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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大毛     错负轮回剑txt下载     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55章 杨方圆煞有介事

    “这,这,这,……”

    陈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店小二却在一旁似有八分不屑,眼神中又似瞅见地上一只蚂蚁那般通透。

    “店家小二哥,你看这?……”

    陈静再一次追问,一双手无处可放似的左右摇摆,确实也不知道眼下该当如何助人一臂之力。

    店小二一把扯住汉子的衣襟,极速往客缘斋外使力推了出去,径直又极其不乐意的说道:“杨方圆,还不回去?你是时候该回去了!”

    “烂醉,也不当在客缘斋中烂醉,应当回你们杨家,醉给你们杨家人看一看!”

    “……”

    陈静一时觉得莫名其妙,食客却再一次在嘲笑声中议论起来。

    “哈哈,有道是:不以规矩,何以成方圆。人人都想成为人上人,这一个家伙堪称咱们杨家一绝!”

    “谁说不是呢!说不一定啊,这一次回去,杨方圆又可以说上好几天、好几个月的大胡话咯。”

    “来,来,来,满饮盏中酒,莫停杯中玉液琼浆,喝,喝,喝,喝了一盏还有三盏,……”

    “……”

    正当陈静戴好面纱斗笠之际,店小二一个转身匆匆上前,毕恭毕敬又道:“客官,你别与他们见识。这一个杨方圆,常来客缘斋中蹭食五石散中的味道,哎,真是世间百态,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陈静一边把饭团锅巴放进雪白大馒头的布袋里,紧接着顺口又问道:“五石散兑酒的味道,第一次听说还能蹭食?这又该如何蹭食?店家小二哥,你倒说得万般有趣!”

    店小二见方才半老小徐娘与陈静都极其亲近的样子,径直也如一家人中的常客低声说道:“客官,你有所不知,杨方圆算是在孟婆郡杨家中最落魄、最穷的一户了!”

    “杨方圆每每来客缘斋中待足了时辰,客缘斋中回头的食客都加倍糟蹋五石散兑酒,总是有意无意之间要溅落一些酒水去他身上。”

    “其实,客官你看。杨方圆都在客缘斋中点了什么菜?无非就是一盘茴香拌黄豆。五石散兑酒,他压根就喝不起、付不起帐!”

    “……”

    陈静顺着店小二指去的方向,确实也如店小二所说,只有一盘茴香拌黄豆,盘盏中好似被舌头舔食过一般,在盘盏最中间还故意留了一颗饱满的黄豆、一截茴香叶子。

    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看来这一个杨方圆想必也是浪得虚名之徒、虚有其表之辈。

    店小二一边又自言自语道:“五石散兑酒这一种东西,怎么说呢?在来客缘斋之前,小人家世原本也还算不错,只因战乱全家只剩小人一人为掌柜的所救而活命。”

    “家父在生之时,对五石散也有研究。所谓五石散,大致就是五种粉末状的石头:钟乳石、赤脂石、白英石、紫英石、礜石。礜石就是寻常人家用的砒霜。倘若五石散食之愈久,那就是慢毒!”

    “这玩意儿能不服则不服,服多了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就好似圈中的小羊发羊羔风、圈中的母猪发母猪风、圈中的大牛发牛风病,……”

    “哎,如今看来孟婆江南、江北的这一些世人,确实病得不轻、病得不轻啊。嗨,命比纸薄、心比天高,小人不服五石散就成了,……”

    “……”

    正当陈静收拾好饭团锅巴与雪白的大馒头之际,想宽慰一回店小二却又一时插不上嘴,客缘斋中的食客又怒目而视针对店小二。

    “店小二,客缘斋店里卖五石散兑酒,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你是不是想大家拉你出去捶一顿?”

    “你不喝?你真的不喝?如今天下谁人不喝五石散兑酒?只怕,你也似杨方圆那般喝不起的吧?”

    “自古都道:得不到的东西都要刻意诋毁,得到的东西从来都是有恃无恐。恰如此刻,恰如此时。”

    “罢了,罢了,罢了。不给他一般见识,一个落魄小民。好歹咱们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中的族人,与他计较,还真有失身份!”

    “……”

    店小二一脸不快,径直又不敢多言一字半句,毕竟半老小徐娘早有过交代:客缘斋伙计在干活的时候,千万不能与食客有口舌之争,否则罚三天不许吃晚饭。

    店小二早已习惯了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的热嘲冷讽,径直抹布一扬,去收拾杨方圆的桌子。

    陈静已然收拾好了一切,径直缓缓步出了客缘斋,飞身上马,一闪白影消失在客缘斋街角尽头。

    “驾,驾,……”

    孟婆郡还是曾经的那一个孟婆郡,只是如今物已非原物、人已非原人,除了客缘斋半老小徐娘之外,一路上各色服饰行人你看我一眼陌生、我看你一眼也陌生至极。

    高头大白马一闪掠过松林,奔过了几条分支岔路小道,突然看见大道边居然围满了一群路人,是一群兴致勃勃的孟婆郡乡民。

    陈静极速止蹄,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人群中正是从客缘斋中被赶出去且又精神焕发的杨方圆。

    杨方圆与客缘斋中那一些锦绣华衫的大户食客比起来,方才就如一只落入鸡群的一只小麻雀。

    如今,杨方圆一副鹤立鸡群的模样,在破旧的粗布衣乡民跟前,那就是一副上等人的架势。

    有道是:比上真真不足,比下绰绰有余。杨方圆在客缘斋食客面前就是一个说不上话的听客,如今在这一群乡民眼里就是一个说客。

    “杨方圆,听说你又在客缘斋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你与大伙儿说一说,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味道啊!”

    “是呀,杨方圆,如今就你还与咱们穷人能打堆。也让咱们感受一回上等人的日子有多滋润!”

    “是呀,虽然听说客缘斋掌柜的半老小徐娘人不错,但是咱们可在客缘斋中喝不起一杯茶的呀!”

    “……”

    杨方圆一脸窃喜,径直又盘膝坐在地上,接着正了正身子,趾高气扬的说道:“想要听呐,那你们可得好生听一回。像我杨方圆这样的好人,在这一个世上也不多了。”

    杨方圆言毕,里外三层的乡民再一次围近了三步,都把杨方圆当成一块奇珍异宝,又生怕远了距离听不清杨方圆口中的一字半句。

    杨方圆旋即“咳咳”了两回,一边又极速环视了一眼乡民,径直又慢条斯理的说道:“五石散兑酒,这东西好呀,实在是好。喝了它,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一双眼睛一闪有光,就似‘千里眼’,看什么都那么通透,就好比一针下去而见血。”

    “喝了它,耳中必定有一阵空灵似天籁之音,又好似‘顺风耳’,在十里地之外,要是说人一句好话,又或者坏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喝了它,最主要的是,五石散中那一种浓郁的味道,就好似龙肝凤胆的上好味道。你们都知道,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就如多食了龙肝凤胆,自然也就飘飘欲仙了。”

    “……”

    孟婆郡乡民啧啧称赞,径直又咽了一回“汩汩”的唾沫星子,目光盯住杨方圆分怕错过了细枝末节。

    杨方圆一时自鸣得意,径直挽起了一双袖子,一双清瘦的手臂旋即做蛇游状,在乡民面前左边极速一游、右边极速一荡,紧接着又道:“龙,龙就是这样飞的!”

    孟婆郡乡民啧啧称奇,一边兴奋的赞叹道:“好龙,好龙,真的是好龙,只可惜了一副好龙肝!”

    杨方圆接着放下了一对衣袖,径直又长舒了一回双臂,旋即又上下、来回做展翅状,紧接着又盯紧先民道:“凤,凤就是这样飞的!”

    孟婆郡乡民一阵惊奇,径直兴奋道:“好凤,好凤,只可惜了一副好凤胆啊!咱们,也只有看看咯!”

    杨方圆见孟婆郡乡民还沉溺在一阵兴奋中,径直衣袖一扬,旋即指住一处湿漉漉的地方又道:“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也是乡里乡亲的。还是照老规矩办事,好不好?想我杨方圆历来童叟无欺,远近闻名!”

    “这是方才不小心失手,倒了一杯五石散兑酒在衣角上。没喝过五石散兑酒的乡亲们,虚讲三日不如实舔一口。闻一闻,不给钱;舔一口,一个铜钱。为满足更多的乡亲们,一人最多只能舔一口。”

    “先舔味渐浓,后舔味更淡。大家都吃过豆渣糊糊,也都明白这一个道理,来吧,都来吧!”

    “……”

    孟婆郡乡民先是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突然一个衣裳破烂的汉子极速蹲下了身子,径直急切说道:“杨方圆,我家是出了名的穷,让我先闻第一口,如何?你这样关照咱们穷人,可不得嫌贫爱富!”

    杨方圆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右手极速一挥,指住衣角上那一块湿漉漉的地方,大声说道:“大壮,看你说的!我杨方圆是这样的人吗?今天,我就特别关照你一回,来,来,让你多闻一会儿!”

第356章 杨方圆生财有道

    被杨方圆叫做大壮的汉子,其实就是杨方圆的邻居:杜大壮。

    杜大壮见杨方圆情势如此,便顺势埋下了丸子头,深情的一嗅、一嗅、再一嗅,嗅了还想嗅,……

    呼呼、呼呼、呼呼,……

    杨方圆见状一阵惊恐,旋即一把拉起了杜大壮的领口,一脸怒气冲天大骂道:“埋汰旮旯,你怎么能这样呢?虽然咱们两家只有一墙之隔,你也该有一点风骨气节!”

    “你要是把五石散兑酒的味道都闻完了,留一点,留一点,快留一点下来。待会儿其他想闻的人、想舔的人,他们又该怎么办?你也太自私了,你真是太自私了啊!”

    “我,我,我,我杨方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又一次倒霉到家了!”

    “……”

    正当杨方圆极速扬起左手一巴掌要打去杜大壮额头之际,杜大壮旋即发羊羔风一般抖擞起来,紧接着泛了好一会儿白眼,径直又长瘫在地上翻滚了好一会儿,之后嘴角两边都溢出了一大片湿漉漉的唾沫星子,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又回过神来,又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上天了,我上天了,我已经上天一回了。五石散兑酒的味道果然厉害,真是好厉害的啊!估摸着这一闻,三五天都不用吃饭了!五石散兑酒,真的是好顶牛,好顶牛!”

    “哈哈,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真是好酒的味道!”

    “……”

    杜大壮一副手舞足蹈的模样分开了里外数层的乡民,径直欣喜若狂的离开了乡民,往别处三步一回头、三步一摆手,扬长而去。

    孟婆郡乡民见状大喜,如今杜大壮这一副样子像极了那一些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孟婆郡中大户。

    杨方圆衣角一扬,眉飞色舞又对乡民道:“要闻、要舔的都赶快,都要赶快!先来,味浓;后来,味淡;走过了这一个村,可就没有这一个店咯。快来,都快来呐,……”

    “童叟无欺,远近闻名,快来;童叟无欺,远近闻名,快来;童叟无欺,远近闻名,都快来呐,……”

    “……”

    孟婆郡乡民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径直又蹲下了许多老弱,紧接着如潮骤起了一阵狂躁。

    “别挤,你踩着我了!让我先来,让我先来,让我先来的呀,……”

    “要尊老,我比你老一轮甲子,我先来,我先来,我先来!……”

    “你就扯吧!只说尊老,你怎么不把话说完?尊老爱幼,我比你年幼,说到底应该先让我来,……”

    “别吵了,别吵了,你们都别吵了。还是让我来,让我来,我辈分比你们都高,要给长辈让道,……”

    “……”

    孟婆郡乡民一阵嘈杂,你推我拉,你拥我扯之间没有一个人闻着了衣角,也没有一个舔着了衣角。

    杨方圆闻言旋即一阵恼怒,紧接着又极其不客气的说道:“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你们还闻不闻,还舔不舔?”

    “啊?都是穷人,咱们都是穷人。穷人也当有穷人的样子,可不能学那一些大户一身的臭毛病。咱们穷人,也得讲理,也要穷讲究!”

    “有道是:人穷志不穷。穷则独善其身,正是修身的大好时候。只要修身之后,必能齐家,而后治国、平天下,你看你们,哎,……”

    “……”

    孟婆郡乡民缓缓止住了争执,一听杨方圆极其有学问而又极其有见解的样子,全部站立不语。

    孟婆郡乡民再一次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支支吾吾之间一个声音道:“杨方圆,你说怎么办?你说吧,就给咱们一句准话!”

    杨方圆眉头突然一皱,一双狡黠的眼珠子旋即明眸一笑,右手一扬竖起了湿漉漉的那一处衣角,径直扯高气扬的说道:“这样吧,想闻的站在左边,想舔的站在右边,快快排好了队伍,一个一个的来。如此,互不相干,也各得其便!”

    杨方圆话音刚落,径直在孟婆郡乡民中又骤起了一阵欢呼声。

    “杨方圆,还是你有见识呀,不愧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大家中的一员。虽然穷了一点,或者说和咱们一样穷,见识还真不一般!”

    “是呐,咱们谁都不服,如今就服你杨方圆。有道是:瘦死的老马比壮驴还大。好,好,好极了!”

    “……”

    孟婆郡乡民在吵吵闹闹中旋即分成了两拨人:站去左边的十之七八,站去右边的十之一二。

    “闻一闻,都闻一闻,……”

    “舔一舔,都舔一舔,……”

    “……”

    杨方圆面有八分喜色,听铜钱落地的撞击声就似飞上了天。

    杨方圆自鸣得意,也不顾孟婆郡乡民一推一拉的拥挤,至少在眼下这一些乡民的眼里看来,五石散兑酒的味道就是这一个味道。

    “好闻,好好闻的味道,……”

    “好酒,好酒,五石散兑酒,好酒的味道,龙肝凤胆的味道,……”

    “……”

    孟婆郡乡民各得其便,各自又缓缓离开了杨方圆,毕竟闻着了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舔着了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还有更多的乡民闻不着、舔不着五石散兑酒的味道。

    杨方圆无意之间瞅见了陈静,双颊骤起一绺尴尬,径直又扭头不看陈静,只顾一个人低头盯住脚下的一大把铜钱,全然美翻了。

    陈静突然觉得:自古以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更何况,要得人前显贵,必定人后受罪。

    孟婆郡乡民各得其好之后,旋即也转身窸窸窣窣的离开了,人影自是越来越少,陈静马缰绳极速一拉,身子极速一沉,策马奔腾。

    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更何况,孟婆郡这一些乡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越女剑还不至于出手路见不平一声吼。

    陈静思索着,如今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尚在,也很想去幽嫣谷中一探究竟,兴许还能认识一回年轻时候的陈旭嫦,当然不能点名曾经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

    陈静旋即取道直往幽嫣谷方向狂奔而去,没过多久的功夫,在大道边看见一处桃林,尽是桃叶芬芳的味道,在桃林的另一端,高楼镂空又飞梁,那是潘安家的旧府。

    突然,从桃林里闪出一个小女孩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住陈静一身飘逸的白影,径直幽幽的问道:“姐姐,好美的姐姐。你是神仙吗?你是天上来的神仙吗?”

    陈静一时无言,径直止住了马蹄,一边瞅了一眼小女孩儿,一边仰头轻笑道:“小妹妹,你看姐姐像神仙吗?神仙都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那里还有骑马的神仙?”

    “神仙都是不吃不喝的,闻一闻风就饱了,那叫喝风;闻一闻雨水也就饱了,那是吸收天地精华。”

    “你看,这是姐姐的干粮,……”

    陈静轻拍了马鞍前那一个布袋子,径直又瞅了一眼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见状旋即无辜的吐了一回舌头,径直又眉头一皱,好似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揉了一揉眼睛,紧接着小嘴一呶,一边幽幽的追问道:“姐姐,我家师傅说家里已经要喝风了。所以,要把宅子卖出去,去孟婆江上行船,靠水吃水,那会有更多的天地精华。”

    “姐姐,照你这样一说,我倒成了一个小神仙了呀?可是,我要是饿了的时候,那也是好饿的呀!要是真的喝风,我会饿死的!”

    “……”

    陈静心中一怔,旋即又多看了一眼这一个小女孩儿,径直又悠悠的追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既然还有你家师傅,那是一定不会喝风的,也不会饿死的!”

    “小妹妹,孟婆江中可有上好的大鱼、大虾、大鳖,饿不着你!”

    “……”

    小女孩儿眼珠子一转,极速之间摆手又道:“姐姐说的极是,姐姐说的极是。不用‘喝风’,也不用‘吃土’,饿不着我了,饿不着我了!”

    正当小女孩儿欢呼之际,从身后突然闪出来一个老头儿,一边疾声大呼道:“玉奴,玉奴,你跑那里去了,你跑那里去了呀,真是愁死师傅了,要愁死师傅了!”

    陈静心中一怔,旋即脱口而出道:“潘玉奴?……”

    老头儿眉头一舒,一身不太华丽也不太朴素的衣裳比方才杨方圆围着的那一群乡民强多了。

    “姑娘,你别与她一般见识。这孩子是老夫在孟婆江边拣的,也不知道是谁丢的。当初看她一副招人怜爱的样子,便收养了她。”

    “如今,老夫已经养了她好多年了,还只是一个两三岁孩子的模样,老夫都快受不住了。就怕老夫老去的那一天,她还不能靠一技之长求一份生计,哎!”

    “老夫,也不知说什么好。世间之事,真是无奇不有。偏偏让老夫给遇见了。哎,……”

第357章 五斗米盗亦有道

    江湖中都道:神奇之人,自有神奇之遇。潘家老头儿这一番神奇之遇,倒也注定了眼前这一个小女孩儿今后必定就是一个神奇之人。

    陈静如今觉得:一念是善,赎罪前尘。先前确实做过了不少错事,故而延误了拯救梦中漂亮姐姐的时辰,眼下还得遵循孟婆江南的祖传美德为妙:看破不说破。

    只是,陈静一时没有想明白,偌大的潘家旧府,潘家人怎么会落魄到倒卖自家祖屋的地步了呢?

    “老伯,潘家族人莫非就没有其它的法子可寻了吗?”

    “姑娘,你有所不知。老夫小时候,潘家人本居张家之后,可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潘家人再也捻不齐一条心,张家人倒是重振了,潘家人确实一蹶不振,从此四散流落他郡各自求活路了。”

    “姑娘,潘家在孟婆郡已然失散又失势了。要是潘家人能似张家人齐心,那有什么‘张杨费吴’之名,说不一定就是‘张潘杨费吴’了,唉!”

    “……”

    陈静误听老头儿的言辞为“养废物”,一时之间也不是滋味,骤起的一股浓郁的五味杂陈:酸辣苦涩咸,如今就似半老小徐娘所言: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

    陈静突然一个眨眼之间又陷入了沉思,眼前这一个潘玉奴一定就是先前遇见的那一个潘玉儿了。

    潘玉奴一时右手指天,一边幽幽的说道:“师傅,师傅,你看天上的那一块大饼好圆,好圆,真的好圆,二面黄,香香又脆脆!”

    “师傅,师傅,能不能捉下来,让玉奴尝一尝,也分给漂亮姐姐尝一尝。师傅,师傅,你放心,咱们尝一小半,大半的都留给你!”

    “师傅傅,师傅傅,玉奴要嘛,玉奴要嘛,玉奴好想要嘛,……”

    “……”

    陈静顺着潘玉奴手指的方向看出去,是一块淡淡的白云遮住了太阳,太阳光影子确实像一块大饼。

    老头儿旋即一阵摇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潘玉奴,手足无措之间更是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陈静眉头一舒,径直剑鞘指住那一朵白云道:“小妹妹,那一块大饼呀,要等着石头开花的时候,不用去取就能跳到你的手掌心了!”

    潘玉奴一时来了兴致,左边瞅了一眼,右边又瞅了一眼,旋即在地上拣起了一颗小石头,放在眼睛边上左瞅瞅、右瞅瞅,放在手心瞅瞅,又放在手背瞅瞅,径直喜笑颜开道:“漂亮姐姐说的极是。那我就等这一块石头开花,我就等这一块石头开花,嘿嘿,嘿嘿嘿。”

    潘玉奴对着石头一阵傻笑之后,径直又三步一退、六步两退、九步三退一个人跑开了,一副极其欢乐的样子比吃了蜜糖还甜。

    “师傅傅,师傅傅,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要回去看着这一块石头开花;我要看着它开花,才能最快拿到热乎乎的那一块大饼,……”

    潘玉奴一个人离开了,在桃林中看不见了身影,也听不见声音。

    老头儿旋即一阵唉声叹气,接着又拱手与陈静道:“姑娘,老夫也多谢你了。老夫在孟婆郡多年,看你面生,想必不是孟婆郡人吧!”

    陈静一时也不好与老头儿说道这一趟神奇至极的经历,径直抱拳与老头儿说道:“老伯,小女子是孟婆州人,虽然与孟婆郡只有一字之差,可是相隔甚远,甚远啦!”

    陈静自然也知道:相隔甚远说的是白驹过隙相去甚远,与山川路遥马力之远搭不上半分干系。

    老头儿一边理了一理胡须,若有所思的样子,缓缓又道:“哎,看来老夫是真的老咯。如今天下州郡之名,老夫是不记得有孟婆州了。”

    “罢了,罢了,罢了。管它是孟婆郡,还是孟婆州。众生皆苦,众生皆苦啊!这该死的五斗米道!”

    “要没有五斗米道,老夫还不至于要卖屋子。天煞的五斗米道!”

    “……”

    陈静一时好奇,径直又极其警觉的四处张望之后,旋即又轻声追问道:“老伯,这又是为何?”

    老头儿旋即摇了一摇脑袋,一边又摆了一摆手,接着又多瞅了一眼陈静道:“老夫就说嘛,这孟婆州想必定是世外之地了!如今,当世之地无论孟婆江南、江北,任何一个州郡都逃脱不了五斗米道啊!”

    “想必姑娘也是世外高人,来当世之地为孟婆江南北万民换得安居之地、乐业之时。好,好极了!”

    “实不相瞒,如今五斗米道堪称绿林大盗,真可谓:盗亦有道。家家户户都要收人五斗米,倘若越给的勤,也便越收的勤,如此周而复始不止,老夫实在受不了了!”

    “况且,如今这五斗米道收人五斗米,也都是势利眼看人而论,亲近者用小斗、疏远者用大斗,苦不堪言,确实苦不堪言啊!”

    “五斗米道都欺负咱们潘家,每一次用的斗不是一般的大斗,还是特制如黄桶那般大,这五斗下去,一年的收成也不够装,多来几次,多年的余粮一颗也不会剩!”

    “……”

    陈静一时明了,回想在金谷园中刘一谷说过的话,看来五斗米道并非万民之福,确实万民之祸。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身子再一次前顷,极其警觉的接着轻声问道:“老伯,难道作为一郡的太守之流,也都没人去管一管吗?”

    老头摇了一摇头,一时似有所悟的说道:“听说孟婆江北有一个使九环大刀的汉子,仅凭一己之力在管孟婆江北五斗米道不平之事。”

    “在孟婆江南唯有幽嫣谷墨家弟子与五斗米道力敌。只是,五斗米道如今在孟婆江南之势远胜过孟婆江北,幽嫣谷墨家弟子也难啊!”

    “姑娘,还想要官府去捉拿五斗米道?那是不可能的!许多州郡的官府也都臣服于五斗米道。更有甚者,似咱们孟婆郡,五斗米道即是官府、官府即是五斗米道!”

    “……”

    陈静一种似曾相识之感突然涌上心头,径直紧握越女剑,急切追问道:“老伯,此话又怎讲?”

    老头儿仰头看了一看桃林树荫中的天色,一边又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回四周,径直轻声说道:“咱们孟婆郡太守是张家人,五斗米道也是张家人,似此如之奈何?”

    “孟婆郡太守张信,还有三个极其厉害的五斗米道士张礼、张智、张仁,加上太守公子张义,原本上好的圣人之言‘礼义仁智信’,如今变成了孟婆郡真正的五害!”

    “姑娘,张家人如此,又能奈何?张信自以先祖司空张华为傲,那三个道士自称是汉末张角之后,有时候还不把五斗米道教主黄天孙大圣孙秀放在眼里。”

    “……”

    陈静心中顿时一阵泰山压顶的压抑,一阵急促呼吸之后,心弦才松下来,径直又悠悠说道:“老伯,孟婆郡张家如此强势,幽嫣谷墨家不是也在孟婆郡中吗?不就这在桃林下的幽嫣谷中吗?离得这么近,五斗米道,还敢这么顶牛?”

    老头儿闻言一阵惊恐,径直一脸激动的问道:“姑娘,你都听谁说的呀?这里桃林下,那里有什么幽嫣谷?据老夫所知,幽嫣谷墨家在南山郡,可少有人能寻得其道!”

    “南山郡还有真正的道家弟子葛洪,可是一个人难敌诸多五斗米道道士呐!老夫惹不起五斗米道,只有躲着五斗米道了。故而,老夫卖了祖屋,去孟婆江上营生。顺孟婆江上或上、或下,必能躲过五斗米道的地盘,哎,无奈之举啊!”

    “……”

    陈静骤起一阵难过,幽嫣谷墨家不在这一片桃林的深谷中?

    老头儿看陈静高头大白马一阵狂躁,径直也摆手一扬,急切又道:“罢了,罢了,罢了。老夫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无非一死而已,老夫可怜玉奴被抛弃的时候好似伤着了脑子,只可怜玉奴这么小一个孩子。姑娘,我得寻玉奴这呆傻的孩子去了。就怕闯了祸事!”

    老头儿一时摇头叹气的径直转身离开了,一会儿功夫之后,在桃林中消失了身影,寻不着踪迹。

    陈静策马缓行,往桃林边“踢踏踢踏”小心翼翼的步了过去,深谷中是一片如海平静的白云,自然也看不见谷中的一花一草一木。

    在谷口的一方入口处确实有一块似曾相识的大石头,但是石头上并没有幽嫣谷三个字。

    举目四望,一条羊肠小道往谷中伸了下去,陈静抬头先看了一看天色,径直策马奔下了谷中。

    深谷中的百鸟争鸣、窸窸窣窣的林泉声中确实让人心动,入鼻入肺的气息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陈静极其警觉的在深谷中走了一段路程,熟悉而又陌生、陌生而又熟悉。

    抬望眼之间,一个道髻、青色道簪、青色道袍的道士映入了眼中,一柄长剑横放膝盖上,目光微微一笑,字字珠玑道:“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第358章 五斗米张礼败逃

    咴儿、咴儿、咴儿,……

    高头大白马闻声前蹄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极速荡开了深谷中一层水雾之气,接着又急躁的在“呼呼”声中对这一身道袍干瞪眼!

    陈静一时心知肚明,毕竟这一骑高头大白马跟随刘一谷在孟婆江北力拒五斗米道道士,倘若睹物能思人,必然睹物也能仇人。

    飞禽走兽有时候比人还更能嗅出天地万物中的生灵之气。

    “五斗米道?莫非还真的就是五斗米道的道士不成?”

    陈静警觉一言,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一边紧握越女剑,一时如临大敌之感,目视这一个道士。

    “贫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年若得青云志,一飞直上九重天,五斗米道张礼是也!”

    张礼言毕,巍峨不动。

    陈静一时极其警觉的打量了一回张礼,张礼这一身青色道袍与白莲社道袍无二,一绺微微风霜的胡须那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道士。

    如今,张礼一个人在深谷中打坐,身边也没有一个小道士跟随,气不虚、面不红也没有一丝畏惧之色,想必也非等闲之辈。

    陈静越女剑一斜,旋即抱拳又道:“纯依香儿女侠,陈静是也!”

    张礼再一次盯住了陈静手中的越女剑,又一次打量了一回陈静面纱斗笠而下一身飘逸如仙的白,要说喝多了五石散兑酒那般飘飘欲仙也不太像,径直抚摸一绺胡须轻蔑的嘲笑道:“纯依香儿女侠?可是,贫道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莫非天降纯依香儿女侠?又或者是天降幽嫣谷墨家弟子?幽嫣谷墨家不只收七大弟子的吗?真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不过,贫道看姑娘那一柄长剑就来气,贫道已经想好了。无论你与幽嫣谷墨家有没有关系,贫道还是要打死你为上策。宁可错杀一万头猪,也不可使一条鱼漏网!”

    “姑娘,你别怪贫道!要怪,就得怪你手中的那一把越女剑,江湖都道:人在剑在、人亡剑亡。为剑而亡,壮哉,亦是道法自然!”

    “……”

    张礼旋即直了直身子,紧接着右手极速一挥,长剑一道寒光剑气径直一闪剑影直逼陈静咽喉。

    陈静旋即身子极速一斜,越女剑旋即一闪寒光剑影,一式抱剑剑气而下,骤起一绺尘雾如露滴。

    嘭嘭、嘭嘭、嘭嘭,……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陈静越女剑一直,旋即又瞅了一眼张礼,张礼并未伤着分毫。

    张礼缓缓立起身来,径直又再看了一眼陈静手中越女剑剑鞘,一边又缓缓说道:“果然好剑,果然比幽嫣谷墨家弟子使得剑招更快!”

    张礼旋即凌空三步,一闪身影径直一式云剑,剑光中一闪飞火流星一般的火光热油落地,旋即“噼噼啪啪”的燃起了一绺绺青烟。

    高头大白马一阵撕裂之声退去了数步,陈静怎能输了气势,径直左手撑住马鞍一旋,凌空一闪白影借力使力极速一式点剑剑气,再一式点剑剑气,又一式点剑剑气,……

    白影如风过,滴露不沾身。

    张礼长剑一旋一脸惊慌,紧接着脱口而出道:“草上也能飞?”

    陈静又一式荡剑剑气凌空而下落地,径直立在一方光滑的大石头上,轻飘飘的说道:“五斗米道臭道士,草上不但能飞,水上也能飞,这就是‘草上飞、水上飘’!”

    张礼再一次多看了一眼陈静,径直长剑回手一晃,之后虚托凌空再一次走步而来,紧接着长剑又一式云剑剑气再逼陈静咽喉。

    陈静旋即极速一闪左步右行、右步左行的身影,越女剑一式撩剑而起,接着又一式穿剑而过。

    张礼见状一时大惊,旋即一脸铁青大骂道:“好哇,这一个个剑招就是幽嫣谷墨家弟子常使的招式。为了五斗米道,今天贫道定要杀了你,免得祸害五斗米道道友!”

    “今日,休怪贫道不客气了。老子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追云逐月剑,一斩暗乾坤!”

    “……”

    正当张礼疾声大呼之间,左手极速一旋又一转,右手长剑一旋黑影闪出了一圈、两圈、三圈,……

    每一旋黑影之外再急剧收缩,又行成了一圈又一圈的黑影,黑影圈中正对陈静一道劈剑剑气而下。

    黑影中的那一道劈剑剑气就似开天辟地一闪雷光电影,落地骤起一绺尘烟荡开了无数飞石与草尘。

    说时迟那时快,陈静极速一式“移形换影”,已然躲过了张礼这一式剑招,身子极速一斜,旋即一式绞剑剑气直逼张礼。

    噗嗤、咔嚓,……

    张礼青色道袍掉下了一角,一脸铁青之间极速又一回手,径直长剑又一式提剑直逼陈静“精明穴”。

    陈静极速一式后空翻落地,越女剑一式平剑剑气一挥,“当”,一声空灵之响斩下了张礼的道簪。

    张礼摇头一晃,披头散发的样子径直长剑又一式云剑剑气而下,又一绺如烟如雾气息逼近陈静。

    陈静越女剑手中一旋如扇,径直一道又一道剑气荡开了如烟如雾的气息,再一次一式绞剑而下。

    张礼后背一凉,旋即一式后空翻落地,之后又一式撩剑起身极速一闪剑影,之后左三步、右三步;紧接着右三步、左三步,……

    一时之间,张礼没能再让陈静越女剑伤着,只是一身青色道袍左避右闪躲过了越女剑剑招。

    陈静一时极其恼怒,继续纠缠下去于事无利,旋即又一式“移形换影”而下,紧接着厉声又道:“错负轮回剑,第五式,云雨巫山枉断肠。臭道士,吃我一剑!——”

    说时迟那时快,越女剑一式劈剑剑气一分为二张礼之际,张礼身子极速一弓又一旋,左手掷地一阵刺鼻的浓烟炸裂之音骤起,接着升直一绺青烟,之后没了踪迹。

    此时此刻,空气里只留下了张礼一通怒骂道:“埋汰旮旯,敢在孟婆郡撒野,除非你人不在孟婆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走着瞧!”

    青烟缓缓消散,抬望眼之间,不但没了张礼人影,连露水下一个湿漉漉的脚步印子都没有留下。

    陈静斜持越女剑,极其警觉的四周张望一通之后,径直又厉声大喝道:“臭道士,无需十年!你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深谷又恢复了宁静,鸟声还是欢快的鸟声;水声还是愉悦的潺潺声;荒草中的雾气越见凝结成一颗又一颗水珠子,一绺一绺入地,最后汇聚去了一弯清澈的溪流中。

    陈静越女剑极速入鞘,再一次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深谷,确实没有发现第二个五斗米道道士,径直一阵口哨声悠扬骤起。

    高头大白马呼啸而至,陈静身子一沉,凌空一跃,旋即马缰绳一拉,径直一道白影冲出了深谷中。

    谷外的太阳正烈,火辣辣的太阳晒得桃林中的桃叶满是秋桃成熟时的果香,让人垂涎三尺。

    陈静一时也忍不住极速吞了一回唾沫星子,径直止蹄喝了一口凉白水,紧接着取松林大道而去。

    陈静一时极其纳闷,五斗米道张礼的功夫确实也很玄乎。

    难怪客缘斋掌柜半老小徐娘几次三番交代要小心又小心,看来五斗米道绝非白莲社弟子可及。

    正当陈静策马沉思之间,已然再一次路过了东皇殿,在东皇殿前又围满了一群人,正中又是一个青色道簪、道髻、青色道袍的道士。

    陈静紧握越女剑又极其警觉,缓缓靠近了东皇殿外的人群。

    东皇殿前方正中的那一个道士比张礼要年轻许多,长相倒有七分相似,看来都是孟婆郡的张家人。

    在这一个道士的不远处,左右各六个长相、身高、胖瘦不一的小道士,每人一柄青丝长剑在手。

    正中的这一个道士,手中长剑极速一扬,厉声说道:“张家的族人们啦,你们都听贫道一言。咱们孟婆郡张家都是一家人。如今官府就是五斗米道、五斗米道就是官府。”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太守张大人是孟婆郡中的父母官,贫道自然也是孟婆郡中的父母官。为了关照孟婆郡中的张家人,咱们每一次都是用的小斗,天地良心,贫道张仁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要是其他郡中的五斗米道,怕没有咱们这样对待一家人吧?你们怎么能跟着非张家人一同起哄闹事呢?这不明摆着胳膊肘往外拐?”

    “大家都散去了吧,都快快散去了吧!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下一次收米的时候,张家人用再小一点的斗,如何?这该满意了吧?”

    “……”

    东皇殿外的张家人议论纷纷中有点头的,有摇头的,更有发呆不知所云的,更有一脸毛躁的,……

    “张仁道长,你方才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五斗米道以后能不能不收咱们张家人的米?”

    “是呐,五斗米道这一些年收那么多米上去,都入府库了吗?张仁道长,该给咱们一句准话了!”

第359章 五斗米张仁迫民

    “张仁道长,可不能包藏祸心、鱼肉乡里。张家人也好,非张家人也罢。如此只会让张家人架上烤火,可不能做孟婆郡潘家第二啊!”

    “……”

    张家人自然都知道,虽然每一次五斗米道确实都用小斗收米,但是时日一长,与张家有姻亲的其他族人便心生隔阂。

    如此以来,张家人与姑家、与舅家、与儿媳娘家、与女儿夫家早已心生怨恨,长此以来已经开始亲者如仇、亲者不亲。

    在张家人眼中,要么五斗米道不收一颗米,即使亲者如仇、亲者不亲还有一丝念想;如今米也收了、亲戚又不睦,确实头疼。

    又或者,要么和其他族人都用一样大的斗,收一样多的米,一视同仁便少了亲者如仇、亲者不亲。

    张仁在殿前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旋即又毕恭毕敬抱拳说道:“诸位张家人,都快回去了吧!待贫道回去与青云道长商议商议。青云道长为孟婆郡五斗米道之首,贫道一个人说了也不算,意下如何?”

    张家人眉头一皱,张弛着双臂更似江中的扁舟,怒火又如一阵极速的巨浪汹涌而起。

    “张仁道长,你可不能如此狡黠推诿。张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处,又如何不能直言一二?再三躲闪,又是为何?莫非,真想让张家人做潘家人第二?”

    “对,张仁道长,给一句准话。若不给一句准话,咱们张家女儿无人敢娶、无人敢嫁张家汉子!”

    “言之有理,要不给一句准话。我家娘子也给岳父使唤回去了,本是有家有妻室的人,如今弄得和鳏夫一样,日子难受啦!”

    “张仁道长,就今天,一定就在今天,给大伙儿一句准话。要是张仁道长不给一句准话,咱们去郡城找太守大人、找青云道长!”

    “……”

    张仁心中一时有怒,就这么一点丁的小事,又如何能让张家人闹去太守府找太守张信?又如何能让张家人闹去找青云道长张礼?

    不能,也不可以。不然,张仁又如何在青云道长张礼面前交差?又如何在太守张信面前立足?

    张仁思索已定,倘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成,那么就得“诱之以情、迫之于势”。

    张仁长剑一挥,十二个五斗米道小道士旋即围上了这一群张家人,长剑骤然相向,目光如炬。

    张仁一脸镇定,径直又佯装若无其事的说道:“孟婆郡张家都是一家人,那么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倘若要是觉得五斗米道对不住大家,那以后也都用大斗了!”

    “真是的,原本都是一家人特意关照,如今倒好,蹬鼻子上脸了。贫道就此一言:从今往后,张家人也都用大斗!谁要是再支支吾吾一字半句,用潘家人使过的大斗!”

    “……”

    张家人一时气急败坏,原本好心为张家人梳理一回怨情,也当是解了各家的心结,如今心结未了,又防不胜防多绕下去了几圈死结!

    张家人眼中尽是怒火,早已不把张仁当成了张家人;或者张仁这一言,已经没把东皇殿前的张家族人当成和张仁一样的张家人。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今张仁在光天化日下让张家人难堪,张家好歹也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大家中的一家,也都习惯了在人之上、高人一等的心气。

    张仁一言就似被点燃了的一条炮仗引线,对于张家人来说便是奇耻大辱,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仁道长,你可别对不起张家祖宗,张家人本是一家人,似你一言,早晚步潘家人后尘!”

    “对,要没有咱们张家人在背后鼎力支援。似尔等五斗米道,能在孟婆郡只手遮天?想都别想!”

    “张仁道长,要么不许收张家人的米,要么都用小斗收米!否则,张家人就不是张家人咯!”

    “对,亲者恨、仇者快,张仁道长要三思而后行。不然,孟婆郡张家分崩离析都是五斗米道之过!”

    “……”

    张仁一脸铁青,身为五斗米道又岂能受乡民要挟?张家乡民也还是乡民,与其它姓氏的乡民并无二样。既然乡民的面孔必无二样,那就以一法处之,便是一视同仁。

    张仁旋即长剑一挥,与十二个小道士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径直厉声大喝道:“来呀,安排!来呀,安排,安排!如今一家人都给脸不要脸,那贫道就不客气了!”

    张仁言毕,十二个小道士长剑张弛之间冲进了张家人群中,径直捉了两个张家汉子,各六把长剑旋在脖子上,接着涌在张仁身后。

    小道士长剑压了又压、压了还压,径直同声大喝道:“跪下!”

    “跪下!快跪下!……”

    “……”

    如今,每一个张家汉子即使力大如牛,确实也执拗不过六个小道士,况且长剑还架在脖子上,稍微有一点差池,必定人头落地。

    扑通、扑通!

    正当两个张家汉子跪地之间,里外数层的张家人脸色一阵苍白,径直又尴尬了一对又一对眼珠子,紧接着一边又叹气不止。

    张家人不再吱声,张仁面有八分喜色,径直长剑前后一晃,指住跪下的两个汉子,轻飘飘又道:“被贫道捉住了,你们该知道怎么做了吧?早做早放!同为孟婆郡张家一家人,贫道已然仁至义尽了!”

    张家人旋即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径直没有一个人敢说道一字半句,毕竟赤手空拳不敌六剑!

    张仁见东皇殿前的张家人面上一时平静,径直身子一侧,青色道袍一拂,旋即又长剑一张一弛之间轻飘飘的问道:“两位,贫道还得谢谢张家一家人。这不是杀鸡儆猴,也不是惩人立威!只是,大伙儿要知道:五斗米道不容怀疑,不容尔等半分怀疑。五斗米道让你往西,决不能往东,大家都明白了吗?”

    张仁旋即面有九分喜色,紧接着长剑倒提,轻飘飘又道:“来呀,安排!来呀,来呀,安排!”

    两个张家汉子并没有就范,径直怒目圆睁,却是敢怒不敢言。

    嘭、嘭嘭、嘭嘭嘭,……

    两个张家汉子身后的五斗米道士重重的一脚一脚又一脚,接着厉声大骂道:“方才,不是顶牛吗?不趴在地上叫‘吱吱’让张仁道长满意,那今日就踢到你骨折为止!”

    “趴下,快叫‘吱吱’,……”

    “快趴下,快叫呀,……”

    “……”

    十二个五斗米道小道士一阵急促的拳脚相加声不绝于耳,铮铮之音让张家人也都心惊肉跳。

    十二个小道士越踢越猛,径直又极速挽起了青色道袍袖子,当两个张家汉子是练功的两根木桩。

    嘭、嘭嘭、嘭嘭嘭,……

    两个张家汉子面上闪过一阵更比一阵急促的狰狞,直到一绺海棠花枝从嘴角而下落地。

    十二个五斗米小道士吃惊的看了一眼张仁,张仁却是一脸愁容。

    “张仁道长,如之奈何?”

    “张仁道长,给一句准话!”

    “……”

    张仁眼中骤起一闪寒光如刺,盯紧了十二个五斗米道小道士,径直字字珠玑道:“还用贫道说吗?五斗米道的规矩,难道都忘了?”

    小道士闻言一时释然,自然也知道五斗米道的规矩:倘若被五斗米道捉住了,规规矩矩趴在地上学老鼠叫“吱吱”,便没有性命之忧,只要学老鼠叫,便是臣服于五斗米道;倘若不从,伤筋动骨那都是小事,丢了性命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十二个小道士得张仁之令,旋即又全部使出了吃奶的力道,一拳加一腿、一腿又加一拳,……

    嘭嘭,噗嗤,……

    一口昙花,海棠花枝落地。

    张家人一时惊目,突然一个年长的老者在人群中嘶哑了声音缓缓说道:“就从了张仁道长吧!好汉不吃眼前亏。身强力壮就这样被打死了,你要想一想家中妻儿老小!”

    “哎,老朽也真是瞎了眼。还白活在这一个世上。这世上尽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老朽眼瞎啊!”

    “……”

    张家老头儿发声之后,人群中骤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是呀,就叫几声吧!为了堂中老母,膝下儿女,忍一时风平浪静,又不止你一个人学鼠叫!”

    “是呀,是的呀,建康城中的‘王谢桓庾’都没能幸免,又何况咱们孟婆郡张家。幸好,也都是与张家一家人学鼠叫,胜过万千二姓!”

    “叫吧,都快叫一回吧。你们要想一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日子那一个难过啊!”

    “……”

    两个张家汉子闻言一闪泪中有光,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左右为难处。

    紧接着,两条溪流一般的泪水汩汩而下,旋即嘴巴一歪、鼻子一酸、眉头一皱,径直双臂一伸趴在了地上,嘶哑了声音颤抖的开口道:“吱吱,吱吱,……”

    张仁一脸满足,径直眉头一舒,旋即一阵轻笑道:“大声一点,贫道听不见!”

第360章 张家人不欢而散

    “吱吱,吱吱,……”

    两个张家汉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径直再一次如张仁所愿。

    张仁长剑极速入鞘,紧接着从张家人眼前左边一排指到右、又从右边一排指到左,极其得意的说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孟婆郡张家本就是一家人,大家又何必苦苦相逼变成这般模样?非贫道之过,并非贫道之过呀!”

    “……”

    张家人没有一个人应张仁,也没有一个正眼看张仁。

    如今,在张家人的眼中,张仁就是一个异类;在张仁的眼中,张家人无非就是掌中的一只只蚂蚱。

    十二个五斗米小道士旋即抬高了两个张家汉子脖子上的长剑,紧接着一手托天而起,之后张口齐声又道:“五斗米,万岁!五斗米,万岁!五斗米,万万岁!……”

    张仁青色道袍极速一拂,径直又冷眼看了一回两个张家汉子,接着又轻飘飘的说道:“怎么了?你们还不乐意的吗?像贫道这么好说话的五斗米道道士,可别辜负了贫道一番美意。道可,道非,常道。”

    两个张家汉子径直在地上对张仁磕头嘶哑道:“五斗米,万岁;五斗米,万岁;五斗米,万万岁!”

    张仁一脸窃笑,旋即又对十二个五斗米道小道士使了一回游离的眼色,接着又环视了一回张家人。

    每一把长剑再一次压重了三分力道,两个张家汉子的脖子旋即一阵颤抖,紧接着不由自主的又一次趴在地上,之后嘶哑着颤抖的声音又道:“吱吱,吱吱,……”

    张仁身板一直,径直仰头一阵轻笑道:“甚好,甚好,甚好啊!都是张家一家人,贫道点到为止!”

    “要是再有下一次,贫道定不轻饶,到时候想学鼠叫也都没有机会了。孟婆郡不容挑衅五斗米道!”

    “诸位张家人呐,贫道的话,你们都听明白了吗?要是听不明白,那贫道就再说一次。”

    “五斗米道不容人说长道短!”

    “……”

    正当张仁还想侃侃而谈之际,从不远处一闪身影跑来了又一个五斗米道士,径直毕恭毕敬与张仁抱拳说道:“青云道长有要事相商,还望张仁道友急走一趟!”

    张仁面色一惊,这一道士原本就得张礼重用,旋即又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追问道:“道友,青云道长如此着急,这是为何?”

    “不知。”

    张仁一脸迷茫,追问又道:“道友,你可知青云道长所为何事?”

    “不知。”

    张仁依旧迷糊,再一次追问道:“道友,你可知青云道长是否是为了眼下东皇殿一事?”

    “不知。”

    张仁眉头一皱,径直自言自语又道:“还真是一问三不知。想必有了突发事件。也罢,贫道这就与你一道前去见一见青云道长。”

    张仁旋即青色道袍一正,紧接着大手极速一挥,十二个五斗米小道士缓缓放开了两个张家汉子,收剑入鞘极速立于张仁身后左右。

    张仁再一次瞅了一眼东皇殿前的张家人,径直再一次叮嘱道:“贫道还有要事在身,眼下就不与诸位多费口舌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五斗米道,万岁,万万岁!”

    张仁一时也顾不得张家人各种眼神与各自姿势,旋即与十二个五斗米道小道士使了一回眼色。

    张仁青色道袍一拂,旋即分开了东皇殿前的张家人,径直追上方才那一个道士,急切道:“道友,请留步!道友,请留步!什么事这么着急?等等贫道,等一等贫道!”

    张仁青色道袍一提,迈开了步子极速追了上去,十二个五斗米小道士一路小跑才追上了张仁。

    东皇殿前已经没有了五斗米道道士,又见五斗米道道士远去,这才又生出了一阵坍塌似的呼喊声。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都叫什么事?这明摆着就是一家人说两家话、一家人做两家事的吗?真是晦气,晦气透顶!”

    “孟婆郡张家五害让我等张家人抬不起头,抬不起头啊!哎,……”

    “……”

    张家人旋即又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各自一番肺腑之言后,一波又骤起另一波,完全无视了方才被打的两个张家汉子。

    过了良久之后,突然又骤起了一个声音道:“咦,这两个人呢?怎么就这样偷偷的溜走了呢?”

    就在这一个时候,张家人才如梦初醒往人群中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极速寻找着,一时半会儿也没能寻着两个汉子的踪迹与人影。

    就在方才的那一放地面上,只剩下两对血迹斑斑的手掌印,还有两树怒放的海棠花枝。咸湿的血迹是那么刺眼,又是那么醒目。

    不用说,两个张家汉子确实伤得不轻,倘若再多打一时半会,必定没有一个人还能活命。

    “哎,真是的!就这么偷偷的溜走了!还说,事后让大家看一看,伤了几条筋骨、断了几块骨头!”

    “哎,还说什么张家一家人,这还不是没把咱们当成张家一家人!这倒好,看又不给看,说又没法说,一家人尽干两家事!”

    “是呐,人心都隔着肚皮,兴许人家已经恨死了咱们咯!咱们这一些人呀,又没张家五害那么有权势,最后落下骂名的还是我等!”

    “走吧,都走吧,最凉不过人心。五斗米以后无论大斗、小斗,咱们都不是里外都不是张家人咯!”

    “……”

    张家人一时摇头叹气之间缓缓离开了东皇殿,四散之后却只留下了两个瑟瑟发抖的人影。

    这两个人影满脸委屈,径直又互视一眼,已然泪流满面!

    “埋汰旮旯,张家人啦!埋汰旮旯,这都是一些什么张家人啊!”

    “兄台,罢了,罢了,说多了也都是泪。咱们还是回去了吧,找一些跌打草药内服外敷一回,兴许不出三五次便不会疼痛了!”

    “说的极是。哎,如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哀莫大于心死,走吧,都走吧,眼不见为净。”

    “……”

    两个人影转身各自步去了东西两方小道上,陈静透过面纱斗笠一视,这两个人影不就是方才被五斗米道捉住的那两个张家汉子吗?

    张家人大白天的都如此眼瞎?如今看来,还一个个都是睁眼瞎。

    陈静心中骤起一阵撕裂之痛,人心如此世道不宁、世风日下。

    张家人对张家人都如此,又何况孟婆郡中其它的大户与乡民。

    陈静一时越想越沉重,策马徐行之间已然远离了东皇殿。

    不经意间,高头大白马又奔过了松林下的九尺驿道,入眼又是一片一人高的梅林,看样子这一片梅林入地还没有多少年月。

    在梅林苍翠的枝丫之间,一方矮墙与琉璃瓦台引人瞩目。

    城隍庙三个字异常显眼,虽然描金被岁月流水浸湿得斑驳,但是那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无人可比。

    陈静策马徐行,旋即离了九尺驿道,接着穿过梅林下的绿茵,踢踏踢踏的往城隍庙中行去。

    要是梅花开放的时候,立于花下,落英缤纷的样子像极了仙境。

    陈静旋即斜身下马,高头大白马立于城隍庙前,径直一个人步了进去,庙中的布局依然未变,只是颜色斑驳确实有一些陈旧。

    霍光的雕像还是那么威严,陈静毕恭毕敬跪地又三拜,之后又缓缓起身,接着往庙后行了去。

    庙后确实还有一方似曾相识的石井,只是眼下已经成了一方枯井,井壁上长满了苔藓和蕨草。

    陈静长叹了一口气息,径直又越女剑一斜,往城隍庙外行去。

    “东山入相世泽长,南土分封基不朽。……”

    一句极其熟悉的话语从陈静耳朵边骤然响起,极速透过面纱斗笠张望之间,又听见了城隍庙外高头大白马一阵急促的“呼呼”声。

    陈静紧握越女剑一闪白影极速而出,高头大白马也远远的盯住这一个斜身挎着一只布袋的来人。

    来人一身江湖相士灰旧服饰,左手持一根六尺长、鹌鹑蛋粗的黑木漆棍子。在这一根黑木漆棍子上端,还挂有一块三尺长、两尺宽的白布,白布上五个巴掌大的黑色大字:谢氏神算子。

    陈静抬望眼之间,见这一个谢氏神算子眉目之间有八九分的似曾相识之感,只是要年轻了许多。

    陈静立在高头大白马一旁,径直抱拳又道:“谢氏神算子,真是久仰大名啊!在下,幸会幸会!”

    来人闻声急忙止住了脚步,旋即棍子轻轻一插入地,径直毕恭毕敬又道:“姑娘,幸会幸会啊!初次相见却有如隔三秋之感。兴许,这就是冥冥之中天定的一场缘分!”

    “在下周游孟婆江南北已有一些年月了,学得一些梅花易数之法。江湖上都以谢氏神算子相称,在下谢灵运,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陈静心中一惊,旋即毕恭毕敬回礼道:“谢氏神算子见外了。纯依香儿女侠,陈静是也!”

    谢灵运眉头一皱,旋即右手急促掐算起来,……

第361章 恰遇谢氏神算子

    “随风巽,善如水。陈在孟婆江水东,静在越女仗剑锋。一物从来有一身,一身还有一乾坤。绝了,绝了,真是绝了呐。仙人亦有两般话,道不虚传只在人!……”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谢灵远右手拇指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极速张驰,脸上又浮过了一阵或喜、或悲、或愁、或忧之态,……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谢灵运再一次大拇指在食指与中指间又掐算了一回,温文尔雅又道:“女侠,此名非常人能有,此命非常人之命,故而你为非常人之人呐!……”

    陈静“噗嗤”一笑,径直越女剑一斜,侧目追问道:“先生既然号称谢氏神算子,又为何不与自己好生算上一算,也不至于如此清苦!”

    “自古江湖中都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又似近水楼台。既然先生都能掐指救他人万急之处,想必也当救一救自家一贫之时啊!”

    “……”

    谢灵运径直也不客气,旋即盘膝坐在“谢氏神算子”白布下,布袋极速往后一滑,缓缓开口又道:“女侠,你有所不知啊。这算卦看相行走江湖之人,确实很难算出自家的祸福,只能避开自家的祸福!”

    陈静闻言一时来了兴致,径直越女剑极速一斜,盘膝坐于谢灵运五步之外,急切又道:“是吗?谢氏神算子难道百无一时漏算之处?”

    谢灵运仰头长舒了一回气息,径直缓缓又道:“女侠,初见便如此投缘,在下也就不隐瞒了。”

    “在下原本也是建康城中‘王谢桓庾’四大家之谢家族人。当年谢家谢安淝水之战一战如日中天,可谢安已然算定在下没有官运,唯一只有行走江湖之间残身才能久远。”

    “当年淝水之战中,谢安算定秦军不堪一击,致使秦军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一战而胜秦国。谢家族人正该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际,可在下已经开始行走江湖了!”

    “谢氏神算子之法,全出自于谢安,在下无非也是在江湖中传扬谢氏神算子之法。当年谢安有言,在下灵运二字,灵则有官火,当官要染上了官非,必定官运不通!”

    “……”

    谢灵运眼中一闪有光,看谢氏族人如今在孟婆江南之地胜过了江南王家,如今却一个人风餐露宿着一个又一个清寒的白天与黑夜。

    谢灵运无怨无悔,毕竟对谢安一直都深信不疑,在心中就是神人一般的存在,并且就似一个长者对小辈的一番嫣切叮嘱不服不行。

    谢灵运沉思了好一会儿,径直抱拳轻笑道:“女侠,方才回想起一些旧事故而失态。不知姑娘意欲何往?不,要不在下再给算一算?”

    陈静也很好奇谢氏神算子究竟有多么玄乎,径直脱口而出道:“好呀,在下就劳烦先生给算一回!要是算得不准,先生又当如何?”

    谢灵运面有八分喜色,径直摇了一摇头,之后又摆了一摆手,接着又脱口而出道:“女侠,你且放宽心,倘若在下算得不准,手中之剑随时可以来取在下的人头!”

    “淝水之战已过去了多年,在下因缘而算,无一人不应验。要是算得不准,脑袋已被人劈了千百回,又如何能在女侠面前说话呢?”

    “……”

    陈静一时半信半疑,沉思之间旋即又追问道:“先生,此话当真?性命可不能如此儿戏!”

    谢灵运见状眉头一扬,右手半屈一张,信心十足道:“女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下一个唾沫一个坑,你且听在下说来便可!”

    陈静一时无可辩驳,径直身子微微前倾,接着又点头不语。

    谢灵运再一次左手拇指在左手食指中指之间掐算,与此同时,右手拇指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掐算,一阵嗡嗡似的蚊音之后,径直缓缓开口又道:“有了,有了,有了。女侠,真有了,真有了,真有了啊!”

    陈静面上骤起一阵尴尬,径直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道:“先生,你这一惊一乍的,还真是吓人。但说无妨,洗耳恭听但说无妨啊!”

    谢灵运再一次看了一眼陈静一身飘逸的白,一边又瞅了一眼膝盖上平放的越女剑,之后又是一声长叹一阵闷雷,张口欲言又止。

    陈静面色一惊,又不得不极速追问道:“先生,有何不妥之处?但说无妨,好的,坏的,来者不拒。忠言逆耳就当是兼听则明咯!”

    谢灵运一时好似不太相信方才掐算的结果,径直左右手再一次掐算之后,还是同样的摇头叹气。

    陈静微微一笑,径直也温文尔雅说道:“先生,在下也经历了常人之不能。最坏的结果无非一死,先生你且说来,在下都听着呢!”

    谢灵运闻言底气多了十分,旋即又正了一正身子,紧接着又缓缓说道:“女侠,既然如此,在下也就直言相告了。以在下这两次算来,女侠当一路往东,自然能寻着你想要见着的人。不过,来从去处来,去从来处去,这一次只怕女侠始自于孟婆郡,也当命绝于孟婆郡!”

    “这么多年来,女侠这一算,也是在下最为奇特的一列。女侠与在下之缘,只怕从今往后还会不止一次相遇。到那一个时候,也不知道女侠还认得、认不得在下。”

    “也罢,天地万物周而复始,就如《易经》易数之言可大可小、可始可终、可前可后,玄妙至极又难以一言道尽啊!这就是天意吧!”

    “……”

    陈静闻言先是“噗嗤”一笑,接着又是一阵轻笑道:“在下还以为是多不堪入耳之言,没轻没重的几句话,又岂能吓住了在下?不,不,不,这一点儿也都不碍事!”

    “正如先生所言,在下想去寻幽嫣谷墨家诸位弟子,更要铲除如今天下的五斗米道以及孙秀之流!”

    “孙秀这一个道士,害死了在下最应该救下的一个人。可惜,错过了时辰,这都是在下一个人之过,在下这一行也算是赎罪前尘了。”

    “……”

    谢灵运旋即一声长叹,径直又无可奈何一笑道:“生逢乱世,如今几人称孤、几人称王。行走江湖之辈更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谢灵运收好双手平放膝盖上,径直又轻声说道:“既然女侠以铲除五斗米道为己任。倘若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必定两肋插刀!如今孟婆江南北苦五斗米道已久也!”

    “建康城中如今几乎是谢家一家独大,江南王家其后,也都苦五斗米道已久也!只是,孙秀的无法无天之法,让许多道家正派人士折戟沉沙。如今这世道,哎,……”

    “罢了,罢了,罢了。就在这孟婆郡中,张家的三个五斗米道道士也极其棘手。女侠,你还得小心为上,切忌一个人胡乱逞能!”

    “……”

    陈静自然心知肚明,径直抱拳又道:“多谢先生提醒,在下已经与张礼打过了一场,这道士用了什么道法?居然一阵烟就遁去了!”

    谢灵运又极其警觉的瞅了一眼四周,径直又轻声说道:“女侠,你信他会遁地术?不,不,不。这只是五斗米道欺骗世人的障眼法。”

    “在下已经行走孟婆江南北这么多年,可就是没寻着如何破了这一障眼法!哎,可惜,可惜,女侠可得留意,兴许女侠能找出破绽!”

    “……”

    陈静闻言先是一惊,旋即毕恭毕敬抱拳谢道:“先生一言,在下茅塞顿开,真如拨云雾而见青天。”

    陈静心中一阵窃喜,如谢灵运所言,张礼不是遁地术,而是障眼法,一时又多了几分胜算的底气。

    既然幽嫣谷墨家弟子能让五斗米道孙秀伤重,若是以后寻着了陈旭嫦,一定得运筹帷幄一番。

    正如圣人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陈静身在孟婆郡中,张家五斗米道所为确实为祸乡民,待寻了机会,一定还得杀一杀锐气!

    谢灵运又抬头看了一看天色,径直又轻笑道:“女侠,在下已经歇息好了。就此一别,后会有期!”

    谢灵运言毕,径直双手极速一撑地,扶住棍子如弓弦一直身,又极速拔起了棍子,径直再一次抱拳道别,眼中却有一丝游离的不舍。

    陈静径直越女剑虚晃往后极速一点,紧接着一字马左右一拉,之后上下又一直,旋即立起身来,把剑目送谢灵运渐渐远去的背影,轻声道:“谢氏神算子,后会有期!”

    谢灵运在梅林中渐渐的消失了踪迹与身影,陈静越女剑一斜,身子一沉极速上马,又目视了一回城隍庙,径直自言自语道:“城隍庙,再见了,后会有期!”

    白影闪绿茵,疾马踏飞燕。

    林中一线天,道上九曲肠。

    陈静快马又加一鞭,高头大白马一闪身影穿过了这一片梅林,径直又回到了松林下的九尺驿道上。

    踢踏、踢踏、踢踏,……

    没走多远的路程,前方突然一闪青色道袍而过。

第362章 五斗米张智作恶

    一闪青色道袍如飞禽低空过境,再一闪青色道袍如秋风扫落叶,旋即一个眨眼的功夫之后,就极速消失在驿道前方的一处岔路口上。

    陈静拉直马缰绳止蹄张望,高头大白马又是一阵狂躁,紧接着又极其警觉的前后探视了一回,策马缓缓往岔路口上奔了出去。

    山影林下坎,田曲水中雀。

    高头大白马小心翼翼的走过了几弯宽窄、高低不一的田坎,却又惊飞了几多立在水田中的鸟雀。

    入眼之处是一片茂密而又青翠的竹林,竹林中有几间高矮、新旧不一的茅草屋,在茅草屋之间隔着一面四尺高的竹篱笆墙,竹栅栏之间又隔着一条三尺泥尘小道。

    在其中一间茅草屋前,一堆青色道袍的五斗米道道士围住了一个汉子,骤起又是一阵嘲笑。

    “哈哈,哈哈,……”

    陈静抬望眼之间,这一堆青色道袍一共有十三个人。其中领头的一个道士正是五斗米道张智。

    张智面上无一丝髯发,眉头稀疏倒也极其别致,背背一柄长剑,已然挽起了一对儿袖子,两手叉腰一通更为有恃无恐的嘲笑。

    “哈哈,姓杜的,上一个月说这一个月交五斗米,都备齐了没有?要是备齐了,咱们就使斗量一量,可不许再拖延时日了!”

    “五斗米道的规矩,切不可挑衅!……”

    余者道士也都背着长剑,纷纷卷起了袖子,径直又是一阵嘲笑。

    “哈哈,哈哈,……”

    围在最中间的正是杜大壮,方才从路边闻过了杨方圆衣角上湿漉漉的味道,一个人率先归了家。

    让杜大壮万万没想到,刚一到家又遇见了五斗米道来收米。

    如今,家中的米缸早已见底有一些日子了,在这一个青黄不接的日子里,莫要说五斗米,即使一斗米,一把米也拿不出来。

    杜大壮一脸难堪,面有八分慌乱之色,旋即“扑通”跪于最中间,径直又声声哀嚎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我是真穷,我杜大壮是真的穷啊,除了穷,一无所有!”

    “道爷,道爷,诸位道爷,你们行行好吧!恕小人直言,收米也得去大户人家收,一收准有,似小人这般吃了上顿没下顿、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那里有多余的米粒?”

    “道爷,道爷,不是‘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吗?去大户人家收米,可为;似小人这等快要‘吃土’的份上了,不可为,不可为啊!”

    “……”

    杜大壮急切一言,倒也引得一干道士笑得前仰后翻,好似一群老猫在嘲笑一只围住的小老鼠。

    张智率先止住了笑声,一手指住杜大壮的鼻子,旋即轻声字字珠玑又道:“大壮呐,莫非这又是杨方圆教你的?看你五大三粗的样子,还知道: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有趣,有趣,有趣得很!”

    “贫道说的可都是实情?你可知道,要是激怒了五斗米道,什么样的后果即使没有见过,也该都听说过了吧。无需贫道再多言了吧!”

    “……”

    杜大壮一边点头,一边又极其小心翼翼的答话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这都是杨方圆教的!小人确实也都是杨方圆教的!”

    “小人家穷四壁,怎么可能读一字半句的书。这都是听杨方圆的说的。好歹杨方圆也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大家户中的一员。”

    “道爷,道爷,诸位道爷。杨方圆除了知道:为无为,天下之事无不可为,还知道:道可,道非,常道。不,好像是:道,可道非,常道。不,不,又好像是:道可道,非常道。哎,……小人都迷糊了!”

    “道爷,道爷,诸位道爷,这一句话究竟该怎么说,小人实在也琢磨不清楚。小人也不识字呐,……”

    “……”

    张智早已笑弯了腰,径直一边捂住肚子,一边扶住一个五斗米道士,岔气道:“不行了,不行了,贫道快不行了!这该死的杨方圆,待遇见了他,看怎么收拾他!”

    待张智一个人笑够了之后,紧接着又才缓缓恢复了表情,之后身子一正,青色道袍极速一拂,旋即又有板有眼的说道:“大壮,你都听好了。就这一句呐,贫道先念给你听一回,你可得记住了:道/可/道/非/常/道。……”

    杜大壮眉头皱起一寸,完全是一头雾水,这一个字眼与一个字眼间的停顿几乎相当,就好奇热锅里一颗颗“噼噼啪啪”的豆子,说了等于没说、念了等于没念!

    张智瞧见杜大壮一脸懵懂的神情,好似又看见了一截榆木桩子,径直轻声追问道:“大壮,贫道都念给你听了。你再与贫道念一遍!念得贫道高兴,今日这五斗米的事儿那就还可以再缓一缓;要是念得贫道不高兴咯,哼哼,……”

    杜大壮一时欣喜若狂,今日要是就这样轻易的省去了五斗米,那可是天大的一桩好事,径直张口一声“啊”,接着又一声“啊”,而后也似张智方才所说,字字珠玑道:“道/可/道/非/常/道。……”

    啪!

    张智重重一掌打在了杜大壮的脸上,径直又板起面孔道:“大壮,你耳朵没有聋吧?方才,贫道不是这么念的!再来,你再来!——”

    杜大壮心里觉得委屈,人穷读不了书、识不得字,照葫芦画瓢也都会出差错,只怪一个字:穷。

    杜大壮觉得,即使似杨方圆那般穷,还可以识得一个又一个文字,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杜大壮自觉不是识字的行家,心里只有一弯看不见底的委屈。

    杜大壮看一脸阴沉的张智,径直也顾不得面上的疼痛,缓缓张口一声“啊”,接着又一声“啊”,之后极其吃力又小心翼翼的念叨道:“道/可/道/非/常/道。……”

    啪、啪!

    张智左手一巴掌,反手又是一巴掌,径直指住杜大壮的鼻子一通大骂道:“猪一样笨的人,你怎么不去死!真不配活在这一个世上!贫道,贫道看着你都来气!”

    啪、啪啪、啪啪啪,……

    张智一连串巴掌印子落在杜大壮的双颊上,一时又轻捂了一回右手掌心,厉声又道:“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还真是死硬死硬的,贫道手都打疼了!埋汰旮旯!”

    杜大壮一时恼怒,径直厉声反驳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你们都评一评理吧!小人学读的字眼不都是一模一样的吗?”

    张智左手一伸,旋即一把揪住杜大壮的丸子头,径直又轻蔑的说道:“一模一样?你说一模一样那就是一模一样了?你说的话能算数?字都不认识的人?可信?能信?”

    “不一样,不一样,我们读得不一样。贫道说它不一样,那就真的是不一样。你这一个不识字的什么东西,你还当你有理了?鼻子上插两根棍子,你就当它是象牙了?”

    “……”

    杜大壮一时不敢再与张智顶嘴,径直哀求又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你们说了算,都是你们说了算。小人都是错的,小人全部都是错的,错的,错的,……”

    张智左手一拉一摇之间,缓缓放开了杜大壮的丸子头,径直又轻怕了一回手掌,入鼻一闻,急促又一阵冷颤,接着又是一阵怒火。

    “埋汰旮旯,臭,臭,真臭,臭死了,臭死了,打他!——”

    张智又嗅了一回左手,径直又轻轻的一阵颤抖,伸长左臂撇到了一边,右手指住杜大壮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心中只有憎恨。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径直如雨点一般往杜大壮身上拳打脚踢。

    杜大壮双手抱头,径直又一阵哀嚎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小人家里穷,那能天天洗头,一月能洗一次头都是奢侈!要是诸位道爷嫌小人臭,大可不来此地!”

    张智厉声反驳大骂道:“埋汰旮旯,休想!要是人人都似你有一颗刁民的心,人人一个月都不洗一次头,米就不用收了?痴心妄想!”

    张智旋即一脸铁青,又轻蔑的看了一眼杜大壮,径直又止住了五斗米道道士拳打脚踢,之后厉声又道:“五斗米,什么时候有?”

    杜大壮双臂抱头不忍放手,径直又哀求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莫要说五斗米,就是一斗米、半斗米,也真的是没有。还是打小人吧,只要道爷们都打得解气,能再缓一缓,小人无怨无悔!”

    张智止住了恼怒,极速拉过来一个道士,左手在这一个道士后背的青色道袍上擦了又擦、擦了还擦,紧接着盯紧杜大壮又轻飘飘的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杜大壮缓缓放下了双臂,一边轻声说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小人知道,小人都知道!”

    正当杜大壮说话之间,双臂极速一直又一伸,紧接着五体投地,之后埋头贴地,旋即骤起一阵声音道:“吱吱,吱吱,……”

第363章 杜大壮有苦难言

    “嗯,好,好,好!就是这一个样子,是这么一回事!还算你识相!”

    张智言毕,缓缓伸回左手又轻嗅了一次,打了一个冷颤,之后一个又一个指甲轻弹,紧接着又一闪青色道袍,瞥了一眼杜大壮道:“五斗米,你说什么时候能有啊?”

    杜大壮一脸委屈,贴在地上一脸泥灰,又思索了片刻,一道急促的呼吸荡开了一绺又一绺尘烟弥漫去了十三个道士的麻鞋之外。

    “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小人除了穷,确实一无所有。眼下又非收稻出米的季节,那里有米呀?”

    张智不喜,麻鞋一旋,一闪尘烟荡起了方圆一尺之地。

    杜大壮防不胜防,尘烟入鼻骤起一阵撕裂的“咳咳”,接着掩面哀求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小人确实想不出点子!四时季节又不对,米从何出?米又从何出呐?”

    “道爷,道爷,诸位道爷!老鼠叫也学过了,怎么还不放过小人?那给小人指一条阳光大道吧!”

    “……”

    张智眉头一皱,旋即麻鞋一闪踩在杜大壮丸子头上,厉声大喝道:“哟嚯,刁民就是刁民!要贫道说你什么好?学了老鼠叫,难道就不交五斗米了?休想!别把这一个头开坏了!交不起五斗米,老鼠叫是必须要学的;五斗米每一年也是必须要交的!看你欠了这么长时间的五斗米,贫道算对得住你了!”

    杜大壮一口鼻息一绺尘灰、一绺尘灰又一阵咳咳,之后闭眼忍泪一时哀求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去年那都是意外,要是没有一场大水害了收天,小人又怎么会欠诸位道爷的五斗米呢?这是老天爷在作弄小人,都是老天爷的错!”

    张智麻鞋一收,让杜大壮抬起头来,径直又轻蔑说道:“刁民就是刁民,既然是刁民,又如何不想其它法子呢?比如,东家去抓一把、西家去借一壶,多凑一点,那五斗米也便早一日凑足,那不省事?”

    杜大壮缓缓抬起头来,一边又瞅了一眼四周青色道袍,径直委屈的说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小人穷,谁又愿意借与小人?小人又没有长出第三只手,无法去偷去抢。小人虽然穷,那也得穷讲理!”

    张智一闪眼中有光,好似发现了一个上好的玩物,旋即“嘿嘿”一笑,径直悠悠说道:“大壮呀,既然你想讲理,方才你不是要贫道为你寻一条明路吗?那贫道如今就给你指一条明路,你意下如何呐?”

    杜大壮面有八分喜色,径直跪步转身一直,重重一磕头,急切之间又道:“小人多谢张道长指点迷津!小人多谢张道长!多谢!……”

    张智眉头一舒,旋即一双眼珠子一转,张口悠悠说道:“大壮呀,方圆十里之地内有一个张寡妇。只要你与她拜堂成亲,你想呀,这样一来,两家人就变成了一家人,咱们五斗米道历来按人家户收米,平摊下来一家就出两斗半。如此,你也好,她也好,贫道也都好!”

    “正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君子成人之美,也彰显了贫道的功德。于你,于张寡妇,于贫道三方利好,实乃道法自然之法!”

    “大壮,你看这一条阳光大道可好?功德一件,功德一件啊!”

    “……”

    杜大壮闻言目光尽裂,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大怒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就算天底下只有张寡妇一个女人,小人也不要。人人皆可妻的张寡妇,小人万般不屑!”

    张智一时恼怒,蹲下身子旋即拳头一正,重重与杜大壮胸口砸了过去,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刁民一般的人,还敢看不起张家人!贫道这都舍下了张家人的脸面与你成全好事。你倒还好,不愿高攀也就罢了,何故诋毁张家人!”

    “来呀,安排!来呀,开呀,安排!诋毁张家人,该打,该打!”

    “……”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旋即又一通拳打脚踢,杜大壮又不得不张臂抱头,一通疾呼道:“道爷,道爷,诸位道爷,何故与小人一般见识,小人一穷二白,别伤了诸位道爷的手,也别折了诸位道爷的身份!”

    嘭、嘭嘭、嘭嘭嘭,……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一时气短的样子,才止住了拳打脚踢。

    杜大壮一身蛮力的样子,对于这一顿拳打脚踢兴许只如摔了一个跟头,气不虚、面不改色。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茅草屋后边疾驰闪来了一个声音道:“大壮,我回来了。大壮,我回来了哦。方才,你五石散兑酒的样子真棒,今天比上一次多挣了好多铜钱,老规矩,我七你三,我七你三啊!”

    张智与身边的五斗米道道士使了一个眼色,径直分出去了六个五斗米道士藏在前门的篱笆口上。

    正当杨方圆踏进篱笆口,六个五斗米道道士跃身一压,捉紧了杨方圆,往张智处押过去。

    张智一脸狡黠,瞥了一眼杨方圆,一边轻飘飘的说道:“从来都没喝过五石散兑酒的人,居然以五石散兑酒的味道来骗人钱财!只骗穷人的钱财,这让贫道说什么好呢?你们都是刁民,通通都是刁民!”

    杨方圆一脸铁青,旋即轻蔑的白了一眼杜大壮道:“我呸,我怎么能有你这样的邻居!这么多年来有福同享,有难还要我同当?你这都是怎么暗黑的一颗心?”

    “你这一个傻乎乎的杜大壮,方才就不能多叫唤一声呐?这倒好,都被张家人中的畜生捉住了!”

    “……”

    杜大壮满脸委屈,不得不张嘴一声“啊”,接着又一声“啊”,紧接着又字字珠玑念叨道:“道/可/道/非/常/道。……”

    杨方圆闻言一时来气,白了一眼杜大壮,厉声又道:“啊你一个大头鬼,道你一个大头鬼,你真是害人不浅,真是害人不浅啦,……”

    杜大壮有苦难言,支支吾吾又道:“杨方圆,我,这,那么,你看,他们,哎,……”

    杜大壮只得低头不言,眼下两个人都已经被五斗米道捉住了,唯有自认倒霉,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张智见杨方圆那一副可怜又可恨的神情,径直一脸笑意,旋即转身弃了杜大壮,旋即立于杨方圆身前,之后从上往下嗅了一回!

    张智一手指住杨方圆,一边又眉飞色舞的对十二个五斗米道士一阵窃笑道:“身上全无一点五石散兑酒的味道,居然还自称喝了五石散兑酒,还骗了乡民这么多年!”

    “这一次终于落到贫道手中,诸位道友,你们说该怎么办?孟婆郡中的刁民,真是太让人生厌了!”

    “……”

    十二个道士大笑之余,还未来得及说道一字半句,杨方圆却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臭道士,你这一群臭道士。在下身为杨家人也为张家人感到不耻,你们都是一帮不是爹生娘养的畜生!”

    张智先是一惊,之后面有三色喜色,径直右手往杨方圆衣襟里摸了过去,一边轻声笑道:“贫道让你嘴硬,贫道让你嘴硬,贫道一定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信不信?”

    杨方圆心中一惊又一凉,衣襟里可是方才好不容易才挣来的一把铜钱,可不能就这样没有了。

    杨方圆极速挣扎中,一边又凶狠的目光盯住张智,厉声又道:“摸一摸,三百多!拿钱来!”

    张智“噗嗤”一笑,径直厉声反驳大骂道:“你当你是建康城中春香坊的姑娘?贫道摸了就摸了,摸了你的铜钱,一个也不会给你留下!”

    张智右手一拉一滑,从杨方圆衣襟里掏出一个陈旧棉布袋子,在手中一抛又一掂,缓缓又道:“这一摸,确实也有三百个铜钱的样子,贫道还真是小看你杨方圆了!”

    杜大壮闻言一阵惊讶,扭头面色骤起一阵苍白,杨方圆方才已经说了三七分,那张智手中的铜钱接近有一百个铜钱就是自己的!

    杜大壮自以为:一百个铜钱那可以活得多潇洒!至少近半年内一定活得比一般穷人活得潇洒。

    杜大壮旋即又一阵蛮力,要挣脱身前六个五斗米道士,双手正要去夺那一个钱袋子之际,六把长剑又一次重重的压在脖子上。

    杜大壮心里又一阵拔凉,沉思之间又盯住杨方圆道:“方才,没见有多少人舔衣角,莫非以前你没有尽数与我三七分钱?是不是?”

    杨方圆白了一眼杜大壮,厉声大骂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看你那一副样子,在下被捉了,你还有脸与在下谈钱?你配吗?”

    杜大壮闻言一脸愧疚。

    张智在一旁又极速掂量了一回钱袋子,径直又瞥了一眼杜大壮,轻飘飘的说道:“大壮,贫道以为,你还真是不配。罢了,罢了,罢了,你们通通都不配,既然这铜钱取之于穷人,那就得用之于穷人,贫道就先替穷人收了!”

第364章 杨方圆有苦难言

    “张道长,在下就是穷人,在下就是真真正正的穷人呐,不如道长发一回善心把铜钱都如数还回来。你看如何?道长意下如何啊?”

    杨方圆急切大呼之间,眼神中好似已经伸出了八只渴望的大手,最后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张智把这一袋子铜钱挂在了道袍内腰带上。

    杨方圆很在乎这一袋子铜钱,有了这一袋子铜钱,虽然不多,那也是:手有余粮,心不慌。

    如今,绞尽了脑汁好不容易挣来的这一袋子铜钱被张智无理夺去了,除了后背骤起一阵拔凉之外,更多的感觉就好似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在胸口晃过来,又晃过去。

    可是,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张家人确实惹不起,张家五斗米道道士更是惹不起。

    杨方圆心中骤起一阵如孟婆江波翻滚拍岸的恨意,但最后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唯有自认倒霉。

    张智瞅见杨方圆那一副极其纠结又不舍的模样,脱口而出道:“杨方圆,贫道让你去喝一次真真正正的五石散兑酒,你能多挣一些铜钱回来吗?你这生财之道,贫道算取之有道,咱们合计合计,如何?”

    “贫道以为:两权相利,可不能把这样上好的机会都浪费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都明白了吗?”

    “……”

    杨方圆一时来气,倘若喝了真正的五石散兑酒,那先前闻过杨方圆五石散兑酒味道的乡民,还不得把人活活打死?不就是自寻死路?

    杨方圆缓缓摇头之际,径直又白了一眼张智,字字珠玑又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下做不到!”

    张智一时却又来了兴致,若有所思的说道:“咦,杨方圆,你别这么快就拒绝了贫道的一番好意嘛!虽然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不都说:道可,道非,常道。……”

    “杨方圆,你好生的想一想,倘若与贫道联手,咱们二一添作五,如何?贫道又如何能亏了你呢?”

    “……”

    杜大壮眉头一皱,没想到张智还在乎这些小钱,确实始料未及。只是,杨方圆要卖五石散兑酒的味道,又如何能少一个开局的人呢?

    杜大壮挣扎着身子就似笼中的一只走兽,红着一双渴望的眼睛急切说道:“杨方圆,这么多年来,有你的地方,一定就有我杜大壮;有我杜大壮的地方,一定就有你杨方圆。有大买卖,那可不能少了我!”

    杨方圆旋即白了一眼杜大壮,不与杜大壮说道一字半句,扭头也不与张智说道一字半句。

    张智眉头一皱,径直转身狠狠与杜大壮送过去了一个巴掌,之后厉声又道:“你这一个死家伙,贫道方才给你指了一条阳光大道,你却不识抬举,你瞎嚷嚷一些什么!”

    杜大壮一脸委屈,狰狞了双颊,厉声反驳道:“道长,张道长,生而为人,要知廉耻!似张寡妇那般人人皆可妻,小人宁死不从!”

    张智再一次恼怒,径直一脚又跟上一脚踢去了杜大壮的后背,接着又极其不平的骂道:“扯,你不想一想,你这都是什么身份,你还有理看不起张寡妇!你这一个讨打的刁民,活该孤老终生,……”

    杜大壮再一次抱头,急切的声音喊道:“张道长,你张口闭口一句张寡妇,你喜欢,你自己娶回家便是了。又如何强加给小人!”

    张智闻言一脸铁青,再一次暴雨梨花一般又一顿拳打脚踢,之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张寡妇,张寡妇,那可是穷人,那可是真真正正的穷人,贫道不也是助她一臂之力吗?你,你这一个刁民!”

    “罢了,罢了,罢了。你若不许,贫道再寻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杜大壮,以后可别后悔!”

    “……”

    杜大壮一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不后悔,不后悔,从来都不后悔。即使世上只有一个女人!”

    张智一时上气不接下气了好一阵子,径直右手一挥,让五斗米道道士放开了杜大壮,又放开了杨方圆,紧接着又道:“贫道好心没有好报,贫道真是好心没有好报,咱们走,咱们走了,走咯,……”

    张智突然若有所思,扭头指住杜大壮鼻子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无论是偷又或是抢,五斗米,一定要想方设法备好,贫道不管你的五斗米怎么来的,贫道只认五斗米。”

    “在孟婆郡,只要给不了五斗米就是刁民!杜大壮,要是备不好,贫道下一次来有你好受的!”

    “……”

    张智领着十二个五斗米道的道士极速步出了篱笆墙,往竹林深处的另一头极速行去了,几个眨眼的功夫之后便没有了人影。

    杨方圆这才极速奔到杜大壮身前,一边扶正杜大壮仔细又看了一回,一边又轻声说道:“大壮,你伤得重不重?伤得重不重啊?……”

    杜大壮一脸尴尬,却又一边摇头摆手说道:“不痛,不痛,一点儿也不痛。别人说什么来着,人如其名,大壮,大壮,还壮实着呢!”

    “杨方圆,铜钱没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呐?哎,天煞的张家道士,天煞的五斗米道士,……”

    “……”

    杨方圆一脸愁容,一脸委屈又道:“自古以来,圣人有四书五经,如今在孟婆郡中,有‘四家五害’!”

    杜大壮一时不解,径直轻拍了一身尘灰,尘烟弥漫呛得杨方圆咳咳了几声,之后又急切道:“杨方圆,‘四家五害’?又怎么说?”

    杨方圆仰头一阵轻叹,之后缓缓又道:“大壮呀,你想一想,太守张信与太守公子张义是一家;五斗米道张礼、张仁、张智是三家;这不就是‘四家五害’了吗?”

    杜大壮一时若有所悟,一边又附和着说道:“还是多读书的好,还是多读书的好,一言中的,一针见血,受教了,受教了啊!”

    杜大壮半弓了身子作揖的样子虽有几分滑稽,但也毕恭毕敬。

    杨方圆一把扶正杜大壮,径直又温文尔雅道:“这不叫一言中的,该叫一语中的。罢了,罢了,罢了。铜钱是没了,日子还得过去!”

    “有道是:靠山吃山。方才我回来的时候,意外发现有一些错了季的竹笋,还有一些竹蛋。走,趁天色还早,可不能让它们谢了!”

    “……”

    杜大壮一时面有八分喜色,径直忘记了方才的伤痛,紧接着轻笑道:“好,好,好。就依了你!”

    杜大壮说话之间奔去了一间破屋子里,左手一把半截而又斑驳绣迹的柴刀,右手半边破损的竹篮子,急切又呼道:“杨方圆,好了没有,好了没有?你好了没有啊?”

    杨方圆从篱笆一边稍微整洁一点的茅草屋里缓缓步了出来,左手一把镰刀,右手捉了一个麻布袋。

    杨方圆瞥了一眼杜大壮,一边又轻蔑的说道:“急什么急?竹笋和竹蛋又没长脚,这方圆之地,难道还有人与咱们抢竹笋与竹蛋不成?”

    “倘若要有人来抢,大壮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嗯哼,……”

    “……”

    杜大壮蛮腰极速一扭,手中柴刀一晃,径直厉声道:“谁要是敢来抢,一刀削了他,准没商量!”

    杨方圆旋即一手指着杜大壮鼻子道:“得,得,得!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大话,说废话,可不是在下教你的!你那么能耐,方才你怎么不削了五斗米道道士?”

    杜大壮一脸尴尬,径直挨近了杨方圆低声说道:“要是削了五斗米道道士,你要帮我么?下一次,你要是敢帮我,我一定削了他们。就当是为民除害,又当是次次羞辱之仇,还当是夺钱之恨,……”

    杨方圆一时沉默无言。

    杜大壮旋即狡黠的看了一眼杨方圆,并排着步去竹林中又道:“沉默就是同意。下一次,要是你不帮手,可别说咱们是异姓兄弟!”

    杨方圆无可奈何一笑,径直轻声说道:“大壮,要说你什么好呢?该当说你什么好?口无遮拦,必定会招来横祸,你要知道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看破不说破。……”

    杜大壮篮子一晃,柴刀前后一扬,轻声又道:“好,好,好,一切尽在不言中。这该成了吧!”

    杨方圆麻布袋极速一扬,贴在右肩,往竹林中蹲了下去。

    陈静在远处看得明白、听得明白,一时五味杂陈之感骤然而生,长叹一口气之后,又策马往大道边奔了出去。没走多远的路程,又一行五斗米道道士拉着独轮车,前前后后一绺结伴而去。

    陈静一时茫然,眼下五斗米道又在四处收米了?

    正当陈静陷入沉思之际,突然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汉子急切追上了五斗米道的道士,挥舞右手招呼道:“诸位道长,诸位道长,咱们费家的米又备好了。什么来,什么时候都有!‘张杨费吴’之名,可不是吹出来的排名,实打实的呀,……”

第365章 吴明一石二鸟计

    陈静闻言顿觉莫名其妙,想笑一时也笑不出声,想恨一时又无从横下心来。只是,五斗米道道士急着收米回去,也未再与费家管家多言一字半句,没多久的功夫也便在路口消失了身影、寻不着踪迹。

    陈静缓缓止住了高头大白马,径直抱拳与费家管家毕恭毕敬急切追问道:“大叔,在下路经此地,却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二!”

    费家管家扭头吃惊的上下打量了一回陈静,之后又轻抚了一回胡须,径直缓缓止住了步子,又环视了一眼,发现四周无他人,这才轻声说道:“姑娘,但问无妨!老夫知道的,能说的一定说与你听;老夫不知道的,你问了也是白问,……”

    陈静见费家管家如此爽快,不得不再一次拱手谢道:“那在下就多谢大叔了。在下初到孟婆郡,这五斗米道道士一年要收几次米?收上去的米都入了府库吗?还有,现在而今的这一些官府就不管一管?”

    费家管家又好奇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一次陈静,入耳好似问了一通天大的笑话,旋即一边摇头,一边摆手又道:“姑娘,看来你不但是初入孟婆郡,更是来自外邦异域啊!无论在孟婆江南、江北,当今天底下的五斗米道都是一个样子!”

    “每年挨家挨户至少要收一次五斗米,倘若被五斗米道看上了,一个月收一次米都不在话下。谁要是胆敢有米不与,除非不想在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求活路了,必定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缠身。”

    “至于收上去的五斗米有没有入府库,这都不好说。似孟婆郡些般张家就是官府、官府就是张家。五斗米与官府无二,也分不了彼此。如此一来,再言什么官家府库也都是多余,官府就是五斗米道,官府又如何去管五斗米道呢?”

    “……”

    陈静再一次证实了刘一谷以及半老小徐娘说过的话,旋即长叹了一口气息之后,急切道:“大叔,既然如此,你们费家人还又主动与五斗米道送粮,这又是为何啊?”

    费家管家又极其警觉的看了一眼四周之后,轻声又道:“姑娘,实不相瞒。费家确实不差这一点米,并且费家不屑与张家作对!如此,费家才能在孟婆郡中安生求财!费家才不会做孟婆郡潘家第二!”

    陈静心中一怔,费家还真是不一般,大户就是大户,连处理如此棘手问题的方法也都与常人有二,看来孟婆郡费家无人能出其右。

    陈静不得不佩服孟婆郡费家人的财大气粗,回想起方才竹林中杜大壮的样子,旋即微微一笑,拱手毕恭毕敬又道:“大叔,恕在下打扰了。无心一问,无心一问呐!”

    费家管家一脸犹豫,几次三番张口欲言,最后欲言又止,袖子极速一拂,转身缓缓离开了大道。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瞅见费家管家已然走远没了踪迹,径直马鞭极速一扬,策马又一阵狂奔。

    “驾,驾,……”

    山回路转,路转道急。

    正当陈静策马徐行之际,斜地里闪出一群皂衣大氅的差役,高头大白马先是一惊,“咴儿、咴儿”的撕裂声抬高了六尺有余,之后轰然落地,惊出一片寒光闪闪的刀光。

    从刀光中极速分出了一个寿帽上插了一支雉鸡尾羽的五大三粗的汉子,汉子一脸横肉,目光中有三分阴鸷、三分狡黠、四分凶狠。

    “这都是什么人呐?我说都是什么人呐?一惊一乍,吓了本官一大跳,有胆报上名来,要是吓坏了本官,看本官怎么弄死了你!”

    此人正是孟婆郡太守府的差役头领,姓吴,单字一个:明。

    吴明一脸怒气未消,径直又张驰着肉嘟嘟的双臂,紧接着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何方刁民,速速报上名来!胆敢惊吓官府,你不要命了?”

    陈静先是一惊,之后紧接着又是一愣,径直左手轻抚了一回马鬃毛,安抚了一回高头大白马,右手又极速放回了马缰绳,紧接着拱手毕恭毕敬又道:“马前大意失蹄,一时惊吓了诸位大人,还望诸位大人不要怪罪,大人有大量。”

    吴明一脸狡黠,瞅见陈静一身飘逸的白,最后目光落在越女剑剑鞘上,一时平复了三分怒气,径直拱手一扬,轻蔑说道:“本官乃太守府差役头领,一口咬下一片天为吴,日月同照一方地为明,天地日月在我心于一体,吴明是也,不知这一位女侠高姓大名呐!”

    吴明一番问话之际,心中一阵思量,如今孟婆郡尽是张家人一家人说了算,虽然眼下身为小小差役头领,却实在为“张杨费吴”之名感到不耻,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故此,吴明寿帽上的这一支雉鸡尾就时刻在警醒吴家人。

    陈静一时礼毕,见吴明一时少了几分桀骜之气,旋即字字珠玑又道:“纯依香儿女侠,陈静是也!”

    吴明再一次盯住陈静鞍前的越女剑,心中旋即骤起了一阵波浪。

    吴明自以为,陈静手中的越女剑必定与幽嫣谷墨家弟子有干系,幽嫣谷墨家弟子与五斗米道正势如水火,如此一来,正好一石二鸟。

    吴明突然觉得,只要把幽嫣谷墨家弟子引来孟婆郡,然后浑水摸鱼,说不一定还能尽收渔翁之利。

    吴明大氅疾飞一拂,紧接着摆手一扬,皂衣差役腰刀极速入鞘,紧接着毕恭毕敬立于吴明左右。

    吴明佯装热情至极的样子,径直抱拳又道:“女侠的名字,真是好名字;女侠的名号,风雅至极!”

    “不知女侠从何处来?又从何处去?倘若有刁民胆敢为难女侠,本官一定捉了他,关进天牢去!”

    “……”

    陈静闻言倒是眼前一亮,真是人不可貌相,如此血性的汉子,这一路行来,倒是第一次遇见。

    陈静寻思之间,冷不丁的看了一眼吴明,又轻飘飘的说道:“那在下多谢吴大人周全,要是五斗米道道士为难在下,吴大人又当如何?”

    吴明旋即不假思索,接着脱口而出道:“捉了他,丢进天牢!”

    皂衣差役一时全部目瞪口呆,紧接着又嘀咕道:“吴大人,祸从口出,小心祸从口出啊,……”

    吴明右手极速一扬,微微半扭雉鸡尾又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有没有祸事,全然在诸位口舌之间,想来女侠也不至于会去五斗米道张家告发本官,……”

    皂衣差役一时面面相觑,径直又同声大呼道:“我等唯吴大人马首是瞻,绝无半点怨言!……”

    吴明再一扬右手止住了皂衣差役的声音,紧接着又道:“诸位都听好了,从今往后谁要是敢为难了女侠,先捉了他!都听明白了?”

    皂衣差役齐声道:“明白!”

    陈静越女剑手中一旋,紧接着又道:“吴大人,五斗米道张礼已然为难了在下,在下也与之打斗了一场,吴大人,还投他进天牢吗?”

    吴明面无一丝畏惧之色,径直抱拳又道:“女侠,只要本官能捉得住张礼,投他下天牢也准没商量!只是,本官这一手上不了台面的功夫,怕是捉拿张礼不住啊!……”

    陈静旋即一阵轻笑,径直面纱斗笠一仰头,缓缓又道:“罢了,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在下此方前来就是要灭了五斗米道的威风。如今初到孟婆郡,一时还得分不清敌我。有道是:谋定而后动!”

    吴明眼中突然一闪有光,径直半弓了身子,上前轻声说道:“他日若有一战,本官愿为马前一小卒。女侠,天下苦五斗米道已久矣!”

    陈静冷不丁瞅了一眼皂衣差役一脸尴尬的脸色,径直又轻飘飘的追问道:“吴大人,这是真的吗?”

    吴明右手豪气一扬,紧接着又眉飞色舞道:“天地日月,朗朗乾坤,难道这还有假的不成?”

    陈静倒也不与吴明掰扯这一些口舌之争,径直抱拳又道:“吴大人美意,在下心领了!在下还得多看一看五斗米道是如何作恶的!”

    吴明眉头一舒,轻声又道:“想要看五斗米道作恶,何其容易,只要不是眼瞎,只要多走几步路,也便真真实实的看见了。……”

    陈静一时也感同身受,对吴明之言没有半点怀疑,径直马缰绳一拉,道:“吴大人,在下那就先行别过了。也不打扰诸位大人公干了!”

    吴明大氅疾飞一闪,极速让开了大道,右手迎出道:“女侠,你请自便,恭送一路顺风!”

    吴明目送陈静一闪白影消失在驿道拐弯处,径直面上露出一丝诡异之笑,紧接着右手一扬,领着皂衣差役离开驿道踏上一条岔道。

    陈静策马奔腾了好一会儿功夫之后,突然从驿道前方传来了一阵更比一阵猛烈的女人抽泣声,……

    四蹄旋止,尘烟漫舒。

    陈静举目张望,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取道而去,……

第366章 吴明斜身又出刀

    呼声渐疾,凄切倍至。

    陈静一马当先闪到了一方空地前,空地前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树下拴有一头白面老牛,银杏树十步外有一座低矮的茅草屋,茅草屋外又有一洼满是菱角菜的水塘。

    茅草屋上杂色的茅草一绺黄中夹杂着一绺青,一绺薄草尽头全是满满的五寸厚秸秆压着一排石头,石头下并排的杉树皮有一些陈旧。

    茅草屋下一方“人”字篱笆墙上挂着几只风干的野花,篱笆门前有一只低矮的木桩,木桩上有一只半闭眼睛的老黄猫张牙咧嘴,之后又轻轻的把头埋进了尾巴里。

    在茅草屋前左右各立了六个五斗米道道士,陈静举目四望之间,这一行人正是在杨方圆与杜大壮竹林中闪去的那一行人。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见状一阵惊恐,旋即长剑极速出鞘,左右相向之间厉声大喝道:“来者何人?”

    高头大白马旋即一阵“咴儿、咴儿”的猛烈撕裂声之后,紧接着前蹄在地上来回狂躁不止。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入耳凄切的声音缓停,一时又轻飘飘的说道:“在下只是过路的,倘若惊吓到诸位道长,非在下之愿呐!”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闻言一脸怒气,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次白纱白袍飘逸的白,目光最后落在了陈静手中越女剑剑鞘上。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长剑张弛之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并未上前一步,也并未退后一步。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茅草屋内极速奔出了青色道袍蓬松的张智,一脸惬意未消之间又冷若冰霜。

    张智理了一理青色道袍,旋即面上骤起八分愠气,紧接着轻蔑的瞅了一眼陈静道:“你是什么人呐?居然坏了贫道的大好美事,你可知道法自然,无为而自化吗?”

    陈静拉直了马缰绳,径直轻蔑的笑道:“道长,不知何为‘道法自然’,又何为‘无为自化’?在下确实不解!还望道长明言一二!”

    张智打量了一回陈静,目光也落在越女剑剑鞘上,紧接着又盯住越女剑剑鞘轻飘飘的说道:“从来万物由一生二,由二生三,是为道法自然;须知风做雨时雪化霜,云压山头杨柳芳,是无为自化!……”

    “喵,喵,喵,……”

    “哞,哞,哞,……”

    突然之间,在茅草屋前的那一只老黄猫又一阵龇牙咧嘴,在树下白面老牛又一阵摇头摆尾,……

    张智青色道袍一拂,瞥了一眼老黄猫与白面老牛,目光最后还是落在陈静手中的越女剑剑鞘上。

    陈静一时警觉的瞅了一眼茅草屋里外,轻声追问道:“方才一阵哀嚎,惊来了在下,不知道长可知何人作恶?说出来,一剑封喉!”

    张智一阵鄙薄的轻笑,紧接着右手极速一扬,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长剑一挥,旋即围住了陈静。

    张智先不舍的瞅了一眼半开的篱笆门,接着又瞅了一眼陈静,之后厉声又道:“你这一个女人,让贫道说你什么好呢?要不,让贫道也把你捉住了,然后这个嘛,……”

    张智面有一丝狡黠,旋即长剑手中一旋,接着一个斜身出剑一道寒光剑影,极其轻蔑的大喝道:“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吃贫道一剑!”

    张智急促大呼之间,一闪青色道袍凌空一式虎跃,剑影中尽是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无尽的欢颜,剑尖一条直线直逼陈静咽喉。

    “张道长,快快取了她的首级!张道长,快快杀了她,……”

    “张道长,这一个女人胆敢插手五斗米道之事,就是与官府为敌,杀了她之前,记得让她再学一回鼠叫,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

    “对,张道长,学了鼠叫一定要杀,要杀,一定要杀了她,规矩就是规矩,五斗米道就是规矩,……”

    “……”

    陈静倒也并未与其他五斗米道道士一番计较,径直越女剑剑鞘一扬,极速又一旋,“四两拨千斤”重重一劈,紧接着剑鞘又一荡,……

    当、嘭!

    张智长剑剑锋如弓弦一弯,虎口一阵酥麻之疼,紧接着隐隐又骤起一阵撕裂之痛,旋即一脸铁青回剑一式后空翻落地,咚咚!

    张智面有九分尴尬,左手轻抚了一回虎口,又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魏然不动的陈静,一时如临大敌。

    “都还愣着干什么?……”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长剑一挥如孟婆江潮极速一涌,之后又各自从八方一同攻杀上前。

    高头大白马又是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前蹄突然扬高六尺落地,紧接着又摇头摆尾一阵狂躁。

    正当高头大白马前蹄轰然落地之际,越女剑剑鞘一旋,一闪寒光剑影而出,一式撩剑剑气而起,接着半弓了身子极速一旋,一排撩剑剑气荡起了五尺之外一圈尘烟。

    “哎呀,哎呀喂,……”

    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一阵惊悚之音中闪退去了十步之外,各自惊魂未定的表情中面面相觑。

    张智见状持剑极速拍掌,啪,啪啪,啪啪啪,又半讥半笑道:“好快的剑,好强的剑气,只可惜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呐,真是暴殄天物,老天爷真是眼瞎!”

    张智也不与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一分难色,径直右手一扬让十二个五斗米道士退去了十步之外。

    张智旋即长剑一扬,再一次盯紧陈静手中的越女剑,一时又半嗔半怒道:“贫道这么久都没遇见敌手了,如今也正好让手中长剑也活动活动一回筋骨,生命万物兴盛在于阴阳日月之动,动则万物始生!”

    张智左掌心在长剑剑锋上极速一滑,口中念念有词,一绺青烟如雾光亮一闪,径直厉声又道:“追云逐月剑,二斩小天地!……”

    正当张智长剑一扬之际,从茅草屋后边先闪过来了一道皂影,紧接着又闪过一群皂影,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差役头领吴明。

    吴明斜身出刀而下,立在张智跟前支支吾吾道:“张道长,大白天的确实有伤风化。要来,也是晚上蒙面,或者换一身衣服再来吧!”

    一群皂衣差役旋即腰刀出鞘,面对面盯住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一时之间,五斗米道道人数占不了一点优势,吴明一言更是理亏!

    张智一时气得面色发青,旋即收回长剑,指住吴明鼻子骂道:“好你一个差役头领,好你一个差役头领吴明,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吴明旋即腰刀一正,接着又轻声嘀咕道:“张道长,吴某确实就是太守大人养的一条狗,一条看守孟婆郡乡民安生的狗,道长确实言之有理。只是道长所言,莫非道长真的也是孟婆郡中的一只耗子?”

    张智一时脸红脖子粗,旋即又一通大骂道:“埋汰旮旯,你,你,你这一份差事还想不想干了!”

    吴明突然无可奈何一笑的表情之后,径直毕恭毕敬与张智抱拳嘀咕道:“张道长,狗拿耗子,可是道长方才所言,非吴某羞辱道长!”

    张智心中有恨,径直极速思索之间厉声又大骂道:“埋汰旮旯的吴明,贫道此刻是来看张寡妇的!张寡妇是孟婆郡中第一穷人,身为张家人,贫道又岂能坐视不理!”

    吴明狡黠微微一笑,字字珠玑只道:“张道长,不尽其然吧!”

    张智一时顾及不了陈静,径直先无视了陈静的存在,毕竟吴明一言不但伤人身,还更伤人心。

    张智双颊一急,隔空对茅草屋内一阵疾呼道:“张寡妇,张寡妇,与贫道出来说一句人话,都说道说道,免得有一些人蹬鼻子上脸!”

    “张寡妇,难道忘记了贫道往日对你的千般好、万般恩?……”

    “张寡妇,与贫道出来,……”

    “……”

    张智恼怒中千呼万唤,张寡妇总算出来了,一身破旧襦裙倒也还有八分风韵,雨带梨花之间又有一种优柔寡断的抽刀斩水水长流!

    张寡妇耷拉着脑袋与众人在篱笆门前一行礼,径直吓跑了睡意勃然的老黄猫,紧接着又一嗔一怒哀怨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呀,……”

    张智瞅见低头不敢直视茅草屋前一干人等的张寡妇,径直与吴明理直气壮道:“你听,你听一听,贫道是来解人之难的!你都听见了吧,张寡妇日子苦,这一副模样就是孟婆郡中第一穷人。穷人嘛,自然要受人恩惠才会活命下来,……”

    张智慌张说话之间,又从青色道袍的腰带上取下从杨方圆手中夺来的那一个铜钱袋子,满不在乎的瞥了一眼,与张寡妇掷了过去。

    张智面不改色,却又语重心长的说道:“张寡妇,这一袋子铜钱,也够解你一时之急了。贫道,这可是雪中送炭呐!天地皆以万物为刍狗,贫道可都爱着万物呐!”

    张寡妇埋头瞅了一眼那一只铜钱袋子,哀怨又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

第367章 半道世事皆如戏

    吴明眼中一闪狡黠,旋即又与张智嘀咕道:“张道长,你看这雪中送炭,估摸着碳火不旺呐!要不然,碳火再旺一点儿,你看如何?”

    张智狠狠的盯了一眼吴明,左右为难之际,从左边腰带下取出了一个锦绣绢袋,掏出了一锭银子与张寡妇掷了过去,急切又道:“张寡妇,这一回,总该知足了吧!”

    张寡妇瞅了一眼脚下白花花的那一锭银子,身子极速一斜,靠在木桩上低沉哀怨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

    吴明再一次打量了一回张智锦绣绢袋鼓囊囊的样子,径直又轻飘飘的嘀咕道:“张道长,钱财乃身外之物,将来能得天地万物之造化,又如何能这般小气,不如全部都与她,兴许就不会不想活了!”

    张智恨不能一巴掌拍晕了多事的吴明,径直又不舍的看了一回锦绣绢袋,紧接着极速又挂回了腰带,之后青色道袍一拂,板起面孔又厉声道:“张寡妇是孟婆郡中第一穷人,贫道已经雪中送炭了一回,难不成你也要雪中送炭一回?”

    吴明轻蔑的摇了一摇头,紧接着仰头一阵轻笑道:“张道长,明人不说暗话,明人也不做暗事。想我吴明,又何必多此一举?倒是道长你,不如娶了她回家,就不用这么挖空心思来雪中送炭了!”

    张寡妇在一旁掩面哀嚎似一波猛烈的孟婆江浪拍岸,又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

    张智旋即眉头一皱,紧接着右手一扬止住张寡妇脚下的那一锭银子与一袋子铜钱,厉声又道:“你哭什么哭?你哭什么哭?你还哭什么哭?再哭?贫道一并都收了回去,就当是收了一次五斗米,哼!”

    吴明一边摇头,一边盯住那一锭银子与那一袋子铜钱道:“啧啧啧,啧啧啧。钱啊钱,你本该是人见人爱的好东西,如今被人丢在了地上不当成东西,这又让人情何以堪?真为你不值,枉自为钱!”

    张智心中好似被一把锋利的刀子捅了一次又一次,心肝脾肺肾骤起一阵撕裂之痛,好不容易夺过来的铜钱,好不容易夺来的银子,这可倒好,如今都变成别人的了!

    张智一时又无可奈何,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许多事情已经都说不清、道不明了,倘若再掰扯下去,必定还会失去更多的银子与声名。

    张智旋即右手一扬,厉声与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道:“咱们走,今天真是晦气!吴明,走着瞧!”

    吴明一把捉住张智的袖子,紧接着又上下打量了一回,之后轻飘飘的说道:“道长,你这么能这么快就脚底下抹油了呢?这可非道长平日里所为啊!你看,你看看,张寡妇都还哭着呢!还不快去安慰安慰一回,就当我等没有来过好了!”

    张智气急,旋即眉头一皱,之后指住吴明鼻子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难道你今日仗着身后有人?如此放肆,待贫道与张太守说道说道,看太守大人不治你一个非议五斗米道之罪!”

    吴明倒也没有被这一气势压倒,径直又扭头佯装不认识陈静的样子,一时若有所悟道:“张道长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确实有一个人在身后,只可惜,我不认识她!”

    “张道长,看你如此胆怯。莫非你认识她?不妨说与大家听一听,也让大家乐一乐,说不一定张寡妇也就不哭了,堪称两全其美!”

    “张道长,你请吧!……”

    张智一时更气,要是在野外独自遇见了吴明,一定会让其知道五斗米不容挑衅,眼下又碍于越女剑在旁,一时又无处发作!

    张智大力挣脱了吴明,径直缓缓步去了张寡妇跟前,先拾起了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紧接着又拾起了那一袋子铜钱,左眼瞅了一眼银子,右眼瞅了一眼铜钱,虽然有十分的不舍,但是眼下又不得不塞进了张寡妇的手中,缓缓又道:“这一些,都是你应当所得的。钱,可是好东西;银子,更是人见人爱。”

    张寡妇一把捉住张智的双手,急切哀怨的说道:“既然人都来了,又何必要走,每一天,都给你铺床叠被;每一天,都让你暖心;……”

    张智一脸铁青,旋即一把甩开张寡妇的手臂,可是好似铜墙铁壁绕上了一绺藤蔓旋即化为绕指柔,左右游离之间一时放不开手。

    张智白了一眼张寡妇,径直厉声大骂道:“你这一个疯婆子,都在瞎说一些什么呀?贫道可只是雪中送炭而来!对了,对了,在来这里之前,贫道还又一次与杜大壮说道说道了一回。大壮这人还不错!”

    张寡妇一脸羞愧,径直低头抽泣道:“你们这一些没良心的男人,真没良心,真没天地良心,又往别的男人推去,当我是什么人了?”

    张智闻言急忙挣扎,一边扭扭捏捏又道:“诶,诶,诶。你怎么说话的?你是怎么说话的?你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五斗米道,挑衅五斗米道的结果,你该知道的!”

    张寡妇不放张智的手,继续嘶哑着声音抽泣道:“我不管你是什么道,你要是男人,就应当有一个男人的担待;你要不是男人,屋子里还有一把生锈了的柴刀,……”

    张智一脸惊慌,一边与吴明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道:“吴大人,吴大人,你看,你看,你都看见了!眼下这都是谁欺负谁?这都是谁欺负谁啊?雪中送炭,还有错了!”

    吴明一时收刀入鞘,旋即一脸温温如泉道:“张道长,张寡妇对你如此情深又情重,你就从了她吧!况且,都是你们张家人,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又道:同姓不同宗。无伤大雅,无伤风雅!要是张道长还不从,那必定有伤风化!”

    张智一时哑口无言,一着不甚跌入了一方烂泥潭,只怕从今往后一辈子的污点都将如梦似幻。

    张智一时恼怒,旋即右脚凌空重重与张寡妇踢了过去,径直厉声大骂道:“你这一个疯婆子,你就是一个疯婆子,贫道要回郡城请一个郎中来,一定要治好你的疯病!”

    吴明却一脸阴鸷之笑,一时又落井下石道:“张道长,可别草菅人命呐。听说,被张道长治疯、治死的妇道人家,孟婆郡也不少闻!”

    张智狠狠的又盯住吴明再闪一绺凶光,紧接着又对张寡妇骂骂咧咧道:“你放开,你与贫道都放开!大白天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张寡妇一声声幽怨,一阵阵叹息,一时之间又字字珠玑道:“天煞的男人,你方才一个人破门而入的时候,你又想过成何体统没有?”

    张智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一阵白,一时无地自容,径直又厉声大骂道:“你这疯婆子,贫道与你雪中送炭,你又不开门!贫道难道不该破门而入?你这都是什么人!”

    张寡妇还是没有放开张智,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哐当”掉地,那一袋子铜钱也“劈啪”掉地。

    张寡妇缓缓抬起头来,一边幽幽的念叨道:“夫君,……”

    张智闻言一脸绯红,好似周围的空气突然都是火辣辣的;又好似周围的空气旋即凝结成冰,一时快要碎裂成一片又一片冰渣滓。

    张智张口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旋即又重重踢去了一脚,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你这一个疯婆子,真是能瞎扯!荒唐至极!”

    张寡妇气海穴重重受了一脚,极速放开了张智,一边又轻捂了小腹,哀怨哭诉道:“前番都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如今这一次却说什么瞎扯,荒唐至极。哎,男人的嘴,终归都是骗人的鬼!”

    张寡妇一边轻抚了一回泪眼,一边又道:“无非,一尸两命!”

    张寡妇旋即捉起了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一边捉起了那一袋子铜钱,之后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轻蔑又道:“都说:江湖救急不救穷。已经都穷惯了,要它何用?又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之事,该当不屑一顾!”

    咚咚,扑通!

    张寡妇顺势把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与那一袋子铜钱砸了过去,一边厉声又道:“滚!滚!滚!有多远,就滚多远!你这一个该死的五斗米道臭道士!枉为人父!”

    张智面色一惊,深情的瞅了一眼张寡妇,旋即颤抖了支支吾吾的声音又道:“人父?人父?人父?哈哈,哈哈,哈哈!贫道终于也能当爹了,五斗米道后继有人了!”

    吴明与一干人等闻言一阵尴尬,径直也都放下了戒备之心。

    张智一脸喜气,旋即又往张寡妇身边奔了过去,紧接着又轻声追问道:“真的吗?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快给贫道一句准话!”

    张寡妇眉头一皱,一巴掌重重与张智砸了过去,“啪”,之后又是一阵雨带梨花。

第368章 路遇五石散兑酒

    “男人,呵,这就是男人!男人,哎,还是五斗米道的男人!……”

    张寡妇极其幽怨就似一树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落地青藤,一爿爿叶儿,一绺绺脚儿,一对对藤须儿,旋即都被翻了一次底朝天。

    张寡妇有怨也有恨,怨的是张智先前敢做不敢当;恨的是大好青春年华便做了寡妇,女流之辈要在这乱糟糟的世道活下去实属不易。

    张寡妇突然又觉得,无论生不逢时也好,还是怨天怨地也罢,眼下之事还得寻一个妥当的法子。

    张寡妇沉思之间,微微抬头瞥了一眼众人,旋即又盯住张智一双如鱼得水的大眼睛。

    也是,张智贵为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张家一员,又为五斗米道道士,张寡妇如今要为张智家中添丁,张智自是喜闻乐见。

    张智眼下全然放开了五斗米道的架子,径直又拉开了青色道袍,之后又取出锦绣绢袋一扬,轻拍了一回,悠悠又道:“你且放宽心,贫道好歹还有生财之道,这都给你,这都给你,通通都给你,……”

    张智义无反顾把锦绣绢袋塞进了张寡妇手中,眉宇之间就似老夫瞅着老妻,旋即极速起身,厉声大喝道:“走,与贫道捉鸡去。咱们都捉鸡去,怎么能少得了鸡汤呢?”

    吴明一时倒也不阻拦,径直右手一扬,皂衣差役旋即收刀入鞘,与十二个五斗米道道士让道。

    张智转身又盯了一眼陈静,之后目露凶光如剑瞥了一眼吴明,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字:“哼!”

    张智领着十二个道士,从茅草屋一旁极速闪去了踪迹,又换来张寡妇一阵哀嚎,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

    吴明闻言白了一眼低头哀嚎中的张寡妇,一边缓缓又道:“张寡妇,你可得好生将息。一哭二闹,张智都跑了,多此一举,……”

    张寡妇并没有理会吴明,也并没有起身,老黄猫回身一跃,安静的伏在了张寡妇膝盖上。

    吴明旋即回身对陈静抱拳,轻声又道:“女侠,方才多有冒失。但得女侠一释前怀,五斗米道在孟婆郡中之事,一时也难以兼顾!”

    陈静一声长叹,旋即就似一阵闷雷。如今,天底下尽是五斗米道当道,凭吴明一人又能如何?

    陈静旋即抱拳又道:“吴大人,幸亏你及时赶来。要是你没赶来,兴许在下一剑就斩了张智。要是在下斩了张智,将来出生的孩儿就成了无父的孤儿,在下罪过大也!但愿张智能一念是善、赎罪前尘!”

    吴明脸色一惊,旋即一阵轻笑道:“女侠,可不能对五斗米道私藏善心,五斗米道并非善类,以过往看来,张智无非脱身之计!”

    张寡妇在不远处侧耳都听得明白,吴明一言就似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子全部都插入了胸腹之间。

    张寡妇旋即身子一斜,双臂极速一挥又做失魂落魄状,径直又一通撕裂的哀嚎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

    吴明侧身倒也并未打断张寡妇的哀嚎,径直右手一扬,皂衣差役往张智消失的道上追了出去。

    吴明旋即又毕恭毕敬与陈静抱拳一别道:“女侠,就此别过。张智能去捉鸡?打死我爹也不信!”

    陈静一时倒也没心思去追张智是否捉他人家鸡,吴明身为差役头领去管他人捉鸡虽然大才小用,但是也算分内之事,无可厚非。

    陈静轻轻只道:“请自便!”

    吴明皂衣大氅疾飞之间,旋即又一闪身影与皂衣差役追了出去。

    张寡妇见走了众人,双手急切又一扬,哀嚎又道:“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我不活了我,……”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白了一眼张寡妇,顿感张寡妇极其无趣。

    “驾,驾,……”

    陈静马缰绳极速一直,径直弃了张寡妇又重回到了九尺驿道上。

    没走多久的路程,大道松林边上又是一堆独轮的大车与小车,车上尽是一袋又一袋沉甸甸的米粒。

    在大道尽头又看见了方才那一个费家管家,在费家管家身边立了一个锦绣华衫的汉子,汉子面若海棠,三绺美髯不同于身边家丁,车前大小家丁一色灰旧短打小衣。

    这一个中年汉子正是孟婆郡“张杨费吴”费家的族长:费大德。

    费大德立于一棵相比于四周倍感强健的松枝下,一方简易而又古色古香的案台,一坐镂空雕花的清凉小竹椅,案台上一壶白釉五石散兑酒,担子上一叠数个釉盏。

    刷、刷、刷,……

    费大德缓缓满上一盏五石散兑酒,径直又小心翼翼的捉起来轻嗅了好一阵子,径直又如释重负一般长舒了一口气息,紧接着闭目沉思之间一时又缓缓念叨道:“五石散兑酒的味道确实上好的味道。管家,那一些乡野之人说什么来着?”

    费家管家一时半弓着身子,抱拳毕恭毕敬又道:“回老爷的话,乡野之人一直都在流传说什么: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

    费大德微微一闭双眼,旋即轻抿了一口五石散兑酒,径直锦绣华衫轻轻一拂,之后仰身靠在清凉小竹椅上,又轻嗅了一回头顶上松香叶子的味道,缓缓又道:“虽然这一些乡野之人文采少缺,但是这一席话尽得其理、尽显其妙!大有大道至简之感,这就是大道至简!”

    “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好哇!说的极好,极好!好酒,好酒!……”

    费大德自言自语之间,又轻饮了一口五石散兑酒,径直一边左右摇摆着左手袖子,来去之间一直一旋、一弯一曲,如烟如云。

    “哈哈,哈哈,哈哈!妙极了,真是妙极了啊!传说中的那一些神仙,大抵不过多喝了五石散兑酒,总有一天也去看一看天上神仙!”

    费大德侃侃一言,费家管家一边又毕恭毕敬的附和道:“老爷,说的极是。要是老爷有一天当了天上神仙,可别忘了小老儿我啊!”

    费大德又轻抿了一口五石散兑酒,紧接着又摇头晃脑道:“好说,好说,好说啊!当初那个谁?哦,对了,是汉末淮南王刘安是吧?一人得道而鸡犬皆可升天!”

    “欸,欸,一人得道而鸡犬都可升天,真有一天喝多了五石散兑酒成了天上神仙,必定少不了你!”

    “嗯,少不了你,一定少了你,一定让你去看一看南天门;也去瑶池里捉几尾鱼,拔几个莲蓬,又或者生吃几颗莲子;至于蟠桃果什么的也就不用奢望了,……”

    “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只要能上天,就能在天上看人间,如此幸甚至哉,妙极,妙极了啊!……”

    “……”

    费家管家面有八分喜色,径直又极速上前轻提酒壶,一边又与费大德满上去,刷、刷、刷,……

    费大德一边极速半掩了杯盏,一边又急切嚷嚷着说道:“满了,满了,满了,快满了,……”

    费家管家一脸正色,径直又轻飘飘的说道:“老爷,没满,没满,没满,还远着呢,远着呢!”

    费大德低头又瞅了一眼杯盏,旋即再一次急切说道:“要满了,要满了,这一回真的要满了,……”

    费家管家身子一直,收回了酒壶,轻放在案台上,一边又毕恭毕敬追问道:“老爷,今年五斗米道的道士已经都来收第五次米了,虽然费家确实不在乎这一些米。但是,财不外露、富不口说,如此一来不是让费家异于‘张杨费吴’之名吗?”

    “以今年收米的光景仔细算来,下半年五斗米道一定还会再来收几回米,费家一年的收成也就没了。这不是白白的送与张家人了吗?

    “老爷,虽然小老儿知道费家确实不缺这一些米,但是乡野之人都知道:手有余粮,心不慌。长此以往下去,并非费家人之福啊!”

    “……”

    费大德仰头满饮了一口五石散兑酒,瞥了一眼费家管家道:“你这老头儿死心眼,你可知道月有阴晴圆缺?咱们费家只是让张家圆得快一点、急一点,待月圆之后月缺来临之际,吃进去的都得全部吐出来!这叫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费家管家闻言一脸镇定,旋即又轻声说道:“老爷,话虽如此,可不能做书生意气用事呐!月圆得半月、月缺又得半月,咱们费家熬得过这天地间的月圆与月缺吗?”

    “老爷,虽然江湖上都说蛮横不出三代,可是咱们要等张家人自取其辱、自取灭亡,少说也得等一两个甲子之年,只怕到时候老爷与小老儿都已经化为一掊黄土了!”

    “……”

    费大德满饮一口五石散兑酒,径直轻飘飘的说道:“如此,也极其好办!费家五斗米再加一倍!”

第369章 路遇五斗米收米

    “再加一倍?老爷,怎么还要再加一倍啊!这,这,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于情于理也都不合啊!”

    费家管家一脸迷茫,一时也不解费大德其中有何别样深意,就算兵行险着,又或者富贵险中求,如今费家前有“张杨费吴”之名、后有骨子里财不外露的无比低调。

    可如此一来,必将让孟婆郡中费家人的底气全然置于乡民之眼。

    这要是乡民都觉得费家财大气粗,对人见人恨的五斗米道都如此慷慨,要是遇见别有用心之人,又或者饥肠辘辘的流民,费家更危!

    费大德又满上了一盏五石散兑酒,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护在大小独轮车上的袋子,一边又瞥了一眼费家管家道:“你谨慎是对的!只是要让张家败亡,先使其狂妄。爬得越高,才会摔得越疼!乐极才能生悲,咱们就让张家人使劲乐吧!”

    费大德把盏之间又瞅见陈静从远处奔来,一袭飘逸的白宛若天上神仙,径直瞠目结舌道:“你看,你快看,神仙,神仙,神仙呐,……”

    费家管家扭头之际,旋即又白了一眼陈静,安慰费大德道:“我说老爷,那里有骑马的神仙?这女子方才小老儿已经见过了,要真是神仙,那有一日之内在眼前晃悠几次的?这是孟婆郡,又不是天上!”

    费大德还是不大相信费家管家的话,径直又嗅了一口子石散兑酒,之后悠悠又道:“神仙,神仙,我要上天,我也要上天,……”

    费家管家在费大德面前五指上下左右一扬,接着又急切说道:“老爷,她是人,根本不是神仙!”

    费大德一掌抛开费家管家,满口饮尽了五石散兑酒,旋即又满意的长呼了一声“啊”,紧接着极速立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奔到了九尺驿道正中央,展开双臂拦住大道。

    费大德挥舞着袖袍,一边急切大呼道:“神仙,神仙,那里去?我也要上天,我也要上天啊!……”

    咴儿、咴儿、咴儿,……

    高头大白马在一阵惊悚的撕裂之声中前蹄极速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之后又荡开了九尺尘烟,……

    陈静越女剑一斜,径直拉住马缰绳,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半嗔半怒与费大德轻笑道:“想要上天?只可惜上天无门,唯有下地有路!这不,在下也不得不策马奔腾了!”

    费大德闻言极速一声“嗝”,从口鼻中散发出了一股浓郁的五石散兑酒特有的气息,之后半信半疑的瞅了一眼费家管家,一边又对陈静正色说道:“姑娘真不是神仙?真的不是神仙?这完全不应该啊!”

    陈静一时觉得特别好笑,如今沉醉在五石散兑酒中的男人,一个个都翩翩欲仙的样子,眼下费大德的这一副模样倒也万中无一。

    陈静旋即毕恭毕敬抱拳与费大德道:“在下真的不是神仙,神仙都是腾云驾雾,在下腾不了云也驾不了雾,见笑了,见笑了呐,……”

    费大德一副极其失落的样子,径直锦绣华衫一拂,之后跌跌撞撞的转身又坐回了清凉小竹椅。

    刷、刷、刷,……

    费大德旋即又满上了一盏五石散兑酒,一声“嗝”,之后又一口五石散兑酒下肚;一声“嗝”,还又一口五石散兑酒下肚,……

    费家管家旋即三步上前,抱拳毕恭毕敬与陈静道:“姑娘,方才多有打搅,还望姑娘不要见怪。老爷他喝多了酒,但愿没吓住姑娘!”

    陈静又瞅了驿道边的家丁与大小独轮车,一边客气说道:“大叔,无妨,无妨啊!幸好在下没有伤着你家老爷,万幸,真是万幸啊!”

    费家管家右手一摆,又是一声长叹道:“罢了,罢了,罢了。相安无事便好,相安无事便好啊!”

    陈静轻飘飘的瞅了一眼满是醉意的费大德,一边又瞅了一眼这一行人,接着又道:“这还把米送到驿道上,让五斗米道道士来取?这什么规矩,真让在下无话可说!”

    费家管家无可奈何一笑,一边瞅了一眼费大德,一边又瞅了一回大小独轮车,又道:“姑娘,费家的规矩,老夫也就只有从了;五斗米道的规矩,费家也只有从了!”

    陈静不知说什么是好,似有费家这样的大户,还是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中的大户,如此只会让孟婆郡中五斗米道士无法无天。

    正当陈静一声长叹之际,路转斜地里闪出了一行五斗米道道士,这一些道士极其面生,一个个虎背熊腰,虽然都着了青色道袍,但是手中并没有带一把长剑。

    “让开,让开,都让开!挡五斗米道路者就是挑衅五斗米道!挑衅五斗米道就是挑衅青云道长!”

    “让开,让开,快让开!……”

    五斗米道道士急切大呼之间,陈静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眼,紧握越女剑立于九尺驿道正中。

    费家管家见状一时心惊肉跳,生怕陈静与五斗米道道士有瓜葛牵连了费家,径直跌跌撞撞的奔向了陈静鞍下,衣袖往马眼极速一拂,一拂,再一拂,高头大白马不得不退后三步,又退去了路边。

    陈静一时不快,急切又道:“大叔,大叔,你这又是何苦!”

    费家管家长叹了一口气息,缓缓又道:“姑娘,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苦,不似你一个人吃饱就可其它不顾,大户人家顾虑太多了!”

    “姑娘,不是老夫胆小怕事。有道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

    费家管家旋即转身迎上了这一行五斗米道道士,紧接着又极其温顺的样子轻声笑道:“诸位道长,诸位道长,这一个月的米,已经全数在此了。下一个月的米,方才老爷已经都与老儿说了,再加一倍!”

    这一行五斗米道道士旋即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好似不太相信自家的两只耳朵,紧接着每一个人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费家管家遇着了冷脸,旋即骤起了一阵尴尬,紧接着后背骤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之后又若无其事的说道:“诸位道长,方才确实我家老爷有言。要是不信,下一个月必见分晓,到时候还望诸位道长多跑几趟,或者多叫一些道长来。”

    其中一个五斗米道道士脱口而出道:“孟婆郡费家人也还真是奇葩至极。既然下一个月多一倍,这一趟回去与青云道长说一回,无非在张家人中多收一些子弟上来!”

    费家管家抱拳与这一个五斗米道道士道:“如此,甚好!如此,最好不过了!费家人,唯张家人马首是瞻,不负‘张杨费吴’之名!”

    这一行五斗米道道士径直青色道袍一挽,就似一个又一个庄稼汉子,径直立于费家家丁面前,拉过了大小独轮车络绎不绝的离去。

    这一行五斗米道道士真的就这样走了,空气里只留下了车轱辘渐行渐远、渐行渐弱的声音!

    哐当、劈啪!

    突然,费大德手中杯盏用力一砸,在九尺驿道上碎成了纷飞的一绺湿漉漉的渣滓,之后又微微的张眼,旋即缓缓的立起身来。

    “孟婆郡‘张杨费吴’之名,‘张杨费吴’,呵,张家人,哼哼,……”

    费大德一边骂骂咧咧之际,一边又把住酒壶“咕噜、咕噜”咽下了好几口五石散兑酒,又跌跌撞撞的步子往九尺驿道的另一头行去。

    费家管家急切与诸多家丁使了一个游离的眼神,旋即抬案台的抬案台、抬清凉小竹椅的抬清凉小竹椅、端担子的端担子,余下的家丁左右护在费大德三步之外,生怕费大德一个不留神跌去了驿道上。

    费家管家旋即又抱拳与陈静道别,语重心长的说道:“姑娘,五斗米道虽然害国殃民,可是老天爷都视而不见啦!如今,似咱们这一些小民,还活着也都实属不易了!”

    “罢了,罢了,罢了。姑娘,方才不让你与五斗米道起口舌之争,全然是为你好,也是为费家好!”

    “……”

    陈静拱手而道:“大叔,你的苦心在下都明白。待在下寻着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五斗米道必定从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一夜销声匿迹!”

    费家管家闻言先是一惊,紧接着又是一阵摇头叹气道:“姑娘,但愿五斗米道销声匿迹的时候,老夫还活着,姑娘你也好生活着!”

    陈静郑重其事又道:“大叔,你且放宽心,五斗米道必灭!”

    费家管家瞅见费大德已然走远,径直再一次与陈静道别,之后扬裙一摆,急步跟上了费大德!

    “老爷,老爷,走路少喝一点,走路少喝一点。回府再喝也不迟,回府再喝也不迟的呐,……”

    费大德一时半会也并没有理会费家管家,径直又跌跌撞撞的步子消失在松林中的拐角处。

    陈静马鞭重重一扬,半弓着身子又一阵疾驰,转过几个大小山坳之后,见状大吃一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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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天地变成了江湖,每一步都是刀光剑影。人间悲观离合,从何时起只是缘分不同?错负轮回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错负轮回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