白从后堂端出一个一尺铜盆,盆中飘着一些蘑菇与干果,还有一些碎骨状的东西,氤氲的气息确实馋人。

    紧接着,慕容太白从后堂端来四个不大不小的陶碗,急切道:“师傅,这是弟子最后的口粮了。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自然得吃光了它!”

    陶碗中盛的是高粱米以及小米与豆子之类、杂粮半糊状的食物,自然比不过客缘斋的小米豆汤羹。

    慕容太白又凶了一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道:“两个多事的臭丫头,要是明早再寻来这里,我和师傅她老人家,一人还可以两碗!这倒好,多两张嘴,饭食减半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双双白了一眼慕容太白,而后又道:“谷主,你看,你看,慕容太白又欺负人!”

    “是呀,谷主。咱们早晚也都是你的弟子,可要为弟子做主啊!”

    陈旭嫦倒也不多纠缠这一些小孩子之事,镇定道:“如今天色已晚,你们都饿了,快吃吧!天明赶路要紧,吃饱了才有力气。”

    陈旭嫦说话之际,又把碗中的饭食分了一些给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受宠若惊,对慕容太白各自一声“哼”。

    虞丘凌薇一时也不客气,率先夹上一块蘑菇就往嘴里咬,而后惊呼道:“慕容太白,给我们吃的啥玩意儿,为何蘑菇里有土灰?……”

    慕容太白窃笑道:“哟,这一下好了吧?老是捉弄我,这土灰想必也是你们两个臭丫头以前弄的!一饭一米来之不易,可得吞了!”

    虞丘凌薇正色又道:“你以为这样就吓倒我咯。吞就吞,除了蘑菇的味道,还有吃土的味道,……”

    贺兰佳琦闻言一惊,刻意不去夹蘑菇,而去夹干果,入口又是一阵惊呼道:“这板栗,不说了,不说了,我吞,我吞还成了吗?……”

    慕容太白轻笑道:“有腐烂的味道,对了吧?知道什么叫自食苦果了吧?害人,最后必定害己!”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自觉有愧,埋头不再去夹蘑菇与干果,而后“吧嗒、吧嗒”的只顾吃糊糊。

    陈旭嫦安慰道:“嗨,看慕容太白说的。蘑菇里有土灰,就当是灰蘑菇;腐烂的干果味,就是肉味!”

第716章 棍棒底下出孝女

    陈旭嫦旋即先与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夹上一朵大蘑菇,紧接着又与之夹上一颗干果,而后自己一口一朵蘑菇、一口一颗干果!

    还一副沉醉在美味中的样子!

    “吃呀,吃呀,都吃呀!灰蘑菇煮田鸡肉,这就有羊肉的鲜、牛肉的结实,还有驴肉的囫囵吞,……”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见陈旭嫦如此,只得应声道:“是,谷主!”

    既然陈旭嫦都能下肚,也只能强忍着细嚼慢咽的牙齿,狠心的囫囵下肚。要是饿急了,狼吞虎咽确实还感觉不到土灰与腐烂的气息。

    慕容太白早就囫囵下肚了半碗糊糊,而后轻笑道:“两个臭丫头,这是穷开心,开心不开心呢?”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先凶了一眼慕容太白,各自只顾埋头吃食。

    很快,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极速吃完了糊糊,而后急切又道:“谷主,我们饱了,我们饱了,……”

    “是呢,真是太好吃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侧脸不看慕容太白,心里还有一些怨气,思索着往后该怎么收拾慕容太白。

    陈旭嫦见势,也很快放下了筷子,一边缓缓又道:“慕容太白,手艺还不错。比我小时候强多了,……”

    “待回了孟婆郡幽嫣谷墨家,给你们做好吃的,成不成?……”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只顾微微点头,慕容太白一边舔着陶碗上的糊糊,之后一盆余下的汤水双手捧起来,“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慕容太白长舒一口气息,极其开心又道:“家里从来没有四人一同围桌吃饭,难得,难得!……”

    旋即,慕容太白极速收好铜盆与陶碗,紧接着往后堂一路小跑。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远方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呼声与马蹄声!

    “虞丘小姐,虞丘小姐,……”

    “贺兰小姐,贺兰小姐,……”

    “虞丘小姐,你在哪儿啊!……”

    “贺兰小姐,你在哪儿啊!……”

    “……”

    陈旭嫦一时极其警觉,又多看了一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极其镇定道:“哟呵,两个丫头片子,又骗人了吧?还好,要是入了幽嫣谷墨家做了幽嫣谷墨家弟子,这可是要受重罚的哟,哈哈,哈哈,……”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闻言面面相觑,而后虞丘凌薇率先道:“谷主,下不为例成了吧?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贺兰佳琦也道:“离开了家,也就用不着这么费劲往家外跑了。谷主,你说是不是?嘤嘤嘤,……”

    就在陈旭嫦三人起身之际,从远处闪过两骑高头大白马,身后除了刀光鲜明的家丁之外,还带了不少手持钩、叉、绳子之类的猎户。

    燕地苦寒却也多狗熊、虎豹之类的猛兽,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几天不归家,兴许为狗熊、虎豹之类所困。人多,自然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寻出一个死活来。

    在平日里,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常常结伴而行。故而,这一次虞丘家与贺兰家也是结伴而寻。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旋即躲在陈旭嫦身后,急切又道:“谷主,不要让阿爹捉住,他太凶了,……”

    “谷主,我阿爹也好凶,……”

    “……”

    透过越来越暗的天色,高头大白马上是两个中年汉子,确实有八分英雄气概,锦绣华衫而又虎背熊腰,浓眉大眼不落燕人之威。

    鞍前各持一把金光闪闪的弯刀,只有大户人家才会在刀鞘上镶金嵌银,一个汉子声如洪钟道:“一个身穿玄色行头的三剑客,……”

    陈旭嫦不与两个汉子多客气,说多了反倒生误会,与燕人来往得少一些文绉绉与弯弯绕,旋即单刀直入又反客为主道:“两位英雄,不知谁是虞丘凌薇她爹?谁又是贺兰佳琦她爹呢?在下,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是也!”

    寻来的一众人等大吃一惊,各自面面相觑,又见陈旭嫦一身行头与三把越女剑,旋即啧啧称赞。

    完全没有想到曾经名震天下的幽嫣谷墨家还在。虽然这一些年来少有江湖传闻,但燕人确实没忘。

    两骑高头大白马上前数步,之后各自斜身一跃下马,左边有一方青网巾的汉子抱拳道:“久仰,久仰谷主大名,在下燕人虞丘凌!”

    右边发丝平直而又两绺青色纶巾的汉子抱拳道:“久仰,久仰幽嫣谷墨家大名,在下燕人贺兰佳!”

    遥看两个汉子的长相,自古有其父必有其女,抬望眼之间一时明了,抱拳急切又道:“虞丘凌,虞丘凌薇?贺兰佳,贺兰佳琦?……”

    虞丘凌仰头轻笑道:“谷主,是这么一回事,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贺兰佳顺势又道:“不瞒谷主你说,兴许这也是虞丘家与贺兰家的缘分吧!可是,这两个臭丫头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唯一只有上、下四刻之别,本就少之又少见。”

    “在下夫人单名一个琦字,故而小女就唤:贺兰佳琦!祖宗与父母之名兼顾,居然是这么野的丫头,贺兰家上下都吃了不少苦头啊!”

    虞丘凌附和也道:“咱们虞丘家也一样,夫人单名一个薇字,自然小女就唤:虞丘凌薇。都是一样的淘气,就差被活活气死了!”

    “就拿这一次来说吧,三天三夜不归家,不但要急死在下,还急坏了虞丘凌薇她娘,她姥姥,……”

    陈旭嫦旋即止住了虞丘凌与贺兰佳诉苦,急切道:“数十年前,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弟子,如今又与慕容家、虞丘家、贺兰家有缘,我已决定收慕容太白、虞丘凌薇、贺兰佳琦为徒,两位可有异议?”

    虞丘凌与贺兰佳先是大吃一惊,而后抱拳兴奋道:“好啊,太好了啊,能有人管住这臭丫头,虞丘家还得多谢谷主,多谢谷主呐!……”

    “是啊,是啊!贺兰家也多谢谷主,多谢谷主成全。当初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义薄云天,却命丧孟婆江南,一家老小也为歹人所害,身为一家一姓族人,实在感到惋惜。燕地多有念其大名者,也多有重复其名者,小女有此缘分,这是贺兰一家一姓之福啊!”

    “谷主,没异议,没有异议!尽管用幽嫣谷墨家规矩治治这臭丫头的一身野性。身为千金小姐,却比我虞丘凌小时候还更胡来,……”

    “虞丘兄,谁说不是呢!我贺兰佳小时候无非上房揭瓦,可是这两个臭丫头可不止上房揭瓦啊,……”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见势,生怕在陈旭嫦面前被揭了老底,旋即双双怒火冲天道:“阿爹,你就是一个糟老头子,再说就没爹了!……”

    “再说,我也没爹了!……”

    虞丘凌与贺兰佳相视一笑,而后再一次双双抱拳,道:“谷主,这两个臭丫头,可得好好治一治。有道是:棍棒底下出孝女,只要不听话,揍不死、就往死里揍!……”

    “是啊,谷主。你可万万不能心软,贺兰家会一直支持你到底。即使有一天,把这臭丫头揍废了,我贺兰佳对天发誓,不会怪你!……”

    就在虞丘凌与贺兰佳与陈旭嫦说话之际,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早就心乱如麻,只顾各自在陈旭嫦身后拉扯玄色行头,想说也不敢说、想问也不敢问,样子无辜至极!

    陈旭嫦打趣又道:“方才,这两个丫头还说各自阿爹很凶,今日一见,名副其实,名不虚传啊!”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后背骤起一阵拔凉,这当大人的总是把短处示之于人,想来确实尴尬至极。

    虞丘凌与贺兰佳见势旋即相识一笑,引得家丁与猎户大笑不止。

    虞丘凌环视一众人等,仰头一通大笑道:“燕人要是不凶,怎有燕人之威?当年燕人张翼德大喝一声吓退百万曹兵,我等燕人确实触之不可及,那是遥不可及的高峰啊!”

    贺兰佳附和道:“燕人要是不凶一点,就像一只小羊羔。可就由燕人变宫中阉人咯!燕人要都变成阉人,早晚会被化外之邦高句丽给吞噬了。燕人不亡,高句丽必灭!”

    “谷主,眼下已无五斗米道在祸害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上一代的幽嫣谷墨家弟子为天下付出太多,可咱们燕国人一直记在心里。”

    “但愿慕容太白、虞丘凌薇、贺兰佳琦能早一日学成归来,先在燕国重兴幽嫣谷墨家之名!况且,幽嫣谷墨家中的第一个‘幽’字,眼下不正应了燕国的幽州吗?”

    虞丘凌附和又道:“慕容太白之父慕容白为燕国壮烈殉国,是国之英雄、国之栋梁,高句丽耀武扬威的日子,可不能太久了,……”

    陈旭嫦旋即抱拳打断话茬子又道:“即是如此,我等天明一早就离燕去宋。习越女剑法非一朝一夕能成,两位阿爹可有话与两位丫头?山高水长,难得再见一次,……”

第717章 两丫头梦呓求饶

    虞丘凌与贺兰佳先是一怔,而后仰头一通大笑,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本就野性如此,要是还上前说几句父女同心的话,一者不可能、二者多此一举。对于越是野性的孩子,还得多凶几句才是上策。

    虞丘凌声如洪钟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贺兰佳紧接着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陈旭嫦自明其意,也不多言,旋即道:“即是如此,我心甚慰。倘若虞丘家、贺兰家有紧要之事,可去孟婆郡幽嫣谷墨家来寻我!”

    虞丘凌与贺兰佳自是点头。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躲在陈旭嫦身后,还是怕被各自阿爹捉住。

    就在这一个时候,慕容太白从后堂忙完奔了出来,对虞丘凌与贺兰佳一一毕礼后,道:“两位大叔,家贫无好地好茶款待,我这地主之谊,实在愧得慌,愧得慌啊!”

    虞丘凌与贺兰佳见慕容太白长得眉清目秀也还不错,又是燕国慕容一姓一族,虽然慕容太白是慕容白捡养之子,但是只要上了慕容家宗籍,那就是实实在在的皇族。

    不过,看慕容太白清寒如此,又去幽嫣谷墨家拜师学艺,作为虞丘家族、贺兰家族,当为慕容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才不负忠魂。

    贺兰佳率先开口道:“慕容太白,我那一骑高头大白马,就送你了。南下幽嫣谷墨家,总得有一副好脚力。爽快人就不要推辞了!”

    慕容太白谢道:“不推辞!”

    毕竟,慕容太白正好也缺一骑高头大白马,只要有了它,就少了一桩心事,暗地里也万分高兴。

    虞丘凌见这三间屋子,虽然清贫,但也还干净利落,道:“慕容太白可放心去幽嫣谷墨家,这里每个月初一、十五,我会派人来这里与慕容白上一炷香,保证越女剑学成归来,这一个家,依然如今!”

    慕容太白又了了一桩心事,毕恭毕敬道:“多谢虞丘大叔!”

    虞丘凌抬头看了一回天色,又唤来一众家丁,各自掏出了随身所带的银量,全部交与陈旭嫦道:“行走江湖,可少不了这一种好东西,一路上也不至于风餐露宿,……”

    贺兰佳也没闲着,极速唤来一众家丁,交出全部干粮,道:“要是遇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这一些口粮也能解一时之急。”

    “出来仓促,带得不多,待空了一定南下孟婆郡,去看一看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的那个地方。”

    “哈哈,哈哈,哈哈。在燕地,不曾也有一个燕人张翼德么?……”

    陈旭嫦也都一一收下,自己一个人风餐露宿早都习惯了,只是慕容太白、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却未必能习惯,眼下就算是周全万一。

    穷家富路,从来不会有错。

    贺兰佳也抬头看了一回天色,与虞丘凌道:“天色越来越晚了,咱们还得赶回去,要是误了时辰。家里的夫人又生什么好歹来,实在得不偿失,必定会得不偿失啊!……”

    虞丘凌轻笑道:“贺兰兄说的极是,说的极是啊!咱们为了这两个臭丫头,还真费了不少心思。从今往后啊,府中要清净许多,也该让你我多睡几个安稳觉了不是?”

    贺兰佳与虞丘凌再一次对陈旭嫦抱拳,也不看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径直头也不回头的就走了。

    还是一群人哼着小调走的!

    待马蹄声与燕人欢歌声走远,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才从陈旭嫦身后长舒了一口气息,缓下心弦。

    虞丘凌薇冷冷道:“这一个多事的糟老头子,总算是走了,……”

    贺兰佳琦附和道:“还好,没被我爹那一个老顽固捉住,……”

    陈旭嫦也不与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多言一字半句,无论多野的孩子,只要入了幽嫣谷墨家,受了幽嫣谷墨家规矩,都得变乖!要是变不乖,那就不是幽嫣谷墨家弟子。

    陈旭嫦只与慕容太白道:“这一些都好生收拾一回。眼下,你是我第一个挂名弟子,今后大师兄之责,可得先担起来。明白了吗?”

    慕容太白点头,而后收好了虞丘凌给的银量、收好了贺兰佳给的干粮,之后又拉过高头大白马。

    “天寒地冻的,想必你们今天晚上也睡不着。既然睡不着,那大家就别睡了,就围一堆篝火吧,……”

    陈旭嫦缓缓一言,正合慕容太白之意,家穷四壁也没有地方与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准备热炕头。

    都说:爹亲娘亲、没有火亲。在苦寒的燕地夜里,只要一堆篝火就能解决许多棘手的问题。

    虽然慕容太白经常饿肚子,但是家里确实有不少上好的柴禾。

    旋即,慕容太白在屋子前的一处背风处堆上了不少柴禾,又从后堂撮来一些碳火余星,又捉了一把枯草,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师傅,师傅,你先请!……”

    陈旭嫦也不客气,拉着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往火堆边上凑。

    “师傅,我知道不远处林中有一处好草,就让这四骑高头大白马吃一回夜草,天明赶路才不膈应!”

    “好,好,好!即是你的地盘,自然就是你说了算。哈哈,……”

    “师傅,那好叻!……”

    慕容太白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拉着四骑高头大白马趁着小道的夜色,“踢踏、踢踏”走远了。

    虞丘凌薇围在火堆之左、贺兰佳琦围在火堆之右,双颊很快就映出了红扑扑的光与影,来回气息在光与影中氤氲如烟如雾。

    苦寒,凄苦而又清寒!

    “虞丘凌薇、贺兰佳琦,方才说离家三天三夜又饿了三天三夜,要是在没有火的寒夜里,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过来的?能说说吗?”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闻言大吃一惊,而后各自诡异一笑。

    虞丘凌薇率先开口道:“谷主,能不说吗?这在夜里寻树洞找叶子把人埋起来装死,有多丢人啊!”

    陈旭嫦闻言也不多问,旋即缓缓又道:“既然如此,那你们知道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的英雄事迹吗?”

    贺兰佳琦沉思之间,极其不解道:“小时候,都听族人们讲过。可是有人说贺兰大侠三人家小是死在自家人手里。谷主,这是真是假?”

    “对了,是死在一个叫南宫崎的大侠手里,是不是真的呀?”

    虞丘凌薇疑惑道:“谷主,听虞丘家的那一些族人说,虞丘大侠三人家小是死在五斗米道手里,……”

    “谷主,谁是真?谁是假啊?”

    陈旭嫦遥想一些往事,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有一些往事确实不忍直视,更不忍心再次重提。

    如今,却一不小心被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戳住了痛处!

    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实在无脸回桃花源见庄严子;百年之后也实在无脸再见九泉之下的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

    幽嫣谷墨家上一代的悲剧,不能在这一代弟子身上重演。幽嫣谷墨家的规矩,还得变多才成。

    “谷主,究竟谁是真的?究竟谁说的是假的?你就说呀,……”

    “是呀,谷主,快说呀!急死我了,再不说,我快没气了,……”

    “……”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纠缠了好一会儿,陈旭嫦这才长叹一声,缓缓道:“是死在坏人的手里了。不过,这一些坏人,也都死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对于陈旭嫦答非所问,只是冷不丁又同声一次“哦”,而后迷离的盯紧火光。

    夜色渐深,天光渐冷。

    火光渐沉,身影渐近。

    陈旭嫦觉得: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这般小小年纪,居然折腾了三天三夜还能熬到现在,实在难能可贵,毅力可嘉确实可造之材!

    陈旭嫦顺势拥在双臂,很快就传来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一阵疾过一阵的呼噜声。没过多久之后,又传出了一阵幽怨至极的梦呓。

    “爹,阿爹,你别打我,你别打我,佳琦会变乖的,会的,……”

    “阿爹,别打我,要是再打,就被你打死了,薇薇还不想死,……”

    “……”

    陈旭嫦眉头一皱,百事有因必有果,这一个世上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小小年纪结伴离家的孩子,要是再用“棍棒底下出孝女”,究竟是对是错,一时说不上来。孝者自孝不用打;不孝者,打得孝吗?

    想必也没人答得上来。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慕容太白在夜风中打着冷颤归来,又听见四骑高头大白马极其欢快的“咴儿、咴儿”声,想必夜草一定很味美。

    “师傅,快冻死我了。孟婆江南不会有这么冻吧?……”

    “你放心。在孟婆江南之地,就是难得下一次大雪,也没有此刻燕地没下雪的天干冷,……”

    慕容太白长舒了一口气息,在篝火边上蹦跳了一回,全身升起一绺又一绺雾气,急切道:“师傅,以你说来,真想早一刻到孟婆江南之地,很是期待啊!”

第718章 偶遇故人王文之

    陈旭嫦见慕容太白一副似曾相识的身影,又想起了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三位师兄,虽然此慕容白非彼慕容白,但此慕容白并不丢彼慕容白之脸,反倒更为长脸!

    “好生歇一歇,再仔细想一想还有什么未了之事。等到天明之后,就没有机会来了未了诸事了。”

    “是,师傅。我知道了!”

    慕容太白应承之间,好似想起了一些紧要之事,在三间茅草屋里来回“噼里啪啦”一阵,这才安心围上篝火,一边打盹一边伸手烤火。

    夜深人静,苦寒之地就连呼呼的风声都显得如雷贯耳,空气里远离火光的气息一绺一绺如倒钩刺。

    第一遍鸡鸣之后,又从远处传来了第二遍、第三遍,……

    天光,总算微微明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醒了,双双眼角还有一绺微微灰烬的泪痕。

    陈旭嫦旋即轻拭其泪痕,意味深长又道:“虞丘凌薇、贺兰佳琦,睡足了吧?睡足了得该赶路咯。”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旋即又来了兴致,瞬间像换了一个人,打起八分精神,奔过去一人猛摇慕容太白左肩、一人猛摇慕容太白右肩。

    “慕容太白,醒醒快,醒醒!该去采蘑菇了,采大蘑菇了!……”

    “是呀,是呀。慕容太白,我发现有一处山林的干果,超多,……”

    “慕容太白,快,快,别忘记了蘑菇炖田鸡。嘤嘤嘤,……”

    “嘿嘿,嘿嘿,嘿嘿,……”

    “……”

    慕容太白在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捉弄中惊醒,轻抹有一些疲倦的眼神,看了一看远处微微明亮的一线天色,不悦道:“臭丫头,两个臭丫头,两个讨人嫌的臭丫头,……”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眉头轻舒也不生气,只是狡黠一笑,而后向着陈旭嫦,前后又道:“以后,可逃不脱咱们这一对臭丫头咯!”

    “是呀,是呀!居然敢说咱们是臭丫头,是讨人嫌的臭丫头。待入了幽嫣谷墨家以后,臭丫头这一个臭字、讨人嫌的这一个嫌字,必定让你无处可逃,也无话可说,……”

    “琦琦说的极是。从今往后,就不用这么费尽心思了。想什么时候让慕容太白无处可逃,就什么时候让慕容太白无处可逃,……”

    “谷主,弱弱的先问一句,这不算有违幽嫣谷墨家规矩吧?……”

    陈旭嫦自是微微摇头。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又上来了几分兴致,猛摇慕容太白过甚,前后急切道:“哈哈,慕容太白,你现在听见了没有?听见了没有?……”

    “从今往后,逃不掉、避不开、躲不了。薇薇,好惊喜啊!……”

    “琦琦,这不但是惊喜,更是从未有过的天大惊喜,……”

    “……”

    慕容太白一时无语至极,原本还想着去宋国会避开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如今这机缘却避之不及!

    不过,既然前番陈旭嫦说是这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中的第一个挂名弟子,以后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师兄,想要捉弄大师兄,哼哼!

    扑通!

    慕容太白一个不留神,被猛摇之下而又踉跄跌倒地,紧接着满口柴禾烟灰而起,旋即一闪身影跑到另一边,骤起一脸无辜与无奈。

    “师傅,你看这两个臭丫头,你看这两个讨人嫌的臭丫头,……”

    “师傅,师傅,师傅,……”

    陈旭嫦缓缓立起身来,又看了一回天色,轻拂玄色行头上的许些如霜白灰,急切道:“好了,好了,你都别闹了。早一刻动身也就早一刻入孟婆江南之地,不是吗?”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这才止住了捉弄慕容太白,旋即各自极速理了理衣裳,眼下没有镜子就只得以人眼为镜、互相轻抹了一回双颊。

    之后,又各自收拾忙活一通,三人很快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各自心儿已漂洋过海飞出千万里。

    陈旭嫦遥看堂屋中的灵位,急切又道:“慕容太白,临行之前,不与你爹再道别一次吗?虽是阴阳两相隔,兴许九泉之下有知!”

    慕容太白自是点头,旋即奔到堂前“扑通”跪地,镇定道:“阿爹,孩儿随师傅她老人家去宋国了。待学成归来,一定为爹报仇!再扬阿爹大名于燕地,誓灭高句丽!”

    咚、咚、咚,……

    慕容太白三跪九叩之后,旋即一闪身影起身,多看了一眼灵位,小心翼翼的关上了竹编大门。

    “师傅,师傅,咱们走吧!……”

    慕容太白旋即斜身上马,轻拉马缰绳在前领路,很快就拐道上了九尺驿道,一路往南狂奔不止。

    “驾,驾,马儿驾驾,……”

    “马儿驾驾,马儿驾驾,……”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紧随其后,策马猛追慕容太白。陈旭嫦策马奔腾之间,一时又落后于三人。

    天光大亮了,在九尺驿道前后左右,升起了一绺又一绺或急或缓、或长或短的炊烟,远近的田间地头里,早起的乡民已经干活了。

    一行四人,一路往南狂奔了数日,遇店投店、没店风餐露宿也饿不了。并且越是策马往南疾行,风餐露宿也没有之前那么凄苦。

    就这样很快到了北山关下。

    眼下,北山关依旧归属魏国,陈旭嫦也不多停留,领着慕容太白等人继续往孟婆江边奔了去。

    毕竟,在北山关前前后后有太多揪心的人、揪心的事,还是眼不见为净。况且,魏人无信义,少待一刻,心里也就多舒服一时半会。

    天光还早,渡船确实也很多。

    眼下四人四骑要是唤小渔船过孟婆江确实太过拥挤、也不太安全,故而寻了一条画舫游船过江。

    毕竟,燕地之人习惯车马,可未必习得惯小舟,为少生枝节,至少不能让慕容太白三人呕船。

    慕容太白三人还是第一次见孟婆江水,一时好奇,更为兴奋。

    “谷主,谷主,孟婆江会不会冻上?要是冻上了,该有多好玩!”

    “是呐,要是在冰冻的孟婆江上溜冰、溜狗,想来就很好玩!……”

    “……”

    陈旭嫦闻言一声长叹,久居燕地的孩子,大多先入为主了。

    “虞丘凌薇、贺兰佳琦,据我所知,孟婆江水从来都是不冻的哟!”

    “哇哇,谷主,真的吗?不冻的水,燕地可找不到呢?……”

    “是呢,是呢,不如把孟婆江水卖到燕地去。这里有不冻的水,燕人冬天就不用那么凄苦了。这一个买卖,绝对是一个好买卖!……”

    “是呀,是呀,记得有一次,看见族人用很大的锤子、很大的斧头才砍开了冰河,族人才有水喝!”

    “……”

    陈旭嫦忍不住“噗嗤”一笑,不过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还存一念善心而顾他人,看来之前的眼光不会有错,更为坚定了当初的想法。

    数十年前,慕容家、虞丘家、贺兰家三家有缘,再一次与幽嫣谷墨家有缘,孟婆江水可为证人。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闻言,心生不快,只是怒目盯着慕容太白。

    “就是你,都是因为你,……”

    “对,臭慕容太白,……”

    “……”

    慕容太白无言以对,要是小小年纪就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似的无理取闹,待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成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后,可得见识一回什么叫“长师兄为父”!

    慕容太白想到这里,又忍了。

    很快,一行四人就踏上了孟婆江南岸,从此便进入宋国地界。

    陈旭嫦策马在前,生怕之后见到建康城中的繁华,而沉溺于繁华中的稀奇古怪又迷失了性子。

    毕竟,小孩子图新鲜,无论孟婆江南、江北之地,都不会变的!

    旋即,故意苦着一张脸,吓唬道:“建康城人多,入城之后可得跟紧我。千万别跟丢了,建康城中有只吃小孩心肝的大怪物。要是被它们捉住了,我也无力回天咯!”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闻言先是面面相觑,虽然感觉孟婆江南的空气更为温润而顺畅,想不到还有大怪物。世间之事,无奇不有啊!

    “谷主,宋国的大怪物,与燕国的狗熊、虎豹谁更厉害一些啊?”

    “傻薇薇,燕国的狗熊、虎豹除了吃小孩心肝,有时候只剩一堆骨头渣滓,谁厉害,还用问吗?”

    “琦琦说的极是。看来,宋国的大怪物还不如燕国狗熊、虎豹。谷主,你打不过狗熊与虎豹吗?”

    “……”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正想开口辩解之际,突然从九尺驿道身后策马赶上来一骑,而后惊呼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本是谷主啊!”

    陈旭嫦策马旋停,四骑高头大白马骤起一阵“咴儿、咴儿”,之后纷纷盯住锦绣华衫的中年汉子。

    “敢问你是?”

    “嗨,难得这么多年不见!当年胭脂亭一战,是我送少主回老王镖局的啊!谷主不记得了吗?随陆道长而来的那一个小子啊!不,现在不小了,已经是老小子咯!……”

    “你是王文之?你真是王文之?长成这样,还真是老小子啊!”

第719章 就依你这老小子

    王文之轻拉马缰绳,紧接着并马齐驱道:“谷主,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精神。老小子我,也就只有随九尺驿道跑马练一练精气神咯!”

    陈旭嫦极速抬望眼之间,见王文之确实比年幼时老了许多。

    毕竟,已经事过三十多年,眼下三绺鬓发飘扬一尺,又是方今世人趋之若鹜的飘飘欲仙之态。

    不过,在王文之身上并没有一点丁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确实也极其欣慰。遥想江南王家的一些往事,又是一声长叹如闷雷。

    “跑马练精气神?说起来,倒也确实多活动活动了筋骨。陆道长,他还好吗?江南王家,还好吗?”

    陈旭嫦一言,王文之入耳骤起一阵五味杂陈,虽有太多的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与陈旭嫦说起。

    毕竟,已经事过三十多年,江南王家也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先前王豹之与王虎之双双暴亡之后,王静之实在太年幼,老王镖局一时也销声匿迹了一些年月。

    待王静之长大一些后,在王文之鼎力相助下,老王镖局才有了一些起色,又才传出了一些动静。

    自从王献之仙游不归以后,老王镖局就不再是商社与画肆,这一些年倒更像是一个正经的镖局。

    又因为江南王家与刘一谷、谢灵运、陆修静的关照,在朝堂内外虽不说极为重用,但也没被轻视。

    故而,如今的江南王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倒也极其安生。

    自从刘一谷英年早逝以后,建康城中确实先乱了一小阵子,暗中有陆修静与谢灵运运筹帷幄,一时也并没有让心怀叵测者得手。

    自古以来:一朝天子一朝臣。

    刘一龙继任后,陆修静便辞去所有的官家诸事,醉心于重编《道德经》,已经很久没再听到风声。

    而谢灵运再一次游走于江湖之间,传谢氏神算子之大名,也很久没听江湖中人提及谢灵运的踪迹。

    王文之如此想来,旋即长叹一声,遥想当年胭脂亭一战却又恍惚如昨。曾经的英雄豪杰之辈多如星陨,得见故人确实也欣慰至极。

    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报喜不报忧。难得故人相见,自然得说一些让人高兴的事,又岂能败兴。

    本来,跑马练精气神,也只在天色大好之际,一者府外的空气确实更为新鲜舒畅;二者也能预知民间民情冷暖;三者可以活动筋骨。

    如此一来,跑马练精气神,是王文之悟出的一条独行之道。不过,今日得遇陈旭嫦,比跑马练精气神更矍铄了十分。不期而遇故人,从来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都托幽嫣谷墨家的洪福啊!陆修静道长,只怕快得道成仙了。像老小子我这样的一个世俗之人,难觅他仙踪,确实难觅他仙踪啊!”

    陈旭嫦一时无言,遥想陆修静与寇谦之在胭脂亭一别,各自要为道家上清派尽一分绵薄之力,眼下天下还算太平,正是用功的时候。

    “但愿陆道长真的会得道成仙,而不似葛道长。罢了,罢了,罢了啊。只怕,已经没有人会记得葛道长了吧。还是说说江南王家吧!”

    “回谷主。江南王家还得托幽嫣谷墨家之洪福啊!五斗米道败北于孟婆郡,江南王家的祖训也改了!”

    “这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谷主还记得吗?原本江南王家祖训中要每一代人的姓名最后,必得有一个‘之’字,如今已经没了!”

    “这确实就是好事。眼下,你这老小子,我唤你王文之,还对吗?”

    “谷主实在见外了。其实有时候也都习惯了,故而少有更改。只是各小族各分支之后,又有小变动!”

    “老小子,愿闻其详!”

    “回谷主,就以我家来说吧!我家近支三代以内的长者合议,后世子孙名字之中必得有一个‘僧’字,以世代铭记纯依香儿女侠舍身为我的普渡众生之大慈大悲!”

    “好,好,好啊!善哉,善哉。我还以为这一个世上的人,都如孟婆郡中‘张杨费吴’那般没有良心。远香近臭,这就是远香近臭啊!”

    “……”

    此时此刻,陈旭嫦就与王文之这般说长道短,并行之间好似完全忘记了慕容太白三人的存在。

    不过,慕容太白三人见王文之是陈旭嫦故人,也没有多吱声一字半句,只当是随行的仆人一般。

    况且,大人说话,小孩子是不能胡乱插话、不能胡乱接话的。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身为燕国名门大家之后,不会在陈旭嫦面前丢人,更不会在异国人面前丢人。

    虽然在燕国野是野性了一点,但要是在宋国不熟悉的人面前使性子,会惹人耻笑,被人戳脊梁骨。

    要是说的更为严重一些,有失燕国之名。要是有损燕国之名即为失节,可比被自家阿爹暴打事大。

    就在这一个时候,王文之急切轻呼道:“谷主,这三位又是?”

    陈旭嫦笑道:“老小子,只顾和你说话,忘记了三!这三是燕国慕容家、虞丘家、贺兰家之后,幽嫣谷墨家之名可不能毁在我手里!”

    王文之开怀一笑道:“好,好,好极了。幽嫣谷墨家总算开始寻弟子了。要是再早二十年,老小子我也很想拜入幽嫣谷墨家门下。……”

    陈旭嫦摆手轻笑道:“幽嫣谷墨家弟子规矩,想必你也知道。随缘收徒,还不能是大富大贵之辈,还需吃得苦,更容不得半分矫情!”

    王文之也不争辩,径直抱拳轻笑道:“嗨,就算是再早二十年,也不入谷主之眼啊!也是,到现在为止,老小子我都没杀过一只鸡,又怎使剑伤人、杀人呢?谷主,真是好眼力。哈哈,哈哈,哈哈!……”

    “对了,听宫里的人说。当年‘天王老子’使过的那一把越女剑,在东府镇刘府中,也该是时候取剑了!”

    “……”

    陈旭嫦附和道:“是啊!一想都过去了三十多年,越女剑就分离了三十多年,也该是时候再聚幽嫣谷墨家了,七剑重聚、八剑同谷!”

    王文之急切又道:“谷主,即是重归建康城,就随我一同去江南王家。一定还会遇见老熟人呢!……”

    陈旭嫦一时极其疑惑,在孟婆郡中沉寂了三十多年,在建康城中虽然还有流莺阁,但是已经没有再去的必要了。要说建康城中还有其他的老熟人,一时确实想不起来。

    “谷主,先允许我这一个老小子卖一个关子。待你见了他们,一定会认识的。而且,他们也时常惦记着你呢。正好故人一聚啊!……”

    “也好。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曾经那一些熟悉的人啦,见一次也便真的少一次;见一次之后,下一次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咯,……”

    “哈哈,哈哈,哈哈。谷主言之有理。这一次就由老小子我领路。要是再走九尺驿道入城,太绕了!”

    “好,就依你这老小子了!”

    “……”

    王文之在前策马一旋,扬鞭闪出了九尺驿道,先取碎石小道行了一会,又取泥泞大道行了一会,再取田间小道行了一会,最后又折回到了去东府镇的九尺驿道上。

    一行五人,穿街走巷之后,很快就到了建康城东府镇中。

    此时此刻,太阳渐渐西沉,最后要沉下去的那一绺太阳光芒落在了地砖上,来去匆匆的人群就似脚踏金砖、身染金粉,远近太阳光芒所过之处全然就如黄金楼。

    “好美,这是人间仙境吗?……”

    “是啊,比燕国好太多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发自肺腑一言,却逗乐了王文之。

    王文之仰头轻笑道:“两个小丫头,夜里的稀奇古怪更多呢!……”

    虞丘凌薇抱拳道:“王大爷,这是真的吗?有稀奇古怪的地方,是不是有大怪物呀?我也很想看一看宋国的大怪物,究竟长什么样!”

    贺兰佳琦附和道:“是呀,王大爷,很想知道大怪物长什么样!”

    王文之一时也不明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所说的大怪物是什么,想来无非是一些杂耍、木偶之物。

    不过,这一声“王大爷”,倒让王文之怨也不是、怒也不是。

    况且,两丫头说的也没有错,这么大一把年纪了,确实也可以称之为“大爷”。

    至于“王大爷”,还是第一次。

    王文之轻笑道:“好。就凭这一声‘王大爷’,夜里一定会让你们见识见识一回大怪物!哈哈,……”

    贺兰佳琦不解道:“王大爷,谷主方才说她打不过大怪物。你打得过吗?方才,不是说连一只鸡也没有杀过吗?大怪物只怕不会功夫的人吗?要是这样,我更不怕了!”

    王文之如坠入云雾之中,一时不知东南西北,更是一脸无辜。

    陈旭嫦趁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不注意的时候,极速与王文之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王文之才会意。

    王文之瞅了一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轻笑道:“宋国的大怪物,就怕燕人之威啊!”

第720章 我怕是看不见了

    “王大爷,燕人之威、燕人咆哮:哇呜、哇呜、哇呜,……”

    “嘿嘿,王大爷,我也会燕人咆哮:哇呜、哇呜、哇呜,……”

    此时此刻,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一通欢笑之际,又与王文之突然就似生来熟,一点儿膈应都没有。

    王文之也对这一对丫头刮目相看。毕竟,看多了孟婆江南名门大家的孩子,初次得见孟婆江北名门大家的孩子,确实耳目一新。

    慕容太白紧随陈旭嫦其后,眼下还不是幽嫣谷墨家大师兄,一时半会对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没辙。

    陈旭嫦见王文之也像一个孩子,一副越老越小的样子,也不去打搅三个人之间难得的兴致。

    童心未泯之辈,越见其心善。

    就这样,一行五人开口一句“王大爷”、闭口一句“两丫头”,策马很快就到了王文之的府邸。

    不用说,王文之的府邸朱门、高墙、琉璃瓦台、一色地砖,……

    朱门前,左右各一排腰刀林立的家丁,身形彪悍而又浓眉大眼,却有几分燕人之威。

    王文之率先下马,招来府邸前一个家丁耳语几句,紧接着抱拳又道:“谷主,难得相见,接风洗尘那是必然少不了的。不过,仓促之间,宴席还需一时半刻准备。”

    “这不,就先让下人领你去见一见故人;我这老小子,就与这两丫头,还有这小子,先去逛一逛。”

    “谷主,你且放宽心。咱们一个时辰之后准回来,要是有半点差池啊,我这老小子提头来见!”

    陈旭嫦见势如此,都到家门口了,更不好拒绝王文之的童心。

    一行四人只得斜身下马,府前两个家丁牵马入府,陈旭嫦见王文之叫了六个家丁跟随,毕恭毕敬抱拳道:“嗨,你这一个老小子,罢了,罢了,罢了。去吧,去吧,别让这两丫头惹出更多祸事即可。”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自是喜欢得不得了。即是陈旭嫦应允,心儿已经飞出去了数百步之外。

    陈旭嫦又叮嘱慕容太白道:“建康城不比燕地,凡事得多留一个心眼。让这两丫头少生一些事端。”

    慕容太白长舒了一口气息,见孟婆江南之地确实与孟婆江北之地相差太远,要说燕国是地,那宋国就是天;要说燕国是天,那宋国就真如方才所言,是人间仙境。

    既然是人间仙境,自然不能再出半分差错,免得被宋国人看了笑话,说燕人是没见过世面的乞丐。

    “是,师傅。知道了,……”

    慕容太白毕恭毕敬的转身,而后紧随王文之其后。却见在王文之左边护着三家丁、右边护着三家丁。最重要的是,王文之左手拉着虞丘凌薇,右手拉着贺兰佳琦。

    慕容太白长舒了一口气息,有王文之这一番阵势,想来,也出不了什么茬子。既然江南王家是孟婆江南之地的名门大家,走在大街上也不至于被流氓、小偷惦记着。

    王文之拉着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兴致道:“两丫头,想吃最好的冰糖葫芦吗?这可是建康一绝!”

    “我给你们说,建康城中的冰糖葫芦,入口那一种甜,甜得上天;入口那一种嘎巴脆,……”

    还未等王文之把话说完,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早就一阵猛烈的“咕噜、咕噜”,紧接着虞丘凌薇率先疾呼道:“王大爷,当然想吃咯!王大爷,是你一颗、我一颗那种吗?”

    “是呀,我爹他凶,从来不给冰糖葫芦吃。就连你一颗、我一颗那一种都没得吃,还是薇薇命好!”

    王文之开怀一笑道:“王大爷怎么舍得让你们吃你一颗、我一颗那一种。怎么也是你一串、我一串,吃完了一串再来一串那种!……”

    虞丘凌薇道:“好耶!”

    贺兰佳琦道:“吃腻方休!”

    王文之忍不住轻笑道:“你这丫头,还想吃腻?只怕牙齿都给你咬疼了,也吃不腻!哈哈,哈哈,……”

    陈旭嫦在府前见王文之一行渐渐的远去,直到听不见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声音,这才道:“你请!”

    家丁领着陈旭嫦走过了几座亭台,又路过了几座假山石桥,之后去了楼台亭阁林立处的一间屋子,急切招呼道:“管家,管家,管家。你惦记的那一个人,来看你来了!”

    之后,家丁又急忙赶去别处。

    与此同时,镂空又精致的大门一分为二,大踏步一个锦绣华衫的中年汉子,年纪却与陈旭嫦相仿。

    陈旭嫦抬望眼之间,见这一个中年汉子骤起一阵似曾相识之感,特别是他脸上的那一道疤痕。

    不过,虽然似曾相识,一时又确实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毕竟已经三十多年没行走江湖了。

    面面相觑,似有许些尴尬。

    “谷主,你不记得我了吗?北山关有十里红妆,我是端木孝和啊!”

    陈旭嫦一时如悟初醒,急切抱拳道:“哎呀,想不到,当初无心一言。居然真到了江南王家!也好,也好,也好啊!魏人全无信义!”

    端木孝和长叹一声道:“当初,要不是谷主指出一条生路。只怕端木家会在北山关被魏人陷害。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谷主了。”

    端木孝和双颊闪过一绺菜色,有一些往事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但总是在脑海中盘旋不止。

    当时,诸如逼人太急的白羽锁子甲,不分青红皂白的雉尾锁子甲,以及浑水摸鱼的狼皮帽,更有时时想再夺回北山关的黑旗秦军。

    几方势力暗流涌动之下,端木孝和在葬下了二老之后,不得不抽身往孟婆江南来寻一条生路。

    原本以为老王镖局与幽嫣谷墨家曾并肩作战,奈何王虎之命丧胭脂亭之后,老王镖局的地位一落千丈,后来幸好遇见王文之,这才被王文之收留,安排了一些杂活。

    这一些年来,端木孝和熬过一任接着一任管家,如今已经接任为王文之府上的新一任管家。

    只可惜,杨秀贞没能等到这一天,遥想燕地杨家覆灭,最后落得一场悲鸣。多年前就已含恨而去。虽然育有一子,又受王文之推荐,做了王家一个将军的幕僚。

    陈旭嫦遥想北山关的那一些揪心的人与事,一时感慨万千道:“端木孝和,那一些事都过去了,通通都已经过去了,都成了往事。往事如烟,往事如烟啊,……”

    端木孝和自是微微点头。

    旋即,端木孝和迎陈旭嫦入屋坐下,而后捧上热气腾腾的江南佛手铁观音,急切又道:“谷主三十多年未动,如今身背三剑再一次行走江湖,看来江湖中必有大事发生!”

    陈旭嫦轻笑道:“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想我在孟婆郡幽嫣谷中闭门思过十年,又苦练了二十多年越女剑,虽然不似先前五斗米道祸害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但是暗流涌动,也是此起彼伏啊!”

    端木孝和附和道:“谷主之言在理,想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之势不在,如今只剩燕魏两国;孟婆江南宋国本可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只是机会一步错、而后步步错。如今,宋魏燕三强鼎足而立,早晚必生战端。”

    “不过,也是魏燕两国边界上的障碍扫除之后的事了。也不知道是十年,又或者是二十年,北山关究竟花落谁家,我怕是看不见了!”

    陈旭嫦闻言也是感同身受。

    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恰如此时此刻。不过,如今端木家已经在孟婆江南之地安身多年,兴许也算寻着了一个上好的归宿。

    “王文之那一个老小子,善待你一家老小,倒也出乎我意外。这一些江南王家人,哎,一言难尽!”

    陈旭嫦难得再见一个故人,本来有很多想说的话,可是遥想一些往事,突然又不想说出来。道人长短的事,就让长舌妇去嚼舌根吧。

    “谷主,你有所不知。其实王文之确有王佐之才,只是朝堂不明,这才一副童心未泯之态。一者为了不与江南王家添是非、二者确实未遇其君臣一心之明主啊!”

    “毕竟,江南王家因王导与王敦之故,台城宫中的皇帝陛下,下不了心重用王文之,更下不了心重用江南王家人。故而,不上不下。”

    “于王文之说来,这就是生不逢时。可惜了国之栋梁!但愿天可怜见,大才终有一天能得重用!”

    端木孝和与王文之多鸣不平,一时更让陈旭嫦心酸不已。

    旋即,极速岔开话茬子道:“夫人杨秀贞家的杨家刀法,可在孟婆郡太守杨方圆手中大放异彩,也算不负杨家之名!”

    端木孝和眉头轻舒,沉思之间如风过无痕,又附和道:“谁说不是啊!当初,杨秀山要是使出杨家刀法,又怎会落得被半路的白羽锁子甲活埋!想来想去,唯有觉得:天意如此,又能奈天何?”

    陈旭嫦摆手轻笑道:“罢了,罢了,罢了,往事已矣!重在当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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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负轮回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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