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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大毛     错负轮回剑txt下载     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0章 泥墙矮屋话悲凉

    独孤老太婆若有所思,沉思之间眼中闪闪有光如孟婆江波春水,接着一连串唉声叹气之后,又盯住陈静仔细看了一回,缓缓道来。

    “小恩人啦,实不相瞒。十年前老婆子我确实送了八个小孩子与两个勇士过了北山关。只是,哎……老婆子我该说什么好呢?”

    陈静眼前一亮,一时又心宽了许多,至少八个小孩子与两个勇士过了北山关,孟婆江南指日可下,想必在建康城中已安好无恙。

    “独孤老婆婆,但说无妨。那日静静被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飞石散玉功’所伤,昏迷后被‘草庐’中花前辈搭救,‘草庐’之外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静静洗耳恭听。”

    独孤老太婆抬头正眼又瞅了一眼急切追问的陈静,瞅见陈静一双渴望的眼神就似十年大旱望云霓、青黄麦苗思雨润,接着又一阵唉声叹气之后,娓娓道来。

    “小恩人啦,时间来不及细算,过往来不及细看。虽然这一些事情确实都已过去了十年,但老婆子我还是觉得恍惚如昨夜!”

    “当年,东方胜与西门霸找到老婆子我时,天色已晚。领他们抄小道奔去北山关的路上,又被步六孤父子领着魏军赶来截杀了一阵,还好路上遇见了零散南逃的燕国人。一同杀退步六孤父子,要不是杨树村村民把步六孤父子藏起来,步六孤父子必定命丧杨树村。”

    “当时,拓拔子推屠了白鸟城,刘文之踏平了燕都。可是,当时燕国其它城池依然还在,只是燕国皇帝慕容轩与‘慕容大王’慕容太白都双双丧命了,又正值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其它城池大多数燕国人还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

    “等其它城池燕国人五石散兑酒醒来之际,噩耗已经传遍燕国连‘勤王师’的机会都没有了,一切也都为时已晚。之后大部分燕国人死战守城拒敌,最后有的燕国人南逃、有的燕国人北遁。当然也有像‘一门分三宗‘的宇文氏在魏庭朝堂中享有一席之地,‘段氏双雄’也被白莲社派去巴蜀西南发扬光大白莲社。”

    “当年,老婆子我领着东方胜与西门霸一行人过了北山关时。正当目送他们去孟婆江后,拓拔子推又领了魏国大军赶到了北山关。”

    “老婆子我不得不与拓拔子推大战了一回,拓拔子推也受了重伤,老婆子我那‘夺命四弦黑琵琶’也在大战中弦断琵琶分。哎,老婆子我可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魏国人啦!”

    “这么多年来,老婆子我与那可怜的小儿独孤信,只有也不得不藏在这‘十山八寨’中。因为曾经与魏国大军为敌,我儿独孤信想要重回‘黄金八部’那是全无一线希望啊!小恩人,你可懂得老婆子我的苦?”

    “……”

    陈静一时五味杂陈,一股浓郁而又咸湿的味道冲鼻而出,心中一阵猛烈的撕裂,旋即就与独孤老太婆“扑通”跪下,说道:“独孤老婆婆之恩,静静此生不忘。待静静收拾白莲社弟子的同时,也一并收拾了拓拔子推那一个狼子野心之辈!”

    独孤老太婆眼中有光,旋即又摇头叹气道:“哎,小恩人心意,老婆子我心领了。冤冤相报,老婆子我也不想那么高远,只希望我儿独孤信不要这样堕落下去了。”

    “哎,我儿独孤信回不了‘黄金八部’,也就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一辈子就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下九流穷人。”

    “哎,我儿独孤信,老婆子我知道他心不甘!为此,成天混迹于‘十山八寨’赌坊,只要摸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能心满意足,有时候做梦都在说‘银子是我的、银子是我的‘!”

    “哎,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老婆子我怎么会不知道那一种地方鱼目混珠,所以私底下也教会了他一些功夫,只希望少挨一些打。可是后来经常听说他在赌坊里打架,虽然很多时候听说都是打别人,老婆子我更是愧疚万分啦!”

    “……”

    独孤老太婆嘶哑了声音,停歇了一会儿,又抚了一抚太阳光下一层又一层小补丁叠了大补丁,旋即眨了一回泛了太阳光的眼珠子。

    独孤老太婆粗糙的双手似刀刻了骨掌,握住陈静一双玉手,意味深长的说道:“小恩人啦,虽然老婆子我不知道白莲社与魏国朝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但眼下的白莲社比十年前更难纠缠了。以后,小恩人可得小心又小心啦!”

    陈静一时又来了兴致,连路边野店都与白莲社有关,‘十山八寨‘赌坊也与白莲社有关,如此更要一问究竟,又道:“独孤老婆婆,方才野店掌柜说白莲社是杨恩当了社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独孤老太婆一阵惊讶,急切如暴雨追问道:“恩人啦,恩人啦,过了‘伴道斋芒’的那第一家野店就是实实在在的黑店啦!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恩人你喝了那一个歹毒女人的热茶没有?茶里有毒!”

    “哎,那一个歹毒的女人本是白莲社曾经‘八大金刚’之一的幽州双剑鬼见愁卢九天的小妾,野店中那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假装成店小二的样子,好像叫卢贵,也经常在‘十山八寨’赌坊里打架呢!”

    “卢贵送去‘十山八寨’赌坊的银子,也都是杀人越货得来的!卢家的那一家子人,都阴狠着呢!”

    “……”

    陈静一时目瞪口呆,旋即脱口而出争辩道:“独孤老婆婆,方才看野店掌柜慈祥如家中长辈,怎么可能像是一家黑店呢?热茶,野店掌柜确实给静静满上了一盏,静静因为不渴只抿湿了一下嘴唇。又因为野店来了一群过路行商,静静这才不得不早一步离开野店。”

    独孤老太婆如释重负,心中犹如万钧巨石落地,缓缓说道:“小恩人,小恩人啦,很多看见的事未必就是真实的事,你得用心去看、用心去听。哎,那就是了。要是没有那一路行商,只怕小恩人也没命来老婆子这里了。只是可怜那一路行商,该当命绝于野店咯。”

    “独孤老婆婆,这又是为何?”

    “小恩人啦,你不知道:这‘十山八寨’之地,是官府都不管、也管不了的地方,取道‘十山八寨’的行商,也非正经行商。卢家野店,那就是江湖中的行话:黑吃黑啊!”

    陈静后背一时骤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人不可貌相,以后行走江湖可不能再有一丝马虎大意。

    “小恩人,至于杨恩为什么会当了白莲社社长、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老婆子我就不得而知了。”

    “当年拓拔子推与刘文之在白鸟城合兵一处之后,刘文之又没了踪影、郦道元之后也闭关不出、拓拔子推的‘天下第一’成了笑话、‘拓拔大王’也被冯太后免去了。”

    “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只有局中人才知晓。那‘伴道斋芒’听说还是孟婆江南杨欣出的银子、拓拔子推领人主持重建修缮的。”

    “杨欣究竟为什么要出银子在魏国重建索道,老婆子我至今也没有想明白。只是,如今拓拔子推驻守北山关,小恩人路过北山关可得当心了。虽然拓拔子推十年前被老婆子我所伤,但是又过去了十年,切莫大意才是万全之策。”

    “……”

    陈静心中明了:八个孩子已经过了孟婆江南,得寻一个机会去看一回。如今,拓拔子推又驻守在北山关,也当了结这一桩恩怨。

    至于杨恩当了白莲社社长,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之间的恩怨,也当寻一个机会一试深浅。

    陈静又闪过一丝悲伤,幽幽问道:“独孤老婆婆,既然原来的‘半道而亡’变成了现在的‘伴道斋芒’,在重建索道之际,峡谷之中可听说有寻得我娘尸骨,又葬于何方?”

    “虽然过去了十年,养育之恩当受一炷清香、一壶浊酒,静静要杀光了白莲社弟子为娘报仇,若不是白莲社弟子与拓拔子推合谋,幽嫣谷墨家弟子不至于一败涂地!”

    “……”

    独孤老太婆一声长叹,一边摇头说道:“小恩人啦,峡谷里乱石中添了激流,没有人提及此事。哎,江山代有洪流,人间自有人物!”

    “只可惜幽嫣谷墨家弟子的一世英名。最惨的还数白鸟城慕容太白三人被斩首斩脚,首级送去了魏都平城、双脚挂于白鸟城西门、尸身悬于十方碑前直到发臭,哎,……”

    陈静无名火起,越女剑极速出鞘一道寒光剑气,斩进了黄泥墙角三尺之深,怒目圆睁大喝道:“陈静在此对天发誓:此生不杀光了白莲社大小弟子、不杀了拓拔子推狼子野心之辈为幽嫣谷墨家弟子报仇雪恨,孤老终生!”

    就在这一个时候,黄泥墙外闪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惊呼道:“不好了,……”

第131章 独孤信再入赌坊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独孤信又去赌坊赌银子快被人打死了!”

    “……”

    独孤老太婆旋即跳起身来,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尽知道瞎说!我儿独孤信每一次鼻青脸肿回来,不都给老婆子我说别人伤得更重吗?不是每一次都说是打别人的份吗?”

    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环眉鄙视了一眼独孤老太婆,旋即仰头大笑道:“你这老婆子真是可笑,一天到晚都待在这一个鬼地方,就知道缝缝补补、酱酱洗洗挣几个小钱,你那里知道外面的花花世道?”

    “今儿,还就给你说了,每一次独孤信在赌坊打架,没有那一次不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所以,赌坊里才有‘独孤信在外怂得像一条虫,回家霸道得像一条龙’一说。”

    “……”

    独孤老太婆单手指了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鼻子,脱口而出反驳大骂:“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就知道胡说,老婆子我还私下教会了我儿独孤信不少功夫,他会被打?那是不可能的!”

    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边摆手,一边摇头大笑道:“啧啧啧,啧啧啧。这还真没看出来,独孤信原来还会功夫啊!如果会功夫,怎么会每一次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三人互视一眼,面面相觑。

    陈静方才被独孤信领来时,也觉得独孤信真的会功夫,如此一说来,独孤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独孤老太婆突然一把鼻涕又一把泪,哀嚎道:“我可怜的儿,我可怜的儿,我可怜的儿啊!都是娘不好,都是娘对不起你!”

    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大笑之余,又毕恭毕敬对陈静说道:“当家的,既然独孤信会功夫,那一时半会也无大碍。只是,老是在赌坊打架,又坏了‘十山八寨’规矩啊!”

    独孤老太婆万分吃惊的看了一眼陈静,又单手指了五大三粗的汉子额头,之后又瞅了一眼镇定自若的陈静,问道:“小恩人,你何时又成了‘十山八寨’赌坊的当家了?”

    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见陈静与独孤老太婆方才亲密的样子,径直说道:“郁久闾阿史那,被当家的出剑一招就杀死了。这‘十山八寨’赌坊的规矩,应该人尽皆知了!”

    独孤老太婆止住了抽泣,缓缓用大补丁叠了小补丁的衣袖轻拭了一回泪痕,旋即又半嗔半怒道:“如此说来,以后我儿再去‘十山八寨’赌坊就不会被欺负了吧?”

    陈静与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面面相觑,旋即陈静把剑与独孤老太婆抱拳说道:“独孤老婆婆,静静这就回赌坊看看去。只要静静在,那就没人能伤得了独孤信!”

    独孤老太婆半喜半嗔道:“哎,小恩人去吧!老婆子我已经习惯窝在这一个地方挪不开脚了!”

    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领了陈静穿过几条曲折小道,远离独孤老太婆屋舍之后,一边抱怨道:“当家的,独孤信这一回,该当如何?”

    陈静心里也一直迷糊,旋即开口反问道:“你说,‘十山八寨’赌坊都是一些什么破规矩啊!像孤独信这样的人,那里有银子去赌?”

    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旋即仰头大笑道:“当家的,你新到‘十山八寨’赌坊,自然不知道规矩。在下墨夷秋,也是曾经的燕国流民。”

    “在这‘十山八寨’赌坊没有银子也可以赌,像独孤信这一些年从来不带银子。他家就那个样,也没有一钱银子可带。只与赌徒借一些银子赢了再还回去。反正这一些赌徒最后都把银子输光了才会走!”

    “只是,这一些年来,独孤信的手运很好,每一次只要赢足五百两银子之后又都全部输出去了。”

    “当家的,‘十山八寨’赌坊的规矩:输光了才能离开。只因这一些银子全部都用来救济‘十山八寨’的流民了。虽然这一些银子大多是不义之财,这也算是另类‘劫富济贫’了。赌坊里的那一些赌徒,只不过是过过手摸白花花银子的惬意之感!”

    “……”

    陈静一时怔住了,回想第一次入赌坊时那一些读书人文绉绉的谩骂,心中更不是滋味,读书人口中说的“天下大同”,原来藏在官府之外的流民聚集地“十山八寨”。

    陈静低眉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又道:“墨夷秋,本姑娘觉得你和‘十山八寨’赌坊里那一些五大三粗的大汉不同,从今往后这‘十山八寨’赌坊就由你来打理。”

    “本姑娘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与白莲社弟子有不共戴天之仇,以后‘十山八寨’赌坊得与白莲社划清界线,要与魏国官府保持距离,待本姑娘寻了机会先去收拾拓拔子推那一个狼子野心之辈。”

    “……”

    墨夷秋无可奈何一笑,旋即又止步摆手道:“当家的,这一件事只怕由不得‘十山八寨’赌坊,赌坊里人多眼杂、鱼龙混珠。‘十山八寨’本为穷凶极恶之地,只怕当家的那个时候一剑杀了郁久闾阿史那,消息早就风传孟婆江南北了吧!”

    陈静心中又一怔,倘若就连‘十山八寨’中都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眼下还确实要小心行事。

    陈静心中一时不解,旋即又问道:“墨夷秋,你是说‘十山八寨’有斥候之类隐藏于此?如此,为何这么多年来还相安无事?”

    墨夷秋摆手又笑道:“当家的,在下只是一个粗人,也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要‘十山八寨’还在一天,赌坊规矩照旧!”

    “……”

    墨夷秋与陈静一路说话之际,前后又入了‘十山八寨’赌坊内。

    赌坊内,人声鼎沸!

    “打死他,打死独孤信这一个王八蛋,为什么手运一直这么好?赢五百两银子的感觉,为什么就不能让咱们也感受一回,啊!——”

    “是呀,打死他!马拉个巴子,这他娘的太欺负人了,连咱们找一回多赢五百两银子的感觉都被他一个人霸占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要么剁了他一双手,看他还赢不赢五百两银子!埋汰旮旯,真他娘的晦气!这都什么世道啊!”

    “埋汰旮旯,我呸,下一次独孤信再赢五百两银子,每人踹他五百脚。见者有份,直到踹死了他!”

    “……”

    里外三层衣裳各异的赌徒高声大呼之际,人群最中间的独孤信又一次鼻青脸肿,鼻孔里溢出的两绺汩汩海棠红,斜染了双颊。

    陈静越女剑分开了人群,又瞅了一眼孤独信,悠悠问道:“你不是会功夫吗?为什么这么年来、为什么这么多次,也不还手一次?”

    围观的这一些赌徒听陈静如此说来,全部哑口无言,纷纷闭嘴不言一字半句,瞠目结舌之间更似是水塘边的一个又一个稻草人。

    空气如霜凝结!

    呼吸如雷贯耳!

    独孤信一时嘶哑大骂道:“你这一个女人就是一个灾星,为了搭救幽嫣谷墨家弟子遗孤,我独孤信这一辈子就这样完了,你知道吗?”

    “我独孤信,恨不得被这一些人活活打死,可他们总也打不死!我恨,我恨你,更恨你们所有人!”

    “做人真无趣,我独孤信只求速死、以抗浊世。来啊,来啊,都来吧,使劲打啊,都使劲打啊!”

    “我独孤信求你们了,我独孤信求你们打死我,只要打死了我独孤信,我独孤信还要谢谢你!”

    “……”

    独孤信突然伸长了脖子,连滚带爬与刚才叫嚷嚷的这一些赌徒左右近身而去,这一些赌徒却摇头后退了三步、四步、五步,……

    突然,一个声音从人群外围响了起来,一阵谩骂道:“马拉个巴子的,小爷我好不容易带了一千两银子来‘十山八寨’赌坊,这三下五下之间又输了一个精光。小爷我心里那一个气,是很气,还非常气!”

    陈静缓缓抬头,瞅见正是“伴道斋芒”后面野店的店家小二卢贵,只是现在换下了一身灰旧短打,换上一身锦绣缎袍、像一个小人物。

    陈静正寻思之间,莫非那一路行商已经惨遭毒手?不然卢贵那里有一千两银子来‘十山八寨’赌坊!

    “马拉个巴子的,独孤信,既然你那么想死,我今天就不信弄不死你,小爷我最喜欢助人为乐了!那么,小爷今天我就成全你了!”

    卢贵斜身扭扭捏捏说话之际,从后背右手举起一个铜炉重重与独孤头颅砸去,而后左手一把剔骨尖刀从独孤信后背全部捅了进去,还使劲扭动了一大圈。

    “杀人啦,杀人啦!……”

    陈静这时从沉思中惊醒,越女剑出鞘指了卢贵鼻子大骂道:“你个大混蛋!倘若独孤信有三长两短,本姑娘剁了你!”

    卢贵反驳道:“你可不能不讲理,大家都听见了吧!助人为乐、何错之有?”

第132章 野店再遇李霸天

    卢贵神色飞扬,赌徒睁眼犹瞎。没有一个人附和卢贵,也没有一个人心疼独孤信,都是不嗔不怒盯住独孤信与卢贵置身事外。

    墨夷秋急切对‘十山八寨’赌坊里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大呼道:“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啊?如果没有了独孤信,你们谁还能再看见别人赢五百两银子的那一种惬意?”

    卢贵右脚又狠狠在独孤信后背一踢,“嘭”,空灵又刺眼,之后衣襟大摇大摆一闪,急步奔出‘十山八寨’骂骂咧咧道:“马拉个巴子的,待小爷回去再取一千两银子来。小爷我就不信这一个邪,一定要赢一回五百两银子那一种惬意的感觉!”

    陈静对墨夷秋使了一个眼色,墨夷秋上前安排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抬独孤信进了偏厅。

    “我要死,我要死,我要死啊,死了算了,死了算了啊!”

    “不要救我,你们不要救我,你们这一群混蛋,不要救我啊!”

    “……”

    独孤信左右挣扎不止,陈静心中万分难受更不是滋味。

    陈静又想起卢贵说过的话,那一路行商真入了野店之手?独孤老太婆说过的话是否属实,跟上前去瞅一个究竟,自然也便明了了。

    陈静极速一个转身,奔出“十山八寨”赌坊,卢贵一骑黑色高鬃大马已经飞奔出去了百步之外。

    正当陈静左右张望之际,墨夷秋捉了一骑通体如雪的白马,上前说道:“当家的,这一骑白马在‘十山八寨’赌坊也待了好一些日子了。前一些日子嘶鸣不已,这一时半会安静如斯,大概是等到了主人吧!”

    “当家的,瞧你这一身素纱素袍斗笠配白马,正好纵横四海!”

    “……”

    陈静见这一骑高头白马似见了一个久别的故人,心喜万分。

    遥想十年前从孟婆郡幽嫣谷墨家出来的那一骑旋风白马,怕是早就在白鸟城灰飞烟灭了!

    驾、驾!

    陈静飞身上马,越女剑斜持倒提身后,一道白影闪过如云,极速追上了卢贵的身影。

    陈静心中大喜:好马,快马!

    “卢贵,你等一等,你不要跑!本姑娘有话要问你,……”

    卢贵没有理会陈静,毕竟和陈静根本不熟,萍水相逢一场,纵使相逢也陌生是野店匆匆过客。

    更何况,野店遇见了那一路行商,不然结果并非如现在这般。刚才陈静在“十山八寨”赌坊的样子,更让卢贵不敢停下来。

    驾、驾!

    卢贵快马重重加了一鞭,一闪黑影越过了松林,几个转眼之际,尽头便是大路边的野店。

    野店一片狼藉,火光闪闪与浓烟渺渺之间确实经历了一场恶战!

    “娘,娘,娘!怎么回事啊!”

    卢贵极速扔了马缰绳,轻身一跃下了黑色高鬃大马,连滚带爬大呼之际,更让陈静心惊肉跳。

    野店内外,横竖躺了五具行商模样的狼皮帽大汉,野店四周浓烟与炸裂声中的火光角落里,一个窸窸窣窣的声音引了卢贵跪地上前。

    “娘,娘,娘,……”

    卢贵一边扶正老妇人靠在膝盖边上,一张血迹斑斑的脸、一身刀剑伤痕满身咸湿、一双早就游离且漂浮了的眼神,那是命不久矣。

    “贵贵儿,快走!你快走,这都是娘的命。娘害了一辈子的人,不料今日大意,阴沟里翻了船!”

    “要不是娘事先在热茶中下了双倍的毒药,这一路该死的行商,只怕娘一个也杀不死他们,……”

    “方才,你取了一千两银子去‘十山八寨’赌坊以后,娘正想丢他们去坑道中的时候,这一群人居然半清醒了过来,于是就恶战了一场!”

    “哎,人算不如天算。人啦,纵然有千算、万算,最后也不如老天爷一算啦。娘就要死了,我的贵贵儿,娘很是担心你啦,……”

    老妇人缓缓嘶哑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言语之间越来越低沉,空气中咸湿的味道越来越冷腥。

    老妇人又缓缓从衣襟里拿出一张花花绿绿的丝帛手绢,低头半嗔半羞的塞进了卢贵双手中,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说道:“贵贵儿,娘死之后,一定要去孟婆江南!”

    “贵贵儿,只要有了这一方丝帛手绢,但愿你能在孟婆江南寻一个立身之技,不要再干杀人越货的事了。娘,这就是前车之鉴!”

    “……”

    老妇人一边低沉说话之间,目光左右游离之际,见跟来了白马上的陈静,一时眼中一掠愧疚,伸手张驰抓扯的样子说道:“姑娘,姑娘啦,对不起,我对不起……”

    老妇人话未说完,双手耷拉就似断线了的纸鸢,失去了精气神如墙上的芦苇,更似风中柳絮。

    此刻,老妇人气绝身亡了!

    “娘,娘,娘!你不要死,你千万不能死啊!贵贵儿都还没有长大啊,贵贵儿还没及冠啦,……”

    “娘,娘,娘!你就这样去了,贵贵儿以后就是没爹没娘的一个孩子了,贵贵儿就是孤儿啦,……”

    “娘,娘,娘!——”

    卢贵撕裂裂肺一通怒吼,陈静方才想说的话、想问的话,一时卡在脖子上蹦不出一个字眼来。

    陈静深叹了一口气,独孤老太婆说过的话,总算验证了。只是,卢家野店这一个结局,陈静觉得在意料之中,好似也在意料之外。

    就在陈静深叹摇头之际,一个声音闪了一道剑光,骤然而起。

    “纳命来!——”

    白马撕裂长啸,扬起前蹄六尺有余,之后轰然落地,荡起一股杀气浪去了数十步之外。

    声音过处,一个青色道袍、青色道簪长剑的白莲社弟子,剑光游走之间凌空直取陈静咽喉。

    陈静勃然大怒道:“该死的白莲社杂毛老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本想寻一个机会杀一杀白莲社杂毛的锐气,这倒好,前来送死,本姑娘那就不客气了!”

    陈静靴子一沉,凌空一跃,“咚咚”落地之际,越女剑极速出剑一道剑气,直逼白莲社来袭长剑。

    当!

    两剑相接,骤起一阵电光火石之音,炸裂了三尺之外的飞沙与草尘,各自又跳开去了五步之外。

    “哟嚯,十年不见,剑招有了不小长进!贫道还当刮目相看啊!”

    “无论你是不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贫道今日受杨恩社长差遣,定要取你小命!”

    “……”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果然在“十山八寨”里如墨夷秋所言确实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不到白莲社弟子这么快就先发制人了。

    陈静抬望眼,眼前这一个白莲社弟子似曾相识、又似曾不识,毕竟白驹过隙又过去了十年。

    “这是那里来的一条白莲社老杂毛,赶快报上名来!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是也!”

    “埋汰旮旯,你也配叫陈静?那可是死人的名字!借死人之名来糊弄贫道,滑天下之大稽,哈哈!”

    “老杂毛,倘若今日不说一个明白,本姑娘越女剑出鞘,你这一条该死的老杂毛终将死不瞑目!”

    “幽嫣谷墨家都已经亡了,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也都已经死了十年了。你这一个冒牌货还这么牙尖嘴利,待贫道李霸天教训教训你这一个沽名钓誉之徒!”

    “老杂毛,你就是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的李霸天?原来你还没老死啊!那好,今日,你也该死了!本姑娘新仇旧恨一起结一次账!”

    “哟嚯,还敢要挟贫道?曾经‘燕人’何其勇猛,横竖还不是一个死!你这一个牙尖嘴利的女流之辈,与自家脸上贴金,那就是找死!”

    “白莲社老杂毛李霸天,那日金谷园中幸亏跑的快,要不然公良孝忠将军一剑就劈死了你!今日,又正好撞见了本姑娘,本姑娘手中越女剑不留一丝情面,受死吧!”

    “哟嚯,你这一个牙尖嘴利的家伙,说起来也像那么一回事。幽嫣谷墨家第一代谷主,在江湖中早就传闻被郁久闾阿史那杀死了。”

    “……”

    陈静与李霸天大骂之际,陈静越女剑向前一闪,旋即急步大呼“移形换影”后,越女剑轻飘飘一带一道剑气直下,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云雨巫山枉断肠!”

    李霸天自然也没落下,长剑再一次斜身一晃,麻鞋急步奔上前靠近陈静之际,大呼道:“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一剑诛心!……”

    噗嗤、咔嚓!

    一道白色影子闪过青色影子之后,剑气与剑光相撞之际,李霸天从后背到前胸射出了一溜海棠花红如山涧林泉,落地一现昙花。

    李霸天拖了长剑,极速凌空挣扎向前一跃,夺了卢贵刚才那一骑黑色高鬃大马马缰绳,麻鞋一夹,又往“十山八寨”落荒而逃。

    “马拉个巴子,我的马!真他娘的晦气,今天是‘诸事不宜’吗?没了野店、没了娘,哎——”

    卢贵无可奈何大呼之际,陈静收剑入鞘,凌空跃上白马,半弓了身子急追李霸天!

第133章 十山八寨空余恨

    白影四蹄踏燕,青黑双色迷影。李霸天疾驰之间,五步一处海棠花红落地、十步一绺昙花伴松针。

    陈静坐下白马风驰电掣闪过,李霸天青色道袍身影越来越近,“十山八寨”确实也越来越近了。

    就在陈静全神贯注追逐李霸天之际,从“十山八寨”骤起了一阵鸡鸣、狗吠、陶罐破碎之音,之后又骤起了几绺乌黑浓烟与冲天火光。

    陈静扭头侧耳倾听,入耳急促之音中更夹杂了无数惨绝人寰的哀嚎;有房崩墙倒的坍塌之声;更有兵器撞击与战马撕鸣。

    “哈哈,哈哈,哈哈!白莲社弟子与魏国官府又一次合谋了!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十山八寨’了!”

    “……”

    李霸天支支吾吾大呼之间,陈静心中突然又一怔,杨恩如今当了白莲社社长,果然更为歹毒!

    陈静越女剑出鞘一道剑气,横竖挥舞之间,一片又一片松枝扬了幽幽松香之味,剑锋直戳李霸天。

    李霸天旋即麻鞋马腹一夹,快马又重重加上了一鞭,道髻低头策马左奔右跳之间,一次又一次躲过了陈静越女剑剑招攻杀。

    毕竟,这一路松林起伏曲折之地不比平坦开阔之地,李霸天忍痛而又得意,张口嘶哑大骂道:“埋汰旮旯,十年前贫道能安然无恙;十年后贫道依然还能安然无恙!”

    “埋汰旮旯!贫道正是:道可,道非,常道!白莲社,拉基阿路;完美世界,拉基阿路!”

    “……”

    李霸天大骂之际,奔跑之中突然一个极速的调头,高鬃黑马一阵撕裂“咴儿、咴儿”抬高六尺,马蹄落地于“十山八寨”空旷之处。

    “十山八寨”,周围并没有十座大山,也并没有八座大寨。

    “十山”,说的是山清水秀的贫穷之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八寨”,说的是从孟婆江北四面八方汇聚于此的落魄无家无业的乡民、大小低矮的屋子林立如军中营寨。

    不远处,无数魏军狼皮帽弯刀所向之处,劈杀了一个又一个“十山八寨”中手无寸铁的无辜乡民。

    李霸天持剑勒马,仰头撕裂了的声音大笑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陈静策马急奔止蹄扬尘,越女剑倒提一晃,左手马鞍前极速反手一旋,靴子凌空轻轻一跃,一式“移形换影”之后,错负轮回剑第五式已然再一次近身李霸天跟前,一道剑气直下,李霸天正当出剑之际,李霸天和黑马一分为二!

    噗嗤、咔嚓!

    扑通、扑通!

    李霸天确实死了,正当长剑“哐当”落地之际,一阵弯刀喊“杀”声,攻杀上前了几十个魏军狼皮帽。

    “该死的魏人狼皮帽,错负轮回剑,第三式,乱红飞花!——”

    陈静越女剑一道寒光在胸前左右纷飞了无数道剑气,剑气过处魏人狼皮帽落地、昙花满地。

    陈静极速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越女剑回手之间重重压在一个魏军脖子上,急切大怒追问道:“说,你们领头的将军是谁?为什么本姑娘一现身,就要对‘十山八寨’赶尽杀绝?莫非,是要让本姑娘再一次背负‘灾星’之名?”

    “大魏国,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这一个魏军大呼之际,旋即脖子往越女剑上重重一击,狼皮帽旋即落地、昙花一现海棠红。

    虽然,孤独老太婆说冯太后免了拓拔子推“拓拔大王”,可是这一些魏军依然忠心拓拔子推。

    陈静一时明白了,又是北山关的拓拔子推与白莲社弟子合谋,这一对冤家,早晚命丧越女剑下!

    “拓拔子推,你个王八蛋!给本姑娘快快滚出来,再不滚出来,魏军狼皮帽一个不留!”

    “拓拔子推,你个大混蛋!杀我幽嫣谷墨家弟子,如今又杀‘十山八寨’无辜乡民,这一些乡民可是你们堂堂正正的魏国人啦!”

    “拓拔子推,……”

    陈静恼怒之际,回想魏国大军又一次里应外合来攻“十山八寨”,更是与白莲社弟子合谋,此战之后又该如何面对“十山八寨”之民?又该如何面对独孤信一家?

    没有人应,没有回音。

    “哎呀,哎哟,……”

    “哪咕叻,哪咕叻,……”

    突然,从魏军身后骤起一阵哀嚎,不远处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腰刀左右护住一架板板车,板板车上还有五花大绑了独孤信。

    墨夷秋三步上前,腰刀抱拳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道:“当家的,这一次‘十山八寨’完了!‘十山八寨’只要一着火,除非老天爷可怜咱们、天降一场暴雨,没被魏军杀死都会被大火烧死、浓烟呛死!”

    独孤信在板板车上,左右前后挣扎之间,怒目狰狞,张口大骂陈静道:“你这一个灾星,害了我独孤信还不够,如今还害了‘十山八寨’的乡民,你就是一个祸害,祸害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怎么还不去死啊!原本都死了十年,又出来祸害人,要是我,死了算了!”

    “……”

    独孤信高声大骂,陈静心中先是一阵酸楚,之后一阵苦涩的味道从直冲咽喉,女人心如水,更似夏夜里的孟婆江波,一泻千里!

    啪!

    墨夷秋重重一巴掌打在独孤信脸上,大骂道:“你这小子,还真是没完没了了。要不是当家的特别交代,我们干嘛费这么大的力?”

    “你想死,咱们成全你!你想在火中烧死?还是烟中呛死?又或者被魏军弯刀劈死?你就给咱们一个准话,咱们现在就成全你!”

    “别给一个娘们似的叽叽歪歪,爷们儿就得有爷们儿的样子。你这样无理取闹下去,那就自生自灭得了,马拉个巴子的!”

    “……”

    正当墨夷秋大骂独孤信之际,又上来数十个魏军,板板车边上五大三粗的几个汉子,腰刀左右相向之际,狼皮帽如雨落地。

    “墨夷秋,这都怎么一回事啊?我刚刚才转背一会儿功夫,‘十山八寨’就出这么大的乱子了,……”

    “哎,当家的!你别说了,‘十山八寨’这一些年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多事情防不胜防啊!”

    “只是,这一次‘十山八寨’皆由我陈静而起。从今往后,魏国人只怕恨我陈静入骨了。……”

    “无妨,拓拔子推烧得了一个‘十山八寨’,咱们也能再建一个‘十山八寨’,‘十山八寨’是咱们穷人的安身立命之处,怎么能说亡就亡了呢?”

    独孤老太婆一身斑驳的灰烟与无数大小咸湿血迹,右手握紧一根竹棍子,棍尖如利剑滴了鲜血,看样子也杀了不少魏军。

    独孤老太婆缓缓近身之际,又瞅了一眼板板车上安然无恙的独孤信,好似心安了许多。

    “只要我儿独孤信还在,一切希望也都就在。虽然我儿回不了‘黄金八部’,但是‘十山八寨’这一个大家,不能就这样丢了。”

    独孤信在板板车上,挣扎又争辩道:“娘,都是这一个大祸害,没有这一个大祸害,‘十山八寨’那里有今日之祸啊?娘,你醒醒吧!”

    独孤老太婆急步上前,带血的棍子后背重重一拍,右掌在独孤信脸上重重一击,反驳骂道:“我儿,你现在越来越混蛋了!娘以前是怎么教你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涌泉相报过了吗?”

    “要不是今天这一副乱糟糟的光景,老婆子我要家法伺候了!再敢多言一字半句嚼舌根的话,老婆子我得把你嘴巴给缝上!……”

    陈静又瞅了一眼缓缓退去的魏军,还有“十山八寨”越来越大的浓烟与火光,五内俱焚、心肺撕裂。

    “墨夷秋,你们谁看见拓拔子推来这里了吗?如今人在何处?待本姑娘逮了他,一剑结果了他!”

    “小恩人啦,你不知道?只要有独孤老婆子我在‘十山八寨’,拓拔子推怎敢轻易再来‘十山八寨’?”

    “原来如此,那好,待“十山八寨”善后,本姑娘要亲自去北山关剁了他!”

    “……”

    火光冲天,哀鸿遍野。

    陈静等人只得眼睁睁看着大火烧光了一连片的阁楼与草屋,极速蔓延出去的火势“噼噼啪啪”响了一树又一树绿林枝叶。

    “独孤老婆婆,白莲社‘夺命十三剑’李霸天已经被我一剑杀了,杨恩那臭道士如今又藏身何处?”

    “我说小恩人啦。如今,魏国之地并非久留之地,早一点离开魏地才是上策。杨恩这一些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你还得寻你们幽嫣谷墨家弟子从长计议啊!”

    “独孤老婆婆说的极是,待静静去北山关先杀了拓拔子推,然后再过孟婆江南去建康城中寻那几个孩子,顺道也去找一回幽嫣谷墨家四弟子、五弟子、六弟子,……”

    “当家的,在下墨夷秋愿舍命追随。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更能周全万一。”

第134章 十山八寨定大计

    陈静心花怒放,却又游离了模棱两可的眼神。毕竟男女有别,一路行来必定多有不便之处,总归没有一个人信马由缰那般洒脱。

    陈静突然又回想起曾经陈小英路见不平一声吼,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只可惜,陈小英已经看不见陈静一个人纵横江湖的样子了。

    陈静缓缓抬望眼之间,“十山八寨”漫天火光与弥漫乌烟正浓。魏军虽然已经退去了身影,但是“十山八寨”这一盘残局确实让人锥心。

    陈静瞅了一眼独孤信母子,又瞥了一眼“十山八寨”赌坊里的那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缓缓对墨夷秋说道:“你就待在这‘十山八寨’里吧,独孤老婆婆更需要人手。尔等人高马大,也正好助独孤老婆婆一臂之力。”

    “尔等都留在‘十山八寨‘吧,幽嫣谷墨家弟子与白莲社弟子由来已久的恩怨、幽嫣谷墨家弟子与拓拔子推之间的恩怨,这和你们‘十山八寨’赌坊没有半点儿干系。”

    “况且,尔等又非幽嫣谷墨家弟子,又是实实在在的魏国人。如果牵扯太多进来,只怕会让事情变得更为复杂,终归不是好事啦!”

    “……”

    墨夷秋欲言又止,腰刀缓缓入鞘一斜,旋即与陈静抱拳说道:“那好吧,咱们就听当家的!重建‘十山八寨’,让孟婆江北天下寒门与下九流都有安身之处!”

    “有道是:天为屋檐地为床、山为汤羹河为盏。秉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绿水青山就是‘十山八寨’乡民们的金山银山。”

    “……”

    独孤老太婆也手中咸湿的棍子一掷,投进了火光与浓烟中,只等这一场无情大火肆无忌惮的烧完。

    火光暗淡、浓烟渐消。

    “十山八寨”这一场大火,一直焚烧到太阳偏西一绺残阳如血,地面炽热的余温灼人双颊、灰白尘土一片苍莽白人离眼,远处耷拉了的各色枝叶就似大病了一场、奄奄一息的样子再也抬不起头来。

    缓缓从不远处聚过来一群群或多或少的“十山八寨”乡民,有一脸血迹的、有一脸土灰的、有一脸惊魂未定的、有一脸忧伤的,……

    活下来“十山八寨”的乡民,成群结队围上来,空气中游离的气息见了陈静又如夏日里孟婆江上的洪流,张口之间的刺耳无法阻挡。

    “马拉个巴子的,灾星来‘十山八寨’祸害人。‘十山八寨’都在孟婆江北延续了百年之久,从来都是相安无事。如今忒好,‘十山八寨’这一回算是完了,难道都要变成乞丐?”

    “在‘十山八寨’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日子,遮风挡雨还有树皮!可比寄人篱下的乞丐强了万千倍,如今,让我等情何以堪!”

    “你这个大灾星,你根本就不配待在‘十山八寨’里!你要是从坟墓里来,那就该乖乖回到坟墓里去!”

    “大灾星,快点儿滚,有多远滚多远!‘十山八寨‘从来都不稀罕你,有你不多、无你不少!要不看你是一个姑娘,早就给你动粗了。”

    “……”

    陈静被这一群“十山八寨”活下来的乡民无理谩骂之际,虽然张口欲言,最后却又说不出一字半句。

    陈静自然知道,当初不来’十山八寨‘寻找独孤老太婆,过了“伴道斋芒”直接去孟婆江南寻那一群孩子,那么‘十山八寨’兴许相安无事。

    可是,“伴道斋芒”之后见到山谷绿林中让人愤怒的墓碑,还有卢家野店中老妇人的只字片语,冥冥之中的天意都引向了“十山八寨”!

    缘分如此,能奈天何?

    陈静没有反驳一字,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一群乡民的各种谩骂。

    毕竟,这一次确实死了这么多人,就连树皮与茅草屋再一次林立起来,都是需要时间的!

    独孤老太婆正了正身子,立在了人群正中,张口就道:“各位‘十山八寨’的老哥哥、老姐姐们啦,这一场人祸是拓拔子推一个人的狼子野心之举,和独孤老婆子我的小恩人没有半点关系啊。你们都别误会了独孤老婆子我的小恩人啦!”

    “各位‘十山八寨’的老哥哥、老姐姐们啦,你们可都别忘记了。十年前拓拔子推第一次到北山关时,就想顺道灭了‘十山八寨’啊!”

    “在那一个时候,老婆子我与拓拔子推大战了三天三夜,‘四弦夺命黑琵琶’也在大战中弦断琵琶分。要不是老婆子我,各位在‘十山八寨’也逍遥不了又一个十年呐。”

    “想当年,小恩人在客缘斋对老婆子我有一饭之恩。要是没有小恩人那一顿饱饭,老婆子我早就在孟婆江南饿死了。各位‘十山八寨’的老哥哥、老姐姐们的项上人头,恐怕也早就被拓拔子推劈了!”

    “大伙儿也都在‘十山八寨’待了这么多年,出门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们可不能像现在这样恩将仇报,对付老婆子我的小恩人啦!”

    “……”

    “十山八寨”的乡民们一时低头沉默不语了,眉宇之间掠过了一丝丝数不尽的愧疚,突然在乡民之中又骤起了一个声音,嚷嚷道:“独孤大娘说的太对了!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官府对咱们这一些穷人从来都是不闻不问。那咱们就活出一个神气的样子来,让官府侧目!究竟是官府好,还是咱们’十山八寨‘好!”

    “对,官字两个口。咱们民以食为天,用双手重建‘十山八寨’,咱们这里天时地利人和,全都齐了。还怕重建不了一番新天地?”

    “独孤大娘,你就说咱们该怎么办吧,咱们都听你的!旧的‘十山八寨‘不去、新的‘十山八寨’不来,拓拔子推那一个大混蛋,灭了一个‘十山八寨’,从今往后还有万万千千的‘十山八寨’出现!”

    “……”

    独孤老太婆眉头紧缩,又瞅了一眼伤痕累累的独孤信,而后一脸忧伤说道:“多谢‘十山八寨’的各位老哥哥、老姐姐们的错爱。只是老婆子我终究是一个女流之辈。这一些事啊,还得男儿本色来担待。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家小儿独孤信伤重,老婆子还得日夜照料不离左右。不如,就让‘十山八寨’赌坊的墨夷秋来成这一个头如何?待我儿独孤信伤愈如初之后,再同舟济共进退,如何?”

    “……”

    “十山八寨”的这一群乡民们沉默了一刻之后,旋即双手举过头顶三尺,激扬大呼道:“墨夷秋、墨夷秋、墨夷秋,……”

    墨夷秋一阵尴尬,腰刀抬肩止住了呼喊声,旋即又毕恭毕敬抱拳与陈静说道:“当家的,给大伙儿说几句话吧!你看,如何?”

    陈静心中一怔,这一个独孤老太婆真是一等一的安民高手,方才还被乡民一阵阵尖酸刻薄的谩骂,如今却如坐上宾高高在上。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这一些乡民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暴怒戾气,眼神中更多的是温温如泉的渴望!

    是啊,“十山八寨”这一家被拓拔子推毁了,总该有一个新家。

    就在陈静一个人沉思之际,心中突然又微微一颤,这一些乡民还有“十山八寨”这一个家,可何处才是容身落脚之家呢?

    回想在幽嫣谷墨家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大好日子已经被杨恩毁了;燕王府中一家人的感觉也被拓拔子推围城毁得一干二净。

    家,就是归途。

    陈静觉得不配有家,所以就没有归途,白莲社恩怨不消、拓拔子推大害未除,又如何能停歇呢?

    只是,在这“十山八寨”的乡民们唯一能指望的是:饿不死、冻不死、有盼头,那便足矣。

    陈静忍不住激动了嘴唇,上下张合了几次,最后才从面纱斗笠里飘出了一句话,道:“’十山八寨’就是家,家就是‘十山八寨’!”

    “十山八寨”的乡民们沸腾了!

    “‘十山八寨’,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十山八寨’,拉基阿路;……”

    “十山八寨”的乡民沸腾了一刻之后,陈静又缓缓说道:“如今‘十山八寨’之事,就如独孤老婆婆所言,就让墨夷秋成头吧!”

    “十山八寨”的乡民再一次沸腾了,齐声激扬道:“墨夷秋、墨夷秋、墨夷秋,……”

    墨夷秋双手一抬,止住了乡民的呼声,脱口而出道:“在下墨夷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重建‘十山八寨’第一要务:清点人数以测新‘十山八寨’方圆几何;第二要务: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新‘十山八寨’可不能像老‘十山八寨’这么建,遇见了大火有水也不能自救;第三要务:男耕女织、渔猎酱洗,人人安居乐业。只要家中有多余的银子,尽情拿来赌坊输光,以救乡民万急!”

    陈静“噗嗤”一笑,“十山八寨”的乡民欢呼雀跃。

    “墨夷秋,拉基阿路;……”

第135章 拓拔子推使计谋

    “十山八寨”乡民欢喜之余,左右相扶各自去寻夜间归处,都是穷苦人家清寒惯了。只要天不下雨,寻一棵大树、找一方岩洞,露宿更能呼吸天地之间不加掩饰的气息。

    五大三粗的汉子推了板板车靠近独孤老太婆,独孤老太婆顺手一指,便往远处“咕嘎、咕嘎”行去。

    陈静心中一时明了:拓拔子推必定高坐北山关城中,兴许还正自鸣得意终于毁了“十山八寨”。

    眼下天赐良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正是大好时候。

    陈静旋即斜身一跃,马缰绳直立一拉,白马往东直奔北山关。

    白马长啸山林,四蹄过处只留下了一脸尴尬的墨夷秋,还有一脸冷峻的独孤老太婆。

    “当家的!这,……”

    “罢了,随她去吧。……”

    陈静策马呼啸追天光,穿过了一片松林,趟过了一条溪流,黄昏夜寂之际北山关已近在眼前。

    陈静在北山关外一处松林中止马停歇,又理了理素纱素袍行头,缓缓向北山关城门洞内行去。

    如今,孟婆江南北还算天下太平,眼下又毁了“十山八寨”,城门洞内的狼皮帽还恍惚在醉酒中。

    陈静抬头缓行之间,气息悠悠嗅出了五石散兑酒的味道。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陈静还是没法忘记在客缘斋中杨欣沉醉于五石散兑酒的样子,也没法忘记吴忠沉迷于五石散兑酒的样子。

    五石散兑酒害惨了燕国人,如今魏国人又沉迷于五石散兑酒,对陈静而言算不算喜事呢?

    城门洞中的十几个狼皮帽,一边打了酒嗝,一边弯刀刀把或左或右追赶路过的各色服饰行人。

    “哪咕叻,哪咕叻!滚吧,……”

    “拉基阿路,拉基阿路,……”

    陈静牵马缓缓步入了北山关,北山关内大道与商贾自然不能与“十山八寨”的茅屋与泥墙相比。

    或者说,北山关内镂空雕梁粉饰的繁华,那正是“十山八寨”原汁原味的“罪恶”。

    趁黄昏夜色,白马藏于一处过往人烟稀少之地,一个飞身往北山关中的屋檐瓦台跃了上去。

    白影如烟、轻掠如鹤。

    陈静在屋檐瓦台上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影子,往北山关城中夜色最明亮处极速闪去。

    金碧辉煌那是夜晚中的烛台与灯笼泛了跳跃火光,人潮涌动那是北山关弯刀在手巡夜的狼皮帽。

    陈静又不得不在一处灯火最为明亮处停下了步子,旋即又缓缓蹲下了身子,轻轻揭去了一张青瓦。

    透过那一张青瓦,灯火辉煌映了正堂中数排狼皮帽弯刀林立,八排杯盏碗碟的案台上一股五石散兑酒的浓郁味道冲鼻而起。

    陈静还是认出正面那一个锦帽貂裘的中年汉子正是曾经的“拓拔大王”拓拔子推,八排案台上的坐上客都是魏国“黄金八部”勇士。

    拓拔子推相比于十年前确实苍老了许多,眉头紧锁,额头上一道五寸长的伤疤更似被琴弦所伤。

    拓拔子推额头上一绺头发,黑中夹杂了少许霜白,霜白又淹没在了貂裘的雪白中,在灯火跳跃中更似泛了一绺又一绺的灰白。

    八排“黄金八部”勇士,一个个浓眉大眼、虬髯方脸,一身各式纹路皮裘掩饰不了虎背熊腰,初眼看来每一寸肌肤都是孔武有力,好似一巴掌就能拍死一头饿狼、一拳头就能捶翻一头吊额大白虎。

    拓跋子推仰头便满饮了一盏五石散兑酒,旋即半嗔半怒、半忧半喜道:“众位‘黄金八部‘的勇士,事隔十年终于灭了‘十山八寨’。只要灭了‘十山八寨’,我拓拔子推是不是又将重回‘拓拔大王’之威名呢?”

    “黄金八部”勇士举盏齐声大喝道:“大魏国‘拓拔大王’拉基阿路;大魏国’拓拔大王’拉基阿路;大魏国’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啪!

    突然,拓拔子推玉盏案台边用力一摔,旋即就碎成了十块、二十块、三十块,以至于更多。

    这一只玉盏,更似掉地的冰挂子,碎了之后再也不能还原了。

    拓拔子推掩面嘶哑又道:“想我拓拔子推,与大魏国殚精竭虑。十年前与白莲社合谋一举灭了燕国。这不世之功,何人能及?可那里知道,咱们最后都只是冯太后手中的一颗棋子,还是一颗弃子!”

    “要不是郦道元那一个该死的臭道士与冯太后有勾结,还同时与白莲社杨恩有勾结。我拓拔子推早就更进一步了,诸位勇士也不至于今日这般落魄于北山关!大才而小用、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

    一个狼皮帽内侍又与拓拔子推满上一盏五石散兑酒,拓拔子推又一个仰头,“咕噜、咕噜”直下。

    拓拔子推轻抬衣襟,又拭了一回眼角,再拭了一回嘴角,袖子一甩,嘶哑道:“马拉个巴子的,要是当初没有郦道元那一个臭道士,那该有多好啊!魏国那一些该死的臭道士,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初要不是郦道元与杨恩私下合谋,‘七夜道宗’之法怎么能拿下刘文之;刘文之倘若不是被郦道元擒住,杨恩又如何能执掌白莲社?”

    “就郦道元那一个臭道士,不但坏了刘文之的大事,也坏了我拓拔子推的大事!白鸟城合军之后,还自觉有愧闭关不出,我拓拔子推诅咒郦道元永远出不了关,最好现在就已经化成了一堆白骨!”

    “马拉个巴子,魏国的道家都是一些邪魔歪道。我佛慈悲,想我释远师兄是多么的可怜。那冯太后才是最毒妇人心,自古以来妇人干政祸国殃民,当步吕后之尘!”

    “想当初,释远师兄以慈悲心肠教化魏人多读书以长智,却不料落得被冯太后消了拓拔氏族籍。这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冯太后这一个老女人,原本就是燕国人,她早就是燕国人派来的奸细,乱我拓拔氏魏国祖宗基业。诸位勇士,你们说该怎么办?”

    “……”

    “黄金八部”勇士互视了一眼,齐声正立喝道:“我等恭听‘拓拔大王’差遣,无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万死不辞而不悔。大魏国,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拓拔子推突然眉带春光,貂裘一甩,旋即起身大笑道:“既然‘黄金八部’勇士全力支持,我拓拔子推今日做最后一搏!事成则与诸位勇士共掌魏国天下。届时,各位就是魏国‘黄金八部’各部的第一大将军,也是‘黄金八部’各部的第一族长!”

    拓拔子推旋即大喝道:“来啊,安排。机密之事,岂能空口无凭宛若儿戏,歃血为盟天地为证。”

    “黄金八部”勇士身后的狼皮帽各自担子上一盏深红的鸡血,极速呈在八排案台前三尺。

    拓拔子推又环视了一回“黄金八部”勇士身后弯刀林立的狼皮帽,目光相接,各自心知肚明。

    拓拔子推左手从担子上移过那一盏鸡血,端放左手手心,右手二指在鸡血中前后左右回旋。

    拓拔子推信誓旦旦又道:“今日北山关府中并没有一个外人,我拓拔子推也就打开了天窗说亮话。”

    “趁此灭了‘十山八寨’之际,我拓拔子推率先回军魏都平城,尔等速回‘黄金八部’联络各部将军、勇士以及万民,咱们当效法汉武帝以‘母死子贵’为由,诛杀冯太后。”

    “若是冯太后不从,逼其一纸诏书传位于我拓拔子推,也可保命!毕竟,我拓拔子推与冯太后没有母子之情,更没有母子之实。”

    “如今,可汗岌岌可危,王子年幼监国多年。倘若我拓拔子推此时不取,只怕会有人先我拓拔子推一步,错过了机会,悔之晚矣。缘分如此,我等可不能违了天意!”

    “……”

    拓拔子推说到兴奋处,二指染了咸湿的鸡血,在脖子右边划了一道五寸长的两道印子,又道:“脖子打了鸡血,盟约即成!有背盟约之举,必定不得安生、不得好死!”

    “黄金八部”勇士左手端放鸡血一盏,右手二指极速一旋,右脖子赫然印上了两道或粗或细、或长或短的印子,同声喝道:“我等愿听‘拓拔大王’差遣,倘若有背盟约之举,必定不得安生、不得好死!”

    陈静扭头之际,心中明了一怔,该说拓拔子推歹毒呢?还是该说拓拔子推阴险呢?

    可汗都岌岌可危了,还说什么‘母死子贵’,这不就是要把可汗与冯太后一锅端了吗?

    不过,这一趟还真没有白来,至少陈静知道郦道元闭关一时半会出不来,也少了一个劲敌。

    至于眼下,为了天鹅城惨死的幽嫣谷墨家弟子,陈静旋即右脚用力一蹬,青瓦碎了一大片;越女剑又一道剑气,又斩下了一大片。

    陈静素纱素袍面纱斗笠在正堂中飘悠而下,大笑道:“略略略,略略略。狼子野心的拓拔子推,你敢对天发誓没有一个外人?”

第136章 陈静误闯鸿门宴

    拓拔子推旋即貂裘一拂,鸡血掷地骤现一朵海棠花,一绺绺花瓣张牙舞爪之间满满都是杀气!

    “来者何人?胆敢闯我大魏国北山关。埋汰旮旯,来呀,安排!埋汰旮旯,来呀,安排!”

    拓拔子推眉头紧锁如浮桥、双颊狰狞似江波,正当“摔杯为号”大喝之际,极速从正堂后方如潮涌上来三层刀斧手、三层弓弩手。

    刀斧相向映了两面金光,弓弩拉直响了百钧半弦。

    陈静仰头大笑之际,瞅了一眼堂中“黄金八部”勇士,又瞥了一眼拓拔子推,旋即又笑道:“略略略,略略略。官啦,官啦,官啦!这就是魏国鼎鼎大名的官啦,还是曾经无人能出其右的大官啦!”

    “哎,哎,哎!这让本姑娘说什么好呢?还是‘十山八寨’的乡民说的极是:官字、两个口啦!”

    “魏国人眼中的‘拓拔大王’不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狼子野心之辈、心怀叵测之徒了吗?”

    “啧啧啧,啧啧啧。还明面上信口雌黄为国为民,却私底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

    拓拔子推老脸一红,众目睽睽下怎么受得如此大辱,旋即大喝怒斥道:“‘黄金八部’勇士何在?”

    刷!

    “黄金八部”勇士弯刀在手,正要杀奔陈静之际,陈静面纱斗笠飘悠一甩,越女剑左右一晃,一道剑气斩灭了一排五盏烛台,脱口而出大骂道:“你们这一群像猪一样笨的狼皮帽,都是匹夫之勇猪脑子!难道这堂中里里外外的刀斧手与弓箭手都是为本姑娘准备的?”

    “诸位‘黄金八部’的勇士,还是回家多读一读书,再出来抛头露面吧。置身‘鸿门宴’中,还全然不知一二,趁天黑已晚未过三更天,还是早一点回营洗洗睡吧!”

    “……”

    堂中“黄金八部”勇士弯刀停歇止步不前,旋即又你瞅了我一眼、我瞅了你一眼,目光如山崩落在拓拔子推一张尴尬的老脸上。

    拓拔子推自觉颜面扫地、更是无地自容,恼羞成怒之际弯刀出鞘一道寒光,直指陈静大骂道:“马拉个巴子的,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陈静旋即正了正身子,仰头厉声大骂道:“拓拔子推你这个天杀的大混蛋,你可听好了:本姑娘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静是也!”

    “十年前,魏人无信义,无端杀我幽嫣谷墨家弟子。今日本姑娘要取你狗命血债血偿,定要斩了你的狗头、剁了你一双狗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方才,狼皮帽又无端烧杀了‘十山八寨’的乡民,幽嫣谷墨家‘天志’精神定要替天行道。孟婆江南北同青天、共日月,朗朗乾坤岂容尔等宵小之辈在此藏污纳垢?”

    “……”

    拓拔子推一时明了,突然不怒而威,旋即又仰头大笑就似茶余饭后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埋汰旮旯!还以为是谁呢?世间之事无奇不有,十年前那一个小谷主又死而复生活过来了?”

    “十年前那一个小谷主,江湖人尽皆知,传言都说被郁久闾阿史那九节鞭‘飞石散玉功’杀死了吗?”

    “这世间的沽名钓誉之辈,如今何其多啊!哎,以死人之名来堵活人之嘴,不但是厚颜而无耻,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

    陈静也不甘示弱,旋即张口大骂道:“拓拔子推你这个天杀的大混蛋,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方才要是‘十山八寨’中要没有斥候,你就是猪狗生的、王八犊子养的!”

    “本姑娘正告你了:郁久闾阿史那被本姑娘一剑杀死了,李霸天也是被本姑娘一剑杀死了。你想要什么样的死法,是想一剑封喉还是千刀万剐,本姑娘都会成全你。”

    “……”

    拓拔子推眼中有光,略微带了一丝沉醉之意,旋即弯刀案台上一劈如笋直立,接着双掌齐拍。

    “杀的好,杀的妙,杀得拓拔氏一族之外的异类呱呱叫!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我拓拔子推是不是该赏你一盏五石散兑酒呢?”

    “漠北柔然人与我大魏国拓拔氏一族有不共戴天之仇,郁久闾阿史那死有余辜;白莲社‘八大金刚‘并州李氏‘夺命十三剑’死不足惜!”

    “当初,我拓拔子推与刘文之合军白鸟城时,犹恨郦道元不曾斩草除根杀光了白莲社‘八大金刚’!”

    “虽然‘十八罗汉’被郦道元‘七夜道宗之箭’戳了一个底朝天,‘八大金刚’如今只剩‘段氏双雄’,‘四大天王’也只剩左护法张伟与右护法申屠力夫苟延残喘于世。”

    “白莲社弟子才是宵小之辈;白莲社才是藏污纳垢之地!姑娘,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幽嫣谷墨家都亡了十年了,你还是卷起鬓发找一户人家早早嫁了,了却此生!”

    “……”

    陈静一时怒火中烧,觉得拓拔子推不但狼子野心之辈,更是狡黠奸诈之徒,玩弄身边誓死追随的“黄金八部”勇士于股掌,更是不屑魏国朝堂与乡民,比白莲社弟子的“无法无天之法”更为无法无天。

    陈静面纱斗笠一正、越女剑一横,大骂道:“拓拔子推你这一个天杀的大混蛋,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在此,幽嫣谷墨家何亡之有?挑拨离间之徒该当割了舌头,以免沦落为一个不耻的长舌妇!”

    拓拔子推不恼不怒,与身边的狼皮帽侍者一个游离的眼神之后,旋即又一边提了一壶五石散兑酒,一边又把了一只玉盏。

    哗哗,哗哗,……

    拓拔子推缓缓步下了案台,一边自斟自酌五石散兑酒,一边又沉醉于五石散兑酒的飘飘欲仙,而后又缓缓开口道:“姑娘,你可知道这五石散兑酒,何其精妙绝伦!”

    “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

    “姑娘,实不相瞒,自从有了五石散兑酒这一种东西,我就一直觉得拓拔氏天下就是我拓拔子推一个人的了,大魏国第一’拓拔大王‘之名何人能及?自是无人能及!”

    “那一些忤逆之徒,诸如漠北柔然人,还有白莲社弟子通通该死。当然了,燕国人也该死!”

    “不斩了燕国人的头颅,如何算得军功?不剁了燕国人的双腿,祖传规矩又如何流传?不悬尸发臭,又如何能震慑燕人复国之心?”

    “十年了,‘燕人’之名全然如鸟兽散,我拓拔子推上可对魏国宗庙社稷、下可对魏国万千百姓安居乐业无有一个燕人反叛之举!”

    “至于幽嫣谷墨家弟子,我拓拔子推今日借用白莲社一句话来说:儒生以文乱法、墨家以武犯禁。你们也该当在这一个世道中消亡!”

    “为此,当日大军夜袭白鸟城之前,我拓拔子推早就用幽嫣谷墨家谷主之名飞鸽传书离间了孟婆江南刘氏三兄妹,以免幽嫣谷墨家弟子顾念同门之谊半道接应!”

    “虽然漏网之鱼还是突围逃去了孟婆江南,可后来江湖传闻郁久闾阿史那杀死了谷主,刘氏三兄妹已扬言退出了幽嫣谷墨家,从此不再是幽嫣谷墨家弟子。”

    “姑娘,如今幽嫣谷墨家就只有你一人而已咯。我拓拔子推再明大义,顾念你当日在寒坡岭与魏国王子有恩,就此作罢实为上策!”

    “……”

    陈静五内俱焚,怒目圆睁,旋即大骂道:“天杀的拓拔子推你这一个大混蛋,算计我幽嫣谷墨家弟子还真是煞费苦心。纵使你千算、万算,天不亡我,你能奈天何?”

    拓拔子推玉盏满饮一口五石散兑酒,“咕噜、咕噜”吞咽之际,旋即玉盏掷地又成了二十块、三十块碎如冰挂渣子,貂裘向后一挥大喝道:“天意?去他娘的天意!在北山关中,我拓拔子推就是长生天。倘若你定天命,那我拓拔子推今夜不信这个邪,那就破了这个天!”

    “众军士,来呀,安排!”

    “……”

    拓拔子推大呼转身之际,“黄金八部”勇士弯刀再一次雀跃而起,弯刀中的烛光映了陈静一身白影!

    咻咻,……

    一阵弓弩四方如骤雨直下,风声呼啸入耳就如一击惊涛拍岸。

    “拓拔子推,你命休矣!本姑娘今日不取你狗命,孤老终生!”

    陈静大骂之际,右脚轻轻一点堂中青砖如荷叶上的蜻蜓,凌空一跃飞身旋转三圈半,一道剑气如霜闪过,齐射过来的骤雨弓箭如蝗虫直下,两截、三截、四截,……

    陈静凌空三步落地之际,左脚又风过山谷一道白影闪过,越女剑一道剑气直取拓拔子推后背。

    哐当、咔嚓!

    一群数十个狼皮帽一手握了弯刀、一手持了方盾从上而下立于陈静面前,挡住了出手的那一道剑气,剑气如霜裂方盾为两截!

    “哪咕叻,哪咕叻,……”

    又一道剑气平剑一挥,狼皮帽倒地又一绺绺海棠红。

第137章 越女剑小试计谋

    “‘黄金八部’的勇士,都还傻愣着干什么啊?只要杀了这一个女人,事成之后当封万户侯、再赏万金!”

    “‘黄金八部’的勇士,当此之际,建功立业的机会又来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杀呀,杀呀,杀!”

    “……”

    拓拔子推浓眉紧锁,锦帽貂裘如风中柳絮,三步上前夺回了案台上的弯刀在手,旋即如风转身大喝之际,“黄金八部”勇士手中弯刀已经前后左右群劈陈静面纱斗笠。

    陈静靴子向前一滑,一字马张弛之间,左手剑鞘似盾、右手越女剑极速一式抱剑,腰身如风一旋,一道剑气白影闪过,“黄金八部”勇士弓身倒地抱住膝盖动弹不止。

    “哪咕叻,哪咕叻,……”

    陈静缓缓起身亭亭玉立如夜中一朵袭地白莲花,侧耳之际并没有理会“黄金八部”勇士的哀嚎。

    陈静环视堂中四方,又瞥了一眼左右即将近身三尺的刀斧手,一式云剑如风一旋两圈半,狼皮帽顶端闪过一道寒光剑影,卷曲的魏人头发如瀑布顷刻半垂于肩。

    陈静心中自然明了:拓拔子推这一个大祸害远大过万千狼皮帽,即使杀光了狼皮帽,只要拓拔子推不死,还会生出更多的恩怨。

    “如果不怕死的,那你们就过来吧!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本姑娘只为来取拓拔子推人头!”

    陈静越女剑向左三步,刀斧手与“黄金八部”勇士后退了三步;斜持越女剑又向右三步,刀斧手与“黄金八部”勇士又后退了三步。

    陈静突然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极速白色身影,堂中魏军大小将士畏畏缩缩不敢再次靠前。

    拓拔子推见这一个阵势心知肚明骤起一阵冰凉,北山关的这一些魏军大小将士确实并非陈静对手,旋即弯刀一挥,大喝道:“尔等都退下!想我拓拔子推堂堂魏人第一,怎会落下风于一个女流之辈剑下!”

    “传令北山关南北两门,即刻起紧闭城门。谁要是胆敢放走一只蛾子飞出了北山关,就地斩首!”

    “……”

    拓拔子推大喝之际,闪去了几个狼皮帽,堂中魏军大小将士弯刀挟持向后宛如置身事外的样子。

    堂中魏军大小将士自知几斤几两,更知拓拔子推几斤几两。故而左右退后了数十步,全部立于堂中最角落处贴墙里外叠了数层。

    拓拔子推弯刀身后一旋,旋即又半蹲了马步,左手由拳化掌,盯住陈静越女剑打了一个酒嗝。

    拓拔子推心知肚明,当年白鸟城一战之后确实声名鹊起,威震孟婆江南北以至于功高震主成了冯太后一颗早就算计好了的弃子。

    奈何不足之处,还是步六孤铁木耳无能放走了燕王府余孽。虽然白鸟城一战瑕不掩瑜,但也成了拓拔子推这一辈子的心结之一。

    如今,燕国山河之地已然尽数悉归魏境,但是其中北遁的燕人在漠北又兴起了一个敕勒;南逃的燕人余孽时常觊觎孟婆江北之地。

    拓拔子推借了五石散兑酒飘飘欲仙的沉醉之力,这么多年的恩怨与得失,又不得不一吐为快!

    “姑娘,十年了。我拓拔子推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夜这样的机会,能全心全意的使一回刀法了!”

    “十年前白鸟城一战,身为百万大军主帅干系万千生死,不能由了性子冲阵杀敌,实乃天大憾事!”

    “今夜,我拓拔子推也来领教一回所谓的‘错负轮回剑’,当年听说刘文之被这一套剑法惊吓过度,是不是言过其实,一试便知!”

    “想我拓拔子推曾经也与柔然人屡败屡战,后来机缘巧合去了花木兰营中偷师学了‘无影刀法’,掌法更与师兄释远同出一门。”

    “原本‘拓拔大王’,魏人第一之名,并非无中生有空穴来风、也非浪得虚名。多说无益,出招吧!”

    “……”

    陈静突然心中一怔,当初在幽嫣谷中大战时,就隐约感觉释远与陈旭嫦以及陈小英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奈何死的死、亡的亡,销声匿迹的又销声匿迹没了下文。

    至于释远与陈旭嫦和陈小英母女有何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也许只有天知、地知、局中人知,反正陈静是永远不可能知道的了!

    至于释远的掌法,在幽嫣谷中出手借了刘文之的无声之雷,一般的江湖高手确实难以匹敌。

    最让陈静觉得十分讽刺的是:花木兰的“无影刀法”却被拓拔子推偷师。难怪当初在‘草庐’中,花木兰对陈静这一个小孩子大言愧疚!

    陈静自然也明白:世间本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愧疚。

    既然拓拔子推已经下令在这北山关中南北二门紧闭,言外之意那必定是要在北山关内捉住陈静,又或者是在北山关内斩了陈静。

    北山关往北大道直通“十山八寨”,东西两面正是一望无际的良田,向南直达孟婆江北岸,顺江渡过了孟婆江波,建康城便在眼下。

    看来,这一个“魏国第一”无人能出其右的拓拔子推窝在这北山关中,也确实打了一副好算盘。

    眼下北山关虽然不及曾经固若金汤的白鸟城,但也是一夫当关之地,更是进可功退可守之地。

    北山关为兵家必争之地,倘若拓拔子推有一时三刻万急之时,孟婆江天险还能助上一臂之力。

    这一座北山关,也暗合了拓拔子推的“狼子野心”,此地距离魏都平城实在太过于遥远,大有“山高路远、猴子霸王”之势。

    陈静缓缓呼了一口气,正了正身子,旋即又轻飘飘说道:“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无影刀法’在北山关而不在‘草庐’中。本姑娘原本就受花前辈之托,今夜也自作主张一回,也得治服了你这假‘无影刀法’!”

    拓拔子推仰头大笑道:“假与不假,一试便知。黄金镶不了美玉,美女也不屑黄金。你这一个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我拓拔子推也很是可疑。哈哈,哈哈,……”

    陈静心中明了:花木兰的“无影刀法”是以无形获胜,没有任何固定的招式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陈静越女剑旋即入鞘,低头之间旋即大呼道:“移形换影!”

    一道白色身影从堂中骤起如烟如云如雾,闪灭了堂中数盏烛台,近身拓拔子推后背之际,拓拔子推弯刀一旋,反身正面怒对陈静。

    拓拔子推弯刀横竖一劈,一道寒光影子闪过,劈过去就是一阵轻风,整齐跳跃了一排五根烛台。

    陈静低头一躲闪,心中突然又一怔,看来这一个拓拔子推还真是煞费苦心,一定私下琢磨了很久错负轮回剑法的所有招式。

    既然释远是拓拔子推的同门师兄,那释远自然也知道错负轮回剑法的全部招式,这么多年来必定见招拆招摸索出了胸有成竹之法。

    陈静微微一笑计上心来,旋即越女剑出鞘一道剑气,直劈去了堂中角落处无关紧要的一根立柱,又一式“移形换影”之后,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九式,取你狗命!”

    就在陈静微笑大呼之际,拓拔子推突然僵直不动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虚空游离的眼神确实就如瞅见一片沧海无涯那般迷茫。

    拓拔子推只知道:释远曾经说过幽嫣谷墨家这一套错负轮回剑只出世了六式。第九式又是何式?

    正当拓拔子推沉思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越女剑反手一式撩剑荡起一绺寒光剑气闪去拓拔子推眼前。

    噗嗤!

    拓拔子推眼疾手快,弯刀回手轻飘飘一带,越女剑剑气一挡闪去了三丈之外,烛台灭了五盏、胸前锦绣貂裘破了五寸、两耳之间貂尾断了两截半尺。

    拓拔子推尴尬之间,张口狰狞双颊大呼道:“师兄,你误我!”

    陈静心中窃喜,已经知道拓拔子推完全中计,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色身影,越女剑出手一式绞剑,接着极速一式抹剑!

    “错负轮回剑,第十九式,取你狗命!”

    拓拔子推貂裘身影后空翻极速一闪,低头之间却是胸前厚实皮裘如鹅毛飞雪一般飘悠而下。

    噗嗤!

    拓拔子推胸中极速蹦上一股浓郁的咸湿之味,嘴角溢出了两朵含苞欲放的海棠花。

    剑锋有光,海棠见红。

    虽然拓拔子推躲过了剑气没有被越女剑一剑封喉,但是五寸长的一条红绳子比方才盟誓的两条鸡血印子更加活泼增长。

    拓拔子推再一次尴尬,张口狰狞双颊大呼道:“师兄,你误我!”

    陈静捉紧了越女剑缓缓猫步上前,就似夜晚中一只觅食的猫,警觉而又不失腾腾杀气。

    “略略略,略略略。本姑娘的错负轮回剑,已经出了两招了。‘无影刀法’看来是假的了,在你手里,就是‘无命刀法’了!

    陈静大笑得意之际,面若桃花微微一笑道:“错负轮回剑,第九十九式,还是取你狗命!”

第138章 陈静大闹北山关

    初见白影展翅燕掠吟,方才烛台疾风徐骤隐;只闻莺语燕呼声落处,犹见杀气激荡入腹心。

    拓拔子推恍惚之间明了,大魏国‘拓拔大王’的一世英名,可不能就这样在北山关中被一个女流之辈小使一回诡计而毁于一旦。

    儒生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越女剑以迷惑之法糊弄拓拔子推,拓拔子推借机将计就计。

    陈静越女剑剑锋游离如出海蛟龙再一次将近,拓拔子推自以为掌法出手必定能扭转乾坤于万急。

    拓拔子推气沉丹田突然心神一宁、眉头轻舒之际,掌中百钧之力倾力而出如泰山压顶,弯刀入地半尺,由掌化拳、由拳化掌,半蹲马步双臂如快浆行船,旋即又顺势大喝一声道:“排山倒海!——”

    堂中方圆十步之内骤起一阵电光火闪、地裂山崩,堂中裂出的一块又一块青砖与碎石举肩齐飞、一层又一层飞灰与烟雾直扑陈静。

    紧接着,平地之间又炸裂出了一道道百尺高的青砖与碎石旋转之浪,四溅如断流百尺的瀑布直冲堂中正上方的屋梁与瓦台。

    之后,堂中摇晃震动如夏夜里孟婆江波激荡,屋梁前后左右摇晃的“咯吱咯吱”之声更似顷刻之间就能埋了堂中每一个大活人、屋檐上瓦台如铁珠落玉盘“噼噼啪啪”碎裂之声如夏日午后暴雨如注。

    陈静马步一溜,靴子左滑与右滑之间,蝴蝶步东西相顾了数步之后正了正身子,飞灰与烟雾透不过面纱斗笠,越女剑回身虚晃一点,荡起了一股剑气,又前后左右一式绞剑,斩下无数青砖与瓦台就似夏日麦田中的蚂蚱丧命纷扬而下。

    “啊!——”

    拓拔子推怒目大喝不止,似有七分“燕人”之威;堂中青砖与飞石激烈飞旋不停,就似春光中的流莺逐了彩蝶、彩蝶寻了花香。

    陈静不得不一式又一式绞剑剑气之下退去了十步之外。

    毕竟,激旋的青砖与飞石应接不暇就怕大意失手,小心不但行得万年船,更能自保。

    前车之鉴,后世之师!

    此行,只为来取拓拔子推的性命,取人性命还需保命勿伤为先。

    陈静记得在幽嫣谷中见识过释远“排山倒海”,也在白鸟城外见识过拓拔子推“排山倒海”。

    虽然二者看似简单相似还又相去不远,但相同之处都是以掌中之力借力打力,而后再借物伤人于十步之外。

    陈静心中明白,对付这样的掌法,还得寻一个“破绽”近身,只要近了拓拔子推三步之内,不用说剑气,就是平常一式越女剑也能再捅拓拔子推一个大窟窿。

    拓拔子推缓缓止住了大喝,牛皮靴平肩过处,轻舒了一绺如风过冈的气息,双掌由拳化掌从印堂穴直下气海穴运气,眉宇张驰之间渐渐平息似一平如镜的井水。

    突然,拓拔子推右手二指轻蔑陈静之际,仰头大笑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你能诡计诈我,我拓拔子推又如何不能?”

    “骗我拓拔子推一次、两次,事不过三,休想第三次得逞!好歹我拓拔子推这个‘魏人第一’不是绣花枕头,更不是狗尾续貂!”

    “还想大言不惭来取我项上魏人人人敬仰之头,真是不自量力,更是无稽之谈。徒劳一场,最终只不过是飞蛾扑火,引火烧身!”

    “哈哈,哈哈,哈哈!姑娘空欢喜一场的样子,我拓拔子推倒是喜闻乐见。有道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两手空空而来北山关,必定成全你两手空空而去北山关!”

    “姑娘,接下来的错负轮回剑,难道还有第一百九十九式不成?哈哈,哈哈,哈哈!雕虫小技!”

    “……”

    陈静自知被拓拔子推识破了计谋也并未有半分嗔怒之意,旋即越女剑胸前一横,张口悠悠笑道:“略略略,略略略。‘魏人第一’果然名不虚传啊!只是这‘魏人第一’怕是‘畏人第一’咯!从今往后,只畏我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一人而已!”

    陈静不慌不忙,突然身子似落山飘逸一沉白影,右脚虚空如桨一荡又一蹬,凌空飞身如猛虎出洞一跃,张口大呼道:“错负轮回剑,第四式,掌中飞燕!”

    白影疾行,剑气如霜!

    拓拔子推微微一笑,张口字字珠玑道:“原来,江湖传闻所谓的‘草上飞’与‘水上飘’果真与错负轮回剑有渊源,今日一见大开眼界!”

    就在陈静凌空三步之际,飞身旋转又一式点剑虚晃青砖一挑,剑气直下荡起一片青砖如浮桥石墩在前方空中错落有致并列。

    蹬蹬,蹬蹬蹬,……

    陈静疾风一道白影,夜色中的烛台再一次前后摇曳,越女剑平剑剑气所过之处,拓拔子推只得右步左行、左步右行的身子跳跃躲避。

    嘭嘭,嘭嘭嘭,……

    拓拔子推自然知道敌我双方攻守之道,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旋即气沉丹田由百会穴托掌而起冲天而出,大呼道:“风卷残云!——”

    拓拔子推大呼之际,双掌手心所向之处,凭空骤起了一股又一股翻滚宛如地狱而来的阴冷之风。

    在这一股阴冷之风中间还夹杂了一阵冰凉后背的冷凝气息,阴风呼啸闪去了堂中烛台,烛台跳跃就似哀怨、烛珠长流就似嚎啕大哭。

    阴冷之风上前急旋了青砖与飞石,更似一把无形的巨大扫帚清扫堂中落叶,陈静脚下那一绺错落有致的青砖如浮桥石墩一时失去了方圆,斑驳陆离之间如鸟兽落。

    阴冷之风极速转旋了青砖与飞石如箭矢似弓弩四射纷飞不停,堂中青砖与飞石犹似茫茫大漠,堂中每一个大活人都随时可能成为大漠中顷刻就被淹没的一洼泉水。

    “‘拓拔大王’,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哪咕叻,哪咕叻,哪咕叻!杀了她!……”

    “……”

    狼皮帽群起激扬、弯刀过头三尺高声呼喊之际,陈静越女剑绞剑落地,急促之间退去了十步外。

    陈静只在幽嫣谷中第一次见过释远使过的“风卷残云”,虽然拓拔子推的手法没能借助天罡地煞阵与无声之雷,但是结果相似都是以一技掌法借物拒敌而不近身。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拓拔子推这一技“排山倒海”与“风卷残云”确实非一般江湖高手能上前力敌,如此又不能近身只得另寻它法破敌。

    陈静环视了一眼堂中立柱与头顶屋梁,更有屋梁上早就支离破碎了的瓦台,微微一笑计上心来。

    既然拓拔子推能借力打力、借力拒敌,越女剑又如何不能!

    陈静不曾习得任何掌法,也没人传授一招半式掌法,越女剑出鞘一式剑气并不亚于任何掌法。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斜视了一眼里外数层的狼皮帽弯刀,又瞅了一眼堂中得意万分的拓拔子推,旋即越女剑一道又一道剑气直下,横竖张驰之间前后左右力劈立柱、力劈屋梁、力劈瓦台,……

    噼里啪啦,……

    稀里哗啦,……

    窸窸窣窣,……

    狼皮帽弯刀相撞一阵惊慌,抱头鼠窜与抱头弓身者不计其数。

    “马拉个巴子的,这一个女人是不是疯了!疯子、疯子!……”

    “这女人想要同归于尽,我家堂客还等着回家呢,不能死!……”

    “埋汰旮旯,真是浪费了貌美如花之姿,死了也要用一回!……”

    “……”

    狼皮帽骤起一片刺耳之音,急促入肺翻江倒海数百尺,陈静旋即越女剑反手一式平剑,剑气过处又是一阵哀嚎中的沉寂。

    此时此刻,立柱“咯吱”有声、屋梁“咔嚓”直响、瓦台“哗啦”直下。

    倘若拓拔子推再敢使一次“排山倒海”与“风卷残云”,只会让立柱断得更快、屋梁塌得更急、瓦台掉得更多,无疑就是同归于尽。

    陈静记得《孙子》有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如此,拓拔子推使不得掌法必定就如案板上一只大白兔,两条貂尾就是毛茸茸的兔子耳朵。

    拓拔子推脸色一沉,又瞅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房梁与暴雨如注的瓦台,更有随时可能倒塌的立柱,不得不退后了数步,寻回了弯刀。

    拓拔子推旋即虚抬了右腿,前后马步张弛之间左手由掌化拳,又由拳化掌,右手弯刀极速旋转一圈挟持于身后,张口就道:“如此,也好!掌中江湖,刀剑衫舞,那就刀兵上再见真功夫吧!”

    “想我拓拔子推一世英名,怎么可能沽名钓誉!‘无影刀法’在手,天下早晚我有!”

    “姑娘,‘无影刀法’一出可是要见红吃肉的,那更没有半点慈悲心肠。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吃我一刀!”

    “……”

    就在拓拔子推大呼之际,前后马步如鹿蹦猿跃急步上前,青砖“蹬蹬蹬”之音已然近身陈静三尺。弯刀如风一旋,从陈静面纱斗笠而下,大有一刀破吼之势。

第139章 无影刀法终丧命

    正是:刀过无影、声过无痕。

    拓拔子推弯刀过处一绺寒光映满了跳跃不止的烛台,陈静眼疾手快之间旋即后空翻侧身一闪,越女剑剑气反手一式截剑。

    当、嘭嘭!

    两兵骤然相接、一弯刀光吻了一绺剑锋,电光火石之音炸裂过后恰似天雷滚滚一击晴天霹雳在头,凌空而起的青砖与四散烟雾飞石如孟婆江中浪打波逐的两叶浮萍,荡荡悠悠闪去了数十步之外。

    拓拔子推力有千钧,右手轻轻如崩雪入谷一滚又一带,弯刀似弦月高挂柳枝头又左右一晃,飘悠更似林泉落谷、更似山涧溪水东流。

    陈静低头躲闪抬望眼之间,面纱斗笠“窸窣”划破了五寸长一道口子,心中一怔之际,越女剑旋即反手一式抹剑再接回弯刀半弦处。

    当、嘭嘭!

    两兵相接再一次炸裂了电光火石之音,堂中凌空而起的青砖与四散烟雾飞石夹杂了大小瓦台棱角纷纷扬扬,更似江流中弄潮儿一波骤起一波又浪,飞石与瓦台就是弄潮儿手中的朵朵浪花。

    拓拔子推怒目圆睁,旋即右步左行、左步右行之际,弯刀不离手中三寸,或刺、或剁、或劈、或斩游走之间刀锋相向不落半分气势。

    陈静越女剑虚虚实实,剑气横竖相交而飞腾、步法前后游离而竭尽全力,“无影刀法”确实难敌。

    陈静滋生了一阵扭曲,方才拓拔子推的掌法近身不得,如今“无影刀法”鬼魅纠缠,靴子游离之处完全不能抽身再寻一次“破绽”。

    陈静回想起来,花木兰曾经说过:刀左而伤右、刀右而伤左,左右出刀却斩上下游离之处。刀过影时,身却回;影没刀时,血纷飞。

    世间刀剑本为一体,并未有兵器长短凶险之分。

    拓拔子推刀法无影,越女剑剑法亦能无影,以无影剑招去破无影刀法,理所当然。

    当日在“草庐”中,花木兰也以剑代刀使过一回“无影刀法”,以剑代刀能成,以剑破刀自然也能成。

    刀左而伤右、刀右而伤左,左右出刀却斩上下游离之处,即是迷惑虚晃之招,以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错以为“无影”无形。

    刀过影时,身却回;影没刀时,血纷飞。刀法言外之意,还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陈静越女剑微微一收,拓拔子推弯刀顺势而上,越女剑左右急旋又极速一式“移形换影”离身,之后极速转身一式抹剑一道剑气而下。

    拓拔子推突然僵直不动,手中弯刀“哐当”掉地,嘶哑了游离而又急促的声音道:“马拉个巴子,偷师,误我!偷师,误我啊!……”

    “马拉个巴子,我的魏国,我的魏国,我的魏国啊!……”

    “……”

    噗嗤!

    拓拔子推胸中翻滚张口射出一绺昙花去到了三尺之外,海棠花红落地,一朵、一朵、又一朵,……

    陈静又一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极速身影,越女剑一道剑气先是一式绞剑,之后补上一式抹剑!

    噗嗤、噗嗤!

    拓拔子推忍不住张口猛烈射出了一绺昙花,空气里骤起一股浓郁的咸湿味道,正如海棠林中一阵微风吹落了无数大小海棠花瓣、飘飘悠悠如诗如画。

    扑通!

    拓拔子推被已经被陈静越女剑一剑封喉,“无影刀法”在拓拔子推手中几个回合就成了“无命刀法”!

    “‘拓拔大王’死了,‘拓拔大王’死了,‘拓拔大王’被杀死了!……”

    “杀了这一个女人,杀!……”

    “放箭,……”

    “……”

    狼皮帽与“黄金八部”勇士弯刀再一次上前,弓箭如雨直下。

    陈静越女剑一挥,凌空又几道剑气闪过了堂中的立柱、屋梁与瓦台。立柱“叽叽喳喳”倾倒、屋梁“噼里啪啦”崩塌、瓦台“嘭嘭”破碎就似打破了一个又一个案上陶盏。

    陈静顺了屋梁与立柱倒塌的身影,一道白影极速左步右行、右步左行之间跃上了屋梁与瓦台,从堂中正方如流星闪过。

    扑通,咔嚓!……

    紧接着,无数的狼皮帽与“黄金八部”勇士的哀嚎声在立柱与屋梁下此起彼伏。陈静微微一笑,在屋檐瓦台上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往白马处寻了去。

    驾、驾!

    陈静突然身子一沉,跃上白马一奔,却又从身后追上来了不少狼皮帽。此时此刻,整个北山关城中骤起一阵猛过一阵的锣鼓与狗吠。

    陈静一时懵了,北山关方才已经被拓拔子推下令紧闭南北二门,又如何能出得去北山关呢?

    虽然北山关并没有曾经的白鸟城那般城高壕深,但是眼下白马是飞不出北山关的四面高墙!

    “姑娘,姑娘,这边过来!……”

    一个急促的呼声引起了陈静的注意,策马奔腾闪身在前,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才发现是一个更夫。

    更夫旋即藏匿了陈静白马在一处拐角小道坳口,追逐上来的狼皮帽呼喊着往大道疾驰而过。

    “埋汰旮旯,逃不了了,你逃不了了!北山关南北二门紧闭,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挖出来,……”

    “马拉个巴子的,别跑,只要捉了你砍头、跺脚之后,再让兄弟们用一回,可别浪费了!……”

    “……”

    狼皮帽渐渐远去,陈静这才发现更夫一张刀刻老脸上了岁数,旋即把剑拱手答谢道:“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多谢老伯周全万急之处。不然,这一夜不知道又有多少无辜剑下亡魂,哎,……”

    更夫小心翼翼又瞅了一眼远去的狼皮帽与火光,借了模糊的天光暗影又前后瞅了左右路口无一个行人,这才缓缓低沉说道:“姑娘,我说姑娘啦,实不相瞒,老朽我曾经也是堂堂正正的燕国人呐,原本就是白鸟城的一个更夫啊!”

    “十年前白鸟城一战,老朽也中了‘七夜道宗之毒’躲进了臭水沟里,后来趁夜色混乱才溜了出来。”

    “姑娘,方才听那一些狼皮帽说是你杀了拓拔子推那一个大混蛋。你就说,这是不是真的?”

    “老朽本想寻一个机会杀了拓拔子推。可是一没机会、二是功夫又不够。今夜真是大快人心了!”

    “……”

    陈静一时确实心安了许多,既然更夫也是白鸟城的燕国人,自然不会再出什么差错,对于更夫的询问,也只得频频点头。

    陈静又缓缓探出了面纱斗笠,左右大道上的火光与狼皮帽又倍增了许多,倘若出不去北山关,又将是一场越女剑见红的血战!

    届时,这一身从“草庐”带出来的素纱素袍最后必定会成为一件布满海棠花朵的血纱血袍。

    陈静又瞅了一眼好似还沉浸在白鸟城峥嵘岁月中的更夫,脱口而出悠悠问道:“老伯,北山关只有南北二门可进出,天明待寻什么机会出城为好啊?”

    更夫轻蔑的瞥了一眼陈静,而后又是狡黠一笑,之后略带了一丝得意说道:“姑娘,既然你杀了拓拔子推,也是曾经‘慕容大王’的谷主,老朽也就不卖关子废话了!”

    “明人不说暗话,老朽也就打开了天窗说亮话。北山关明面上只有南北二门可以出入,然则暗地里东西还有二门也可以同时出入!”

    “……”

    陈静心中一惊,北山关只有南北二处城门洞以及守城将士,东西二门又在何处?完全不曾见得!北山关东西都是一色高墙,高墙之外都是良田,又何来东西二门?

    “老伯,你可不能说大话来安慰我?要东西真有二门,贸然前去还不是被人说成有自投罗网之嫌?”

    更夫又轻蔑的瞅了一眼陈静,而后得意而又狡黠的说道:“姑娘,实不相瞒,老朽在这北山关也快待了十年了。十年如一日、夜夜打更不曾落下一天,故而也瞅出了不少端倪,这一座北山关也可以说是魏国的一处藏污纳垢之地!“

    “北山关,明面上说是拓拔子推这一个混蛋大言不惭‘魏国第一’,可暗地里有太多见不得光的勾当!这一座北山关内东西二门可是拓拔子推私下买卖、广积钱粮之地啊!”

    “魏国的那一些不正经的行商最后都是通过北山关东西二门与拓拔子推暗地里销赃,什么兵器啦,马匹啦,药材啦,粮食啦,……”

    “……”

    陈静眼前一亮,突然明白为什么拓拔子推那么着急要灭了“十山八寨”,因为“十山八寨”挡住了拓拔子推在魏国的“宏图大业”。

    陈静突然又明白了,只要拓拔子推灭了“十山八寨”就能回军魏都平城,一是有了借口,二是没了后顾之忧更能全力一搏。

    拓拔子推,果然狼子野心!

    还好,现在已经死了!

    虽然拓拔子推是一个魏人,但是在幽嫣谷墨家“天志”之下,确实从来都不分孟婆江南北。

    陈静心中大喜,把剑毕恭毕敬请教更夫道:“老伯,既然如此,这东西二门又在何处?今夜,咱能离开北山关,让狼皮帽干着急好了!”

第140章 北山关更夫借道

    更夫自是点头不语,旋即又探头瞅了一眼或远或近、或稀或疏的狼皮帽,就在不远处刀光或明或暗、或横或竖游离闪烁之间,缓缓回头就如一绺白云浮过了一丘山冈。

    更夫抬头凝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没有皎洁明月、没有璀璨星光、乌黑的天光压抑万物就如一方漆黑的枯井,旋即轻舒了一口气,好似这十年来的无数憋屈与许多怨恨都随那一口空气四散消逝。

    整整十年都已经过去了,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更夫十年前藏身在白鸟城臭水沟里那是一夜难忘,十年之后北山关的今夜又是一夜难忘。

    更夫一时如释重负,旋即又狡黠轻笑道:“姑娘,好说!老朽仔细想起来,冥冥之中好似一切都是天意!天道轮回,苍天又饶过谁?”

    “要是没有老朽这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的打更,怎么可能会撞见北山关中的那些猫腻,有一句话说的极好:久走夜路终遇‘鬼’啊!”

    “在这十年来,老朽有无数个夜晚偷偷撞见了东西二门高墙上的机关开合,放进又放出了无数不良行商。魏国人,柔然人,更有高句丽人,孟婆江南也不在话下!”

    “曾几何时,老朽都还一厢情愿的自以为这一些位高权重者是喝多了五石散兑酒而口是心非,故而才被世人误以为是‘官字两个口’。”

    “可如今,老朽却突然以为,‘官字两个口’更是明面上一套嘴脸、背后又是一套嘴脸,‘五石散兑酒’只是一个糊弄世人的借口,像拓拔子推这一个大混蛋就是最好的证明!”

    “姑娘,只要出了北山关外东西任何一门,便都可小道直去孟婆江岸,待去孟婆江北岸上寻一艘木船顺江直下,建康城就不远咯!”

    “……”

    更夫张口娓娓道来,陈静仔细听得入耳。只要打开了东西任何一门上的机关就出了北山关,建康城指日可下自然也不在话下。

    更夫又小心翼翼探头瞅了一眼夜色中的狼皮帽与火把,旋即右手轻轻一扬,蹑手蹑脚往北山关东边夜色中鬼魅一般缓缓行去。

    更夫领头而行并未取道北山关中的青砖大道,而是选择北山关中支离破碎的泥坯小道。

    陈静牵了白马在泥坯小道上如踏上了一绺又一绺厚实的丝帛,悄无声息的在狼皮帽与火把追逐中绕去了东门的一处开阔之地。

    更夫缓缓止步,突然右手指了高墙上一个斗大的朱砂大字:道。

    这一个“道”字,字迹布局之间张牙舞爪更似是无数刀兵相向,在夜色中格外显眼且又刺眼。

    更夫旋即又张口沙哑说道:“姑娘,这一个‘道’字,就是北山关东门暗门、暗道的机关所在之处。”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正如白莲社弟子所言:道可,道非,常道。这一个‘道’字,对拓拔子推来说是‘可’、对万千百姓来说是‘非’、对不良行商来说就是‘常道’咯!”

    “老朽还私下以为,这‘道可,道非,常道’已经衍化成为狼子野心之辈的‘道,可道非常道’咯!”

    “在北山关东西相对之处就是‘东道西佛’,只要用力一摁‘道、佛’二字正中间的那一块墙砖,东西二门的暗门自现、暗道直出!”

    “姑娘,你的功夫那么俊,能杀得了拓拔子推那一个大混蛋,像这一个‘道’字上的机关与你来说,自然就是举手投足之间的事咯。”

    “姑娘,趁狼皮帽一时半会还没有发现行踪,北山关就这么大的一处地方,早晚会撅一个底朝天,先人一步离开更能周全万一!”

    “……”

    陈静透过面纱斗笠,在这一个“道”字的正中间,确实有一块墙砖比周围的墙砖成色苍白一些。

    这一个正大光明的“道”字,立在高墙正中间,平时谁又会在意这一处高墙上的一个文字呢?

    况且,“东道西佛”确实言辞凿凿,更是有的放矢,更能表明拓拔子推狼子野心“胸怀天下”!

    拓拔子推以“佛道”之名掩人耳目行“私欲”之实,与白莲社弟子无二。或者说,就是一丘之貉!

    陈静把剑毕恭毕敬答谢道:“多谢老伯周全,出了北山关那就连夜赶去孟婆江,狼皮帽无可奈何!”

    更夫自是一脸满足,旋即又急切催促道:“姑娘,快走吧!”

    陈静抬头又瞅了一眼高墙上那一个“道”字,旋即半弓斜身一沉,凌空又一跃,双脚贴墙骤起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极速白影,如燕掠长空闪去了高墙半腰。

    陈静越女剑剑鞘轻轻一点,旋即又一个后空翻,双脚贴墙又一道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白影极速直下,双脚“咚咚”落地,一身素纱素袍如白鹤亮翅飘逸如烟而下。

    更夫喜上眉头,低声惊呼好似不可思议,又道:“姑娘,你比十年前更加厉害了啊!女大十八变,这话一点儿也不假。哎,只可惜了‘慕容大王’一家老小天各一方!”

    轰轰、轰轰,……

    正当陈静再次答谢更夫之际,突然从这一个“道”字下方的一排墙砖开始,前后左右三丈处的墙砖开始往内缓缓收缩。

    陈静瞅见收缩的这一处墙砖开口比南北二门城门洞都还大出了不少,拓拔子推果然“心大”!

    陈静又瞅了瞅墙边的夜色,周围数千步之外也没有一处商铺与民房,这一阵轻微的“轰轰”,不知道的兴许还以为是谁又打呼噜了。

    暗门缓缓出现了,暗道拉开了一尺、两尺、三尺,……

    咻咻,咻咻,……

    一阵强弓硬弩万箭呼啸了风声从远处如蝗飞来,夹杂了一群鬣狗与狼皮帽,更挥舞了无数弯刀。

    火光渐近,杀声正浓。

    陈静身子一沉,跃身上马越女剑一道剑气平剑直下,旋即就斩去了无数弓箭如雨飘悠而下。

    “老伯,你快躲开!小心!”

    就在陈静大呼之际,更夫微微一笑,好似早就置生死于身外,字字珠玑道:“姑娘,燕国已经都亡了十年,老朽苟活于世也活腻了。今夜恰逢拓拔子推那一个大混蛋也死了,老朽唯一心愿已了万事孓孓,也该去追随‘慕容大王’了。……”

    更夫一边视死如归如是说,一边“哐当”扔了手中响锣与梆鼓,张开双臂正面去迎万千弓弩。

    “哈哈,哈哈,哈哈!杀不光的燕国人,灭不了的‘燕人’心。启禀‘慕容大王’,老朽来迟,还望恕罪!”

    “哈哈,哈哈,哈哈!杀不光的燕国人,灭不了的’燕人’心!”

    “……”

    噗嗤、噗嗤,……

    更夫隔空一阵撕心裂肺大呼,迎来的却是狼皮帽万箭穿心。

    更夫扭头回眸一笑之际,数把弯刀极速上前,上斩人头、下劈双腿,更夫轰然倒地!

    “老伯,老伯,老伯!——”

    陈静一时五内俱焚,白马惊乍前蹄高扬六尺有余,双掌急切落地之际又一道白色身影缓缓闪去,越女剑一道又一道剑气,斩得狼皮帽似树上秋果,摇曳满地!

    昙花咸湿,海棠花红!

    陈静越女剑剑气杀退了狼皮帽后退了数百步,火光中的鬣狗盯住陈静白影狂吠不止。

    剑锋滴血,怒气未消!

    轰轰、轰轰,……

    暗门收缩,暗道关闭!

    陈静心中突然一怔,倘若再有片刻迟疑不穿墙而出,就怕机关一闭,最后被乱箭射于“道”下!

    既然北山关是拓拔子推的“藏污纳垢”之地,也是陈静的是非之地,谁能说城中没有其它机关?

    况且,幽嫣谷墨家之道在于秉承“天志”,怎么可能会丧命于“道可,道非,常道”之下呢?

    陈静极速勒马回身疾驰,一道白影如风闪过又一旋,低头之际匆匆从暗门而入、暗道而出!

    “哪咕叻,哪咕叻,……”

    “马拉个巴子,别让那一个女人跑掉了!杀了‘拓拔大王’,就断了咱们的富贵之路,天理不容!”

    “……”

    无数狼皮帽弯刀与鬣狗再一次极速狂奔向前,火光越来越浓、天光越来越明,哀嚎与愤怒之声也都被陈静一股脑儿的甩在了身后。

    陈静飞奔出了东门,而后极速绕道南门驿道狂奔直下,身后骤起不断的吆喝声,一绺又一绺快马烟尘与火光追出了无数狼皮帽。

    驾、驾!

    陈静奔出了北山关一时也心宽了许多,神采奕奕就正似是一尾鱼龙畅游大海、一只飞鸟翱翔长空,一群陆地上的狼皮帽又能奈何?

    驿道宽广,松林清幽。

    陈静坐下白马确实是一等一的一匹快马,没一会儿功夫就甩开了追兵,没了狼皮帽的身影与火光。

    陈静勒马徐停回首之际,驿道尽头是一阵灰蒙蒙的黑夜,驿道前方的路却越来越明、越来越阔。

    陈静一路策马狂奔,待天光微微明亮之际,又见到了阔别十年的孟婆江水。在孟婆江北岸边唯一漂浮的一艘小木舟入了眼中。

    “船家,有人在吗?……”

第141章 孟婆江波话长短

    陈静勒马止蹄飞身下马,左右寻觅之间瞅见小木船船蓬中缓缓步出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眼下这一个女子虽然穿戴极其平常与村姑无异,但是在举手投足之间从骨子里流露出一绺又一绺无法掩饰的优雅高贵之气,非比“十山八寨”中五大三粗的落魄乡民。

    这一个女子含情脉脉、面若桃花、柳眉风细腰,婀娜娉婷大有哲夫成城之姿、哲妇倾城之态。

    这一个女子姓潘名玉奴,本是孟婆郡中大名鼎鼎的潘家族人。只因为潘安被斩祸及无辜族人,故而孤苦伶仃流落于孟婆江波上。

    后来,潘玉奴在孟婆江上拜师学艺撑船摆渡寻了这一份生计,而后被其师更名为:潘玉儿。

    其师觉得“玉奴”二字终归一辈子辛苦,到头来还只能做黄金美玉的奴隶确实心酸至极;而“玉儿”二字一辈子辛苦还能做黄金美玉的儿女自然也能留下一丝安慰。

    潘玉儿立在船头,满面春光莺莺燕燕笑道:“这一个白衣的漂亮姐姐,是你在唤玉儿吗?”

    陈静见潘玉儿从骨子里有几分亲切感,毕竟女为悦己者容,也便牵马上前悠悠问道:“船家,孟婆江北岸如今只有你家一条船,本姑娘不得不寻你摆渡过江了。眼下,可是渡江的大好时辰吗?”

    潘玉儿眉头轻舒,“噗嗤”一笑缓缓说道:“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是自从咱们潘家人的‘靠山’倒了以后,玉儿一个人就只有靠这一江东去不复返的孟婆水咯!”

    “姐姐,在玉儿的船下从来没有不好与大好之别。这一江孟婆水过的去也过、过不去也过,从来都安安当当的送过路人去了江南岸!”

    “姐姐,前一些日子江湖传闻北山关会有大动静。所以这一些‘靠水吃水’的船家怕祸及生计,也都早早的遁去了江南岸。”

    “姐姐,孟婆江北只有玉儿天不怕地不怕,那一些胆小怕事的船家也就挣不得这一趟买卖了!”

    “姐姐,你是从北山关而来吗?北山关有什么大动静?……”

    陈静见潘玉儿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阵势,感觉两个人有九分的相似之处,也便放下了戒备,脱口而出笑道:“船家,说出来你会害怕吗?本姑娘确实从北山关而来!”

    “那一边确实动静太了!‘十山八寨’被拓拔子推灭了、拓拔子推也在北山关被人杀死了。……”

    潘玉儿一边恭迎陈静上了小木船,一边拉住白马上了船头,回头起锚收索撑桨摆渡之际,十分吃惊的说道:“确实大动静!只是,‘十山八寨’要是没了,那魏国的穷人家连过穷日子的机会也没了,大概只能全家‘吃土’了;拓拔子推要是死了的话,冯太后必定暗自高兴着呢!”

    陈静觉得潘玉儿言之有理,如果魏国连绿水青山的“十山八寨”都没有了的话,像独孤老太婆一家清寒估计还真要吃一回观音土。

    至于拓拔子推那一个狼子野心之辈、心怀叵测之徒,冯太后想不高兴都怕来不及。

    陈静沉思之际还以为:除了冯太后之外,闭关的郦道元应该也会高兴,魏国白莲社弟子更会高兴。

    郦道元高兴自不必细说,魏国没有了最强的忤逆之臣自然兴不起刀兵;白莲社弟子高兴那是因为少了一个潜在的对手,毕竟十年前魏国官家都与白莲社弟子都能合二为一,只怕十年之后会更甚。

    陈静仗剑端坐船头,潘玉儿船篙一点,小木船如冰河上一块冰溜子,极速无阻的滑了出去。

    孟婆江波上一绺又一绺涟漪也泛去了陈静双颊,迎面江波上一层又一层淡淡的薄雾,一丝惬意的清凉入肺自是心旷神怡。

    潘玉儿船篙又向前轻轻一点,薄雾中缓缓射入江面的几绺朝霞,金光灿烂确实让人神往。

    陈静恍惚之间,心神如昨,旋即又幽幽问道:“船家,十年前‘十山八寨’独孤老婆婆送了一群孩子和两位燕国勇士过江。孟婆江上可有这一些英雄事迹传说吗?”

    潘玉儿沉思了片刻,旋即又脱口而出笑道:“拳头挡不住飞沙、飞沙遮不住流水。十年前,玉儿在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小小的姑娘呢!”

    “不过啦,世人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十年前的那一件事,玉儿确实也身在其中。哎,……”

    潘玉儿突然一声叹气,更似一阵惊雷,江水激荡重重一击水波。

    陈静侧耳听出了端倪,与潘玉儿游离的神色相去实在太远,这其中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事。

    当初,一群人在白鸟城中受慕容太白临终所托,但愿最后东方胜与西门霸不负所托。

    陈静愧疚之际,又不得不急切追问道:“船家,莫非这其中还有许多英雄事迹不成?”

    潘玉儿轻点了一回船篙,若有所思之间,好似要在十年前的记忆中搜寻出一片完整的江波倒映来。

    “姐姐,十年前那一个夜晚,孟婆江北岸除了玉儿小木船外,还有不知道谁家的一艘画坊游船。”

    “玉儿只记得,只有两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上了玉儿的船,其余几个人都上了那一艘画坊游船。”

    “玉儿的小木船怎么跑得过画坊游船!待玉儿的小木船江南靠岸之后,早就没有了画坊游船的踪迹,更没有了那几个人的影子!”

    “为此,那一个叫慕容川东的孩子,还与玉儿大吵大闹了一回。嫌玉儿的小木船是破船、烂船,还诅咒小木船以后会半道沉江!”

    “哎,虽然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这里是孟婆江水啊,这孟婆江水又如何能是‘王土’?”

    “……”

    陈静心中微微一颤,骤起一股莫名其妙的难受纠缠而又盘旋在胸中,愧疚之意又久久不能散去。

    听潘玉儿如此说来,上了小木船必定就是慕容川东与慕容兰西兄妹,还有玩伴耶律达斡尔胡东。

    上了画坊游船的必定就是慕容秋霞与慕容雨菲姐妹,还有虞丘婉柔与虞丘婉儿姐妹,更有贺兰云青以及两位“十二甲子”勇士。

    慕容太白一家人最终还是分散又分离了,十年都已经过去了,只希望这一家人一切都还安好!

    陈静一时没有想明白,像潘玉儿这样的小木船,莫说八个孩子加两个大人,再来十个人也还宽敞。

    “船家,既然一路同行过江去孟婆江南岸,为何要上不同的船?当初是过江的路人太多了吗?”

    陈静觉得不可思议,这么简单而又浅显的道理,怎么能分开走?

    万一遇见歹毒之徒,没有了“十二甲子”勇士相护,就燕王府中的那一招半式怎么能行走江湖?

    潘玉儿“噗嗤”一笑,旋即又半嗔半怒道:“姐姐,那里有太多过江的路人哟!今日玉儿想来,这么多年来孟婆江中也少有画坊游船,那一日怎么就那么凑巧?”

    “玉儿觉得啊,恐怕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事。只是,玉儿当时觉得那一群人实在太好笑了!”

    “两位白羽锁子甲大汉后背的孩子非要上画坊游船。说画坊游船奢华大气,不失燕王府规矩!”

    “上小木船的慕容川东非说小船安全不会遭歹人算计,因为船小无处藏身,开阔一目了然。”

    “这不,同为一路过江的人,就分成两拨人过江南岸了,至于之后还有什么事玉儿也就不知道了。”

    “毕竟,玉儿为了这孟婆江上的一份生计,也少与人来往,也不喜乱嚼那一些无稽之谈!”

    “……”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急剧如浪打百尺江流的隐隐不安,只怕东方胜与西门霸也辜负了慕容太白。

    陈静呼出了一口孟婆江上温润的水雾之气,又吸入了一口孟婆江上清凉的水雾之气,后背一股拔凉之感上升百会穴、下降涌泉穴。

    也罢,既然此行过孟婆江南的目的就是为寻这一群孩子,无论结果如何也都要把她们寻个正着。

    陈静在心里突然寻思,孟婆江南之地只有在孟婆郡还能熟悉一二善恶好坏之辈,如今只有先去建康城中寻刘氏三兄妹了。

    虽然拓拔子推说刘氏三兄妹已经退出了幽嫣谷墨家,估计以为谷主已经被郁久闾阿史那杀死了,谷主都死了又谈何幽嫣谷墨家弟子?

    世上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的列子何其多!这不,燕国之灭就是树倒猢狲散,‘一门分三宗’的宇文氏与段氏作孽就是墙倒众人推。

    陈静思索已定,待上了孟婆江南岸,策马直入建康城中去寻刘氏三兄妹,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不是已经活生生的回来了!

    潘玉儿摆渡过江并未再理会陈静,而是放开了清爽的嗓子,幽幽回荡了江南小曲:“杀鱼呀,提刀,虾呀鱼酥,啊啊啊!——”

    陈静倍感耳熟,先前在孟婆郡中听半老徐娘幽幽唱过一次,如今只要上了孟婆江南岸,那就是回家一般的感觉,真好!

第142章 偶遇谢氏神算子

    建康城,数百年来的帝都,坐拥数百万之众的繁华之地。

    建康城北有钟山城、西有石头城、东有东府城、南有台城。建康四城又称江南四镇,东南方向的秦淮河最后直入交汇于孟婆江中。

    钟山镇是孟婆江南宋国步军所驻要塞之地,更有名满天下的白石垒防御在外以拒陆上来犯之敌。

    石头镇是孟婆江南宋国水军所驻要塞之地,石头镇最高处还有一座烽火台,能最新发现且能力敌顺孟婆江而下的来犯之敌。

    石头城本为楚威王的金陵邑,后在建安年间被孙权改建重筑,至今仍有“石城虎踞”的美称。

    东府镇是孟婆江南宋国最为繁华的去处,旧时王、谢二家大族盘踞于此也有数百年之久,更是方今天下各国各邦流连忘返之地。

    台城是孟婆江南宋国皇宫所在之地,虽然方今天下不知有几人称孤几人称王,但是方今天下各国各邦在骨子里确实都视建康城为天下共主之城,宋国为天下共主之邦。

    陈静一个人早已从小木船上离江策马缓行,更佩服“十山八寨”墨夷秋粗中有细:鞍下的暗格里居然存放了不少银子。这确实也让陈静心宽了许多,毕竟穷家富路。

    陈静随了驿道缓缓牵马步进了东府镇,路过数队巡城的轻铠军士虽然神采奕奕,但是相比于曾经白鸟城的‘燕人’少了七分豪气与威猛,好似一个又一个温文尔雅的儒生。

    “冰糖葫芦咯,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咯!……”

    “这里有:上好的金镶玉,大好的玉镶金。准保买不到吃亏,自然也买不到上当,童叟无欺!……”

    “客官,客官,请留步,借一步说话,是要看相?还是算命?……”

    “……”

    陈静沉醉于东府镇的繁华,与曾经孟婆郡城中的繁华比起来,那就是太阳与萤火微光之别。

    不过,陈静突然看到“谢氏神算子”那一面熟悉的招牌,白布飘扬中的五个黑字中规中矩,还是那一根六尺长、鹌鹑蛋粗的黑木漆棍子,这不由得让人想起曾经在孟婆郡城隍庙中的那一个谢氏神算子。

    陈静突然灵机一动,牵马上前旋即就坐于那“谢氏神算子”招牌下的一方古色古香的案台前。

    案台上的纸墨笔砚一应俱全,一股浓郁的松香入肺沁人心脾。

    招牌下的谢氏神算子确实比城隍庙中的那一个谢氏神算子至少年轻了一个甲子以上,或者说好似还只是一个并未及冠的孩子。

    谢氏神算子衣着寻常一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模样,家道中落确实比不过建康城中的王、刘二家,毕竟江南王家是数百年来唯一屹立不倒的大族、刘家是当今皇族。

    陈静又瞅了一眼谢氏神算子,虽然长相还算顺眼,也正好试一回这一个谢氏神算子与那一个谢氏神算子究竟谁算得更准。

    “十年前,谢氏神算子堪称神算,本姑娘还一字未说,居然能算出本姑娘的姓名,实在是高啊!”

    谢氏神算子见这一次不用招呼就主动上来了第一个客人,眉开眼笑之际,自然心喜万分。

    况且,客人还自称认识另一个谢氏神算子,自然就算是回头客。

    “客官,好说,好说。你说的那一个‘谢氏神算子’正是在下二叔,在下谢礼文,已经接下二叔‘谢氏神算子’的招牌有一些年头了!”

    谢礼文抱拳毕恭毕敬起身答谢之后,又缓缓坐于招牌下,眉宇之间却闪过一丝诡异的阴沉之色。

    陈静眼疾手快之间,突然拱手半笑道:“略略略,略略略。谢大师也有印堂发黑的时候啊?就不知道究竟是福、还是祸啊?”

    谢礼文瞠目结舌,故意绕开话茬子,旋即缓缓问道:“客官,不知这一次是要看相,还是算命?”

    陈静觉得这一个孩子也许并未有“谢氏神算子”的真本事,江湖中的神棍多如牛毛,大概不差这一个孩子,旋即又道:“都说相由心生,那就请谢大师看一回相吧!”

    谢礼文自是应承,也并未再瞅陈静一眼,毕竟方才起身答谢之际已把陈静五官看得十分仔细。

    谢礼文半睁半闭了眼睛,左手五指并拢不动、右手拇指在四指来回掐算不停,旋即又如一群蚊子嗡嗡入耳的声音,极速道:“甲戌乙亥山头火,丙辰丁巳沙配土,……”

    突然,谢礼文左手五指猛烈一张,似散架了的一只爪篱,急促而呼道:“客官,此乃大凶之兆。只怕一生所念,皆是万念皆空!”

    陈静极速白了一眼谢礼文,心中一阵凉凉,旋即又反驳道:“谢大师,你可不能学江湖中的那一些神棍糊弄本姑娘啊!你可不能毁了‘谢氏神算子’这一面招牌!”

    “怎么说,本姑娘也算得上是慕名而来,可不能打胡乱说。像本姑娘这般貌美,怎么可能大凶?”

    “况且,当年皇甫谧的后辈医者能人公良孝忠都说本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最后不都一切安好?”

    “……”

    谢礼文一声长叹,而后摆手止住陈静继续说话,旋即又道:“客官,既是‘谢氏神算子’之算,自有它的道理。要说人固有一死,也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又何须再算?”

    “只是,客官之相于万千寻常人家比起来,确实大凶之兆。客官不妨回想这一些年来的经历,看有多少寻常人家能经历过一次?”

    “况且,佛家有言: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如今呐,以我谢礼文看来,‘谢氏神算子’之法亦是:凶即是吉、吉即是凶!”

    “客官,有道是:逢凶能化吉,吉至而凶生。一生所念,终将万念皆空。于客官而言是凶,可与万千寻常人家而言,未必是凶啊!”

    “……”

    陈静大怒拍案而起,眉头紧锁之际,大声骂道:“谢大师,好歹你也不能玷污‘谢氏神算子’一世英名,学艺不精可别学‘神棍’打胡乱说!”

    陈静这一阵谩骂,引来了无数路人止步围观,纷纷都对谢礼文指指点点,毕竟以‘谢氏神算子’之名,又何必在大街上看相算命?

    有道是:自古街头行“艺”,无非骗人钱财、无非学艺不精。

    谢礼文并未理会陈静的谩骂,也并未理会围观路人的指责,只是一边缓缓起身正了正身子,一边又收拾案台上的笔墨纸砚。

    谢礼文不慌不忙之间,又幽幽脱口而出道:“哎,灾星临城,祸事将至矣。我还是收拾收拾,去其它地方避一避风雨。待风雨一过,再回建康城中落脚了!”

    陈静指住谢礼文的鼻子,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别人是灾星,确实让人不可理喻。

    “你,你,你!……”

    陈静忍住胸中怒火,没有再骂一次谢礼文是“神棍”,好似止步围观的路人指责谢礼文更为合理。

    “呸,我呸呸呸,还说是‘谢氏神算子’的传人,像那孟婆江北都变了多少回天了,咱们孟婆江南依然相安无事。孟婆江南没事,建康城就更不可能有事了,危言耸听!”

    “是啊,孟婆江南可以说算得上是一处广袤的福地洞天,怎么可能有灾星降临?我看你这一个孩子是谢家没落了,故意妖言惑众吧!”

    “是啊,世上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多了去,好似那魏燕兄弟之国,见不得兄弟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啦!人心不古,人心难测啊!”

    “哎,也罢,也罢。建康城中没了妖言惑众之辈,或许天下更加太平,诸位,你们说是这样吗?”

    “……”

    谢礼文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心中未乱一丝方寸,也并未反驳一字半句,只是幽幽的说道:“哎,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瞎说去吧。有朝一日,你们都会明白的!”

    谢礼文又瞅了一眼渐渐平静下来的陈静,说道:“客官,既然你是二叔的回头客,那就不收你一两一钱银子,就当是行善积福了。”

    “今日之言早晚应验。只是你心中最想见的那一些人,一定不能如你所愿。还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

    陈静正要反驳之际,突然从人群中骤起了一阵大声嚷嚷:“这是那里来的小姑娘啊?貌美如花,还真她娘的面生!咱们建康城中的‘十八春香坊’就少这样的上等货色!”

    围观的无数路人纷纷四散如鸟兽极速逃去,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正是‘十八春香坊’之首百合楼中的家丁护院,仗着百合楼有朝廷撑腰,目中无人也目无王法。

    谢礼文又瞅了一眼陈静,又幽幽说道:“客官,小不忍则乱大谋。方才说过:逢凶能化吉,吉至而凶生。谨记,谨记,谨记!”

    陈静并未反驳谢礼文,至于后半句确实刺耳,前半句确实也言之有理,刚到建康城确实不能乱来,小不忍则乱大谋。

    陈静缓缓起身把剑轻笑道:“诸位好汉,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府上怎么走啊?”

第143章 再遇故人祖冲之

    这一群张牙舞爪的汉子虽然确实长得五大三粗,但是一听到关于刘氏“龙腾虎跃”这四个字眼之后,更是万分惊乍如晴空一击响雷。

    建康城“十八春香坊”的鼎鼎大名自然如雷贯耳,百合楼虽然有人撑腰,但是比起“龙腾虎跃”这四个字眼来说,就是山丘与泰山之别。

    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自然也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更何况眼下“龙腾虎跃”的官不止大一级,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自然也知道陈静不能直呼刘一龙的大名,毕竟那是建康城皇宫中的帝王。

    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口直呼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大名的人,除了市井醉酒轻薄之徒以外,要么大有来头、要么也非等闲之辈。

    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抬望眼之间觉得陈静一身侠客的行头也并不似轻薄之徒,心中也打了一通又一通退堂鼓,只希望刚才习惯的冒失不要节外生枝祸及百合楼。

    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在“十八春香坊”中也算是察言观色之徒,如今又是在天子脚下,惹不起的人必须要躲的起,这才是生存之道。

    向前一步,寸步难行。

    退后一步,海阔天空。

    《易经》有云: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哲,以存身也。

    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唯唯诺诺,卑躬屈膝之间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戾气与地痞流氓式的霸气。

    “姑娘,只要过了这一条大街,往东大道直走到尽头,拐角之处最高最大的府邸就是刘府了!”

    “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倘若刘府有什么需求,百合楼上下一定竭尽所能满足心愿于万一!”

    “姑娘,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姑娘雅兴了。百合楼中常有外邦异珍猛兽与外邦美艳歌舞,随时恭候姑娘大驾!告辞!”

    “……”

    陈静得知刘氏三兄妹的住处,正当抬头开口说话之际,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好似脚底抹油,转眼之间便没了人影、寻不着踪迹。

    果然,溜之大吉!

    谢礼文已经收拾好了行当,一边斜挎了一个大包袱,一边斜持“谢氏神算子”那一块招牌,弃了古色古香的案台,仰头说道:“秦宫汉殿,雨打风吹不曾变呐!东山入相世泽长,南土分封基不朽。明日风光正好,今番血雨腥风又何妨呐!”

    这不用说,“谢氏神算子”谢礼文也是脚底板抹了猪油,溜了。

    陈静正当牵马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去时,突然斜身闪出一个灰旧破烂道袍且斜挎了一副算盘珠子的道士呼喊上前道:“谢大师,谢大师,谢大师,人呢?奇了怪了,不是都说在这里十年了吗?哎,贫道真的又来迟了一步!”

    陈静突然一阵惊喜,人在他乡也能遇见故人,确实一件幸事。

    这孟婆江南北额头凸出许多、斜挎一副算盘珠子的道士,除了祖冲之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了。

    “祖前辈,谢大师就在方才已经跑路了,说什么祸事将至。哎,与当年传说中的那一个谢氏神算子不能相提并论了啊!”

    祖冲之瞅了一眼陈静,倍感眼生,也有一些似曾相识,旋即抱拳问道:“姑娘,贫道行走江湖多年,一时记不清你是哪一位了?”

    陈静一时搪塞,毕竟又过去了十年,旋即毕恭毕敬的说道:“祖前辈,我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你还记得吗?”

    祖冲之闻言一惊,旋即往后跳出去了三步,由拳化掌保持一臂距离,身后算盘珠子“劈劈啪啪”一阵乱响,急切追问道:“姑娘,大白天的可不能瞎说,你是人是鬼?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不是已经被郁久闾阿史那杀死了吗?世人皆知的事实,怎么就变成了无稽之谈!”

    “难道,这就是佛家常说的: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真是荒唐,起死回生之法难道世间真的还有?”

    “……”

    陈静不由得“噗嗤”一笑,第一次见祖冲之如此说话,倒也一扫了谢礼文看相时一番阴沉的心情。

    “祖前辈,当时只是在‘草庐’之中被花木兰救下了。说什么:庐中一日,坊间十年。这不,一出来便是十年之后的事了!”

    祖冲之将信将疑,却又一时沮丧的说道:“贫道一生为算尽天下糊涂帐为志,只可惜大多有糊涂帐的地方要么灰飞烟灭、要么必定刀光剑影,可这原非贫道本意啊!”

    “当年,天鹅城一别之后便灰飞烟灭成了白鸟城。前一些日子才从北山关回来,又听说拓拔子推忤逆谋反不成被人杀死了,哎!”

    “孟婆江北现世报来的如此之快,超过贫道期望啊!只是这孟婆江南倒也奇怪了,贫道连月来算出了多少糊涂帐,却依然相安无事,奇葩,真是天大的奇葩啊!”

    “这不,贫道刚从宣城太守府回建康还未停歇一时半刻,江州司马又飞鸽传书催了好几回了。那雍州太守,还有钟山镇神机营也催了好几回了,贫道恨不能分身啊!”

    “……”

    陈静心中一阵苦笑,能者多劳确实如此。只是能者多得,那都是骗人的鬼话,深宫高墙内多得的公子王孙有多少人是能者?

    陈静只得佯装笑脸,一本正经的回道:“祖前辈,这可是万民之福啊,倘若天下没有一处糊涂账,那该是真正的天下太平啦!”

    祖冲之摇头,又叹了一口气,沉思之间好似有许多话,但是张口之间又说不出一字半句。

    毕竟,祖冲之自然知道方今天底下的儒生经常说过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倘若位高权重再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之中,府库糊涂账确实没有最糊涂只有更糊涂。

    像方今天下这样分崩离析的岁月里,文官爱钱也就罢了,连武将也因爱钱惜命最后变得贪生怕死。

    倘若方今天下没有一处细微的糊涂帐,这一个乱糟糟的天下也就不至于几人称孤几人称王了。

    陈静不得不绕开话茬子,径直脱口而出道:“祖前辈,当年要不是你在孟婆江南周旋万一,只怕白莲社右护法申屠力夫又出幺蛾子!”

    祖冲之缓缓又道:“姑娘,一言难尽啊!十年前的旧事,都已经过去了十年。虽然好汉不提当年勇,但是贫道确无出彩之处啊!”

    “哎,如今,天下人也都当贫道祖冲之是一颗灾星。贫道这一副算盘珠子到那里,那里就是一塌糊涂的糊涂帐,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贫道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罢了,罢了。姑娘前来建康城中莫非是来寻曾经幽嫣谷墨家四弟子、五弟子、六弟子不成?”

    陈静瞅见祖冲之一双忧郁的眼神有许些心酸,这一身破烂的道袍大概也是当初太虚道长所赐了。

    陈静不解祖冲之其意,旋即追问道:“前辈,有何不妥吗?”

    祖冲之又瞅了一回陈静,意味深长说道:“姑娘,当年都说幽嫣谷墨家七弟子半道落谷而亡、幽嫣谷墨家谷主半道被杀了无踪迹,还有拓拔子推离间刘氏三兄妹之计,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烧掉了幽嫣谷墨家行头,扬言退出幽嫣谷墨家。与此同时,刘一腾为大师兄、刘一虎为二师兄、刘一跃为三师妹。”

    “姑娘,如今你要去寻刘氏三兄妹再入幽嫣谷墨家,只怕最后也是徒劳无功!你一个人想要重振幽嫣谷墨家,只能凭你一己之力了。”

    “……”

    陈静一时之间无言以对,祖冲之一番话与谢礼文方才所言那不就是换汤不换药,完全大同小异!

    陈静也没想明白,事情急转直下,莫非真是天意捉弄人?

    “前辈,依你说来。莫不是就这样算了不成?幽嫣谷墨家弟子与白莲社弟子之仇不共戴天!”

    祖冲之摆手又笑道:“姑娘,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之间的恩怨,先师太虚道长也是被白莲社所害,铲除白莲社自然也少不得贫道!”

    “只是,贫道俗事缠身,有朝一日但愿能‘道法自然’,贫道这得急去江州司马府上。后会有期了!”

    “……”

    陈静又不得不把剑道别道:“祖前辈,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陈静目送祖冲之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了身影,旋即又牵马缓行去刘府的路上心中突然惴惴不安,诚如祖冲之与谢礼文所言,又当如何寻一条万急之策呢?

    正当陈静寻思之间,又一路巡城的军士路过东府大街,领头一骑高头枣红马、一身鱼鳞甲,眉宇之间流露八分英雄气,倒提一柄开山刀,大有九分“燕人”气势。

    此人姓第五名刀,是东府镇巡城统领,又是大将军府麾下战将。

    第五刀疾呼道:“让开,你们通通都让开,谁要是胆敢在东府镇挡道生事,一刀两断!”

    正当陈静牵马靠边之际,两旁无数女子同时惊呼道:“世间少有的男子,我要嫁给他!”

第144章 陈静初吃闭门羹

    第五刀策马疾驰而过,无数女子惊叫如孟婆江波拍打巨石江岸,空气里回荡的胭脂水粉气息随风飘荡出去了数百步之遥。

    陈静并未理会这一些路人,儿女情长只会心气变短,缓缓沉思急步之间,刘府已然近在眼前。

    果然,刘府是这一条大街尽头最豪华的去处,也是建康城中最为豪华的去处,格局自然与众不同。

    飞梁镂空,亭台楼阁。

    碧波假山,塘荷映日。

    “站住,刘府上下非请勿扰!”

    一个厉声吆喝惊醒了沉思之间的陈静,抬望眼之间,府前数十个明光铠大小将士长枪腰刀林立,领头将校腰刀已然近身三尺有余。

    陈静伫马把剑拱手,旋即毕恭毕敬说道:“将军,劳烦移步入府通报一声,就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有要事求见。”

    正当陈静以为领头将校会转身入府通报,领头将校却狡黠一笑、旋即腰刀一挥,明光铠大小将士斜持长枪骤然上前围住了陈静。

    陈静一时觉得不可思议,更是一脸茫然如孟婆江上一去不复返的渺渺烟波,方才举手投足之间并没有半分不妥之处、言语之间也并没有一字“非礼勿言”。

    “将军,何故如此?本姑娘确实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劳烦将军通报一声,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本为幽嫣谷墨家弟子!”

    “你放肆!建康城中堂堂两位亲王与公主的大名,岂是你一个山野村姑能大呼小叫的?你这人好没规矩,来呀,轰走!”

    “将军,将军,本姑娘确实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陈静。千里迢迢来建康城,确有要事!”

    “……”

    领头将校狠狠瞪了一眼陈静,而后腰刀又极速上前一步,旋即一脸得意骂骂咧咧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你这一个山野村姑,怎么这么不知趣?本将军已经说过了,刘府上下非请勿扰!”

    陈静缓缓轻呼了一口气,官场上的规矩也有耳闻,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缓缓从马鞍下取出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而后又缓缓的上前塞进领头将校左手,淡定说道:“将军,事关幽嫣谷墨家,劳烦将军通报一声,如何?这,就当是给兄弟们的一点酒钱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将军通融通融!”

    领头将校脸色突然就青中泛了白、白里透了红,渴望的眼珠子就似夜空中的一双猫头鹰眼,一阵又一阵绿光盯紧了白花花的银子,僵直在那儿一动也不想动。

    领头将校突然一副欲罢不能的样子,想收也不能收、想拒也无法拒绝,一时来回推辞三尺,左右为难的腰刀往后一挥,旋即入鞘远去了围上来的明光铠大小将士。

    陈静心中突然一阵掩饰不住的窃喜,大概这事也就这么成了。

    有钱,果然好使!

    毕竟,这一些当差的将校还不就是想找一个正大光明的由头来捞更多的油水中饱私囊。

    “将军,本姑娘就有劳了。就说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求见。”

    领头将校尴尬至极,左手紧握那一锭银子往陈静左手推回去了一尺,陈静又推近一尺,如此反复。

    领头将校一边摇头叹气,全然没了方才的戾气,眼神之中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旋即又温文尔雅低声说道:“姑娘,不是本将军不帮你。本将军想帮你也没有这一个胆子啊,这事确实爱莫能助啊,这可叫本将军情何以堪!”

    “姑娘,你的好意本将军心领了。只是亲王早有言在先,只要幽嫣谷墨家弟子求见,一律不见!”

    “而且,亲王还再三明言:谁要是胆敢私下放进了幽嫣谷墨家弟子入府,轻则重打二十大板,重则以违反军令为由斩首示众。”

    “姑娘,这酒虽然是好东西,但是那也得有命来喝!倘若没了命,一切美酒都是浮云。你说呢?”

    “姑娘,你还是不要为难我等了当差的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等也是身不由己啊!”

    “……”

    陈静心中猛烈一阵颤抖,看来刘氏三兄妹确实受了拓拔子推的离间之计,一定还心生了怨恨之念。

    不然,刘氏三兄妹为何与刘府前的这一些大小将士下这样绝情的军令?这不但是划清界限,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姿态。

    如今,拓拔子推已经在北山关被越女剑一剑封喉,这不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死无对证了啊?

    陈静突然明白了谢礼文与祖冲之的话,真是入木三分。

    不过,人都已经到了建康城,总也要见上刘氏三兄妹一回,不然怎么对得起陈旭嫦呢?

    陈静突然灵机一动,既然入不得刘府,刘氏三兄妹总会有出府的时候,只要寻一个机会在刘府外见上一面,那也是唯一可行之法。

    陈静旋即双手把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往领头将校手中推了过去,而后又淡定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姑娘也就不为难将军了。这,还是就当兄弟们的酒钱,就当是本姑娘替幽嫣谷墨家弟子赏你们的!”

    领头将校心花怒放之际,自然高兴万分,既不违亲王军令又得来人白花花的银子,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遇见谁谁都不会拒绝。

    领头将校左手抛了一抛白花花的银子,而后环视轻笑一回,小心翼翼的收好银子放进了衣襟里。

    陈静入不成刘府又失了白花花的银子,自然不能就这样离去,旋即抱拳又追问道:“敢问将军,刘家府中的两位亲王与公主,平常都什么时候出府露面呢?”

    领头将校眉头一皱,旋即又二指指了陈静面纱斗笠,仰头大笑之后又轻声说道:“吃人嘴短啊!罢了,罢了,既然姑娘如此知趣,本将军告知一二也无妨!”

    “姑娘,实不相瞒,两位亲王已经离府半年有余了。在孟婆江南各州各郡巡视民情去了,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府。”

    “公主虽然在府中,但是也不常出府露面。只是,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石头城报国寺上香,还是风雨不改。姑娘,你都明白了吗?”

    “……”

    陈静一时明了,微微一笑,旋即又抱拳相谢道:“既然如此,本姑娘就多谢将军了。告辞!”

    陈静不得不扭头转身,牵马往东府镇的秦淮河边上缓缓行去。

    绿柳如烟,长河如练。

    陈静随心所欲的穿过了几条长短宽窄不一的巷子,又越过了几座汉白玉拱桥,眼前骤起了一阵吵闹声,不由自主就凑了过去。

    吵中有闹,闹中有哭。

    陈静分不开里外三层的人群,径直身子一沉、跃身上马,瞅见是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孩儿。

    一个紫色襦裙袭地的女孩儿雨带梨花,另一个红色襦裙袭地的女孩儿也是泪流满面。

    看两个女孩儿的长相貌美如花也非一般乡民家村姑女子所比,举手投足之间更有大家闺秀之范,各自半弓了身子,又各自扶住一个中年儒生服饰的汉子,凄凄切切。

    两个中年汉子伤痕累累、皮开肉裂,好似受了数次酷刑,游离的气息更似生死一瞬之间。

    紫衣女孩儿身下的中年汉子游离了缓缓的气息道:“紫紫,咱们不告御状了,咱们回苏州去吧。要死也要死在祖宗地里,这天底下的官都是官官相护!什么御史台,什么民贵君轻,都是骗人的鬼话!”

    紫衣女孩儿突然半哭半闹,旋即又似奔放如孟婆江水决堤之下一发不可收拾,满眼泪珠如六月暴雨冲刷汩汩而下。

    “爹爹,这都怨你。好好在家读书就读书罢了,为何要掺和苏州官府之间的破事,这是没事找事!”

    “这可倒好,乡民们托付的事儿全都办砸了,小命也都搭进去了,你这是何苦啊?紫紫以后,还怎么回苏州去见父老乡亲?”

    “爹爹,紫紫真心希望你能回到过去,苏州那么多儒生都沉溺于五石散兑酒,为何你就不能?”

    “爹爹,这就是你经常说的:敢为天下先?这那里是什么‘敢为天下先’,明明就是‘敢为天下先死’啊!爹爹,都是圣人之言害死了你。”

    “……”

    中年汉子突然又摇了一摇头,旋即握住紫衣女孩儿染得血迹斑斑的小手,幽幽说道:“紫紫,爹爹去了以后,要多读书!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

    紫衣女孩子旋即摇头急促大呼道:“爹爹,爹爹。不——”

    中年汉子游离了最后一丝气息,字字珠玑,说道:“紫紫,……你,……你要,……听话,……爹爹,……爹爹,……这就,……去也!——”

    中年汉子突然手臂一软,耷拉又一落,似风中的柳絮、水中的浮萍、墙上的芦苇,没了生气!

    中年汉子,死了!

    “爹爹,爹爹,爹爹!不要啊,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天啦,天啦,天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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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负轮回剑介绍:
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天地变成了江湖,每一步都是刀光剑影。人间悲观离合,从何时起只是缘分不同?错负轮回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错负轮回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