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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大毛     错负轮回剑txt下载     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15章 糟老头子坏得很

    “虞丘凌薇/贺兰佳琦眼瞎,有眼而无珠,罪过实在大也!今日有缘得遇谷主,恳请收我为徒!”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同声相喝而又同时磕头,倒有心有灵犀。

    陈旭嫦轻把茶盏,轻吹微微咸湿的茶水,侧目打量了一回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而后窃笑道:“虞丘凌薇、贺兰佳琦,不是幽嫣谷墨家不收你们,而是你们吃得了‘天志’之苦吗?规矩很苦,那是很苦的!”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旋即收起了方才那一股子淘气劲,一时似有所思。

    虞丘凌薇率先开口道:“谷主,你说的那一种很苦,是杀人不放盐吗?又还是菜里不放油、不放盐?”

    贺兰佳琦附和道:“又或者说不穿棉麻衣服,只穿树叶?不穿皮毛靴子,只打光脚?一天两顿变为两天一顿?又或者说从来不吃肉肉?”

    陈旭嫦微微一笑道:“要是三天三夜不睡觉都练功,你说苦不苦?扎马步一扎一天,苦不苦?习武要是被他人刀剑所伤而肝肠寸断,苦不苦?风餐露宿,苦不苦?……”

    贺兰佳琦狡黠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之事。无非就这一些破事啊!无妨,无妨,不苦,不苦,这一点儿也不苦啊!……”

    虞丘凌薇附和道:“就是,还不如咱们几天几夜去蹲守慕容太白。咱们已经在山林里饿了三天三夜,还好没有遇见臭狗熊。不然,只怕已经被狗熊撕成骨头渣滓咯,……”

    陈旭嫦又是一惊,看来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还真不是一般的野性,如此说来,也是难得之才。既然有野性,就不在乎富贵之家了。

    “即是如此,起来吧!我就收你们为徒。不过,眼下别急着拜师,拜师得回到幽嫣谷墨家之后。”

    “明日一早离燕而去宋,还是赶紧回家与双亲辞别一番。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互相吐了一回舌头,旋即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毕竟天明一早就离燕去宋的话,路途遥远,回了家就赶不上陈旭嫦的行程,各自心里发怵。

    虞丘凌薇率先又道:“谷主,我家阿爹,那糟老头子坏得很,都已经把我赶出家门了!说是野孩子,就随便去野,家里不要野人!既然是野孩子,又何必给阿爹辞别?”

    贺兰佳琦附和又道:“谷主,是啊,是的啊!我家阿爹也凶过我,说只要离家超过三天,就永远不要回来。眼下,已经三天了。谷主,你得评理,你得评评理,我家阿爹那一个糟老头子,何须再辞别?”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估摸着要是就这样带走了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于礼说来确实也不妥。

    言外之意,即是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不愿归家。即是如此,倒是也很想去见一见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的爹与娘,都有什么过人之处。

    天色已晚,要是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在途中遇见了狗熊,再野的两个孩子,也不是狗熊的对手。

    待天明之后,一行四人再绕道去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家,如此辞行,想来也不违该有的礼数。

    陈旭嫦思索已定,又道:“即是如此,虞丘凌薇、贺兰佳琦,要入我幽嫣谷墨家,都图的什么呢?”

    虞丘凌薇率先道:“先入幽嫣谷墨家学越女剑,剑法学成之后,再做燕国的花木兰,要为燕国开疆拓土,一定要杀灭高句丽。……”

    贺兰佳琦又道:“慕容太白,杀到那里,我就杀到那里!……”

    陈旭嫦闻言为之一怔,虽然说幽嫣谷墨家弟子秉承“天志”,心善者为侠道,故而一念是善。

    不过,幽嫣谷墨家这一些年来心善为侠,结果算起来,最后都折戟沉沙在官府‘善不为官’下。

    要是有当官又心善者的官侠,融官道与侠道合二为一,就如曾经的宋国之主“天王老子”刘一谷,倒也并不是一件什么坏事。

    于燕国说来,百利而无一害。既然燕国怀念幽嫣谷墨家之名,更能发扬光大幽嫣谷墨家之名。

    陈旭嫦极其镇定道:“好,好,好,真是好极了!不过,你们不用做花木兰,花木兰已经死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面有三分愠色,孟婆江北之地敬仰的人,怎么能这样说死就死了呢?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谷主,你说这是为什么?……”

    “……”

    陈旭嫦轻咽一口菊花茶,咸中有一绺苦、苦中有一丝甜,而后缓缓又道:“只因花木兰不是土生土长的魏国‘黄金八部’之后,魏人无信义,魏人无信义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说对不对呀?”

    虞丘凌薇不悦道:“谷主,咱们以前也常读书。‘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都是一个族字,就不好说了。何为一族一心?无非官字两个口!”

    贺兰佳琦附和又道:“家国,家即是国、国即是家。阿爹常说我是野孩子不用归家,这又算不算是一族,可它算不算是‘其心必异’?”

    陈旭嫦闻言又是一惊,虽然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野是野了一点,看来假以时日,必定文武双全!

    “妙,妙,说的极妙!不过,虞丘家与贺兰家,都是土生土长的燕人部族,也不适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不用担心再成花木兰!”

    “好,好,好,好极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见势,旋即温顺的像两只小羊羔,往陈旭嫦身边跪步过来,而后盯着三把越女剑,好似泛出一阵罕见的绿光。

    陈旭嫦急切招呼道:“越女剑,寒光逼人。得回幽嫣谷墨家之后,会一人一把,都会有的!”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这才长舒服了一口气息,越女剑在手总有一天会再兴虞丘、贺兰两部之名。

    陈旭嫦一时也嘀咕着,即是如此,顺道回幽嫣谷墨家之际,也该让越女剑七剑重聚、八剑同谷了。

    “都饿了吧?那你们都说说,饿了三天三夜是一种什么感觉?”

    虞丘凌薇双颊骤起一阵尴尬,即是未来的师傅所问,旋即又毕恭毕敬说道:“谷主,饿三天三夜的感觉,就像有一把刀子在刮肠子,又好像有一双手在拉扯肠子,……”

    贺兰佳琦接着又道:“还有,好像有人在吸我精气神,脑子会越来越昏沉、眼睛会越来模糊,……”

    陈旭嫦突然觉得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不就是“天赐”的两个穷孩子了吗?都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穷过的达者,兴许还真能更为万千乡民兼济天下。

    就在这一个时候,慕容太白从后堂端出一个一尺铜盆,盆中飘着一些蘑菇与干果,还有一些碎骨状的东西,氤氲的气息确实馋人。

    紧接着,慕容太白从后堂端来四个不大不小的陶碗,急切道:“师傅,这是弟子最后的口粮了。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自然得吃光了它!”

    陶碗中盛的是高粱米以及小米与豆子之类、杂粮半糊状的食物,自然比不过客缘斋的小米豆汤羹。

    慕容太白又凶了一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道:“两个多事的臭丫头,要是明早再寻来这里,我和师傅她老人家,一人还可以两碗!这倒好,多两张嘴,饭食减半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双双白了一眼慕容太白,而后又道:“谷主,你看,你看,慕容太白又欺负人!”

    “是呀,谷主。咱们早晚也都是你的弟子,可要为弟子做主啊!”

    陈旭嫦倒也不多纠缠这一些小孩子之事,镇定道:“如今天色已晚,你们都饿了,快吃吧!天明赶路要紧,吃饱了才有力气。”

    陈旭嫦说话之际,又把碗中的饭食分了一些给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受宠若惊,对慕容太白各自一声“哼”。

    虞丘凌薇一时也不客气,率先夹上一块蘑菇就往嘴里咬,而后惊呼道:“慕容太白,给我们吃的啥玩意儿,为何蘑菇里有土灰?……”

    慕容太白窃笑道:“哟,这一下好了吧?老是捉弄我,这土灰想必也是你们两个臭丫头以前弄的!一饭一米来之不易,可得吞了!”

    虞丘凌薇正色又道:“你以为这样就吓倒我咯。吞就吞,除了蘑菇的味道,还有吃土的味道,……”

    贺兰佳琦闻言一惊,刻意不去夹蘑菇,而去夹干果,入口又是一阵惊呼道:“这板栗,不说了,不说了,我吞,我吞还成了吗?……”

    慕容太白轻笑道:“有腐烂的味道,对了吧?知道什么叫自食苦果了吧?害人,最后必定害己!”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自觉有愧,埋头不再去夹蘑菇与干果,而后“吧嗒、吧嗒”的只顾吃糊糊。

    陈旭嫦安慰道:“嗨,看慕容太白说的。蘑菇里有土灰,就当是灰蘑菇;腐烂的干果味,就是肉味!”

第716章 棍棒底下出孝女

    陈旭嫦旋即先与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夹上一朵大蘑菇,紧接着又与之夹上一颗干果,而后自己一口一朵蘑菇、一口一颗干果!

    还一副沉醉在美味中的样子!

    “吃呀,吃呀,都吃呀!灰蘑菇煮田鸡肉,这就有羊肉的鲜、牛肉的结实,还有驴肉的囫囵吞,……”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见陈旭嫦如此,只得应声道:“是,谷主!”

    既然陈旭嫦都能下肚,也只能强忍着细嚼慢咽的牙齿,狠心的囫囵下肚。要是饿急了,狼吞虎咽确实还感觉不到土灰与腐烂的气息。

    慕容太白早就囫囵下肚了半碗糊糊,而后轻笑道:“两个臭丫头,这是穷开心,开心不开心呢?”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先凶了一眼慕容太白,各自只顾埋头吃食。

    很快,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极速吃完了糊糊,而后急切又道:“谷主,我们饱了,我们饱了,……”

    “是呢,真是太好吃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侧脸不看慕容太白,心里还有一些怨气,思索着往后该怎么收拾慕容太白。

    陈旭嫦见势,也很快放下了筷子,一边缓缓又道:“慕容太白,手艺还不错。比我小时候强多了,……”

    “待回了孟婆郡幽嫣谷墨家,给你们做好吃的,成不成?……”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只顾微微点头,慕容太白一边舔着陶碗上的糊糊,之后一盆余下的汤水双手捧起来,“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慕容太白长舒一口气息,极其开心又道:“家里从来没有四人一同围桌吃饭,难得,难得!……”

    旋即,慕容太白极速收好铜盆与陶碗,紧接着往后堂一路小跑。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远方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呼声与马蹄声!

    “虞丘小姐,虞丘小姐,……”

    “贺兰小姐,贺兰小姐,……”

    “虞丘小姐,你在哪儿啊!……”

    “贺兰小姐,你在哪儿啊!……”

    “……”

    陈旭嫦一时极其警觉,又多看了一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极其镇定道:“哟呵,两个丫头片子,又骗人了吧?还好,要是入了幽嫣谷墨家做了幽嫣谷墨家弟子,这可是要受重罚的哟,哈哈,哈哈,……”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闻言面面相觑,而后虞丘凌薇率先道:“谷主,下不为例成了吧?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贺兰佳琦也道:“离开了家,也就用不着这么费劲往家外跑了。谷主,你说是不是?嘤嘤嘤,……”

    就在陈旭嫦三人起身之际,从远处闪过两骑高头大白马,身后除了刀光鲜明的家丁之外,还带了不少手持钩、叉、绳子之类的猎户。

    燕地苦寒却也多狗熊、虎豹之类的猛兽,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几天不归家,兴许为狗熊、虎豹之类所困。人多,自然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寻出一个死活来。

    在平日里,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常常结伴而行。故而,这一次虞丘家与贺兰家也是结伴而寻。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旋即躲在陈旭嫦身后,急切又道:“谷主,不要让阿爹捉住,他太凶了,……”

    “谷主,我阿爹也好凶,……”

    “……”

    透过越来越暗的天色,高头大白马上是两个中年汉子,确实有八分英雄气概,锦绣华衫而又虎背熊腰,浓眉大眼不落燕人之威。

    鞍前各持一把金光闪闪的弯刀,只有大户人家才会在刀鞘上镶金嵌银,一个汉子声如洪钟道:“一个身穿玄色行头的三剑客,……”

    陈旭嫦不与两个汉子多客气,说多了反倒生误会,与燕人来往得少一些文绉绉与弯弯绕,旋即单刀直入又反客为主道:“两位英雄,不知谁是虞丘凌薇她爹?谁又是贺兰佳琦她爹呢?在下,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是也!”

    寻来的一众人等大吃一惊,各自面面相觑,又见陈旭嫦一身行头与三把越女剑,旋即啧啧称赞。

    完全没有想到曾经名震天下的幽嫣谷墨家还在。虽然这一些年来少有江湖传闻,但燕人确实没忘。

    两骑高头大白马上前数步,之后各自斜身一跃下马,左边有一方青网巾的汉子抱拳道:“久仰,久仰谷主大名,在下燕人虞丘凌!”

    右边发丝平直而又两绺青色纶巾的汉子抱拳道:“久仰,久仰幽嫣谷墨家大名,在下燕人贺兰佳!”

    遥看两个汉子的长相,自古有其父必有其女,抬望眼之间一时明了,抱拳急切又道:“虞丘凌,虞丘凌薇?贺兰佳,贺兰佳琦?……”

    虞丘凌仰头轻笑道:“谷主,是这么一回事,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贺兰佳顺势又道:“不瞒谷主你说,兴许这也是虞丘家与贺兰家的缘分吧!可是,这两个臭丫头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唯一只有上、下四刻之别,本就少之又少见。”

    “在下夫人单名一个琦字,故而小女就唤:贺兰佳琦!祖宗与父母之名兼顾,居然是这么野的丫头,贺兰家上下都吃了不少苦头啊!”

    虞丘凌附和也道:“咱们虞丘家也一样,夫人单名一个薇字,自然小女就唤:虞丘凌薇。都是一样的淘气,就差被活活气死了!”

    “就拿这一次来说吧,三天三夜不归家,不但要急死在下,还急坏了虞丘凌薇她娘,她姥姥,……”

    陈旭嫦旋即止住了虞丘凌与贺兰佳诉苦,急切道:“数十年前,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弟子,如今又与慕容家、虞丘家、贺兰家有缘,我已决定收慕容太白、虞丘凌薇、贺兰佳琦为徒,两位可有异议?”

    虞丘凌与贺兰佳先是大吃一惊,而后抱拳兴奋道:“好啊,太好了啊,能有人管住这臭丫头,虞丘家还得多谢谷主,多谢谷主呐!……”

    “是啊,是啊!贺兰家也多谢谷主,多谢谷主成全。当初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义薄云天,却命丧孟婆江南,一家老小也为歹人所害,身为一家一姓族人,实在感到惋惜。燕地多有念其大名者,也多有重复其名者,小女有此缘分,这是贺兰一家一姓之福啊!”

    “谷主,没异议,没有异议!尽管用幽嫣谷墨家规矩治治这臭丫头的一身野性。身为千金小姐,却比我虞丘凌小时候还更胡来,……”

    “虞丘兄,谁说不是呢!我贺兰佳小时候无非上房揭瓦,可是这两个臭丫头可不止上房揭瓦啊,……”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见势,生怕在陈旭嫦面前被揭了老底,旋即双双怒火冲天道:“阿爹,你就是一个糟老头子,再说就没爹了!……”

    “再说,我也没爹了!……”

    虞丘凌与贺兰佳相视一笑,而后再一次双双抱拳,道:“谷主,这两个臭丫头,可得好好治一治。有道是:棍棒底下出孝女,只要不听话,揍不死、就往死里揍!……”

    “是啊,谷主。你可万万不能心软,贺兰家会一直支持你到底。即使有一天,把这臭丫头揍废了,我贺兰佳对天发誓,不会怪你!……”

    就在虞丘凌与贺兰佳与陈旭嫦说话之际,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早就心乱如麻,只顾各自在陈旭嫦身后拉扯玄色行头,想说也不敢说、想问也不敢问,样子无辜至极!

    陈旭嫦打趣又道:“方才,这两个丫头还说各自阿爹很凶,今日一见,名副其实,名不虚传啊!”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后背骤起一阵拔凉,这当大人的总是把短处示之于人,想来确实尴尬至极。

    虞丘凌与贺兰佳见势旋即相识一笑,引得家丁与猎户大笑不止。

    虞丘凌环视一众人等,仰头一通大笑道:“燕人要是不凶,怎有燕人之威?当年燕人张翼德大喝一声吓退百万曹兵,我等燕人确实触之不可及,那是遥不可及的高峰啊!”

    贺兰佳附和道:“燕人要是不凶一点,就像一只小羊羔。可就由燕人变宫中阉人咯!燕人要都变成阉人,早晚会被化外之邦高句丽给吞噬了。燕人不亡,高句丽必灭!”

    “谷主,眼下已无五斗米道在祸害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上一代的幽嫣谷墨家弟子为天下付出太多,可咱们燕国人一直记在心里。”

    “但愿慕容太白、虞丘凌薇、贺兰佳琦能早一日学成归来,先在燕国重兴幽嫣谷墨家之名!况且,幽嫣谷墨家中的第一个‘幽’字,眼下不正应了燕国的幽州吗?”

    虞丘凌附和又道:“慕容太白之父慕容白为燕国壮烈殉国,是国之英雄、国之栋梁,高句丽耀武扬威的日子,可不能太久了,……”

    陈旭嫦旋即抱拳打断话茬子又道:“即是如此,我等天明一早就离燕去宋。习越女剑法非一朝一夕能成,两位阿爹可有话与两位丫头?山高水长,难得再见一次,……”

第717章 两丫头梦呓求饶

    虞丘凌与贺兰佳先是一怔,而后仰头一通大笑,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本就野性如此,要是还上前说几句父女同心的话,一者不可能、二者多此一举。对于越是野性的孩子,还得多凶几句才是上策。

    虞丘凌声如洪钟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贺兰佳紧接着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陈旭嫦自明其意,也不多言,旋即道:“即是如此,我心甚慰。倘若虞丘家、贺兰家有紧要之事,可去孟婆郡幽嫣谷墨家来寻我!”

    虞丘凌与贺兰佳自是点头。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躲在陈旭嫦身后,还是怕被各自阿爹捉住。

    就在这一个时候,慕容太白从后堂忙完奔了出来,对虞丘凌与贺兰佳一一毕礼后,道:“两位大叔,家贫无好地好茶款待,我这地主之谊,实在愧得慌,愧得慌啊!”

    虞丘凌与贺兰佳见慕容太白长得眉清目秀也还不错,又是燕国慕容一姓一族,虽然慕容太白是慕容白捡养之子,但是只要上了慕容家宗籍,那就是实实在在的皇族。

    不过,看慕容太白清寒如此,又去幽嫣谷墨家拜师学艺,作为虞丘家族、贺兰家族,当为慕容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才不负忠魂。

    贺兰佳率先开口道:“慕容太白,我那一骑高头大白马,就送你了。南下幽嫣谷墨家,总得有一副好脚力。爽快人就不要推辞了!”

    慕容太白谢道:“不推辞!”

    毕竟,慕容太白正好也缺一骑高头大白马,只要有了它,就少了一桩心事,暗地里也万分高兴。

    虞丘凌见这三间屋子,虽然清贫,但也还干净利落,道:“慕容太白可放心去幽嫣谷墨家,这里每个月初一、十五,我会派人来这里与慕容白上一炷香,保证越女剑学成归来,这一个家,依然如今!”

    慕容太白又了了一桩心事,毕恭毕敬道:“多谢虞丘大叔!”

    虞丘凌抬头看了一回天色,又唤来一众家丁,各自掏出了随身所带的银量,全部交与陈旭嫦道:“行走江湖,可少不了这一种好东西,一路上也不至于风餐露宿,……”

    贺兰佳也没闲着,极速唤来一众家丁,交出全部干粮,道:“要是遇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这一些口粮也能解一时之急。”

    “出来仓促,带得不多,待空了一定南下孟婆郡,去看一看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的那个地方。”

    “哈哈,哈哈,哈哈。在燕地,不曾也有一个燕人张翼德么?……”

    陈旭嫦也都一一收下,自己一个人风餐露宿早都习惯了,只是慕容太白、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却未必能习惯,眼下就算是周全万一。

    穷家富路,从来不会有错。

    贺兰佳也抬头看了一回天色,与虞丘凌道:“天色越来越晚了,咱们还得赶回去,要是误了时辰。家里的夫人又生什么好歹来,实在得不偿失,必定会得不偿失啊!……”

    虞丘凌轻笑道:“贺兰兄说的极是,说的极是啊!咱们为了这两个臭丫头,还真费了不少心思。从今往后啊,府中要清净许多,也该让你我多睡几个安稳觉了不是?”

    贺兰佳与虞丘凌再一次对陈旭嫦抱拳,也不看贺兰佳琦与虞丘凌薇,径直头也不回头的就走了。

    还是一群人哼着小调走的!

    待马蹄声与燕人欢歌声走远,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才从陈旭嫦身后长舒了一口气息,缓下心弦。

    虞丘凌薇冷冷道:“这一个多事的糟老头子,总算是走了,……”

    贺兰佳琦附和道:“还好,没被我爹那一个老顽固捉住,……”

    陈旭嫦也不与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多言一字半句,无论多野的孩子,只要入了幽嫣谷墨家,受了幽嫣谷墨家规矩,都得变乖!要是变不乖,那就不是幽嫣谷墨家弟子。

    陈旭嫦只与慕容太白道:“这一些都好生收拾一回。眼下,你是我第一个挂名弟子,今后大师兄之责,可得先担起来。明白了吗?”

    慕容太白点头,而后收好了虞丘凌给的银量、收好了贺兰佳给的干粮,之后又拉过高头大白马。

    “天寒地冻的,想必你们今天晚上也睡不着。既然睡不着,那大家就别睡了,就围一堆篝火吧,……”

    陈旭嫦缓缓一言,正合慕容太白之意,家穷四壁也没有地方与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准备热炕头。

    都说:爹亲娘亲、没有火亲。在苦寒的燕地夜里,只要一堆篝火就能解决许多棘手的问题。

    虽然慕容太白经常饿肚子,但是家里确实有不少上好的柴禾。

    旋即,慕容太白在屋子前的一处背风处堆上了不少柴禾,又从后堂撮来一些碳火余星,又捉了一把枯草,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师傅,师傅,你先请!……”

    陈旭嫦也不客气,拉着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往火堆边上凑。

    “师傅,我知道不远处林中有一处好草,就让这四骑高头大白马吃一回夜草,天明赶路才不膈应!”

    “好,好,好!即是你的地盘,自然就是你说了算。哈哈,……”

    “师傅,那好叻!……”

    慕容太白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拉着四骑高头大白马趁着小道的夜色,“踢踏、踢踏”走远了。

    虞丘凌薇围在火堆之左、贺兰佳琦围在火堆之右,双颊很快就映出了红扑扑的光与影,来回气息在光与影中氤氲如烟如雾。

    苦寒,凄苦而又清寒!

    “虞丘凌薇、贺兰佳琦,方才说离家三天三夜又饿了三天三夜,要是在没有火的寒夜里,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过来的?能说说吗?”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闻言大吃一惊,而后各自诡异一笑。

    虞丘凌薇率先开口道:“谷主,能不说吗?这在夜里寻树洞找叶子把人埋起来装死,有多丢人啊!”

    陈旭嫦闻言也不多问,旋即缓缓又道:“既然如此,那你们知道虞丘长乐与贺兰大山的英雄事迹吗?”

    贺兰佳琦沉思之间,极其不解道:“小时候,都听族人们讲过。可是有人说贺兰大侠三人家小是死在自家人手里。谷主,这是真是假?”

    “对了,是死在一个叫南宫崎的大侠手里,是不是真的呀?”

    虞丘凌薇疑惑道:“谷主,听虞丘家的那一些族人说,虞丘大侠三人家小是死在五斗米道手里,……”

    “谷主,谁是真?谁是假啊?”

    陈旭嫦遥想一些往事,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有一些往事确实不忍直视,更不忍心再次重提。

    如今,却一不小心被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戳住了痛处!

    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实在无脸回桃花源见庄严子;百年之后也实在无脸再见九泉之下的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

    幽嫣谷墨家上一代的悲剧,不能在这一代弟子身上重演。幽嫣谷墨家的规矩,还得变多才成。

    “谷主,究竟谁是真的?究竟谁说的是假的?你就说呀,……”

    “是呀,谷主,快说呀!急死我了,再不说,我快没气了,……”

    “……”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纠缠了好一会儿,陈旭嫦这才长叹一声,缓缓道:“是死在坏人的手里了。不过,这一些坏人,也都死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对于陈旭嫦答非所问,只是冷不丁又同声一次“哦”,而后迷离的盯紧火光。

    夜色渐深,天光渐冷。

    火光渐沉,身影渐近。

    陈旭嫦觉得: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这般小小年纪,居然折腾了三天三夜还能熬到现在,实在难能可贵,毅力可嘉确实可造之材!

    陈旭嫦顺势拥在双臂,很快就传来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一阵疾过一阵的呼噜声。没过多久之后,又传出了一阵幽怨至极的梦呓。

    “爹,阿爹,你别打我,你别打我,佳琦会变乖的,会的,……”

    “阿爹,别打我,要是再打,就被你打死了,薇薇还不想死,……”

    “……”

    陈旭嫦眉头一皱,百事有因必有果,这一个世上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小小年纪结伴离家的孩子,要是再用“棍棒底下出孝女”,究竟是对是错,一时说不上来。孝者自孝不用打;不孝者,打得孝吗?

    想必也没人答得上来。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慕容太白在夜风中打着冷颤归来,又听见四骑高头大白马极其欢快的“咴儿、咴儿”声,想必夜草一定很味美。

    “师傅,快冻死我了。孟婆江南不会有这么冻吧?……”

    “你放心。在孟婆江南之地,就是难得下一次大雪,也没有此刻燕地没下雪的天干冷,……”

    慕容太白长舒了一口气息,在篝火边上蹦跳了一回,全身升起一绺又一绺雾气,急切道:“师傅,以你说来,真想早一刻到孟婆江南之地,很是期待啊!”

第718章 偶遇故人王文之

    陈旭嫦见慕容太白一副似曾相识的身影,又想起了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三位师兄,虽然此慕容白非彼慕容白,但此慕容白并不丢彼慕容白之脸,反倒更为长脸!

    “好生歇一歇,再仔细想一想还有什么未了之事。等到天明之后,就没有机会来了未了诸事了。”

    “是,师傅。我知道了!”

    慕容太白应承之间,好似想起了一些紧要之事,在三间茅草屋里来回“噼里啪啦”一阵,这才安心围上篝火,一边打盹一边伸手烤火。

    夜深人静,苦寒之地就连呼呼的风声都显得如雷贯耳,空气里远离火光的气息一绺一绺如倒钩刺。

    第一遍鸡鸣之后,又从远处传来了第二遍、第三遍,……

    天光,总算微微明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醒了,双双眼角还有一绺微微灰烬的泪痕。

    陈旭嫦旋即轻拭其泪痕,意味深长又道:“虞丘凌薇、贺兰佳琦,睡足了吧?睡足了得该赶路咯。”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旋即又来了兴致,瞬间像换了一个人,打起八分精神,奔过去一人猛摇慕容太白左肩、一人猛摇慕容太白右肩。

    “慕容太白,醒醒快,醒醒!该去采蘑菇了,采大蘑菇了!……”

    “是呀,是呀。慕容太白,我发现有一处山林的干果,超多,……”

    “慕容太白,快,快,别忘记了蘑菇炖田鸡。嘤嘤嘤,……”

    “嘿嘿,嘿嘿,嘿嘿,……”

    “……”

    慕容太白在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捉弄中惊醒,轻抹有一些疲倦的眼神,看了一看远处微微明亮的一线天色,不悦道:“臭丫头,两个臭丫头,两个讨人嫌的臭丫头,……”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眉头轻舒也不生气,只是狡黠一笑,而后向着陈旭嫦,前后又道:“以后,可逃不脱咱们这一对臭丫头咯!”

    “是呀,是呀!居然敢说咱们是臭丫头,是讨人嫌的臭丫头。待入了幽嫣谷墨家以后,臭丫头这一个臭字、讨人嫌的这一个嫌字,必定让你无处可逃,也无话可说,……”

    “琦琦说的极是。从今往后,就不用这么费尽心思了。想什么时候让慕容太白无处可逃,就什么时候让慕容太白无处可逃,……”

    “谷主,弱弱的先问一句,这不算有违幽嫣谷墨家规矩吧?……”

    陈旭嫦自是微微摇头。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又上来了几分兴致,猛摇慕容太白过甚,前后急切道:“哈哈,慕容太白,你现在听见了没有?听见了没有?……”

    “从今往后,逃不掉、避不开、躲不了。薇薇,好惊喜啊!……”

    “琦琦,这不但是惊喜,更是从未有过的天大惊喜,……”

    “……”

    慕容太白一时无语至极,原本还想着去宋国会避开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如今这机缘却避之不及!

    不过,既然前番陈旭嫦说是这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中的第一个挂名弟子,以后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师兄,想要捉弄大师兄,哼哼!

    扑通!

    慕容太白一个不留神,被猛摇之下而又踉跄跌倒地,紧接着满口柴禾烟灰而起,旋即一闪身影跑到另一边,骤起一脸无辜与无奈。

    “师傅,你看这两个臭丫头,你看这两个讨人嫌的臭丫头,……”

    “师傅,师傅,师傅,……”

    陈旭嫦缓缓立起身来,又看了一回天色,轻拂玄色行头上的许些如霜白灰,急切道:“好了,好了,你都别闹了。早一刻动身也就早一刻入孟婆江南之地,不是吗?”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这才止住了捉弄慕容太白,旋即各自极速理了理衣裳,眼下没有镜子就只得以人眼为镜、互相轻抹了一回双颊。

    之后,又各自收拾忙活一通,三人很快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各自心儿已漂洋过海飞出千万里。

    陈旭嫦遥看堂屋中的灵位,急切又道:“慕容太白,临行之前,不与你爹再道别一次吗?虽是阴阳两相隔,兴许九泉之下有知!”

    慕容太白自是点头,旋即奔到堂前“扑通”跪地,镇定道:“阿爹,孩儿随师傅她老人家去宋国了。待学成归来,一定为爹报仇!再扬阿爹大名于燕地,誓灭高句丽!”

    咚、咚、咚,……

    慕容太白三跪九叩之后,旋即一闪身影起身,多看了一眼灵位,小心翼翼的关上了竹编大门。

    “师傅,师傅,咱们走吧!……”

    慕容太白旋即斜身上马,轻拉马缰绳在前领路,很快就拐道上了九尺驿道,一路往南狂奔不止。

    “驾,驾,马儿驾驾,……”

    “马儿驾驾,马儿驾驾,……”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紧随其后,策马猛追慕容太白。陈旭嫦策马奔腾之间,一时又落后于三人。

    天光大亮了,在九尺驿道前后左右,升起了一绺又一绺或急或缓、或长或短的炊烟,远近的田间地头里,早起的乡民已经干活了。

    一行四人,一路往南狂奔了数日,遇店投店、没店风餐露宿也饿不了。并且越是策马往南疾行,风餐露宿也没有之前那么凄苦。

    就这样很快到了北山关下。

    眼下,北山关依旧归属魏国,陈旭嫦也不多停留,领着慕容太白等人继续往孟婆江边奔了去。

    毕竟,在北山关前前后后有太多揪心的人、揪心的事,还是眼不见为净。况且,魏人无信义,少待一刻,心里也就多舒服一时半会。

    天光还早,渡船确实也很多。

    眼下四人四骑要是唤小渔船过孟婆江确实太过拥挤、也不太安全,故而寻了一条画舫游船过江。

    毕竟,燕地之人习惯车马,可未必习得惯小舟,为少生枝节,至少不能让慕容太白三人呕船。

    慕容太白三人还是第一次见孟婆江水,一时好奇,更为兴奋。

    “谷主,谷主,孟婆江会不会冻上?要是冻上了,该有多好玩!”

    “是呐,要是在冰冻的孟婆江上溜冰、溜狗,想来就很好玩!……”

    “……”

    陈旭嫦闻言一声长叹,久居燕地的孩子,大多先入为主了。

    “虞丘凌薇、贺兰佳琦,据我所知,孟婆江水从来都是不冻的哟!”

    “哇哇,谷主,真的吗?不冻的水,燕地可找不到呢?……”

    “是呢,是呢,不如把孟婆江水卖到燕地去。这里有不冻的水,燕人冬天就不用那么凄苦了。这一个买卖,绝对是一个好买卖!……”

    “是呀,是呀,记得有一次,看见族人用很大的锤子、很大的斧头才砍开了冰河,族人才有水喝!”

    “……”

    陈旭嫦忍不住“噗嗤”一笑,不过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还存一念善心而顾他人,看来之前的眼光不会有错,更为坚定了当初的想法。

    数十年前,慕容家、虞丘家、贺兰家三家有缘,再一次与幽嫣谷墨家有缘,孟婆江水可为证人。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闻言,心生不快,只是怒目盯着慕容太白。

    “就是你,都是因为你,……”

    “对,臭慕容太白,……”

    “……”

    慕容太白无言以对,要是小小年纪就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似的无理取闹,待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成了幽嫣谷墨家弟子之后,可得见识一回什么叫“长师兄为父”!

    慕容太白想到这里,又忍了。

    很快,一行四人就踏上了孟婆江南岸,从此便进入宋国地界。

    陈旭嫦策马在前,生怕之后见到建康城中的繁华,而沉溺于繁华中的稀奇古怪又迷失了性子。

    毕竟,小孩子图新鲜,无论孟婆江南、江北之地,都不会变的!

    旋即,故意苦着一张脸,吓唬道:“建康城人多,入城之后可得跟紧我。千万别跟丢了,建康城中有只吃小孩心肝的大怪物。要是被它们捉住了,我也无力回天咯!”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闻言先是面面相觑,虽然感觉孟婆江南的空气更为温润而顺畅,想不到还有大怪物。世间之事,无奇不有啊!

    “谷主,宋国的大怪物,与燕国的狗熊、虎豹谁更厉害一些啊?”

    “傻薇薇,燕国的狗熊、虎豹除了吃小孩心肝,有时候只剩一堆骨头渣滓,谁厉害,还用问吗?”

    “琦琦说的极是。看来,宋国的大怪物还不如燕国狗熊、虎豹。谷主,你打不过狗熊与虎豹吗?”

    “……”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正想开口辩解之际,突然从九尺驿道身后策马赶上来一骑,而后惊呼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本是谷主啊!”

    陈旭嫦策马旋停,四骑高头大白马骤起一阵“咴儿、咴儿”,之后纷纷盯住锦绣华衫的中年汉子。

    “敢问你是?”

    “嗨,难得这么多年不见!当年胭脂亭一战,是我送少主回老王镖局的啊!谷主不记得了吗?随陆道长而来的那一个小子啊!不,现在不小了,已经是老小子咯!……”

    “你是王文之?你真是王文之?长成这样,还真是老小子啊!”

第719章 就依你这老小子

    王文之轻拉马缰绳,紧接着并马齐驱道:“谷主,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精神。老小子我,也就只有随九尺驿道跑马练一练精气神咯!”

    陈旭嫦极速抬望眼之间,见王文之确实比年幼时老了许多。

    毕竟,已经事过三十多年,眼下三绺鬓发飘扬一尺,又是方今世人趋之若鹜的飘飘欲仙之态。

    不过,在王文之身上并没有一点丁浓郁的五石散兑酒味,确实也极其欣慰。遥想江南王家的一些往事,又是一声长叹如闷雷。

    “跑马练精气神?说起来,倒也确实多活动活动了筋骨。陆道长,他还好吗?江南王家,还好吗?”

    陈旭嫦一言,王文之入耳骤起一阵五味杂陈,虽有太多的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与陈旭嫦说起。

    毕竟,已经事过三十多年,江南王家也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先前王豹之与王虎之双双暴亡之后,王静之实在太年幼,老王镖局一时也销声匿迹了一些年月。

    待王静之长大一些后,在王文之鼎力相助下,老王镖局才有了一些起色,又才传出了一些动静。

    自从王献之仙游不归以后,老王镖局就不再是商社与画肆,这一些年倒更像是一个正经的镖局。

    又因为江南王家与刘一谷、谢灵运、陆修静的关照,在朝堂内外虽不说极为重用,但也没被轻视。

    故而,如今的江南王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倒也极其安生。

    自从刘一谷英年早逝以后,建康城中确实先乱了一小阵子,暗中有陆修静与谢灵运运筹帷幄,一时也并没有让心怀叵测者得手。

    自古以来:一朝天子一朝臣。

    刘一龙继任后,陆修静便辞去所有的官家诸事,醉心于重编《道德经》,已经很久没再听到风声。

    而谢灵运再一次游走于江湖之间,传谢氏神算子之大名,也很久没听江湖中人提及谢灵运的踪迹。

    王文之如此想来,旋即长叹一声,遥想当年胭脂亭一战却又恍惚如昨。曾经的英雄豪杰之辈多如星陨,得见故人确实也欣慰至极。

    孟婆江南祖传的美德:报喜不报忧。难得故人相见,自然得说一些让人高兴的事,又岂能败兴。

    本来,跑马练精气神,也只在天色大好之际,一者府外的空气确实更为新鲜舒畅;二者也能预知民间民情冷暖;三者可以活动筋骨。

    如此一来,跑马练精气神,是王文之悟出的一条独行之道。不过,今日得遇陈旭嫦,比跑马练精气神更矍铄了十分。不期而遇故人,从来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都托幽嫣谷墨家的洪福啊!陆修静道长,只怕快得道成仙了。像老小子我这样的一个世俗之人,难觅他仙踪,确实难觅他仙踪啊!”

    陈旭嫦一时无言,遥想陆修静与寇谦之在胭脂亭一别,各自要为道家上清派尽一分绵薄之力,眼下天下还算太平,正是用功的时候。

    “但愿陆道长真的会得道成仙,而不似葛道长。罢了,罢了,罢了啊。只怕,已经没有人会记得葛道长了吧。还是说说江南王家吧!”

    “回谷主。江南王家还得托幽嫣谷墨家之洪福啊!五斗米道败北于孟婆郡,江南王家的祖训也改了!”

    “这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谷主还记得吗?原本江南王家祖训中要每一代人的姓名最后,必得有一个‘之’字,如今已经没了!”

    “这确实就是好事。眼下,你这老小子,我唤你王文之,还对吗?”

    “谷主实在见外了。其实有时候也都习惯了,故而少有更改。只是各小族各分支之后,又有小变动!”

    “老小子,愿闻其详!”

    “回谷主,就以我家来说吧!我家近支三代以内的长者合议,后世子孙名字之中必得有一个‘僧’字,以世代铭记纯依香儿女侠舍身为我的普渡众生之大慈大悲!”

    “好,好,好啊!善哉,善哉。我还以为这一个世上的人,都如孟婆郡中‘张杨费吴’那般没有良心。远香近臭,这就是远香近臭啊!”

    “……”

    此时此刻,陈旭嫦就与王文之这般说长道短,并行之间好似完全忘记了慕容太白三人的存在。

    不过,慕容太白三人见王文之是陈旭嫦故人,也没有多吱声一字半句,只当是随行的仆人一般。

    况且,大人说话,小孩子是不能胡乱插话、不能胡乱接话的。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身为燕国名门大家之后,不会在陈旭嫦面前丢人,更不会在异国人面前丢人。

    虽然在燕国野是野性了一点,但要是在宋国不熟悉的人面前使性子,会惹人耻笑,被人戳脊梁骨。

    要是说的更为严重一些,有失燕国之名。要是有损燕国之名即为失节,可比被自家阿爹暴打事大。

    就在这一个时候,王文之急切轻呼道:“谷主,这三位又是?”

    陈旭嫦笑道:“老小子,只顾和你说话,忘记了三!这三是燕国慕容家、虞丘家、贺兰家之后,幽嫣谷墨家之名可不能毁在我手里!”

    王文之开怀一笑道:“好,好,好极了。幽嫣谷墨家总算开始寻弟子了。要是再早二十年,老小子我也很想拜入幽嫣谷墨家门下。……”

    陈旭嫦摆手轻笑道:“幽嫣谷墨家弟子规矩,想必你也知道。随缘收徒,还不能是大富大贵之辈,还需吃得苦,更容不得半分矫情!”

    王文之也不争辩,径直抱拳轻笑道:“嗨,就算是再早二十年,也不入谷主之眼啊!也是,到现在为止,老小子我都没杀过一只鸡,又怎使剑伤人、杀人呢?谷主,真是好眼力。哈哈,哈哈,哈哈!……”

    “对了,听宫里的人说。当年‘天王老子’使过的那一把越女剑,在东府镇刘府中,也该是时候取剑了!”

    “……”

    陈旭嫦附和道:“是啊!一想都过去了三十多年,越女剑就分离了三十多年,也该是时候再聚幽嫣谷墨家了,七剑重聚、八剑同谷!”

    王文之急切又道:“谷主,即是重归建康城,就随我一同去江南王家。一定还会遇见老熟人呢!……”

    陈旭嫦一时极其疑惑,在孟婆郡中沉寂了三十多年,在建康城中虽然还有流莺阁,但是已经没有再去的必要了。要说建康城中还有其他的老熟人,一时确实想不起来。

    “谷主,先允许我这一个老小子卖一个关子。待你见了他们,一定会认识的。而且,他们也时常惦记着你呢。正好故人一聚啊!……”

    “也好。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曾经那一些熟悉的人啦,见一次也便真的少一次;见一次之后,下一次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咯,……”

    “哈哈,哈哈,哈哈。谷主言之有理。这一次就由老小子我领路。要是再走九尺驿道入城,太绕了!”

    “好,就依你这老小子了!”

    “……”

    王文之在前策马一旋,扬鞭闪出了九尺驿道,先取碎石小道行了一会,又取泥泞大道行了一会,再取田间小道行了一会,最后又折回到了去东府镇的九尺驿道上。

    一行五人,穿街走巷之后,很快就到了建康城东府镇中。

    此时此刻,太阳渐渐西沉,最后要沉下去的那一绺太阳光芒落在了地砖上,来去匆匆的人群就似脚踏金砖、身染金粉,远近太阳光芒所过之处全然就如黄金楼。

    “好美,这是人间仙境吗?……”

    “是啊,比燕国好太多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发自肺腑一言,却逗乐了王文之。

    王文之仰头轻笑道:“两个小丫头,夜里的稀奇古怪更多呢!……”

    虞丘凌薇抱拳道:“王大爷,这是真的吗?有稀奇古怪的地方,是不是有大怪物呀?我也很想看一看宋国的大怪物,究竟长什么样!”

    贺兰佳琦附和道:“是呀,王大爷,很想知道大怪物长什么样!”

    王文之一时也不明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所说的大怪物是什么,想来无非是一些杂耍、木偶之物。

    不过,这一声“王大爷”,倒让王文之怨也不是、怒也不是。

    况且,两丫头说的也没有错,这么大一把年纪了,确实也可以称之为“大爷”。

    至于“王大爷”,还是第一次。

    王文之轻笑道:“好。就凭这一声‘王大爷’,夜里一定会让你们见识见识一回大怪物!哈哈,……”

    贺兰佳琦不解道:“王大爷,谷主方才说她打不过大怪物。你打得过吗?方才,不是说连一只鸡也没有杀过吗?大怪物只怕不会功夫的人吗?要是这样,我更不怕了!”

    王文之如坠入云雾之中,一时不知东南西北,更是一脸无辜。

    陈旭嫦趁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不注意的时候,极速与王文之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王文之才会意。

    王文之瞅了一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轻笑道:“宋国的大怪物,就怕燕人之威啊!”

第720章 我怕是看不见了

    “王大爷,燕人之威、燕人咆哮:哇呜、哇呜、哇呜,……”

    “嘿嘿,王大爷,我也会燕人咆哮:哇呜、哇呜、哇呜,……”

    此时此刻,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一通欢笑之际,又与王文之突然就似生来熟,一点儿膈应都没有。

    王文之也对这一对丫头刮目相看。毕竟,看多了孟婆江南名门大家的孩子,初次得见孟婆江北名门大家的孩子,确实耳目一新。

    慕容太白紧随陈旭嫦其后,眼下还不是幽嫣谷墨家大师兄,一时半会对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没辙。

    陈旭嫦见王文之也像一个孩子,一副越老越小的样子,也不去打搅三个人之间难得的兴致。

    童心未泯之辈,越见其心善。

    就这样,一行五人开口一句“王大爷”、闭口一句“两丫头”,策马很快就到了王文之的府邸。

    不用说,王文之的府邸朱门、高墙、琉璃瓦台、一色地砖,……

    朱门前,左右各一排腰刀林立的家丁,身形彪悍而又浓眉大眼,却有几分燕人之威。

    王文之率先下马,招来府邸前一个家丁耳语几句,紧接着抱拳又道:“谷主,难得相见,接风洗尘那是必然少不了的。不过,仓促之间,宴席还需一时半刻准备。”

    “这不,就先让下人领你去见一见故人;我这老小子,就与这两丫头,还有这小子,先去逛一逛。”

    “谷主,你且放宽心。咱们一个时辰之后准回来,要是有半点差池啊,我这老小子提头来见!”

    陈旭嫦见势如此,都到家门口了,更不好拒绝王文之的童心。

    一行四人只得斜身下马,府前两个家丁牵马入府,陈旭嫦见王文之叫了六个家丁跟随,毕恭毕敬抱拳道:“嗨,你这一个老小子,罢了,罢了,罢了。去吧,去吧,别让这两丫头惹出更多祸事即可。”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自是喜欢得不得了。即是陈旭嫦应允,心儿已经飞出去了数百步之外。

    陈旭嫦又叮嘱慕容太白道:“建康城不比燕地,凡事得多留一个心眼。让这两丫头少生一些事端。”

    慕容太白长舒了一口气息,见孟婆江南之地确实与孟婆江北之地相差太远,要说燕国是地,那宋国就是天;要说燕国是天,那宋国就真如方才所言,是人间仙境。

    既然是人间仙境,自然不能再出半分差错,免得被宋国人看了笑话,说燕人是没见过世面的乞丐。

    “是,师傅。知道了,……”

    慕容太白毕恭毕敬的转身,而后紧随王文之其后。却见在王文之左边护着三家丁、右边护着三家丁。最重要的是,王文之左手拉着虞丘凌薇,右手拉着贺兰佳琦。

    慕容太白长舒了一口气息,有王文之这一番阵势,想来,也出不了什么茬子。既然江南王家是孟婆江南之地的名门大家,走在大街上也不至于被流氓、小偷惦记着。

    王文之拉着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兴致道:“两丫头,想吃最好的冰糖葫芦吗?这可是建康一绝!”

    “我给你们说,建康城中的冰糖葫芦,入口那一种甜,甜得上天;入口那一种嘎巴脆,……”

    还未等王文之把话说完,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早就一阵猛烈的“咕噜、咕噜”,紧接着虞丘凌薇率先疾呼道:“王大爷,当然想吃咯!王大爷,是你一颗、我一颗那种吗?”

    “是呀,我爹他凶,从来不给冰糖葫芦吃。就连你一颗、我一颗那一种都没得吃,还是薇薇命好!”

    王文之开怀一笑道:“王大爷怎么舍得让你们吃你一颗、我一颗那一种。怎么也是你一串、我一串,吃完了一串再来一串那种!……”

    虞丘凌薇道:“好耶!”

    贺兰佳琦道:“吃腻方休!”

    王文之忍不住轻笑道:“你这丫头,还想吃腻?只怕牙齿都给你咬疼了,也吃不腻!哈哈,哈哈,……”

    陈旭嫦在府前见王文之一行渐渐的远去,直到听不见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声音,这才道:“你请!”

    家丁领着陈旭嫦走过了几座亭台,又路过了几座假山石桥,之后去了楼台亭阁林立处的一间屋子,急切招呼道:“管家,管家,管家。你惦记的那一个人,来看你来了!”

    之后,家丁又急忙赶去别处。

    与此同时,镂空又精致的大门一分为二,大踏步一个锦绣华衫的中年汉子,年纪却与陈旭嫦相仿。

    陈旭嫦抬望眼之间,见这一个中年汉子骤起一阵似曾相识之感,特别是他脸上的那一道疤痕。

    不过,虽然似曾相识,一时又确实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毕竟已经三十多年没行走江湖了。

    面面相觑,似有许些尴尬。

    “谷主,你不记得我了吗?北山关有十里红妆,我是端木孝和啊!”

    陈旭嫦一时如悟初醒,急切抱拳道:“哎呀,想不到,当初无心一言。居然真到了江南王家!也好,也好,也好啊!魏人全无信义!”

    端木孝和长叹一声道:“当初,要不是谷主指出一条生路。只怕端木家会在北山关被魏人陷害。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谷主了。”

    端木孝和双颊闪过一绺菜色,有一些往事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但总是在脑海中盘旋不止。

    当时,诸如逼人太急的白羽锁子甲,不分青红皂白的雉尾锁子甲,以及浑水摸鱼的狼皮帽,更有时时想再夺回北山关的黑旗秦军。

    几方势力暗流涌动之下,端木孝和在葬下了二老之后,不得不抽身往孟婆江南来寻一条生路。

    原本以为老王镖局与幽嫣谷墨家曾并肩作战,奈何王虎之命丧胭脂亭之后,老王镖局的地位一落千丈,后来幸好遇见王文之,这才被王文之收留,安排了一些杂活。

    这一些年来,端木孝和熬过一任接着一任管家,如今已经接任为王文之府上的新一任管家。

    只可惜,杨秀贞没能等到这一天,遥想燕地杨家覆灭,最后落得一场悲鸣。多年前就已含恨而去。虽然育有一子,又受王文之推荐,做了王家一个将军的幕僚。

    陈旭嫦遥想北山关的那一些揪心的人与事,一时感慨万千道:“端木孝和,那一些事都过去了,通通都已经过去了,都成了往事。往事如烟,往事如烟啊,……”

    端木孝和自是微微点头。

    旋即,端木孝和迎陈旭嫦入屋坐下,而后捧上热气腾腾的江南佛手铁观音,急切又道:“谷主三十多年未动,如今身背三剑再一次行走江湖,看来江湖中必有大事发生!”

    陈旭嫦轻笑道:“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想我在孟婆郡幽嫣谷中闭门思过十年,又苦练了二十多年越女剑,虽然不似先前五斗米道祸害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但是暗流涌动,也是此起彼伏啊!”

    端木孝和附和道:“谷主之言在理,想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之势不在,如今只剩燕魏两国;孟婆江南宋国本可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只是机会一步错、而后步步错。如今,宋魏燕三强鼎足而立,早晚必生战端。”

    “不过,也是魏燕两国边界上的障碍扫除之后的事了。也不知道是十年,又或者是二十年,北山关究竟花落谁家,我怕是看不见了!”

    陈旭嫦闻言也是感同身受。

    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恰如此时此刻。不过,如今端木家已经在孟婆江南之地安身多年,兴许也算寻着了一个上好的归宿。

    “王文之那一个老小子,善待你一家老小,倒也出乎我意外。这一些江南王家人,哎,一言难尽!”

    陈旭嫦难得再见一个故人,本来有很多想说的话,可是遥想一些往事,突然又不想说出来。道人长短的事,就让长舌妇去嚼舌根吧。

    “谷主,你有所不知。其实王文之确有王佐之才,只是朝堂不明,这才一副童心未泯之态。一者为了不与江南王家添是非、二者确实未遇其君臣一心之明主啊!”

    “毕竟,江南王家因王导与王敦之故,台城宫中的皇帝陛下,下不了心重用王文之,更下不了心重用江南王家人。故而,不上不下。”

    “于王文之说来,这就是生不逢时。可惜了国之栋梁!但愿天可怜见,大才终有一天能得重用!”

    端木孝和与王文之多鸣不平,一时更让陈旭嫦心酸不已。

    旋即,极速岔开话茬子道:“夫人杨秀贞家的杨家刀法,可在孟婆郡太守杨方圆手中大放异彩,也算不负杨家之名!”

    端木孝和眉头轻舒,沉思之间如风过无痕,又附和道:“谁说不是啊!当初,杨秀山要是使出杨家刀法,又怎会落得被半路的白羽锁子甲活埋!想来想去,唯有觉得:天意如此,又能奈天何?”

    陈旭嫦摆手轻笑道:“罢了,罢了,罢了,往事已矣!重在当下!”

第721章 陈旭嫦见何太监

    端木孝和点头称是之间,又与陈旭嫦互道一回长短,也缓缓说了一些这三十年来的所见所闻,而后又是声声嗟叹,感慨其世事无常。

    就这样,一个时辰似白驹过隙很快就过去了,府中的家丁打着灯笼来寻陈旭嫦与端木孝和。

    “谷主、管家,有请!……”

    端木孝和起身迎出,道:“谷主,请!你请!无论江南王家,又或者端木家,前番之缘即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眼下就当是一家人!”

    陈旭嫦笑道:“客气了。都实在太客气了。咱们这一辈人,只怕很快就会被后生小辈一个浪头拍在沙滩上,成为一个又一个沙雕!”

    端木孝和紧随其后,紧接着附和道:“江山代有洪流,世间自有人物。咱们这一个又一个沙雕,如今能多看一天,那就是一天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总会还有一个又一个沙雕前仆后继而来,……”

    陈旭嫦抬头看建康城远处光亮如白昼的光景,附和道:“是啊,生而为人,总是逃不过当沙雕的命!也罢,也罢,也罢。都是沙雕,也曾轰轰烈烈一场、留名于一时,已足矣。后人还记得与否,都无关紧要了。沙雕随孟婆江波而灭,大势不可阻挡,大势不可阻挡啊!”

    就在陈旭嫦与端木孝和兴致说话之际,步过了几条通幽小道,又跨过了几座汉白玉石桥,在花花草草相随之间,很快听到了王文之与虞丘凌薇三人极其欢快的笑声。

    “这两丫头,没大没小的,……”

    “谷主,都是小孩子嘛。不必过多挂怀,王文之也不在乎虚礼!当初我来建康城时,也惊呼建康城为人间仙境,孩子爱热闹本是天性。”

    “嗨,罢了,罢了,罢了。”

    家丁领路很快就拐进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屋子里,入眼一应摆设与器物无不彰显曾经高贵的地位。

    一绺绺金银玉器汤锅碗盏;一副副屏风落地骤闻书香;一排排下人毕恭毕敬侯在桌台三尺外,……

    “谷主,谷主,这两丫头,真是太有趣了。要这两丫头不是谷主要收为幽嫣谷墨家弟子,我这老小子很想留她们三年五载。哈哈,……”

    “你这老小子,怎么着,今天还想截道不成?要是喜欢虞丘、贺兰家的孩子,燕地里还有很多,……”

    “谷主。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这两丫头可是万中无一的灵魂。这两丫头,收得好,你收得很好啊!哦,对了,这一个小子也很不错!”

    “你这老小子,又来弯弯绕!出去逛了一个时候,都没闯祸吧?”

    陈旭嫦言毕,王文之双颊闪过一绺菜色,而后岔开话茬子,急切又道:“谷主,今日备的这一席都是家宴,无关人等都不让他们来凑这一次热闹了。难得故人相见,自然都是故人,免生尴尬与生分!”

    “请,请,请!……”

    王文之又示意端木孝和入席。

    就在王文之说话之际,陈旭嫦在不经意之间看见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双颊闪过一绺狡黠之笑,看来在这一个时辰里必定闯了祸事。

    不过,在建康城中以江南王家之名,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祸事。旋即只是凶了一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紧接着道:“请,都请!”

    王文之自是不客气上座,之左为端木孝和、之右为陈旭嫦。

    陈旭嫦边上慕容太白,慕容太白边上虞丘凌薇,虞丘凌薇边上贺兰佳琦,贺兰佳琦边上端木孝和。

    “谷主风尘仆仆而来建康城,先入老小子我王文之府上,万幸啊。也恭喜谷主收得三位高徒!……”

    “是啊,方才与谷主也说了一些北山关旧事,如今,咱们早晚都会成沙雕。但愿一代更比一代强,……”

    王文之一时眉头轻舒,急切又道:“端木管家,这‘沙雕’二字,说的极好,说的极好啊!你我皆是黄沙雕琢之物,终归也将会尘归尘、土归土,难得沙雕一场,干!”

    王文之率先举盏,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正身而立,一副极其正经的样子,旋即就逗乐了一众人。

    “王大爷,祝你洪福齐天!”

    “王大爷,祝你寿与天齐!”

    “……”

    陈旭嫦忍不住轻笑之后,又凶了一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旋即轻声又道:“你这两个臭丫头!”

    王文之见势,更为欢喜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也最真。都是真性情,没有官场之害,这多好啊!”

    “好,好,好。虞丘凌薇、贺兰佳琦,王大爷我啊,一定会试着‘洪福齐天’、‘寿与天齐’。哈哈,……”

    陈旭嫦见王文之如此,也便不再多言一字半句,仰头一饮而尽,镇定道:“多谢王文之盛情啊!”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确实忍不住“咕噜、咕噜”了一阵子,这才一盏下肚,而后齐声道:“好酒!”

    王文之见势更为欢喜,旋即又来回拂袖道:“谁说女子不如男?谁说女子不如男?哈哈,假以时日,必定巾帼不让须眉啊!……”

    陈旭嫦自是更为欣慰。

    “来,来,来。趁热,趁热,咱们就一边吃、一边说。难得故人相见,又与讨喜的两丫头,这一切的繁文缛节,今夜就先撂一边,……”

    王文之言未毕,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便先动了筷子,看着热气腾腾的菜食,早就饿极了。与当初慕容太白家里的蘑菇干果煮田鸡比起来,完全是高山与小石头之别。

    王文之笑道:“好!多精明的两丫头啊!真讨王大爷欢喜啊!……”

    陈旭嫦再一次抱拳言谢。

    就这样,原本这一场三十多年未见的故人之遇,最后的欢喜劲头都被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夺了去。

    待一众人饱食之后,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还想着去逛建康城,陈旭嫦遥想方才之事,镇定道:“待天明取回越女剑,要急回孟婆郡!”

    王文之自明陈旭嫦心意,径直打趣又道:“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建康城是跑不掉的,王大爷我也是跑不掉的,待学成再逛建康城,那也是一样一样的,哈哈,……”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先是点头,而后虞丘凌薇率先道:“王大爷说的极是。方才,还没看见建康城中的大怪物,只看见了建康城中的小怪物。待学成之后,又有燕人之威、燕人咆哮,建康城中一切大怪物,那就是一个个木头人,……”

    贺兰佳琦附和道:“是啊,一巴掌就是一个小怪物、一剑就是一个大怪物,燕人咆哮一片老怪物,……”

    陈旭嫦哭笑不得,但是从骨子里骤起一阵从未有过而又极其舒适的欢乐,兴许这就是天伦之乐。

    王文之旋即又让端木孝和安排四人住处,之后各自歇息。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也不多言一字半句,一时又规矩了下来。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全然不假。

    这一夜,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睡得很舒坦,是从未有过的舒坦。

    待头遍鸡鸣之后,陈旭嫦辞别王文之与端木孝和,领着慕容太白三人往刘府牵马疾行而去。

    王文之府邸与刘府一个在东府镇东头、一个在东府镇西头,穿街走巷了好一阵子,总算到了刘府。

    慕容太白要看住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不乱跑,免得闯下大祸而多生枝节,反为不美。

    毕竟,刘府前后护卫森严,又与台城宫中皇帝有关,天子脚下更容不得半点风吹草动。

    陈旭嫦镇定上前,毕恭毕敬与明光铠军士抱拳道:“劳烦将军通传一声,就说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已经到了。”

    领头的军士打量了陈旭嫦一身玄色行头,又见三把越女剑,厉声道:“三剑客,你先等一等!”

    言毕,领头的军士往刘府中一路小跑,盔甲撞击声渐行渐远。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太监,领着一群小太监从刘府中匆匆的奔了出来。

    陈旭嫦抱拳道:“公公,在下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是也。当年与先帝有约,越女剑必归幽嫣谷墨家,今日拜请越女剑!”

    老太监也上下打量了一回陈旭嫦,又见斜背三把越女剑,兰花指轻扬,抑扬顿挫道:“看来,你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老奴还得多谢幽嫣谷墨家!要不然,也没有老奴今日!”

    陈旭嫦极其疑惑,无论三十年前,又或者更为靠前,幽嫣谷墨家从来都与宫中太监井水不犯河水。

    “公公,此话又该怎讲?”

    老太监闻声轻扬丝绢,兰花指极速张弛之间,抑扬顿挫又道:“回谷主的话,老奴就是何太监。”

    “哎呀,要不是先前幽嫣谷墨家弟子,不,魏地太虚道长先祖有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先帝怎么会相见何太监呢?老奴,这才得先帝信任与重用。”

    陈旭嫦忍不住想笑,遥想当初孟婆郡中的杜大壮与杨方圆,想不到在刘府中真有这样一个何太监!

第722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过,既然何太监与幽嫣谷墨家有这样的渊源,想来此行取越女剑这一事,确实就容易多了。

    毕竟,自古皇帝御用之物,要想再取回来,着实不太容易。

    陈旭嫦再一次毕恭毕敬道:“即是如此,敢问何公公,拜请越女剑回归幽嫣谷墨家,还需多少时日?”

    何太监丝绢轻扬,极速与身边一个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小太监旋即一闪身影往刘府深处奔去。

    “谷主,不急,不急。多年前,先帝早有口谕留与老奴。老奴自当遵从先帝之意,也算是秉承幽嫣谷墨家‘天志’精神。越女剑必归幽嫣谷墨家,君无戏言自然一言九鼎!”

    “待老奴差人取来越女剑,谷主自可领越女剑重归幽嫣谷墨家。不必担心老奴会不给。嚯嚯嚯,……”

    陈旭嫦长舒了一口气息,凡事都这般化繁为简,那该有多好。

    就在这一个时候,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见何太监那一种不男不女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宫中太监,骤起一阵轻笑,而后学起来。

    “哎呀,哎呀呀,琦琦,看我这燕人之威,像不像阉人之威?……”

    “薇薇,好像,好像,真的学得好像!你看这姿势、你看这步子、你看这腔调,阉人无出其右,……”

    “好,好,好。来,来呀,咱们再来一次阉人之威、阉人咆哮:哇呜,喵喵;哇呜,喵喵;……”

    “薇薇,我也会了。阉人咆哮:哇呜,喵喵;哇呜,喵喵;……”

    “……”

    陈旭嫦怒目凶了一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紧接着厉声道:“两个臭丫头,如此无礼,该当掌嘴!”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还是第一次见陈旭嫦这么凶,旋即止声,各自做了一个极其尴尬的鬼脸。

    何太监见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一副讨喜的样子,眉头轻舒,丝绢轻扬道:“谷主,罢了,罢了,罢了。要是别人家带来的孩子,老奴不用假传圣旨都可诛灭其九族。”

    “老奴即与幽嫣谷墨家有缘,要是以江湖规矩说来,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无妨,无妨,真的无妨,……”

    陈旭嫦悬在一丈高处的心,这才踏实下来,看来这一个何太监,并不想对幽嫣谷墨家使官威。

    “何公公,海量,海量,海量!幽嫣谷墨家还得多谢公公,……”

    何太监长舒了一口气息,仰头看了一回天色,轻扬丝绢,抑扬顿挫道:“老奴这海量呀,也都是被府上的公子与小姐给逼出来的!”

    “与他们三,老奴可是一言难尽,哎,别说是老奴,就连咱们娘娘也没辙呀。这不,娘娘一大早又去报国寺上香求菩萨保佑了,希望公子与小姐能有一个好去处。”

    “要不然,娘娘不是被他们三给急死,就是给气死。依我看呀,既然先帝与幽嫣谷墨家有缘,你就收他们三为弟子,好生管教一回。”

    “不然,要是他们三长大了呀,只怕兄弟姐妹之间,江湖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老奴不敢想,也实在不忍心去想那一种后果呀。”

    “……”

    陈旭嫦见何太监没把自己当成外人,初次相见就说长道短,一副诉苦的样子,旋即也不见外了。

    “何公公,想必你也知幽嫣谷墨家规矩,不收大富大贵之后。这样的孩子吃不了苦,怕误了孩子的前程。况且,大富大贵之家多生为富不仁之辈,如何能心善者为侠?”

    “况且,要是在习武练习之时打骂公子、千金,之后又怀恨在心,将来要是生出什么三长两短来,不但有辱公子与千金名声,也有辱幽嫣谷墨家数百年来的声誉。……”

    何太监一时无言以对,毕竟,陈旭嫦言之有理、言之在理。

    要是刘府以后生出诸如欺师灭祖之事,确实天理不容;要是学成了功夫再回来兄弟相争,血雨腥风不但祸及江湖,更祸及朝堂。

    何太监只是一声长叹,而后仰头一通苦笑道:“自古:皇帝不急太监急。先帝已去,娘娘与老奴呀,实在为公子与千金十万火急,……”

    何太监情绪低沉之间,丝绢轻扬,来回张驰之间,指着里里外外的明光铠军士,缓缓道:“谷主,你看,如今刘府戒备森严,全是为了府上公子与小姐。大公子刘一腾今年十岁,二公子刘一虎今年九岁,三小姐刘一跃今年才八岁呀!”

    “谷主,你有所不知,要是他们三个小孩伙同使坏呀,这么多明光铠军士也拿他们无可奈何。真要是别家小孩,明光铠早就一刀剁了!”

    “大公子与二公子虽然年长三小姐,可是都成了三小姐跟班。三小姐叫干什么,大公子与二公子话不多说,真与混世魔王无异,……”

    陈旭嫦大吃一惊,连何太监都这样说来,确实也很想见一见刘府这三个小孩,要不好生管教一番,于国于家来说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传闻宋定伯一命抵一命与刘一谷;刘一谷离世之时,才生三小姐刘一跃,一命抵一命缘分不浅。

    陈旭嫦长舒一口气息,为英年早逝的刘一谷,那就见一见刘家的三个小孩;要是三个小孩真与幽嫣谷墨家有缘,就破例收为弟子。

    如此,也算报答当年刘一谷并肩作战之恩。胭脂亭要是当年没有刘一谷刘家掌法鼎力相助,幽嫣谷墨家弟子损失更为惨重;孟婆庙要不是陈静与刘一谷同使一技“凤皇于飞、龙之千谷”,孙小权还死不了。

    于公于私,都不能袖手旁观。

    “何公公,即是如此。今日不妨领公子与小姐一见,若是有缘,幽嫣谷墨家愿破此一列;若是无缘,公公与娘娘还需早做打算,……”

    何太监一副喜极而泣之感油然而生,紧接着丝绢轻拭泪眼,左右张弛之间,抑扬顿挫道:“还愣住干什么?一个个都还愣住干什么?”

    “就算被打得鼻青脸肿,也得给老奴唤出来。是想被打一阵子,还是想被打一辈子,孰轻孰重,老奴话不多说。去呀,去呀,……”

    何太监身后的一群太监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紧接着才一副视死如归之心,狠心往回奔去。

    “谷主,只要公子与小姐能得幽嫣谷墨家教诲,不但是刘府之福,也是孟婆江南宋国之福。先帝九泉之下也可瞑目。娘娘与老奴呀,一定会为公子与小姐日夜祈福!”

    “何公公,缘分天定!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故而随缘收徒,收满七位为止。此一行,究竟天意如何,待会一见自知分晓!”

    “诶,诶,诶!就依谷主,老奴真希望公子与小姐都与幽嫣谷墨家有缘。要是无缘呀,老奴只有上报娘娘,得寻铁笼子把公子与小姐当虎豹之类的猛兽圈养起来咯,……”

    就在这一个时候,方才进去的那一个太监扛着一个极其精致的金丝楠木盒子上前,先毕恭毕敬的递与了何太监。何太监察看一番之后,又毕恭毕敬递与陈旭嫦。

    “谷主,越女剑完璧归赵!”

    陈旭嫦小心翼翼的接过金丝楠木盒子,又察看了一番,刘一谷所用之物自然少了宫廷规矩,盒子上一绺一绺纹饰,皆显皇家大气。

    “慕容太白,且先收好!”

    慕容太白小心翼翼的接过金丝楠木盒子,紧接着又小心翼翼的侧放在陈旭嫦所乘高头大白马鞍前。

    又过了一小会儿,方才进去的一群太监鼻青脸肿的从里往外奔出来,疾呼道:“公子与小姐打人了,又打人了,要打死人了,……”

    紧接着,从身后追出来三个小孩,各自斜持从桌台上拆下来的桌脚当棒子,刘一跃居中、刘一腾在左、刘一虎在右,杀气腾腾!

    陈旭嫦抬望眼之间,见三个小孩虽然都是一色锦绣华衫,却自带一股极其强悍的野性。刘一腾比刘一跃高出一尺,容貌镇定一些;刘一虎容貌喜庆一些;刘一跃虽是女孩子,眉宇之间却戾气最重。

    果然如何太监所言,看来是刘一谷早亡之故,要是这三个孩子无人能管教,长大之后,必定为祸。

    “都是该死的小太监、老太监,打不死你们咱们就不姓刘!刘家人,就是有这么牛气!……”

    “大清早叫唤,还要不要人好生睡觉了?还要不要人安静一时半会了?吵,吵,吵,都是小麻雀,都是鸡、都是鸭、都是鹅,……”

    刘一跃骂骂咧咧之间,刘一腾与刘一虎挥舞着棒子,往近身的太监毫不留情的重重砸了下去!

    “哎哟喂,脑瓜疼,……”

    “哎呀,哎呀,我的大腿,……”

    “……”

    一群太监不敢还手,只能以此法引出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不过,追逐之间到了刘府门口,只要没被打死就是幸运。

    突然,刘一跃止住棒打太监,对刘府外一通疾呼道:“大哥、二哥,终于见到两个小怪物了,给我上,往死里打,……”

第723章 看你还挺牛气的

    “瞧昨天晚上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吃冰糖葫芦的样子,真恶心到我了。害我一夜都没睡好,……”

    刘一跃言未毕,刘一腾与刘一虎全然没当别人是一回事,斜拖着棒子直奔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

    陈旭嫦见势,急切追问慕容太白道:“昨夜,你们与王文之那一个老小子惹下的祸事就是他们三?”

    慕容太白支支吾吾没有说出一字半句,极其愧疚的埋下了头。

    陈旭嫦一时明了,江南王家虽然在建康城中是名门大家,但在刘家人眼里,只是大鱼与小鱼之别。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见势,也并不输半分气势,想来眼前的三个孩子也是建康城中的一种大怪物。

    “琦琦,不要怕,不要怕,咱们有燕人之威、燕人咆哮,……”

    “薇薇,说的好!谁要是输了,谁就是千年乌龟、万年王八!……”

    慕容太白见势不妙,可有陈旭嫦与何太监在场,想来也无大碍。

    何太监见这一番阵势,也很想看一看孟婆江南、孟婆江北之地的名门大家,究竟相差几何?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旋即上前三步,正当刘一腾与刘一虎抡起棒子之际,怒目圆睁齐声大喝道:“燕人咆哮:哇呜、哇呜、哇呜,……”

    刘一腾与刘一虎并没见过这一番阵势,居然愣住了一小会儿,紧接着再一次使棒子抡下之际,慕容太白实在忍不住一闪身影而过。

    嘭、嘭!

    慕容太白双肩如鹰护,护住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要是没有慕容太白这一护,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的脑门必定骤起一个大青疙瘩。

    慕容太白比刘一腾与刘一虎还高一个头,刘一腾与刘一虎没有占到半分便宜,再一次畏缩了。

    “臭慕容太白,你这个臭慕容太白,谁叫你来逞英雄的!哼,……”

    “就是,燕人之威、燕人咆哮怎么会怕棒子,不怕,不怕啦,……”

    陈旭嫦一时看得明白,旋即轻呼道:“慕容太白,你先过来,……”

    慕容太白对于这两棒子,权且就只当是在树上摘干果掉下来,旋即忍痛道:“是,师傅。……”

    刘一跃见慕容太白退缩,又见刘一腾与刘一虎退缩,旋即骂骂咧咧道:“爹爹的,爹爹的,大哥、二哥,你们怎么能这样有失父皇的气势呢?‘天王老子’之后,本就该天不怕、地不怕!胆小怕事!跟着我!”

    刘一腾与刘一虎一时无言,对于刘一跃这一个宝贝妹子,一直言听计从,从来不说半个“不”字。

    刘一跃斜拖棒子,再一次领着刘一腾与刘一虎上前。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也不惧,再上前三步。

    陈旭嫦见势不妙,要是再打起来,确实有失刘家风范,毕竟以三敌二还使棒子,确实胜之不武。

    说时迟那时快,陈旭嫦眼疾手快之间,越女剑一闪寒光而出,以无上快剑招式出一式抹剑剑气,刘一跃三人手中的棒子一分为二。

    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各自棒子掉地之际,陈旭嫦越女剑回手一闪寒光剑影入鞘。

    刘府左右的全部明光铠军士与一众太监见势惊得目瞪口呆。

    越女剑,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此刻,不但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傻眼了,就连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也都傻眼僵直如桩了。

    刘一跃率先缓过神来,而后“哐当”扔掉手中的棒子,一时消散了许多戾气,紧接着又上前三步,而后指着陈旭嫦道:“三剑客,看你还挺牛气的!能让本小姐折服的人,以前就没有,今天你还是第一个!”

    “我可不可以学剑?要是可以学你那剑法,我就拜你为师!要是不能学你那剑法,我要找更厉害的人学剑,一定要打死那两个小怪物!”

    何太监闻言又惊又喜,一众太监与明光铠军士长舒了一口气息。

    陈旭嫦为之一动,这不就是上好的机缘么?又怎么能放弃了呢?强按牛头不喝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只要入了幽嫣谷墨家,再犟的性子,一定会有对应的法子。

    “只要你拜我为师,自然可以学这一种牛气的剑法。不过,只要拜入幽嫣谷墨家门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是受了师傅责骂,可不许多言一字半句,更不许忤逆!”

    “刘一跃,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忤逆尊长,越女剑会斩人脑袋!你家母妃打骂了你没罪,到时候受了师傅的打骂,那也会没罪!……”

    刘一跃有一些不耐烦,好似昨天夜里确实没睡好,又打了一个哈欠,慢慢悠悠道:“三剑客,你不要这么多废话。就一个字:收;还是两个字:不收。收,就拜你为师!不收,改日去寻别人为师!……”

    陈旭嫦一时来了兴致,想不到一个更比一个野性,感觉这事越来越有趣了,镇定只道:“收!”

    刘一跃旋即又与刘一腾、刘一虎道:“大哥、二哥,咱们一起去学剑,就不信学不了这牛气的剑法!”

    刘一腾与刘一虎微微点头。

    何太监见势窃喜,骤起一副喜极而泣之势,丝绢轻拭泪眼,看来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与幽嫣谷墨家确实有缘,万幸,实属万幸。

    陈旭嫦又指着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对刘一跃道:“这两位是燕国名门大家闺秀,不是小怪物!待回了幽嫣谷墨家,就是你们的师姐!”

    刘一跃冷冷又道:“难怪一副乡下村姑的模样,还戴绒花!燕国本在中原之外,不是怪物是什么?这么小的年纪,那就是小怪物!……”

    正当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正想开口反驳之际,陈旭嫦急切道:“刘一跃,入幽嫣谷墨家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开弓就没有回头箭!……”

    刘一跃极其不耐烦道:“都知道了,都已经知道了。无非就是让人吃苦的事嘛!哼哼,既然燕国两个小怪物是师姐,那就更好说了!”

    “要是以后师门切磋切磋,谁技不如人,哼哼,谁活该去死,……”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自是万分不服,双双怒目圆睁之间,又急切嚷嚷道:“好,好,好极了!谁技不如人,谁去死,谁就去死!……”

    “琦琦,燕人之威,名震天下,怎会怕这三个使棒子的家伙!……”

    “薇薇说的极好,燕人之威、燕人咆哮,胜过百万大军。再佐之以越女剑剑法,谁怕谁啊!……”

    何太监与陈旭嫦互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眼下总算都上了正道。

    “何公公,刘府的公子与小姐今番愿意收为幽嫣谷墨家弟子,不知娘娘何时能回府?母子连心、母女连心,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正当何太监想答话之际,刘一跃率先开口道:“你这多事的老太监,还不赶快备马、备行装?早一刻到幽嫣谷墨家,就早一刻学剑;早一刻学剑,就早一刻与燕国两个小怪物一决高下!我等不急了!”

    “你要是动作慢了,小心我再让大哥、二哥打死你们在地上,想要装死?也没有装死的机会咯,……”

    刘一跃言毕,旋即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一个人看天,迷离着眼神,自言自语道:“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四颗星,……”

    何太监见势暗喜,自然也希望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早一日离开刘府,旋即丝绢轻扬,紧接着抑扬顿挫道:“还愣住干什么?赶快去呀?去府里选三骑最好的高头大白马,都去备足了好吃好喝的,……”

    一众太监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但是想到之后脱离苦海,忍不住由悲而喜,各自拖着伤痕累累的笑容往刘府深处狂奔而去。

    何太监长舒一口气息,与陈旭嫦抱拳,抑扬顿挫又道:“谷主,大可领公子与小姐先去,待娘娘回府之后,老奴一定让娘娘有文书知会孟婆郡太守。公子与小姐交给你,老奴放心,娘娘必定也放心!”

    陈旭嫦见势,抱拳道:“就依何公公。公子与小姐此一行,万无一失。即是缘分如此、天意如此,幽嫣谷墨家自当顺天意而行!”

    过了好一小会儿,一众太监已经准备停当,紧接着拉出三骑高头大白马奔出了刘府府门,刘一跃突然坐起身来,缓缓道:“一百颗星,整整一百颗星,这就完了?”

    陈旭嫦与何太监一时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心思去过问,就当刘一跃是由着性子胡说八道。

    “刘一跃,你准备好了吗?”

    “哟喂,哟喂喂,烦不烦啊,不就是骑马嘛!大哥、二哥,先骑给他们看,‘天王老子’之后,那可都不是胆小怕事之辈!哼哼,……”

    就在刘一跃说话之际,刘一腾与刘一虎持蹬上马,旋即快马又加一鞭,各自一闪身影往城外奔去。

    紧接着,刘一跃持蹬上马,一闪身影紧随刘一腾、刘一虎其后。

    陈旭嫦见势大为不妙,不得不抱拳与何太监道:“公公,告辞!后会有期!”

第724章 修道之人心有佛

    何太监急扬丝绢,急切道:“谷主呀,这事就劳烦你了。待娘娘回来之后,老奴会尽快安排周全的。”

    一众太监对陈旭嫦毕恭毕敬躬身而立,远近之处的明光铠军士对陈旭嫦抱拳而立,之后各自长舒一口气息,心口似有万钧巨石落地。

    刘府,终于可以安生了!

    想来也是,眼下没有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的刘府,那一定更像是“天王老子”安生的刘府。

    陈旭嫦旋即斜身上马,策马奔腾之间,急切道:“慕容太白、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别跟丢了!……”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从心里极其讨厌刘氏三兄妹胡来,一时与陈旭嫦齐心,各自策马紧随其后。

    踢踏、踢踏、踢踏,……

    陈旭嫦一行四人一路狂追,直到刘氏三兄妹被城门洞内的一众明光铠军士拔刀拦下,这才追上。

    刘一跃再一次满脸戾气!

    陈旭嫦见势大为不妙,策马上前赔礼道:“将军,诸位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刘府公子与小姐还年幼,望通融通融,高抬贵手!……”

    城门洞内的明光铠军士见陈旭嫦一身玄色行头,又斜背三把越女剑,识相的明光铠军士惊呼道:“越女剑再现江湖,好,好啊!……”

    一众明光铠军士自是长舒了一口气息,这才收刀放过了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任由刘氏三兄妹策马冲出城门洞、闪过吊桥,三闪白影如燕往东府镇外呼啸奔去。

    陈旭嫦再一次抱拳道:“多谢诸位将军,多谢诸位将军,……”

    旋即,一行四骑高头大白马快马又加一鞭,直追刘氏三兄妹。

    “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快等等我!你们都知道幽嫣谷墨家在那里吗?还不快停下来?……”

    “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长耳朵没有?都长耳朵没有?……”

    “……”

    无论陈旭嫦怎么喊,无论陈旭嫦怎么着急,刘氏三兄妹就是不为所动,直到九尺驿道上出现了数条岔道,这才不得不止步停下来。

    “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跃,再不停下来,要是绕了弯路,晚去幽嫣谷墨家,一定会晚学剑法!”

    “至于晚学剑法的后果,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一句了吧。哼哼,……”

    刘氏三兄妹这才收起野性,各自不发一言,一副顺从的样子。

    陈旭嫦又才长舒了一口气息,旋即往东山郡郡城方向狂奔而去,之后直取东山下的那一间屋子。

    很快,一行七人一前一后策马到了东山下的那一间破屋子前。

    经历了司马大王司马让与司马天王司马贤之乱,况且又过了三十多年,眼前除了还能看见一面残缺的矮墙之外,已经看不出屋子的轮廓,前前后后长埋着无数荒草!

    世事无常,大抵如此!

    陈旭嫦旋即斜身下马,紧接着一闪身影立于拣养之娘坟前三尺,轻拂玄色行头,而后“扑通”跪地,一磕头、两磕头、三磕头,……

    咚咚、咚咚、咚咚,……

    一行六个小孩,只顾好奇的盯着陈旭嫦,一时也不发一言。

    “娘,旭嫦又来看你了!不知道这一次之后,下一次该是何时!旭嫦已经也老了,这么多年来,还是没能查出生父、生母是谁,……”

    “罢了,罢了,罢了。查不出来就不用查了。有朝一日阴间相见,娘可得告诉我哟,生养之恩虽然情薄不如娘你心善。但是生而为人,总是逃不脱要寻根问底,哎!”

    “都说要把根留住,幽嫣谷墨家新一代弟子初现。旭嫦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也得把幽嫣谷墨家‘天志’的根留住,……”

    “……”

    陈旭嫦沉思了一会儿,旋即轻抹泪痕,遥想过往,一切都是过往云烟。即使世事如棋,那也得一步一步走好这一盘棋局,不留遗憾。

    陈旭嫦再一次三拜起身,而后策马取道往南山郡五柳山庄。

    一路上的几日里,有店投店,虽然刘氏三兄妹多生事端,不过是第一次出远门,各自好奇心胜过了戾气,全然都在陈旭嫦掌控之中。

    就在这一日清晨,陈旭嫦一行七人立在五柳山庄外的大柳树下。

    “五柳先生,五柳先生,……”

    就在陈旭嫦一通疾呼之间,突然从院内奔出了一个穿着蓝白相间道袍的小光头,又斜持一把道士常使之剑,毕恭毕敬道:“三剑客,请问你找五柳先生有何紧要之事?”

    陈旭嫦抬望眼之间,见这一个小光头大概也就五六岁的样子,骨子里却有一种难得的大家风范。

    不过也不知道是小道士、还是小和尚,毕竟受了戒的小光头使剑还穿道袍,确实还是第一次得见。

    世间之事本就无奇不有,陈旭嫦在寻思之间,只得轻唤道:“小师傅,劳烦你快去与五柳先生说一声,就说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来取越女剑了!”

    小光头旋即又道:“三剑客,你客气了。师傅二字,愧不敢当。修道之人心中有佛。长者唤幼者,唤全名更为亲切,就唤:陶弘景!”

    陈旭嫦闻言先是一怔,遥想一些往事,当年陈静与葛洪好似无心一言,居然成为了事实。看来,陶渊明的等待,那都是值得的!

    “好,好,好!劳烦陶弘景去通报一声五柳先生,就说是故人陈旭嫦来访。还有,庞飞龙还好吗?”

    陶弘景身影一闪,左手所指之处,便是一个土坟头,上书:五柳先生之墓。边上正是葛洪之墓。

    遥看坟头上的土色与苔藓,陶渊明已经不在人世多年了。

    “这,这,这,……”

    陈旭嫦见势,骤起一阵五味杂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陶渊明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世了?

    遥想往日为乡民之种种,又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官家第一人,居然凄凉如此,确实无比悲凉。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屋子里闪出两鬓斑白的庞飞龙,虽然眼神矍铄,双颊确实也沧桑了许多。

    不过,看庞飞龙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想必也受了伤。

    “方才眼皮乱跳,是谁在唤我庞飞龙?是谁在唤我庞飞龙啊!……”

    “哎呀,哎呀,哎呀!稀客,稀客,稀客啊!来得好,来得好!谷主,你请,你请,你快请啊!……”

    “……”

    庞飞龙骤起一阵喜极而泣之感,轻抹眉头,而后急切道:“陶弘景,看茶,看茶!今日难得故人一见。她就是幽嫣谷墨家谷主,当年与我等并肩作战的女中豪杰啊!”

    陶弘景旋即收好长剑,难得一见庞飞龙这般喜悦的神情,径直大踏步奔去茅草屋内安排茶盏。

    陈旭嫦旋即斜身下马,又领着六个孩子踏入五柳山庄之内。

    庞飞龙粗步衣裳极速一抹,抹开了石头桌台上的几片柳叶,急切又道:“谷主,请,你请!三十多年不见,当年的老家伙,已经没几个人还活着了。如今能见一面,都得看缘分,更是见一面少一面咯!”

    六个小孩各自极其好奇的立在陈旭嫦身后,左右张望着。

    毕竟,在茅草屋前的大柳树是一绝;院内并排老旧两个坟头是二绝;陶弘景那一个小孩是三绝;活人与坟头共处一院是四绝;……

    无论是燕国的名门大家,还是宋国的刘氏三兄妹,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地方,恍如隔世!

    陈旭嫦玄色斗篷轻旋,极其镇定又道:“飞龙说的极是。我们这一代人,都老咯。可总也得留下一些让后人记住的人和事。生而为人就如孟婆江中的浪花,总要被人画上几朵传之于后世,也让后人知道曾经还有咱们这样一群老家伙,……”

    庞飞龙见陈旭嫦身后的六个小孩,一时明了,旋即又道:“当年我亲手教出的蒯忠义,如今已是南山郡中的好手,总算是得遇其人。”

    “对了,方才所见陶弘景正是蒯忠义寻来的!要不是蒯忠义,只怕再等没了我,也等不来陶弘景来继承葛道长道家嫡传上清派衣钵!”

    “只可惜了五柳先生,等了这么多年没等来陶弘景。五柳先生临终之前,托付我继续等着。这不,五柳先生与葛道长也算暝目了。”

    “……”

    陈旭嫦一时感慨万千,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确实就是陶渊明的性子。

    “只是,可陶弘景他,……”

    庞飞龙自明陈旭嫦疑惑,旋即仰头轻叹道:“嗨,如今孟婆江北寇谦之、孟婆江南陆修静,道家嫡传上清派都佛道儒三教兼修,陶弘景又如何不能?这是大势所趋啊!”

    “佛法,由陶弘景慧根自悟;道法,葛洪所学、五柳先生所理,我都已经全部授予了陶弘景!”

    “当然,我也教他一些圣贤书,以及江湖、官家刀剑上的功夫路数。至于长大之后是做官、还是修佛修道,就由他一人定夺!”

    “……”

    陈旭嫦抱拳道:“陶弘景得遇其人,你也得遇其人。妙!”

第725章 刘文之释远结社

    庞飞龙思索之间,把目光落在陈旭嫦的三把越女剑上,先长舒了一口气息,之后一声长叹一阵闷雷。

    就在这一个时候,陶弘景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副担子步了过来,之后轻放茶盏,“咚”,陈旭嫦一盏、庞飞龙一盏,镇定道:“请!”

    言毕,又毕恭毕敬的立在庞飞龙身后,并且任由陈旭嫦身后的几个孩子指指点点,目不斜视。

    庞飞龙道:“谷主,你先请!”

    陈旭嫦道:“庞飞龙,你请!”

    言毕,两人相视一笑。旋即各自轻把茶盏,而后茶水一绺又一绺温温入喉,就一个柔字了得。

    “好茶!好茶!好茶啊!……”

    “谷主,见笑了,实在见笑了。五柳山庄比不得名门大家里的江南佛手铁观音啊!实在惭愧,……”

    “飞龙何出此言?江南佛手铁观音自是好茶不假,此盏也是好茶不假的呐。都是好茶,都是好茶!”

    “嗨,难得故人一见,自是大慰平生!茶水虽好,不堪容颜已老;茶水虽妙,不若故人一笑;……”

    “哈哈,哈哈,哈哈。得见飞龙安然无恙,又与幽嫣谷墨家缘分不浅,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腿脚是生了老寒腿,还是其它?……”

    庞飞龙再一次长叹道:“莫非谷主不知孟婆郡,已经出了大事?”

    陈旭嫦确实也不知孟婆郡中出了什么大事,故而把去魏地相助卓卓杏儿,与路过燕宋两国收徒之事拣紧要之处与庞飞龙说了一通。

    庞飞龙满脸惊慌,而后又如释重负道:“难怪,难怪啊!孟婆郡离南山郡最近,谷主来去之间又相差了月余的日子,孟婆郡中发生的大事,你自然就不得而知了。”

    “也罢。长话短说吧!刘文之与释远趁寇谦之与陆修静重编《道德经》不问江湖之事,前番来此寻青石苔藓墙,以二敌一被我杀退,却也不小心中了天师剑而负伤!”

    “不过,刘文之与释远已经使不了天地无法无天之法,又使不了其它道法,功夫也不如先前,不知我有道家印记,故而双双落荒而逃。”

    “后来,听说去孟婆郡中祭祀纯依香儿女侠那一处城隍庙里,刘文之与释远大张旗鼓同结白莲社。”

    “白莲社说什么‘白莲现世、万民翻身’,刘文之自称为白莲社社长,释远自称为白莲社副社长!”

    “……”

    陈旭嫦早就怒不可遏,想当初刘文之与释远双双受伤而跌下孟婆庙,毕竟斩杀孙秀有功,原本想着一念是善,再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以为在江湖上小打小闹一场,待老死之后便一了百了了。

    遥想当初陈静临终之言,一念是善、赎罪前尘。看来,刘文之与释远当成了耳边风。眼下,即是:若无相欠,怎会再见!幽嫣谷墨家与白莲社之间,早晚还会再见。

    以现在看来,刘文之与释远又在布一盘大棋局,江湖风起云涌,不知又将祸害多少无辜的乡民。

    只是,居然胆肥在祭祀陈静之地同结白莲社,一者刘文之与释远就是欺世盗名;二者确实就在侮辱陈静为诛杀五斗米道而九死一生。

    是可忍,孰不可忍!

    孟婆郡中“张杨费吴”忘记了陈静九死一生不说,如今刘文之与释远所为,确实该当命丧越女剑下!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我要是遇见了刘文之与释远,不斩草除根,愧对幽嫣谷墨家弟子、愧对纯依香儿女侠,……”

    “谷主息怒,谷主息怒,谷主息怒啊。只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刘文之与释远虽然结社,还让不知情的乡民入白莲社,还定下了许多规矩收买人心,就比如只要加入白莲社就不许喝五石散兑酒,……”

    “这,这,这,……”

    “五石散兑酒是这数百年来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一大祸害。如今假借纯依香儿女侠白莲之名,只怕刘文之与释远会是孙秀第二!”

    “这该死的两个臭道士,本该杀千刀、斩万剑,老不死的却又出来为害江湖,着实可恶!听飞龙这一说,莫非幕后还有黑手不成?”

    “那倒没听说有。这一些年来,江湖盛传‘僧道双煞’之名,其实暗地里两人却多盗名门大家的祖坟,集了不少钱财。听说江南王家老王镖局的历代先祖,也被刨了祖坟!”

    “……”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难怪当初在王文之府上,王文之却对老王镖局少主王静之的家事只字不提。

    突然明白王文之为何刻意赞赏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明面上就是世人常说的岁月静好,其实早就已经暗流涌动,而后必定风云再起。

    当初老王镖局与幽嫣谷墨家并肩作战,看来刘文之与释远沉寂了这么多年,是要准备借机复仇了。

    如今,老王镖局声名羸弱,拣软柿子捏,也是人之常情。要是白莲社刨了王静之的祖坟,比众目睽睽之下打王静之一顿更为解恨。

    白莲社刨人祖坟,自是亵渎亡者,即是心不存善念,况且又是修道之人,有违天道确实该杀!

    庞飞龙见陈旭嫦一时陷入沉思之际,紧接着又指着陈旭嫦身后的六个小孩,轻声道:“这六位应当就是幽嫣谷墨家的新一代弟子,要是以后白莲社刘文之、释远做乱,无论今后你是为官、还是修道修佛,必要之时,当出手时必出手!”

    陶弘景对六人双掌合十,而后一次深深的鞠躬,只道:“善哉!”

    以庞飞龙想来,当初幽嫣谷墨家弟子齐聚南山郡,才让南山郡乡民得见青天,上一代并肩作战的情谊,下一代还需要传承下去。

    眼下,又见陈旭嫦开始收幽嫣谷墨家新一代弟子,一时也宽心了许多,只要有幽嫣谷墨家弟子,刘文之与释远想当孙秀第二,难!

    突然,一阵冷风袭背,陈旭嫦才回过神来,急切追问道:“白莲社除了不许喝五石散兑酒之外,你可知,还有其它收买人心之法?”

    庞飞龙自是摇头,紧接着叹气道:“这白莲社呐,以我看来,除了不许上香拜社者喝一滴五石散兑酒之外,一无是处。刘文之与释远一己之私,全然都是一己之私。”

    “都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白莲社一正一副两社长,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想必,待白莲社一统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以后,刘文之姓刘,确实也是汉室宗亲之后;释远复姓拓拔,那就是魏国宗亲!”

    “……”

    陈旭嫦闻言长舒了一口气息,旋即镇定道:“明白了,刘文之要取宋、释远要取魏!都是狗胆!”

    庞飞龙轻笑道:“刘文之与释远虽有其心,只怕江湖中也迈不过许多坎。前番,听说刘文之与释远结社以后,故意去客缘斋吃白食,找客缘斋掌柜滋事寻仇,被半老徐娘一技波音功震得七窍流血而逃!”

    陈旭嫦道:“客缘斋掌柜本为非常之人,不常管客缘斋之外的事。要是出了客缘斋必有大事。刘文之与释远还能七窍流血逃走,狗命还真大。老天啊,不能再眼瞎了!”

    庞飞龙旋即起身,去茅草屋里鼓捣了好一阵子,又一瘸一拐的回来,手捧三把越女剑,道:“当初五柳先生所管越女剑,剑归谷主!”

    紧接着,庞飞龙又斜视一旁的两堆坟头,轻笑道:“葛道长、五柳先生,你们可得作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飞龙等到了这一天!”

    陈旭嫦毕恭毕敬接过三把越女剑,宛如慕容白、虞丘长乐、贺兰大山又立在身旁,倍感欣慰至极。

    “多谢了,多谢了,……”

    陈旭嫦感激一言,一股翻江倒海的气息在任督二脉上极速游走,要是刘文之与释远在旁,必定一剑封喉,之后一分为二、一分为三、一分为四,以至于化为齑粉。

    庞飞龙仰头轻笑道:“谷主,客气了,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自安心收徒教剑!此地,飞龙会继续守下去,要是飞龙也和葛道长、五柳先生并成一排,陶弘景也能继承我的衣钵,继续守下去!”

    陈旭嫦一时感慨万千,旋即抱拳正身,毕恭毕敬又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多谢飞龙大义。即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桃花源就先拜托飞龙了!”

    庞飞龙也不多挽留,仰头轻笑道:“孟婆郡中出了此等大事,只怕孟婆郡中官府也在寻谷主了吧!早一刻回孟婆郡去,也让官府安心不是?白莲社上香拜社,幽嫣谷墨家必定相安,官府不再滋生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举了吧!”

    陈旭嫦见庞飞龙是明白人,又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紧接着附和轻笑道:“谁说不是呢!心善者不为官,为官者心善官运不长!故而,才有飞龙这般义薄云天之辈!”

    庞飞龙摆手轻笑道:“谷主,谷主,折煞飞龙了!要说义薄云天之辈,唯有幽嫣谷墨家!”

第726章 吴明静候陈旭嫦

    “客气了,这都是江湖中还惦记着幽嫣谷墨家好处之人的抬举罢了,可有一些人只愿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又用又防像贼似的!”

    “哈哈,谷主所言甚是。要幽嫣谷墨家都是贼了,似刘文之、释远之辈就是道贼;先前张家、杜家、司马家就是官贼;而孟婆江北之地那一些二心的官家就是土贼!”

    陈旭嫦继续与庞飞龙说长道短,一时半会越说越有兴致。

    毕竟,两人有三十多年未见,就是相同的一句话,要是再说上十遍,那也极其新鲜。

    他乡遇故知,这本是人生一大喜事。眼下,想不欢喜都不成。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骤听庞飞龙之言,心中生出八分不悦,但是看在庞飞龙如此热情与陈旭嫦说话又送越女剑的份上,只得强忍了。

    毕竟,要说孟婆江北之地二心的官家都是土贼,言辞确实有一些过分,有一朝一日似花木兰那般统帅千军,一定证明给这一些孟婆江南诋毁之辈看一看,什么叫眼瞎!

    慕容太白一直盯着三把越女剑出神,看剑鞘上的纹饰,想不到幽嫣谷墨家弟子所使之剑如此精致。

    刘氏三兄妹只把目光落在陶弘景身上。毕竟,越女剑都会人手一把,可以瞧仔细,也可以瞧个够。

    至于,这一个一身道士行头的小和尚,着实有趣,越看越有趣。

    要是可以,忍不住想上前摸一摸陶弘景的脑袋,又或者去问一问陶弘景道佛合二为一的感受。

    不过,刘一跃还是忍住了!

    身为刘府小姐,也是“天王老子”的女儿,虽然只是庶出,但是在这一些眼下好似下九流的人群面前,自然不能失了上九流的身份。

    刘一谷生前与庶出子女立下了规矩:诸如公子刘一腾、刘一虎及冠之年一到,那就是亲王;小姐刘一跃及笄之年一到,那就是公主。

    至于亲王与公主能不能成为亲王殿下与公主殿下,还得嫡出之子说了算,现在是刘一龙说了算。

    陶弘景极其警觉之间,好似看出了刘氏三兄妹的心思,旋即轻声道:“庞大爷,小子先练功去了。”

    庞飞龙缓缓点头之间,急切又道:“谷主你看,你看,说让你早一刻回孟婆郡,结果又让你多耽误了一时半刻,确实非我故意阻挡!”

    陈旭嫦轻笑道:“不怪,不怪,不怪,这都不怪你,要怪就只怪岁月无情,岁月无情啊!岁月都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夺命无情刀,……”

    庞飞龙见陈旭嫦起身斜捉三把越女剑,旋即也起身迎出陈旭嫦一行七人,意犹未尽道:“诸位英雄豪杰,后会有期,后会有期咯!”

    陈旭嫦再一次答谢。

    之后,极速收好越女剑,斜身上马领着一行人直取幽嫣谷墨家。

    踢踏、踢踏、踢踏,……

    待太阳即将西沉之际,陈旭嫦一行七人已经到了潘家旧府前的那一大片桃树林外,紧接着快马又加一鞭,领头冲下幽嫣谷中。

    咴儿、咴儿、咴儿,……

    一行七匹高头大白马骤起一阵惊呼之际,前腿抬高六尺有余,轰然落地又荡开了数尺尘灰如雾。

    斜地里闪出一排十数个皂衣差役,领头的是差役头领吴明,已在幽嫣谷墨家篱笆墙外等候多时。

    吴明见陈旭嫦领着六个小孩子回幽嫣谷墨家,又见斜背三剑、鞍放三剑,还有一个极其精致的金丝楠木盒子,便知道得七七八八。

    吴明旋即支开了一众皂衣差役去了十数步之外,而后抱拳道:“谷主,谷主,总算盼着你回来了!不过,看这一番阵势,幽嫣谷墨家该当大兴,该当大兴啊。你我这一辈都快老掉牙了,也该有继承人咯!”

    陈旭嫦率先下马,抱拳道:“吴大人,虽然都在一郡之中,却多年不见,你我确实都快老掉牙咯!”

    吴明听出了弦外之音,觉得有愧陈旭嫦,有愧于幽嫣谷墨家,旋即长叹一声道:“嗨,过去之事,就由着它过去了吧。人在官场,也如谷主这般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陈旭嫦轻抚玄色行头上一绺又一绺的尘灰,即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不干两家事,也不与吴明见外,紧接着追问道:“吴大人,你就说吧!我都听着呢!”

    吴明长舒了一口气息,紧接着毕恭毕敬对陈旭嫦鞠礼,似有所思道:“当年纯依香儿女侠与杨家、费家、吴家三家族长飘然亭之约,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纯依香儿女侠为孟婆郡九死一生不在了;杨家杨明利、费家费大德、吴家吴长志也前后不在了,各家新推荐出来的族长,想必谷主也都一个不认识!”

    陈旭嫦极其警觉之间,先瞥了一眼吴明,轻拍玄色斗篷,缓缓又道:“吴大人,你这官话一大堆的弯弯绕,是越说越见外了。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又还有几个人记得纯依香儿女侠为孟婆郡九死一生?”

    吴明长叹一声,而后极其镇定道:“谷主,眼下不是还有你记得纯依香儿女侠吗?除此之外,我也记得,杨太守也记得,从来没有忘记纯依香儿女侠,都把纯依香儿女侠放在心里,都好好的供养着呢!”

    陈旭嫦又瞥了一眼吴明,轻拍衣襟上一绺又一绺的尘灰,淡淡又道:“吴大人,这一些年来,混迹成官场老江湖了不是?话中有话,说的比唱的都还好听,要是别人呐,早就该是‘官字两个口’应对了!”

    吴明急切又道:“谷主,当年我与杨方圆在水渠边约三事。如今,一一约成并无一事反悔。有时候,杨方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是没话说,可身在其位也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啊!这么多年来,不也都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无事么?”

    陈旭嫦自是长叹一声,遥想一些往事,故意打趣道:“你呀你,护主之心犹在,难得还有那份初心。那我问你,杨方圆还放鸭子吗?”

    “如今,杨方圆怕是早就已经忘记了当初杜大壮所受之苦吧?他杨方圆可是吃过苦头的人,怎么能忘记了郡中的穷苦乡民!”

    吴明顺势又急切道:“没有忘记,一点儿也没有忘记啊!杨方圆一点儿也没有忘记,这不差我来寻谷主了么?你看,你看,……”

    陈旭嫦佯装三分怒气道:“我就说嘛!官府上门,准没好事。没用处的时候,就凉快在一边;有用处的时候,躬身又到家下来!吴明,你已经变了;杨方圆,也变了!”

    吴明虽然心中不悦,但还得眉头轻舒,诡辩道:“谷主,你真是好眼力,真是一副好眼力啊!果然,世间之事一切尽在谷主掌握之中!”

    “这一些年来,我因公事在官场中多有走动,故而贪杯成性,局中人大多也好饮五石散兑酒,不经意间也对五石散兑酒难舍难分。”

    “谷主你说的对,我吴明确实病了!五石散兑酒无药可治,当年那一个吴明确实已经医不回来了!”

    吴明有时候确实也觉得无可奈何,毕竟人微言轻,求人办事得吃饭喝酒、办成了事还得吃饭喝酒,办不成事还得吃饭喝酒陪不是。

    总之,办成与办不成,总得吃吃喝喝。要是不吃吃喝喝,很多事也都会办不成。只要吃吃喝喝,又如何躲得过时兴的五石散兑酒?

    官场就是饭局、酒局,而后是文书手令,之后才是出府办事。

    遥想当初在张信麾下,受张家人排挤,大多数时候只奔波于出府办事,少数时候才手执文书手令。

    如今与杨方圆亲近,这一些年来,常常出入孟婆郡大小事中,不但有饭局、酒局之外,还得手执文书手令,更得身体力行出府办事。

    有时候,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也便湿了鞋、失了身,沉溺在五石散兑酒中,确实防不胜防。

    当初杨方圆从未喝过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而卖五石散兑酒的味道,而今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味道也不敢去卖五石散兑酒的味道了。

    况且,官场上的规矩,要是不喝五石散兑酒,那它就不是一个与时俱进的官啊!吴明,能奈天何?

    官要当得长,就得随波逐流!

    倘若不随波逐流,会成为极其少数的异类,然后成为众矢之的,即使说的是对的、做的是对的,在多数人面前那一切都是错的!

    即使知道多数人都说谎话,但是谎话说了一百遍、一千遍,说了一百年、一千年,那就成了真的!

    善不为官,确实言之有理!

    陈旭嫦对于吴明诡辩之言倒也由怒而后平静,人在官场兴许真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旋即,打趣道:“吴大人,既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是喝多了五石散兑酒而病,那杨方圆也如你一样喝多了五石散兑酒?”

    吴明旋即长舒一口气息,极其镇定又道:“杨方圆除了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前番被白莲社惊吓过度,只怕时日已经无多了,……”

第727章 就你这一身黑皮

    “吴大人,此话又怎讲?……”

    陈旭嫦倒是觉得很意外,想之前杨方圆意气风发之姿,冷不丁一技杨家刀法使出来就大放异彩。

    吴明长叹一声,如燕过松林一掠闪过了数百步之外,道:“谷主呀谷主,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有一些事,前前后后也是知道的!”

    陈旭嫦佯装一头雾水,紧接着轻扬玄色行头,镇定道:“我在这幽嫣谷中,一待就是三十多年。幽嫣谷墨家之外的事,少知,少知,少有所知,这可不能怨我的呀,……”

    吴明面有三分委屈,旋即脱口而出道:“哎,哎呀,谷主,你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要是还使小性子,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

    “江湖都说:幽嫣谷墨家谷主就是巾帼英雄,巾帼不让须眉可不能学市井、乡野的村妇,虽然最毒妇人心不会有,小肚鸡肠可不好!”

    “……”

    陈旭嫦旋即冷眼的盯住吴明,如此话中有话,话中有褒有贬,确实就是官场中人的做派!要是不知道官场中人行事之风,还以为吴明在阴阳怪气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过,明面上是在她人脸上贴金,听起来确实让人极其舒服。可实际就是绵里藏针,说此而顾彼。

    看吴明一副极其着急的样子,也是之前从未见过的样子,旋即脱口而出又道:“吴大人,你这话说的我幽嫣谷墨家无地自容啊!况且,杨方圆他有杨家刀法,也不至于被刘文之与释远吓破了胆子吧!”

    吴明摇头轻叹道:“自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杨方圆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杨家刀法不大如前,其子杨洪根本就使不出来!”

    “这不,杨方圆因白莲社之事而恼怒,又因喝多了五石散兑酒,一个跟斗下去,半死不遂。眼下,郡中一切大小事务,杨洪接手了!”

    “杨方圆这才差我前来,让谷主别忘记了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的‘天志’,还说什么:‘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陈旭嫦心生不快,这一些当官的,有用处的时候就想起来了,没用处的时候还生怕多事。有时候还美名其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眼下,杨方圆终于又一次知道幽嫣谷墨家不可少,要取出而后用于孟婆郡,变坏了的官,也很难再与最初那一个杨方圆相提并论。

    世间之事,本就无奇不有;世间百态,就是这么冷中有暖、暖中有冷,就像是春夏秋冬的天,冷你一阵又热你一阵,不让人安生。

    要是官府都让人安生了,世人都习以为常了,还要官府做什么?

    善不为官,为官者必不善。只是所谓的不善,未必就是恶。杨方圆与吴明这般,虽然不善,也很难说他们有大恶,只能说有罪恶!

    圣人有言:大仁不仁。兴许在诸如杨方圆与吴明心中,就是大善不善。大善不善就是为官之道。

    陈旭嫦不经意间又见吴明眼中一闪温润的光芒,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遥想一些往事,心软下来。

    遥想当年,在水渠边上杨方圆所约三事,也算就是这么一回事。

    要是杨方圆今后不在了,以后吴明也不在了,在孟婆郡官府中连说上一句话的人都没有了。

    如今,幽嫣谷墨家,还顶着孟婆郡官家的天。眼下即为杨方圆所求,能被杨方圆所用,说明幽嫣谷墨家确实还有大用处,就当是拿出压在箱子底下的宝物,也是时候拿出来震住一众宵小之辈了。

    况且,圣人有言:凡文事者,必以武事备之。眼下,幽嫣谷墨家的越女剑几乎无人能敌,即是孟婆郡中的一把无与争锋的利器。

    想来又都是故人,诸事退一步海阔天空,再棘手的问题都得一同寻法子化险为夷,才是善举。

    心善为侠,不能不善!

    “吴大人,你就别弯弯绕了,官话、客套话,别来了。你就说,杨方圆有何差遣?你又有何差遣?”

    陈旭嫦铮铮一言,又是铮铮一问,这才让吴明一时宽心了许多。

    吴明紧接着长舒了一口气息,缓缓道:“谷主,也谈不上差遣,杨方圆之意,要是白莲社做乱,幽嫣谷墨家不能袖手旁观,万事当以孟婆郡为先,毕竟纯依香儿女侠化白莲从孟婆庙而西去。杨方圆更不想让白莲社以孟婆郡为巢穴!”

    原本还以为会是什么私事,如今杨方圆还惦记着孟婆郡、惦记着纯依香儿女侠化为白莲一事,也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终于,杨方圆也能一念是善,那就当是赎罪前尘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又何况一念是善。

    “这事,不用杨方圆多言,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必与白莲社不同天地、不共日月。玷污白莲,就是侮辱纯依香儿女侠,幽嫣谷墨家不许,我也不许。此事,领命!”

    吴明长舒一口气息如释重负,而后拜谢,脸色好看了许多。

    “吴大人,说吧,还有什么事?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如此这般弯弯绕,实在见外,太见外!……”

    吴明见势如此,旋即一声轻微的“咳咳”之后,也便不客气了。

    “白莲社有幽嫣谷墨家弟子以一己之力拒之,无论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想来也无大碍!况且,孟婆江北之地还有寇道长,孟婆江南之地还有陆道长,只是在这孟婆郡张家人,有一些苗头,着实不妙!”

    “莫非,张家人想趁此之机,要再夺回孟婆郡太守之位?”

    吴明在极其警觉之间,上前三步,轻声又道:“张家人确有此意,当初张智之子张无与被我送去了张家人中寄养。如今,张家人隔三岔五往张无与家里跑。这不妙啊!”

    “不过,张无与还念及当初我与他寻了一户好人家。虽然我暗中试探了他多回,可他总是打马虎眼。”

    “要是我在的一天,张无与必定不为所动!即使张无与一辈子念我恩情不为所动,谷主你说,谁能保证张无与的儿孙辈不为所动?”

    陈旭嫦闻声一颤,张智之子要夺杨方圆的太守之位,孟婆郡中“张杨费吴”之名,再一次经历冰与火,又将命丧多少无辜的族人?

    遥想当初孟婆郡城外的一场大战,惨不忍睹,想来就如昨日。这才没过几十年,要是孟婆郡再经此一劫,确实万千乡民的大不幸!

    “吴大人,这事你种了前因,那这一次的后果,又有何见教?”

    “谷主,见教不敢。为杜绝张家作乱,今有两法:一者,以我当年与张无与之恩,令他不许作乱,这只能保证在我有生之年内;二者,只愿幽嫣谷墨家世代常驻此地,张家人想要忤逆翻天,翻不了!”

    “说来说去,不又是把幽嫣谷墨家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了吗?”

    “哎呀,哎呀呀,谷主呢,我的好谷主呢!看,看,看,你还是妇人之心,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就要不客气的多说你几句了!”

    “说吧,正洗耳恭听着呢!”

    “你看,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哪里需要幽嫣谷墨家弟子哪里就有幽嫣谷墨家弟子,这不是被‘天志’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吗?‘天志’如此,即是天意如此,能奈天何?”

    “……”

    陈旭嫦一时愣住了,并且无言以对,要说“官字两个口”,全然也不假。如今,幽嫣谷墨家侠道一张嘴完全说不过吴明这官家一张嘴。

    要是以常人看来,吴明的一张嘴确实还是一张嘴,可眼下看来此一张嘴又非一张嘴,而是两张嘴!

    一张嘴说不过两张嘴,兴许也是天经地义!毕竟,一少于二,一根筷子易折断,两根筷子就难了!

    并且,还一语点中紧要之处,堪比越女剑一剑封喉!完全也找不出一字半句来反驳吴明。

    陈旭嫦沉思之间,一声长叹之后,只得重复道:“天意如此,能奈天何啊!天意,天意!哎,……”

    吴明紧接着又道:“孟婆郡里都说: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暗地里又都把张家人供了起来。”

    “眼下能与‘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可势均力敌者,唯有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的‘天志’!”

    “前番,还有‘天王老子’可镇一时,如今‘天王老子’已经不在了,就只剩下幽嫣谷墨家‘天志’了!”

    “……”

    陈旭嫦再一次无言以对。

    就在这一个时候,刘一跃反复听见“天王老子”挂在吴明口中,旋即又生出八分怒气,忍不住大喝一声道:“就你这一身黑皮,父皇该是你这样呼来唤去的吗?”

    吴明早就收到了刘府娘娘八百里加急文书,旋即毕恭毕敬抱拳道:“小姐,骂得好!卑职这一身黑皮,怕是很快要入土了。从今往后,孟婆江南、江北的后生小辈,必定会以诸位马首是瞻!”

    刘一跃骤起一阵冷笑道:“屁精一个,一个屁精,……”

第728章 可不是说着玩的

    吴明虽然心生八分不快,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且刘府娘娘的来头连一郡太守也得五体投地!

    自然,眼下不能与刘一跃计较,更不能与刘一跃争辩,毕竟多说反为不美。一个大人要与小孩子计较,反倒让人觉得没有气量。

    前番,杨方圆半死不遂,对刘府公子与小姐的关照之事,杨洪顺势就让吴明一个人全权处理。

    毕竟,府上只有吴明与幽嫣谷墨家有旧,要是派他人前来,反而更为见外,故而无人能取代吴明。

    吴明忍住波涛翻滚的情绪,而后对刘一跃轻笑道:“小姐,说的实在妙极了!自古以来,拍马屁的人就是一个屁!小姐就当他是一个臭屁匠,放了也就神清气爽了,……”

    刘一跃眉头一皱,忍不住一通轻笑“嘤嘤嘤”,而后笑得两眼泪花闪闪,上气不接下气道:“你这一身黑皮呀,没准就是牛鬼蛇神,……”

    吴明又长舒了一口气息,而后与陈旭嫦抱拳道:“娘娘的文书手令早已到了太守府。从明天起,太守府每隔三天会派人来幽嫣谷墨家,但有需求、尽管开口!”

    陈旭嫦忍不住轻笑道:“看来,你吴明也有畏惧之人咯。也罢,也罢,也罢了。既然如此,要是幽嫣谷墨家不从,反倒会惹官家一脸不高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吴明自是欣喜,一应差事全然都已经办妥。故人就是故人,好说好商量,凡事无非就是一句话。

    陈旭嫦沉思之间,急切道:“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幽嫣谷墨家授业之间,自有幽嫣谷墨家的规矩,官府不许来护短!不然,师傅不像师傅、弟子不像弟子,……”

    吴明自是狡黠一笑,急忙抢过话茬子,目光斜视一眼刘一跃,故意扯开嗓子大声道:“谷主,你且放宽心。授业之事,官府不插手不护短。娘娘还说了:名师出高徒,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打骂那是难免的!欲王其冠,必先承其重!”

    “这不,太守府准备了最好的郎中,也准备了最好的疗伤药。但有所需,即使断胳膊折大腿,一定会让其尽快伤愈。娘娘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之心,卑职不敢怠慢!”

    “……”

    陈旭嫦闻言自是如释重负。

    刘一跃脸色骤起阴沉,抓狂而惊叫了一小会儿“啊”,之后气歇,怒目道:“你这一身臭黑皮,就是牛鬼蛇神,你就是牛鬼蛇神啊,……”

    刘一腾附和道:“牛鬼!”

    刘一虎附和道:“蛇神!”

    吴明抱拳左右一扬,示意刘一腾与刘一虎,缓缓又道:“两位公子说的极是。卑职这一身黑皮,就是牛鬼烂皮、就是蛇神烂皮,……”

    陈旭嫦急切打断话茬子,而后摆手轻笑道:“吴大人,除此之外,还有何差遣?尽管说来!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真是难为你咯!”

    吴明正身而立,长舒了一口气息,之后极其镇定道:“谷主,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该办的事,已经办完。公事已了,公事已了,……”

    陈旭嫦失落只道:“哦!”

    吴明旋即招来皂衣差役,对六个小孩来回指点了一通道:“这六位就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的高徒了。从今往后啊,可别看走了眼,也可别看走了神。哈哈,……”

    一众皂衣差役环视了一通,而后急切又道:“头儿,领命!”

    吴明不经意之间又见六个小孩各自下马的姿势,不比太守府中的军士差多少,确实为之一怔。

    “谷主,即已收徒,第一日收徒授剑要不要备诸如拜师宴?方才已经说过,但有需求、尽管开口!”

    陈旭嫦沉思之间,又看了一回天色,缓缓道:“幽嫣谷墨家弟子过的本就是苦日子,拜师宴之类万万不可有。只是,天色将晚,一时半会又在头遍鸡鸣之前,我一个人缝不出六身幽嫣谷墨家玄色行头!”

    “吴大人,明日头遍鸡鸣之前,能否送来六身玄色行头?”

    吴明见陈旭嫦有所求,自然欣喜万分,就怕一无所求。旋即脱口而出道:“成,这事就交给我!”

    陈旭嫦长叹一声道:“好,即是如此,我这一个当师傅的,就慢慢与他们缝大一些年岁的行头咯!”

    吴明见势,急切道:“谷主,还有什么吩咐吗?但说无妨!”

    陈旭嫦只是微微摇头。

    吴明旋即抱拳毕恭毕敬道:“即是如此,谷主,我等这就先行告辞了。在天明头遍鸡鸣之前,我一定亲自送来六身玄色行头。毕竟,这是第一天嘛!哈哈,哈哈,……”

    陈旭嫦微微一笑,抱拳道:“吴大人,诸位大人,恕不远送了!”

    吴明摆手轻笑,旋即皂衣大氅疾飞,去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斜身上马,一行人策马一鞭往幽嫣谷谷口一闪而逝,很快看不见身影,也很快听不见马蹄“踢踏、踢踏”声。

    陈旭嫦拉开篱笆大门,而后迎六个孩子进院,极其镇定道:“从今往后,这就是你们的家了!”

    慕容太白道:“与我家茅草屋虽有几分相似,但这里更为大气!树木与塘荷交映,更有灵气!……”

    虞丘凌薇道:“还好,还好,还好呐,比之前埋在树叶下强多了!”

    贺兰佳琦道:“薇薇说的极是。只是,还不用担心狗熊与虎豹!”

    刘一跃虽然看着茅草屋有几分不悦,但是看布局与摆设又有几分刘府花园中的阵势,一时也不好去诋毁这里的茅草屋就是草窝。

    陈旭嫦抬望眼之间,又见慕容太白三人与刘一跃三人,一边是孟婆江北、一边是孟婆江南,天然相隔,还得寻一个好法子治住他们。

    陈旭嫦眼前一亮,急切道:“有道是:天将黑、得先投宿。如今,幽嫣谷墨家正好有不少空房。我就在此做一番安排!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你们三住东厢房;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刘一跃,你们三住西厢房,各自去收拾一番。”

    六人闻声先是面面相觑,不过一时又无可奈何。眼下又正好三男三女,兴许真的就是天意如此。

    陈旭嫦一直都不用担心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毕竟慕容太白最为年长,不会去欺负刘一腾、刘一虎;刘一腾、刘一虎没有刘一跃的怂恿,自然也干不了坏事。

    最担心的还是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要是与刘一跃相爱相杀,不过未必也不是一件好事。只要控制好这一个度,必能出其奇效。

    “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刘一跃,你们三,都听好了。要是多生事端,在幽嫣谷墨家必受重罚!”

    “好了,好了,好了。我就先说到这里,各自拿上各家之物,去安排布置一番吧!天黑之后,我还有话要说,一个个都听明白了吗?”

    慕容太白自去帮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刘一腾与刘一虎自去帮刘一跃,很快从高头大白马上搬下了从孟婆郡中买下的各自必须之物。

    陈旭嫦待六个小孩各自取下了必须之物,紧接着牵马去了三间茅草屋之后的马厩里,而后又倒上了一些之前余下的零星草料。

    之后,先收好越女剑,又理了一理玄色行头,一个人去后堂烧了一些热水,还要与这六个孩子服侍梳洗以及饭食,虽然将为人师,但实际上却是又当爹来又当娘。

    就当陈旭嫦一个人在后堂忙活之际,突然又听见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的声音力压刘一跃,刘一跃暴躁如雷的性子又同时嚷嚷起来。

    陈旭嫦不得不放下手中活,旋即捉起一把戒尺,极速奔去了西厢房外,紧接着厉声大喝道:“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刘一跃,出来!”

    就在西厢房内骤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看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刘一跃一副衣裳凌乱的样子又小心翼翼的前后步了出来,很显然已经在屋子里扭打了一架。

    “站好!都站好!……”

    陈旭嫦戒尺一正,紧接着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就连戒尺上一绺漆黑的光影都是怒火中烧。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见势,手牵着手站在了靠左一边,刘一跃一个人侧目站在了靠右一边。

    与此同时,陈旭嫦方才的厉声大喝,已经惊出了东厢房的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

    陈旭嫦旋即止住了慕容太白三人,厉声又道:“没唤你们,不许多事。谁多事,谁受戒尺,……”

    慕容太白三人自是一动不动。

    陈旭嫦正视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刘一跃,急切追问道:“说,为什么打架?要明天还是这样,戒尺如刀似剑,可不是说着玩的!……”

    虞丘凌薇见陈旭嫦戒尺下挥的样子就似当初使越女剑,旋即率先开口道:“谷主,这家伙争床位,我与琦琦忍了她一次又一次,……”

    刘一跃轻蔑道:“宋国小姐与两个小怪物同处一室,没叫你们睡地上,都是天大的恩赐了!”

第729章 哪里来的采花贼

    陈旭嫦忍不住想笑,但是此时此刻确实又不能笑。于外人说来,兴许这就是一个笑话。可是自己人又如何能看自己人的笑话呢?

    身为幽嫣谷墨家谷主,眼下又当爹来又当娘,得一碗水端平。要是两拨人心生怨恨,后患无穷。

    紧接着,一声轻微的“咳咳”之后,极其镇定道:“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刘一跃,都听好了:自古以来,官有官路、侠有侠道。在大多数的时候,皆是井水不犯河水!”

    “无论是燕国虞丘、贺兰二姓名门大家也好,又或者是宋国刘氏皇家宗亲也罢,那都是官家称谓!”

    “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人不分东西、地不分南北,幽嫣谷墨家弟子一视同仁。无论之前是皇亲国戚,又或者是乞丐乡民。天明拜师礼之后,谁生分、谁受戒尺!”

    “眼下要以我来评理,兴许你们都会心有不甘,以为我会偏心。既然幽嫣谷墨家秉承‘天志’,眼下的争执,那就由天意说了算。待天明拜师之后,我自独断乾坤!”

    “……”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都觉得陈旭嫦言之有理,自是缓缓点头。

    刘一跃眉头深锁,眼下处处受制于人,自是心有不甘!还是很不甘心!即是不甘心,就得发泄!可是,该从什么地方寻破绽呢?

    陈旭嫦见刘一跃眉头深锁,也知这一个刘府小姐非一般人家的孩子,问道:“有何不妥之处?你都一一说出来,憋在肚子里,会把人憋坏。要是憋坏了,那就是坏人!”

    刘一跃才不信陈旭嫦的诡辩之言,灵光一现道:“她二我一,这又是何天意?明摆着就是欺负人!”

    陈旭嫦大吃一惊,要是刘一跃动起脑子来,确实也不好糊弄!人小鬼大,也是一个人精!只得轻笑道:“好,好,好。这要说天意,何其简单,那又何其简单啊!石头、剪刀、布,咱们一局定胜负!……”

    刘一跃三人一时无言以对。

    陈旭嫦旋即正视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道:“你们两个丫头,齐心固然没有错!但是眼下谁出来与刘一跃一局定胜负,大可也听天意!”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相视一笑,各自迈开一步,之后手背着手,齐呼道:“石头、剪刀、布!”

    虞丘凌薇出的是剪刀!

    贺兰佳琦出的是石头!

    虞丘凌薇顺势道:“天意如此,琦琦,你去。输赢你我同心!”

    贺兰佳琦点头道:“薇薇,知道了。咱们姐妹同心,输赢不悔!”

    紧接着,贺兰佳琦上前与刘一跃相距三步,各自手背着手,之后齐声道:“石头、剪刀、布!”

    刘一跃出的是剪刀!

    贺兰佳琦出的还是石头!

    陈旭嫦见势,镇定道:“天意如此,就得顺天应人。之后,倘若私下有不决之事,一律‘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输赢!要是闹出什么伤疤之类的,我这戒尺绝不轻饶!”

    “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刘一跃,眼下赶紧去收拾。即是幽嫣谷墨家一家人,以和为贵才能家和万事兴。争执就是破败之始!”

    “祸起萧墙,绝对不许!……”

    刘一跃心有不快,呶嘴率先一闪身影奔去了西厢房;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双双与陈旭嫦做了一个鬼脸,紧随其后奔去了西厢房。

    陈旭嫦转身又对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道:“都收拾完了?”

    慕容太白三人微微点头。

    看来,女孩子收拾确实比男孩子要长久许多,费时也不在话下。

    陈旭嫦沉思之间,极其镇定又道:“虽然圣人有言:君子远庖厨。但你们一个个还未到及冠之年,都还算不得君子。大丈夫能屈能伸,眼下与我一道去后堂帮忙!”

    慕容太白镇定道:“是!”

    刘一腾与刘一虎无言以对,只得附和慕容太白道:“是!”

    就这样,慕容太白三人一同去后堂帮忙。慕容太白驾轻就熟,而刘一腾与刘一虎只是观望当看客。

    陈旭嫦也不怪罪,毕竟,刘一腾与刘一虎身在刘府锦衣玉食,说不一定刘一腾与刘一虎长这么大,也没进过刘府中的后堂庖厨!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要是多看两三回,又或者三五十回,也便如慕容太白那般驾轻就熟了。

    很快,热水准备齐整,饭食又准备齐整,夜色渐暗,各处掌灯。

    待大家都洗洗一路上的风尘,再入桌吃晚饭;一边吃晚饭的时候,在安排天明的一应大小事宜。

    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率先与西厢房送去热水之后,紧接着各自又提着热水去了东厢房。

    陈旭嫦只给了大家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吃饭不等人。

    就当陈旭嫦在侧屋紧闭房门准备宽衣洗洗风尘之际,从头顶茅草上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嘈杂声!

    紧接着,好似有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之后又是一阵让人作呕的“嘿嘿、嘿嘿”,陈旭嫦大吃一惊!

    旋即,玄色斗篷轻扬,瞬间灭掉了侧屋里的所有烛台,透过屋子外的天光,有人在偷窥洗洗风尘!

    要是这样,那还了得?幽嫣谷墨家,从何时潜入了陌生男子?

    “哪里来的采花贼!……”

    陈旭嫦大声惊呼之际,顺势又一瓢热水往偷窥处泼洒上去,旋即骤起一阵“哎呀”,之后像一个大冬瓜从房顶上滚地一声“扑通”!

    真有陌生男子,情何以堪!

    此时此刻,陈旭嫦自然也静不下心来洗洗风尘,旋即打开房门,极速拔出一把越女剑,一闪寒光剑影之后,往屋后一闪身影跃出。

    “该死的采花贼,你别跑!……”

    说时迟那时快,越女剑一式绞剑剑气,之后又是一式抹剑剑气。

    “该死的老妖婆,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当自己是一朵花儿,羞不羞、愧不愧啊!贫道才对你这老妖婆没有兴趣!要是三十年前,贫道说不一定,还会来光顾光顾!只可惜,你就是一个寡妇命!……”

    来人一身青色道袍,紧接着又一闪身影滚地而起,之后往茅草屋外一路狂奔,又在茅草屋外斜身上马,往幽嫣谷外策马奔腾而去。

    陈旭嫦一时明了,不用多说,这一定就是白莲社副社长释远!

    “该死的‘僧道双煞’,有种你别跑!花和尚,释远;臭道士,释远;天煞的,断子绝孙的,……”

    陈旭嫦一通大骂之际,与此同时斜拖越女剑,去马厩取了一骑高头大白马往幽嫣谷外狂追而去!

    释远在前跑马,同时仰头大笑道:“幽嫣谷墨家开始收弟子,白莲社也该四处上香拜社而开花,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尽是白莲社!”

    “如今白莲社现世,即是白莲现世、万民翻身!大破之后是大立,白莲社必定能千秋万代!……”

    “……”

    陈旭嫦在其后狂追不舍,偶尔以无上快剑剑招出招,释远却以天师剑剑气躲闪,一前一后,谁也没能追上谁、谁也没有伤着谁!

    释远先一步动身,而且释远的坐骑更胜陈旭嫦一筹,陈旭嫦除了紧追不舍,一时也别无二法!

    很快,在只有一绺微弱天光的夜色中,陈旭嫦已经追释远去了很远的地方,直到孟婆江上的浮桥。

    释远挥舞天师剑来回剑气张弛之间,斩杀了无数巡江的明光铠军士,而后往浮桥一路策马向北。

    “埋汰旮旯,白莲社反了,……”

    “快,快去禀报太守大人,……”

    “……”

    还活着的明光铠军士,又见陈旭嫦在夜色中策马追来,喜极而泣道:“越女剑,越女剑,太好了!越女剑,还活着,还活着啊!……”

    “好,好,好啊!原来幽嫣谷墨家还在,还在,还在啊!……”

    “……”

    陈旭嫦没有理会这一些明光铠军士,轻呼一声“驾”,往浮桥策马狂奔而过,直追前方释远的身影。

    咴儿、咴儿、咴儿,……

    就当陈旭嫦高头大白马受惊骤起一阵惊鸣之际,前腿抬高六尺有余而轰然落入魏地地界,紧接着又荡起三尺尘灰如烟如雾,斜地里又骤起一阵轻微的“咳咳”声!

    “什么人?还有什么人?……”

    就在陈旭嫦疾呼之际,急切抬望眼之间,释远已经拐下了九尺驿道,很快在夜色中寻不着身影。

    “谷主,想不到你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火急火燎的!就差一点,踏马踢死我了!……”

    陈旭嫦极速埋头寻视之间,地上确实有一个衣裳极其破烂的糟老头子,不远处还有一面脏兮兮的白布,上书五个大字:谢氏神算子!

    “你是谢氏神算子谢灵运?”

    陈旭嫦见消失了释远,斜身下马,急切道:“你真是谢氏神算子谢灵运啊!可比三十年前黑多了!”

    谢灵运挣扎着起身,怒中有怨道:“江湖中,只有谢氏神算子之名,已经没有谢灵运了!”

    与此同时,在孟婆江北岸,一个身影投江,骤起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哇呜、哇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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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负轮回剑介绍:
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天地变成了江湖,每一步都是刀光剑影。人间悲观离合,从何时起只是缘分不同?错负轮回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错负轮回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