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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樗木     赤阳墨帜玄武歌txt下载     赤阳墨帜玄武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章 上将军的套路

    见老师突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毫无反应,樗里骅顿时惊慌失措了起来。但是正当他想要开口呼唤介鸳的时候,却听赵之海的声音在他耳畔突然响了起来。

    “司马大人强撑着这一口气就是为了能够见你一面,现在他如愿以偿,自然就不会强撑下去了。

    其实来到王畿后,司马大人就已经病入膏肓,总是这副失心的样子,方才你见他回光返照就已是不易,怕是这几日……”

    赵之海说到这里似乎不愿意再说下去,他顿了片刻后这才又一次开口说道:“这些时日距离会盟还有些天,就多陪陪我们的老师吧。”

    樗里骅闻言心下有些黯然,但他遂即又突然吃惊的转头看向了赵之海,口中带着疑惑的呢喃道:“我们的老师?”

    说完后,却见赵之海仍旧面色平静,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后略带着颤抖的语气问道:“樗里骅,告诉老夫,河西可守的住?大秦可保的了?”

    樗里骅见赵之海并没有想要解释一番的打算,而是突然间语带关切的开口向自己询问如此一个任谁也无法作答的问题。

    他怔怔的看了看仿佛已经进入了梦乡的介鸳,又看了看虽然面色平静但双手微微颤抖,正翘首以盼自己回答的赵之海。

    随即,他撑起了双手用力将自己的身子支了起来,用尽全力坐在了亲兵推来的竹椅上,目露坚定的神色对面前这位曾经让自己只能仰视的大秦柱国说道:

    “只要有我樗里骅在,那河西就能守得住,大秦就能保得住。”

    赵之海随又淡淡的问道:“如何守?又如何保?”

    樗里骅立刻回道:“河西关卡末将都已经派人守在那里,除了黄阴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是易守难攻之处。所以想那戎人要夺取并不容易。

    唯有黄阴城虽然防备较为完善,但却与其他关隘相比要难守许多,所以樗里骅此次来到王畿,就是想要说服天子,将楚国援兵发往黄阴助我守关,如此一来,黄阴城定能万无一失。

    至于大秦保全国祚一事,则待王畿此次会盟事了之后,末将就迎回君上和中更大人坐镇遥平。只要君上和中更大人在,我大秦国祚就失不了。

    ......”

    赵之海认真的听着樗里骅将自己治下的军事、民政诸事详详细细的诉说一番,其间更是在樗里骅分析到紧要之处时还会不时的点着头以示赞许,而当樗里骅说完所有该说的话后,这昔日一国脊柱般的人物竟然没发一言,只是面露些许欣慰仰面朝天长舒了一口气。

    许久后,他才对樗里骅淡淡的说道:“当初将你从玉霄关带出时,赵某只是想着能为自己培养一个左膀右臂。但没有想到,你竟然成了我大秦最后的勇将,维系着国祚不灭。

    这也算是我赵之海此生之中做的最妙之事了。

    但你可曾想过,河西纵然一时半刻可以保全,但那毕竟只是一郡之地,即便是天子允那五十万楚军齐聚黄阴,守住了一时,但待十年后,二十年后,你可能保证这黄阴能守得住一世?

    更何况楚国的援军极有可能会北上助齐国守卫黄水天堑。”

    樗里骅仔细的听着赵之海的分析,他也知道以一郡之地对抗拥有整个秦国故土的戎人是一件希望多么渺茫的事情。

    不过,他却有信心保证至少在自己的治下,河西依然不大可能会被戎人占领。

    但他也有保证不了的事情,譬如一旦自己战死或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死去,这河西郡上下恐怕就不能像如今一样众志成城,将戎人视作不死不休的敌人而奋力去守卫国土了。

    要知道自己的麾下核心大多都是些寒门子弟,而这些人与西之惠等贵族本就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但这些都不是樗里骅真正担忧的事情,毕竟十多年、二十多年后那些虚无飘渺的事情还是不会让他太多担忧的,那对于此刻的樗里骅来说太过遥远。而至于麾下贵庶之间的矛盾,樗里骅相信,只要有他在那这些矛盾便决计浮不出水面。

    但是赵之海的话中唯一让他面色突变的,却是关于楚国援军的去处,方才他听到赵之海说天子准备调楚国兵马北上让他极为震惊。

    樗里骅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开口问道:“中更大人,楚军五十万人马北上齐国,与齐国现有兵马二三十万陈兵黄水南岸,难道只为了对抗区区两万戎军吗?”

    赵之海听完樗里骅疑惑的话语后,突然冷笑一声开口说道:

    “无非是某些人想要乘火打劫罢了。

    如今我们只剩下了河东弹丸之地,但齐国却还有四郡土地掌握在手中。而且一旦收复了黄水以北的齐地,那么这五十万楚军就成了架在齐公脖子上的刀。

    到那时齐公要么送些土地消灾,要么就被楚军杀掉另立傀儡。怎么看都要比帮我们守黄阴要划算的多。”

    说完话后,看了看沉默中显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樗里骅,赵之海第一次开口笑道:“这场面很熟悉是不是?当初左更大人如何能率领援军来原州与我汇合,那戎人岂能轻易突破天堑。

    当初右更大人如果不自以为是,而是与我相互配合,那么何至于原州丢失,天子西狩。

    现在又是同样的情形再次出现,怎能不让我心生绝望悲观。

    看来这大秦亡乃是天意吧。”

    赵之海幽幽地说完话后,长叹了口气。

    “用权力争夺的角度来考虑兵事,看来这些楚国人还真是浪得虚名,什么女中豪杰,依末将看来他们与齐国人只是一丘之貉罢了。

    算是我高看他们了。

    既如此,过几日会盟结束后,我们君臣就一起返回河东,誓死坚守黄阴就是了。

    以末将之见,纵然戎军全力来攻,那我黄阴守军也会让他们脱一层皮来。”

    樗里骅有些气闷的向赵之海说道,却没有想到赵之海却带着责备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后说道:“此事与楚国人何干?”

    樗里骅闻言一怔,随即吃惊的问道:“难道是天子?”

    赵之海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樗里骅的猜测,遂即他便开口说道

    “芈家数代国君心怀进取之心,不然的话楚国的国土也不会像今日这么广袤了。

    这芈纯熙虽是一介女流,但在我看来,她的胸怀之广绝不亚于天下间的任何人。

    仅仅将五十万大军军权真的交给天子一事就会让多少须眉汗颜。

    昨日我与她已经见过面,虽然她也觉得应该陈兵黄阴而对天子意欲派兵北上援救齐国感到有些不妥,但她也明确告诉我,即便是如此她也不会违背诺言,毁了她与公子嘉的协定。

    老夫当然知道芈四公主的想法与苦衷,所以见人家堵住了我求救的口,我也实难再次开口提及此事了。”

    樗里骅闻言苦笑一声,说来说去楚军还是会北上,黄阴终究要自己一力守卫,但是当他彻底失去了得到援军的希望后,心中反而多出来了一丝决绝而轻松了起来。

    “那芈四公主肯定看明白了天子的用心,但她又不想因为此事而毁了她与公子嘉的协定造成楚国战火重生。

    不过,我们还有最后一计。如能成功,或许能够让那芈四公主回心转意,来带兵助我大秦吧。”

    樗里骅闻言一愣,听闻事有转机他的心里先是一喜,但随后他又忽然觉得赵之海将此话放在了最后提说有些奇怪。

    不过,只要秦国能够多一丝保全的助力,他哪里还会去想那么许多。樗里骅强忍住了内心中突然出现的古怪,像是做好了决定一般开口问道:

    “中更大人尽管吩咐就是了,只要能让楚军帮我大秦守住黄阴,就算是让我樗里骅放弃军权,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是愿意的。

    一切全凭中更大人安排就是了。”

    望着樗里骅突然间咬牙切齿的模样,赵之海倒是有些愣了起来,片刻后他才明白怕是樗里骅会错了意,以为是要夺了他的兵权给那芈纯熙或者是向楚国应允了一些代价怕他阻挠这才急于开口表态。

    赵之海压住内心中的感动,突然像是一位看着自己孩子的父亲一样慈祥的盯着樗里骅,数息后才开口命樗里骅的亲兵退出屋外,随后轻声问道:“骅儿,听说你纳了两房妾氏,可有此事?”

    樗里骅原本被赵之海突然间神色的转变搞得有些昏头转向时,却忽然听到赵之海问起了此事,惊愕间顿时有些尴尬了起来。

    支支吾吾数息后,他那白皙的脸庞就变成了一副猪肝色了。

    “回禀中更大人,樗里骅并未纳妾。

    路云苓本是玉霄关守将路苌之女,当年路苌阖家都被龙德贵族王家所害,所以路苌才叛了大秦,但他临走之际听闻其幼女尚在人世,所以嘱托我去救他的女儿.......路云苓被救后,就留在了我家陪伴家母左右。

    但去年家母随着长公子逃到上党后,就想将她许给我做妾,只是我并未同意。

    还有一位虞姑娘乃是我的好友,时常伴在我的左右罢了。

    所以这些坊间的传闻并不属实。”

    赵之海听着樗里骅将两女的事情简要的介绍了一番后,缓缓点了点头。

第二百九十一章 秦楚联姻

    当樗里骅讲到了路云苓的身世,话语中不经意间提及了他那不争气的弟弟赵之泽时,赵之海的目光中还是闪现出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痛苦。

    他还清晰的记得,赵之泽是与自己的族人们一起死在了西京邓子汶叛乱时那些铁鹰剑士的手中。这个自己一直从小照顾的弟弟直到了临死的时候,终究还是像一介尘埃一样没有绽放出一丝配的上他姓氏的光彩来。

    不过当他听明白樗里骅是当真没有纳妾的时候,他的脸色终是一喜,随即看着樗里骅满怀期许的说道:“骅儿,老夫这最后的一计,并非是要夺你军权,由老夫统御三军。也不是嫌你位高权重,想要打压打压你。

    相反的,你能有如今的成就那都是靠你自己亲手打出来的,我赵之海再不济也不会抢了你的功劳,牺牲了你去为他人做嫁衣。

    其实,我要说的计策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成败与否全凭骅儿的心意。”

    赵之海一边说着一边对樗里骅露出了一丝微笑,停顿了数息后,他这才将目光从樗里骅身上移开了后轻轻说道:“骅儿,那楚国四公主芈纯熙如今乃是楚国的实权人物。

    此女才不下男儿,德更冠绝于天下,所以不管他日此女是登基为楚公或是在幕后操纵朝局我赵之海都不会惊讶。

    赵某只想着替你去向芈四公主求亲,促成你们二人的美事。

    此事如能促成,那么对于我大秦的帮助我想骅儿定是能够想明白的,不需要我在赘言。”

    赵之海说罢后,起身站起轻轻拍了拍已是呆滞了一般的樗里骅肩膀,双手负在了身后,向着门外踱步走去。

    “这几日你就留在这里多陪陪介子,我会派人去向顾道远说的。

    你也好好想想本更的提议,如果觉得同意再来告于本更知晓就可。”

    “不用想了,中更大人,樗里同意中更大人的想法。愿意娶芈四公主为妻。”

    已经快要跨出屋门的赵之海听到身后的樗里骅斩钉截铁的答复,突然怔在了皎洁的月光下。

    夜里的春风吹在他那并不甚整洁的银发上,让一根根不知是没有束起还是从玉簪中逃落的发丝在风中来回摆动。

    “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就怕芈公主会觉得骅儿不配。”

    “此事是本更该考虑的事情,骅儿不必操心,不过,你就不怕那芈公主相貌粗鄙丑陋?”

    “不怕,只要能带来援军,助我守关复国即可。”

    “那你带来的那位姑娘呢,你如何向她解释?”

    屋里屋外,当赵之海说完这句话后一切突然寂静了起来,许久后,樗里骅才显得有些心虚的开口问道:“中更大人,她的身份您早就知道了?。”

    “她是谁,她又是何身份,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感兴趣,我相信的人是你。

    如果要杀她,那么当初她将范夫人带到汶水让我查清楚了她的底细后,她就决计离不开汶水城的。

    但她不顾安危将你的母亲送了回来,我就知道你们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当时才会放了她。

    不过,既然你能

    将她带到王畿,那就说明她信任你不会泄露她是蛮族公主的身份,更将自己的性命都交给了你,那么我又有何理由将你陷入为难的境地呢。

    为了秦国,你连自己的一生都能放弃。一个蛮族女子我又有何不放心的。”

    赵之海负手看着夜空缓缓说道。

    “歆儿那里我会对她说清楚,歆儿不是寻常的女子,她会理解我的苦衷。

    中更大人不必担忧此事,还请大人速速向芈公主提亲吧。

    此事如果能在会盟前促成,那楚国援兵将极有可能会来帮助我们的。”

    “唉。”

    始终在低着头向门外准备离去的赵之海施礼的樗里骅仍旧翁鸣的脑海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许久后当他再向外看去时,只见赵之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不见了踪迹。

    月光洒进了屋中,而屋中的樗里骅怔怔的坐在自己的竹椅上,双手摩挲着虞歆儿在黄阴为他重新打磨安装好的竹椅扶手,低头不发一言。

    此时,他并没有看到,榻上似乎已经酣睡许久的介鸳不知道何时睁开了双眼。他看着面前背对着他望向满地银霜的那个懂事的“孩子”,目光中全是怜爱与痛惜。

    “哒,哒,哒。”

    屋外,一阵脚步声突然出现在了满是宁静的黑暗中,凝重而又犹豫。樗里骅抬起了头向外看去,只见穿着一袭银甲却笑靥生辉的虞歆儿缓缓出现在了眼前。

    她走到樗里骅的面前,伸出双手将樗里骅的面孔紧紧抱在了腰间,感受着他如同孩子一般痛苦的泪水无声的涌出所带来的抽泣。

    虞歆儿开口轻声说道:“傻哥哥,在歆儿的眼中你是巍巍丈夫,不该这么哭泣的。何况在来王畿的路上歆儿不是已经对你说过了吗,不论你娶了谁做妻子,对歆儿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呢。

    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要怪就怪歆儿当初不该那么任性,将自己的心托付给了你,却让你如今这般为难。”

    将樗里骅抱得更紧后,虞歆儿抬头看了看榻上的老人,又开口说道:“介叔叔,歆儿想嫁给樗里哥哥,可是我们都没有办法来掌控自己的命运。

    但命运是需要我们来改变的,樗里哥哥一直在努力着,而歆儿也不能无动于衷。

    今日就在您的面前,在长生天的目光下,我与樗里哥哥约定,如果今生今世缘尽于此,那么来生我定会找到哥哥,与他相伴终老。”

    说完话后,虞歆儿眼含着泪光向目光灰暗的介鸳跪了下去,而樗里骅也转头看向了介鸳,忽然他二话不说擦去了脸上的泪水,也挣扎着再次滚落下了竹椅,与虞歆儿一同“跪”了下去。

    “老师,在骅儿的心中,歆儿始终是我樗里骅唯一所爱,此生如此,来生亦是如此。”

    樗里骅说完话后,二人相视一笑擦去对方脸上的泪水,遂向介鸳重重的磕下了头去。

    ……

    樗里骅与介鸳的关系,无论是顾道远还是早先一步来到了王畿的雍斯等人都是十分清楚的。

    所以当他们得知司马介鸳已经病入膏肓之时,就对樗里骅离开驿

    馆住进了介鸳所在的府宅一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但樗里骅带来的一千亲兵却不是只用来保护樗里骅的,而且介鸳居住的宅院也显然住不下那么多的人马。所以他们都被樗里骅下令留在了驿馆,而只让虞歆儿和两匹须弥狼跟随着他住进了距离驿馆并不远的府宅中。

    与赵之海定计的那夜过后,樗里骅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赵之海,虽然他知道中更大人就居住在隔壁的屋中。但中更大人每日早出晚归像是在操持着什么要紧的事情,再未露面。

    府宅中每日都是樗里骅和虞歆儿伴着两匹须弥狼出入嬉戏打闹的情景,时不时地他们二人还会命人将短暂清醒过来的介鸳抬出屋中,晒着暖春的太阳。

    清醒过来的介鸳看着樗里骅与虞歆儿终日亲昵的样子,再看看两匹须弥狼在府中的上蹿下跳,内心中全是满足与幸福。

    虽然不能用语言来诉说自己内心的感受,但介鸳的心中已经了无牵挂。

    他在想若是能死在这样的日子里,对于积郁一生的自己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呢。

    只不过唯一横亘在介鸳心中的事情,莫过于樗里骅和虞歆儿这对孩子在那一夜的泣首之礼。对于此事介鸳除了遗憾外,也明白他们二人各自深深的无奈。

    一个秦人,一个戎人,一个为了复国大计而拼命,一个却是灭掉另一个家国的仇人。

    苍天啊,他们还都是孩子啊。

    介鸳对着上苍乞求间,他的目光又一次的呆滞了下去。

    过了许久,樗里骅和虞歆儿将介鸳送回了屋中,因为午饭的时间已到,下人们已经将浓稠的米糜送了过来。

    “禀河西将军,府门外来了几名楚国人,说是来探望司马大人的。”

    正在看着虞歆儿小心翼翼的向介鸳一口一口喂着米糜的樗里骅突然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的看了看闻言却毫无反应的虞歆儿后转头对那亲兵统领毛彪问道:“他们可曾自报家门?”

    毛彪立刻斩钉截铁的说道:“报了,为首一名女子自称是楚国四公主,另一名男子自称楚国的公子嘉。随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楚国的几位大臣。”

    樗里骅闻言点了点,微微想了想就对毛彪说道:“先去将此事告诉赵大人,然后就请他们进来吧。”

    看着毛彪应“喏”后立刻转身走出了屋子,樗里骅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他们来的可真快啊。”

    “赵大人为你的事情这些日子忙的连面都见不上,那楚国公主又怎么会浪费时间。

    如果真如顾大人路上对我们讲的一样,那公主定然是十分聪明之人,也定会是位果决之人。

    她来这里,多半是要探你口风,再来看看你究竟能不能配得上她,所以你若真的想要达成目标,恐怕今日就是你表现的机会了。”

    樗里骅盯着并未转身,而是穿着一身秦国女子衣衫,一边对自己说话,一边正小心翼翼的为介鸳喂着粥饭的虞歆儿轻轻说了句:“谢谢你,歆儿。”

    可是虞歆儿却并没有想要回应樗里骅的意思,她只是默默的为介鸳喂着饭而再未说话。

第二百九十二章 再见芈纯熙

    屋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樗里骅努力伸手抓着墙边转过身去,将自己连同坐下的竹椅一起从内屋中移开来到了外室,随后面向了屋门外传来脚步声的方向。

    片刻后,只见四名穿着红色官衣的男子和一位穿着血红色大氅的女子在毛彪的引领下来到了介鸳的屋前。与他们一同到来的,当然还有秦国的中更赵之海。

    众人还未进屋,樗里骅就低头高举起了双手,错指成揖郑声说道:“中更大人,司马正在用膳,还请各位客人在外厅稍座片刻。”

    说完后,果听赵之海语带关切的问道:“司马今日还是糊涂的样子么?”

    樗里骅并未抬头,而是微微摇了摇头后说道:“司马大人昨夜清醒了片刻,但从今晨至今却再未清醒。”

    赵之海听罢,连忙发出遗憾的叹息,随即对身旁众人说道:“看来今日诸位是不便见到司马大人了。诸位也知道,司马大人已经病入膏肓,所以总是这般糊涂模样的。失礼之处还请诸位莫要见怪。”

    赵之海话音刚落,就听一位年轻女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这声音呢喃软语,显然是出自南国的特有的口音。

    樗里骅听去顿时觉得这声音在陌生中微微带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可他左思右想却并没有想起自己何时曾认识一位楚国人。

    “有劳中更大人了。

    司马大人操持国事,想来本就心神疲惫,如今年事已高又卧病在榻,我等本不应该前来叨扰的。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对司马大人心生敬意。所以在商量过后,觉得即便是远远探望一眼司马大人也算是尽了一些晚辈的礼节,这才未请自来。所以中更大人又何必致歉。”

    这女子一番颇为得体的话语直听的樗里骅缓缓抬起了头,只见面前一名穿着粉色楚服披着大氅的英武女子不卑不亢的向赵之海说完话后,微微一笑。

    虽然这女子比不上虞歆儿那般动人心魄的美丽,但她的眉宇之间却有一股英气将她衬托的煞为与众不同,使人看去别有一番吸引之力。这吸引力在樗里骅看来,并不似男女之间的吸引,而更像是数万大军的主将对自己兵士们的向心力。

    “这就是楚国的公主芈纯熙吗?”

    樗里骅暗自思索道,可他的心中却突然浮现出了内屋中虞歆儿的背影。

    正当樗里骅思索伤感时,一旁的赵之海在又一番客套之言说完后,就将众人引入了介鸳居住的房屋外厅之中。

    而樗里骅也在众人都进入了厅内后,便被毛彪推入了厅中与赵之海比邻而坐。

    介鸳和赵之海居住的地方,是外城中一处不大的府宅,所以当众人踏入外厅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看到了内屋中一名婢女在向榻上的老者喂粥的画面。

    纵然今日前来此处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要探望区区一介司马,但当这副画面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众人还是突然觉得心中有些凛然。

    毕竟,介鸳的名声虽不显赫,但他总是在与戎人的大战中为大周族群挣下了脸面的,更别说这位司马大人年事如此之高怎能不让人心生敬

    意。

    赵之海见众人面色肃然,在示意随后 进屋的婢女为众人斟满茶水后,这才再次开口以此间主人的身份向这些楚国人的拜访致以谢意。

    随后,他突然话锋一转,向来客介绍起了樗里骅。

    “众位大人,这位是介鸳司马的学生,我秦国河西将军,五大夫樗里骅。此次来到王畿,正是樗里将军将代我大秦行使会盟的所有权力。”

    赵之海话音刚落,就见那些楚国人纷纷面面相觑了起来,显然他们都被赵之海的这一句话所震惊了。

    一位四十岁出头的男子立刻向赵之海拱手问道:“中更大人此话当真,如今秦公和中更大人都在王畿,为何却要樗里将军来行使权力。

    芈某有些不太明白,还请中更大人能够为我解惑。”

    赵之海冷冷看了一眼说话之人,他微微缕了一缕胸前的长髯,面色平淡的向那人开口说道:“芈大人,且不说我赵之海本就是一言九鼎之人,单就是当年我与令尊大人的交情,我也决计不会出言骗你。

    至于樗里将军为何能代我们行使会盟权力,此事往后芈大人自然会知晓的。”

    那说话的男子听完赵之海的话后,突然看了首座的年轻女子一眼,连忙站起身来向赵之海深施一礼说道:“小子唐突还望中更大人恕罪,当年家父蒙承中更大人庇护,才得以从齐国死里逃生,这份恩情我芈家上下永生不忘。

    不过,方才中更大人之言太过让小子震惊,所以小子虽然知道此事乃是大秦内政小子冒然过问有些失礼,但小子还是想知道其中原委。

    如果贵国国君或者中更大人有什么难言之隐,那我楚国定会对中更大人倾囊相助,绝不搪塞。”

    中年人说完话后,镇定的看着面沉似水的赵之海,只等他出言解释。

    可此时他身前一名三十岁出头的鹰鼻男子却冷哼一声开口说道:“中更大人勿恼,芈畅之言虽然唐突,但也正是我们楚国必须清楚的事情。

    不然的话,我们楚国的兵马虽多,但也不至于随便就给那些阿猫阿狗之辈驱使的。

    倘若贵国国君和中更大人都不在会盟仪式上说话的话,那我芈纯嘉可以笃定,我楚国将不会派一兵一卒去驰援你们秦国的。

    毕竟,谁知道守在黄阴的究竟是秦国还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叛军呢。”

    芈纯嘉刚刚说罢,就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看着赵之海和樗里骅,而他身旁的几人虽然觉得公子嘉的话说的有些无礼,但想要表达的内容倒也并没有什么错误之处。

    反正今日四公主带着他们来到赵之海处,根本目的就是要与秦国摊牌来的。所以一开始就将话说开了,倒也符合楚国人直来直往的性格。

    “哈哈哈哈”。

    赵之海站起身来,环顾对面坐着的楚国人,随后当他将自己的目光移向了芈纯嘉后,突然束起了双手,显露出了秦国中更的霸气来。

    “既然嘉公子执意要听,那赵某不妨直言就是了。

    诸位可知樗里将军只在四五年间就由一介百将升任了河西将军一职,可是为何吗?”

    赵之海冷冷问道,而听到此言的公子嘉等人却将吃惊的目光都转移到了低头不发一言的樗里骅身上。

    只有那身穿一袭粉衣,披着血红大氅的清秀女子闻言后却若有所思的把玩起了手中的茶杯。

    此刻她已经完全认了出来,对面那位坐在竹椅上低头不语,却已成为秦国实质上第一实权人物的青年人究竟是谁了。

    随着赵之海将樗里骅这些年来带兵抗戎的事迹娓娓道来,早就听过这些往事的芈纯熙却突然想起了自己多年前逃难到原州时,总制府对面那家茶馆的主人来。

    他依旧穿着黑氅,他的面孔依旧白皙如玉,只是他那修长的身躯如今却只能常伴于竹椅上再也看不到分毫昔日的影子。

    他的脸庞比较当初也刻满了许多的故事不再是茶馆中那副迂腐的有些可爱的样子。

    他的故事,赵之海这几日没少对她讲过,所以当公子嘉和芈畅听的目瞪口呆的时候,芈纯熙这才偷偷的望向了开始抬起头,目光变得坚毅无比的樗里骅。

    “方才的他为何会露出悲伤的神色呢?他仿佛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芈纯熙见樗里骅此刻的英姿,脑海中却奇怪的是他见到自己后伴随始终的一丝伤感,那伤感之情只有女人才可以察觉得到。

    虽然樗里骅怕被人发现他内心的悲伤一直低头不语直到此刻才像是走了出来。

    “中更大人谬赞了。

    但与齐国半壁江山被戎人两万铁骑在不到半年时间内相继夺取,阖国数十万兵马一泻千里南渡黄水竞相逃命相比。我樗里骅虽然未能力挽狂澜,阻止戎军占我河山,但我率兵从小及大,由弱到强,在与戎人交战的数年时间里从无败绩。

    木獬关以五百人抵抗十倍戎军而不被攻克。玉霄关临危受命率千人退走戎军万人。

    率兵出关奇袭戎将万夫长摩南虎迎接中更大人回国,清水清阳以数百众火烧营堡,全歼五千戎骑。

    筹划埋伏以万余兵马歼灭戎军万人于野战之中。

    随后夺朝那,奉旨率领三千兵马千里奔袭敌后,别开生面占瀚海,重夺数百里山河,与叛军、戎军、齐军先后作战不下百次,全胜之。

    后面事情我也不必多说,方才中更大人对诸位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是杜撰夸大之词。

    如若诸位不信,可随我去河东一观,看那萧山之北十数县的城头此刻究竟飘得是什么旗帜。”

    冷傲的扬首说完这一连串的话后,樗里骅似笑非笑的又看了一眼方才出言不逊的公子嘉说道:“不知嘉公子觉得这阿猫阿狗可还有资格统兵打仗否?”

    说完话后,樗里骅就冷冷地盯着对面已是如坐针毡的公子嘉,他的眼神中突然全是掌握千万人生死的那股杀伐与冰冷,哪里还有一丝方才在众人面前所表现出的恭敬与谦卑。

    只见方才还满是高傲的公子嘉在赵之海的讲述与樗里骅的话音中早已是汗流浃踵。

    因为他突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口无遮拦,让他惹恼了一位堪比秦国战神方元恒还要可怕的人。

第二百九十三章 醉翁阁

    芈纯嘉从赵之海方才所讲述的故事中突然发现,似乎这瘸腿的将军与戎人交战竟然从来都是以弱胜强,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多次野战。

    这可让这些听闻蛮族野战无敌的楚国人吓了一大跳,也让他们对樗里骅有了更加深切的忌惮。

    要知道齐国数十万大军野战之下被两万戎军杀得丢盔弃甲可是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事情。

    所以两相对比之下,樗里骅的形象立刻就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突然变得高大威猛了起来。

    要知道,如果是曾经天下公认的战神方元恒站在这里,或许楚国人都没有这般惊讶。但区区一个百将在短短数年的时光里就取得了如此多骄人的战果,这种思想上的冲击顿时让在座的每一位楚国人大感震撼。

    楚国众人中,只有公子嘉此刻就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他一边躲闪着樗里骅向他投来的冰冷目光,一边内心中对樗里骅方才那副恭敬的模样破口大骂了起来。

    天下间,能成一国实际掌舵者的权臣中,谁会像樗里骅这样不仅自己尽孝恩师榻前,又能在外国的来使面前毫不显山露水甘做绿叶陪衬的。

    “这才叫扮猪吃老虎吧。”芈纯嘉的心中苦不堪言。

    “中更大人、河西将军勿恼,方才二哥和芈大人的话虽然无礼,但也算是纯熙授意下才出口过问的。

    毕竟在不知道河西将军过往经历的前提下,我楚国五十万将士的生死在纯熙看来也是天下第一等的大事,自然马虎不得。

    但如今纯熙得知了河西将军雄才大略之后,我们自会重新作出选择的,还望中更大人与河西将军不要介意。

    这样吧,介司马屋中不能饮酒,那晚辈就以茶代酒权当是向中更大人和樗里将军赔罪了。”

    不卑不亢的说罢后,只见芈纯熙盈盈站起,端起了茶杯向赵之海与樗里骅遥施一礼,仰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赵之海怎能不知道芈纯熙心中的想法,他对樗里骅略施眼色后立刻转了脸色笑着说道:“四公主言重了,大敌当前又关乎着五十万楚国将士的性命,各位楚使自然是要了解清楚,四公主又何谈赔罪一说。却是老夫方才有些托大让诸位生出了误会。”

    赵之海说完话后,那还在站着的芈纯熙看了看面色稍缓的米畅几人一眼后这才又笑着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倒是纯熙多虑了。今日我们叨扰的也有些久了,就不再打扰司马大人休息。

    不过今晚纯熙将在醉翁阁宴请列国公卿,还请到了三孤大人和齐国正卿萧大人与田相邦赏脸出席,所以纯熙还请赵大人与河西将军能够一齐赏脸光临,在会盟前共商合纵大计。”

    赵之海闻言心中一喜,他知道自己的目的终于是达到了。

    芈纯熙虽然方才将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短短几句就将樗里骅带给他们的压迫感又重新扭转了回去。但他们终是改变了对秦国的认知,只因那位坐在竹椅上仍旧目露寒光的樗里骅。

    芈纯熙开口邀请自己出席醉翁阁之宴,在赵之海看来,这就算楚国人已经改变了当初看衰秦国,一心只想要

    帮助齐国的主意了。

    赵之海早在十日前就得闻,这醉翁阁的宴会中列国将会商定楚国援兵的走向,至于那会盟大典只是个形势而已。

    从被人忽略到终于接到邀请,赵之海的内心已是激动不已,只是老于事故的他又怎会让人轻易看出自己内心中的喜怒。所以赵之海淡淡一笑,道了句谢后就算是答应了芈纯熙的邀请。

    而见到芈纯熙与赵之海笑意盈盈的息了干戈后,樗里骅似乎又重新恢复了那副扮猪吃老虎的模样,任由赵之海与楚国人谈笑风生而他自己又开始一言不发了。

    只不过此时,在那些楚国人的眼里,这瘸腿的将军却如同沉默的修罗一般可怕。

    送走芈纯熙后,嘱咐过樗里骅与自己一同赴宴的赵之海又出了介子府,因为为了今晚的宴席他还要再带着顾道远去拜访几位“老朋友”,这样才能加重些赢取援军的筹码来。

    而樗里骅却在虞歆儿的陪伴下发起了呆来,因为方才那楚国公主临走时故意走到自己的身前,对他轻声说的那句:“还望先生不要忘记赴宴,权当纯熙还了那顿茶水钱。”让他的心中生出了一丝古怪与熟悉的感觉来。

    可他心中确实笃定,这芈公主他是从未见过的,但为何她会让自己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樗里骅拍了拍虞歆儿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说道:“歆儿,今晚你也陪我一起去,将玉携带好,看看会不会遇到他。”

    ......

    匆匆半日,转瞬即逝。

    当赵之海带着顾道远和樗里骅来到位于外城朱雀大街的醉翁阁时,天色已经擦黑,但醉翁阁外却灯火通明将整条街道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来时的路上,众人就已经看的清楚,这整条朱雀街道已经被完全封死,除了载着列国贵胄前来醉翁阁赴宴的十多驾车辆排满了一路外,昔日热闹非凡的朱雀大街却好似空域一般罕无人迹。

    但仔细看去,那街边许多灯火照不到的地方还是影影绰绰站着许多身穿各色衣衫的青壮在冷冷的互相盯着对方。

    “看来今夜的宴会果然将是会盟前诸国最后的角逐,不然的话又怎会来这么多的大人物,更不惜将整条朱雀街都肃清一空了。”

    赵之海走下了马车,听着走到近前的顾道远沉重的话语后点了点头说道:“若不是骅儿,今夜的宴会怕是我们或许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道远,我大秦国运恐怕就要在今夜定下了。”

    顾道远对赵之海的话语深以为然,看着中更大人向醉翁楼缓缓走去,自己的心中也不免一阵欷歔。曾几何时,类似这种宴会大秦的使者永远都会是主角,可如今国破山河碎,城空草木深,大秦的人竟然连参加宴会都要仰人鼻息了。

    不过顾道远毕竟是满怀城府的人,感慨片刻后他就面色如常,快走两步跟上了赵之海的脚步。

    二人的马车后,樗里骅在虞歆儿和毛彪等人的搀扶下也走下了马车,随后虞歆儿就推着樗里骅的竹椅向醉翁阁走去。

    “毛千人,让兄弟们找个地方守在门外。看情况今夜的

    宴会没有那么简单,你和兄弟们也要擦亮眼睛。如有异变,你可全权处置,但切记要保全中更与宰冢大人的安全。”

    毛彪跟随在樗里骅的竹椅旁,当听到樗里骅的命令后,立刻面色凝重应“喏”抱拳离去。随即他就安排了百十余亲兵们将马车赶到了街边,后又率众隐没在了黑暗里,虎视眈眈的看着同样在黑暗中隐没的那些身穿各色衣物的列国精锐。

    赵之海带着顾道远以及樗里骅、虞歆儿三人进入了醉翁阁中,阁门口立刻有负责迎接的将官打扮的汉子,在一众红衣兵士的簇拥下连忙上前迎了过来。

    那汉子见来者是赵之海后立刻抱拳恭声说道:“赵大人,左某有失远迎,还望赎罪。只是随大人和樗里将军前来赴宴的这两位大人可面生的很,赵大人可否介绍一下来者的身份?毕竟四公主有令,未接到邀请者不得入内。”

    赵之海显然也认识这位白日里曾经随着芈纯熙来过自己府宅的左姓将领,所以在听他说完话后,便微微点了点头分别指向自己身后的二人说道:“这位是我大秦宰冢顾道远,而那位在河西将军身后的人则是……”

    “这位是我的亲兵,相信左将军也看出来了,樗里骅行走不便,来来去去还需要别人得照料。所以樗里这才擅作主张带了一名亲兵前来。

    不知左将军可否同意让我带亲兵进去。如若不同意,那我只好自己爬进去了。”

    那楚国汉子听到赵之海向他介绍到顾道远时,立刻对这位五十余岁的老者充满了敬意,这位秦国仙鹤大人的名声可是如雷贯耳,昔日戎人未来东征时,天下列国间的纷争可从来都没有少了这位顾宰冢的身影。

    可以说那个时候秦国笼罩在诸国身上的庞大压力幻化成具体的形象怕就是这位红脸的老者了。

    左姓楚将向顾道远躬身施了一礼后,遂又听到樗里骅所说的话,那左姓将军立刻朗声哈哈一笑说道:

    “樗里将军说的是哪里话,这里是王畿,又不是我楚国,出入何处带着何人是樗里将军的自由,我们怎会蛮横的去干涉客人们的自由呢。

    只是今日阁内前来赴宴的都是些贵胄宗亲和列国大臣,他们为了给我家公主面子才主动不将亲兵带入阁中而已。

    所以,樗里将军带着亲兵入内并无不妥,又何须征寻末将的意见呢。”

    左姓将军说完话后就向樗里骅微微施礼洒然一笑。其实对于樗里骅,这左姓将军的内心中是极为佩服的,毕竟两人皆为行伍中人,而樗里骅的战绩恰恰是领兵打仗之人都在极力追求的目标。

    这样的英雄不应该被怠慢,所以纵然芈纯熙曾下令不准赴宴者带着亲兵入阁,但左姓汉子却显然没有贯彻始终。

    因为在他看来,一名亲兵进入阁中根本就无碍于大局,但却能让英雄得到应有的尊重和体面。

    樗里骅见这左姓汉子说话间不卑不亢,所以也不拆穿他话中的虚伪之处,只是在向左姓汉子抱拳回礼后,就转头向虞歆儿微微点了点头。

    虞歆儿立刻推着他跟随在赵之海和顾道远的身后,进入了醉翁阁。

第二百九十四章 针锋相对

    醉翁阁号称天下第一阁。

    但这数百年来,无数慕名来到王畿准备一睹此阁雄姿的人都会失望于眼前这座只有两层的小楼。

    没有雕栏玉砌,没有名家字画,更没有气势雄浑,有的只是一栋古老的木楼。

    此阁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名气,完全是因为姚君曾经在这里居住过而闻名于世。但至于姚君当初为何不住在一墙之隔的内城王宫中,则谁也不知道原委,没有个定论。

    不过当姚君驾鹤西去后,此地就被天子列为了禁地,每当会盟时才会与列国诸侯在此阁相会。如此做一来是天子与诸侯共同缅怀姚君,二来则是以此用以显示王恩浩荡,也会让诸侯们受宠若惊。

    但自从天子式微后,此地就很久都没有开启使用过了,但这座两层的楼阁却因为其无与伦比的神圣性,还是得到了周王室悉心的照料。

    一砖一瓦,一木一椽,都始终保持着当年姚君局住时的模样。

    四人伴着从阁内传出的琴瑟声踱步迈入了醉翁阁中,遂在徐徐迎上的一众美婢的指引下,绕过了一面硕大的玉屏风后就看到了一处不大的厅堂里坐满了宾客。

    厅中数名舞女伴着琴瑟声翩翩起舞,环厅一周则见满满当当都坐着一些锦衣华服的贵胄。当四人入得厅中后,只见厅内众人的目光也都纷纷看向了四人。

    厅内坐着的人在打量着赵之海四人,而四人也同样在观察着厅内的众人。

    赵之海只见厅内上首坐着一胖,一瘦,一幼三人,想来自然是三孤无疑。其中那胖的有些滑稽的中年人正向自己微微一笑,而那看起来方才二十多岁的青年美男子也正对自己仔细的端详。

    而位于左侧的瘦面黄衣老者则显得有些阴恻恻的看向了自己的方向。

    再往旁边看去,只见此次宴请的主角,那位英姿飒爽的芈四公主正坐在三孤的右首,笑意盈盈的看向了自己四人,正准备起身相迎。

    可正在这时,寂静无声的厅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阴恻恻的声音,顿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赵大人可让我们久等啊,不知是这王畿的女子多情让赵大人流连忘返忘了赴约,还是嫌我等身份低微入不了赵大人的眼,故意压轴前来啊。”

    原本赵之海是准备向厅内上首的三孤和此次宴请的主人芈纯熙施礼说话的,可他突然听到这句话时,脸色微微一变但转瞬之间即又恢复了如常。

    今日的宴会,芈纯熙邀请他们时就已经过去了半日的时间,所以此刻能赶到醉翁阁就已经算是非常快了。而且即便是抱怨指责那也应该由宴会的主家来说,这黄衣老者纵然是三孤之一,也全无资格指责自己。看来,他是想故意羞辱自己。

    赵之海“呵呵”干笑了一声,遂即向说话的黄衣老者躬身施礼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少保大人啊。

    少保大人多年未见,看来风采依旧不减当年。赵某恭喜少保大人了。”

    那老者见赵之海对自己的讽刺像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立刻面露得意的说道:“当年本少保与先少师大人出面劝阻赵大人不要出

    兵与齐国开战,可赵大人仿佛并没有将我这个少保放在眼里。如今你秦国已经覆亡殆尽,可否记得当年老夫之言啊。”

    赵之海显然知道这少保姬策会有此一问,但他并未慌乱而是放下了手负在身后,仰面叹息一声说道:

    “当年的事少保大人可是清清楚楚,我女儿被齐君掳去杀死在齐宫之中,赵某这个做父亲的不为女儿做主怎可妄称为人。

    如今少保大人出言相问,那赵某也想问一问少保大人,如果大人的独女被别人掳去杀掉,难道少保大人也会忍气吞声不成?”

    姬策听到赵之海的话后,微微一怔间立刻怒从心起,他只是记恨当初赵之海不曾给他面子今日想要当众羞辱他一番,可没想到那赵之海全然不顾及今日他是有求于人的姿态而出言顶撞自己。

    所以,姬策立刻想要起身反驳,却听赵之海抬手继续说道:“少保大人曾说,如果我秦国穷兵黩武,那么自有覆亡的一日。

    这句话赵某是记得的,但今日先不说我秦国有没有覆亡,即便是覆亡了,难道也是和少保大人说的那样,是因穷兵黩武而亡的吗?”

    赵之海说完话后,突然换了一副冰冷的模样环顾四周,随后他看了樗里骅一眼后继续郑声说道:

    “如果少保大人觉得我大秦死有余辜,我秦国亡于穷兵黩武,那么今日之宴我们不来也罢。免得我们这些亡国之将污了众位大人的雅兴。”

    说完话后,赵之海就准备转身离去,只是此时樗里骅却突然高声说道:“赵大人且慢。”

    赵之海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看樗里骅,只见樗里骅向自己恭声说道:“大人这一走,岂不是坐实了我秦国兵将百姓死有余辜,我大秦亡于黩武自作自受了吗?

    若是如此,我樗里骅第一个不服!顾宰冢也绝不会认可这样一个恶名!”

    樗里骅说完话后,只听厅内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原来是列国中的一些听说过樗里骅之名的人正在议论纷纷。

    当初樗里骅从齐国手中兵不血刃讨到河东郡之事,已经让他名声大噪,所以有心之人早已经暗中查探起了这个突然出名的秦国将领来。

    此时一听这竹椅上坐着的青年将军正是樗里骅,所有知道他底细的人吃惊之下就向身旁的人介绍起了这位后起之秀。

    樗里骅当然不知道厅中的人都有什么想法,他只是见成功吸引到了众人的目光,突然就向那坐在芈纯熙对面的萧文考看了一眼后又向厅内众人大喝道:

    “樗里骅是武将,所以也不会多说那许多没用的事情。

    半年前十二万戎军想要占领黄天渡口,欲经墨县与齐北戎军会师,但被我秦军击溃于河西郡。如今三十万戎军被我秦军堵在黄阴城外达半年之久,虽然黄阴摇摇欲坠但在我秦军的殊死抵御之下仍使他们不能前进分毫。

    原本樗里骅以为,我大秦将士们的血战换来各位此刻的安宁,即便是你们并不领情也不会恶语相向。

    可今日樗里却突然发现,诸位大人仿佛并不觉得我樗里骅是有功之将,我秦国大军是有功之兵,而是

    讽刺我秦军穷兵黩武让人寒心。

    诸位大人如果嫌我樗里骅多事,嫌我秦军自作自受,嫌我秦国士卒百姓的鲜血臭不可闻。

    那么我樗里骅此番回去将率领秦国全部兵马退守绛城,做一个偏安一隅与你们无害的小邦便是了。

    至于黄阴守不守得住,诸位大人自己慢慢商量去吧。”

    说罢后,他转身向赵之海和顾道远郑声说道:“二位大人也看到了,我麾下儿郎这些年为阻挡戎人死伤无计,今日原本是想要借此宴会与诸国共商抗戎大事的,可却受到了他们如此的诋毁和侮辱。

    所以樗里骅今日就索性做个忤逆不尊的将军,让我麾下儿郎撤出黄阴,保全性命。

    如果二位大人不嫌我樗里骅跋扈,就请二位大人随我一同返回绛城,如果二位大人责怪我樗里骅不分尊卑一意孤行,那今日我就与天下决裂,做个孤臣就是了!”

    说完后,樗里骅猛然掏出腰间宝剑,对着面前的烛台就要砍去。

    可正在此时,樗里骅的胳膊却被身旁的顾道远一把拉住,樗里骅面目狰狞的向顾道远看去,只见顾道远满脸惶恐的说道:“樗里将军,何故如此!难道将军要为旁人的一席话而舍弃那些为天下丧命的儿郎吗?难道将军真的以为这天下皆是眼盲心盲之人,而要将自己祖辈的荣耀都尽数放弃吗?”

    只见顾道远拉住了樗里骅的手臂一声大喝,那樗里骅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宝剑。

    而听见宝剑声响冲进来的十多名楚人兵士在那左姓将军的带领下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纷纷不知所措的怔在了当地。

    阁内那些目瞪口呆的贵族们这时才纷纷缓过了神来,其中更有数人偷偷看向了满脸尴尬之色的少保姬策,心中暗骂不已。

    他们倒不是觉得樗里骅的话在理,而是觉得姬策惹怒了这样一个跋扈将军实为白痴之至。

    如果樗里骅真的放弃了黄阴,那么接下来要承担戎军兵锋的可就是列国了。

    方才樗里骅也说了,黄阴城外的戎人可是有三十万人之众。

    只两万戎军就搅得齐国陷落了半壁江山,那三十万人冲出黄阴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众人可都不敢多想。

    而且,他们也对樗里骅在河西击溃十二万戎军,在黄阴独自抵抗三十万戎军一事心生了一丝忌惮。即便是樗里骅的话有夸大之嫌,但是他确实是抵御住了戎人东进的势头。

    此时的阁内众人各怀心思,但绝大多数都对姬策心怀不满,而姬策也知道自己捅了篓子,只是默默低头不敢做声,哪里还有半点少保的威风。

    其实在方才当他觉得秦国人有求于自己一定不敢发难的梦想破灭后,突然间他又像是重新回到了当初忍气吞声的过去时光里。

    随后他熟练的在心中沉下了一口气,又开始了久违的眼观鼻鼻观心的入定模样。

    厅中的人都是列国的贵胄大臣,他们中的许多人自然见过姬策原本的模样,此时再见姬策熟悉的样子时,众人不禁纷纷感叹,看来这跋扈的秦国即便是国破殆尽,也依旧不改那跋扈的本色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郁闷的姬策

    “赵大人,顾大人,河西将军,你们误会了,误会了。

    哈哈哈哈。”

    正在这满阁上下都鸦雀无声之时,只见齐国正卿萧文考却满面带着假惺惺的笑意从自己的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赵之海四人身前,对着四人哈哈笑道:

    “赵大人,方才少保大人多喝了些酒,言语无忌还望赵大人心中撑船,不要再计较了。

    宰冢大人,快劝劝赵大人吧,今日议事恣体甚大,千万不要让这些小事妨碍了天下的大事,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说樗里将军啊,我们可都对秦军将士抗戎作战佩服的紧,从来都没有说过蔑视贵国的话呀,樗里将军你可千万要明察秋毫,不要被人恶语蒙蔽。

    我齐国与你秦国乃是兄弟之邦,为了帮助秦国抗戎,我们先后派去了二十万大军入你秦国作战客死异乡,但我们毫无怨言,依旧将河东赠与贵国用于抗击外敌。

    樗里将军可千万不要气糊涂了,论年岁我足以称你一声兄弟,听哥哥一句劝,赶紧入座商议正事才是要紧啊。”

    萧文考苦口婆心的劝慰着面若寒霜的三人,心中却是苦不堪言。

    方才樗里骅的眼神中明显有威胁的意味,再联想到当初樗里骅有投靠戎人的想法,所以如今他又怎能袖手旁观。

    那黄阴一失,齐国将腹背受敌,怕是连半年时间都抵抗不了,他又怎能跟着厅内这些楚国蜀国的人逞口舌之欲呢。

    萧文考看自己说完话后,三人仍旧无动于衷,正手足无措间,只见芈纯熙站起身来,先是向着那些冲进来的亲兵一挥手,就见兵士们微微点头后撤出了阁中。

    随后,她轻轻迈步来到了赵之海的身前,盈盈一拜施礼说道:“今日宴会乃是纯熙邀请诸位来参加的,所以还请赵大人能给侄女一个面子不要再做计较了。

    樗里将军,久闻将军用兵如神,却不知将军在河西取得大捷之事,真叫纯熙仰慕的很。同时纯熙也很好奇将军究竟是如何破敌的。

    以前听闻戎军个个以一当百,所以还望将军能够赐教阵前破敌良策。”

    芈纯熙说完话后,遂又盈盈一拜。但她的目光中却没有丝毫献媚的神色,只是充满着真诚看向了赵之海三人。

    “赵大人,叔父方才确实喝多了,还请赵大人勿怪,我姬鹿代叔父向你赔不是了。”

    芈纯熙的话音刚落,只听首座中间的胖姬鹿叹一口气站起身说道。他是少师,虽然是姬策的晚辈,但他毕竟要官高一筹,又在今夜代表了天子权威,所以姬鹿的话语也算是为姬策的无礼定了调性,承认姬策有错罢了。

    不过虽然姬鹿替姬策道歉,但他的心中也是有些不忿,想当年别说区区一个诸侯国中更了,就算是诸侯国国君这三孤骂也就骂了,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但如今王室衰微,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姬鹿虽然面色平静,但心里却也是十分不是个滋味儿。

    “唉,也罢,微臣方才顶撞了少保大人,也是微臣的过错。既然四公主和少师

    大人说话了,那微臣就不再提说此事了。”

    赵之海说完后,厅内众人这才纷纷松了口气,随即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三人被芈纯熙亲自引着来到厅内落座。

    但当樗里骅快到自己的坐前时,却听恰巧走到自己身旁的芈纯熙突然低头悄声说道:“将话题从赵大人那里引到自己的身上,又指鹿为马栽赃陷害少保并没有说过的话,你可真是个聪明人,看来当初在茶楼中小妹还是被你骗过了。樗里兄的本事小妹实在佩服的紧。”

    樗里骅闻言一惊,他突然抬头向说话之人看去,却见芈纯熙早已经洒然离去坐回了案几后,再未看向自己。

    “哎哟”,

    突然间,樗里骅只觉得身后一痛,随即就在一阵猛烈的剧痛中不由自主的叫出了声来。

    虽然他马上就明白了是谁在自己的背后痛下黑手,可他又不敢转头分辨,只好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假装揉着自己的双腿,低下了头去。

    然而这阁中谁也没有看到,自赵之海四人来到殿内再到落座,只有一人始终在仔细的观察着樗里骅以及他身后的虞歆儿,似乎只对他们两人生出了兴趣。

    “既然误会都消除了,而赵大人和顾大人以及樗里将军也都已经落座,那么今夜之宴就正式开始吧。”

    只见芈纯熙缓缓站起身来,手里高举着酒樽,即便是面对着天下间最有权势的十几人却丝毫不怵始终微笑着环顾四周,侃侃说道。

    “今日能够邀请到诸位前辈和众位大人赏光来到这醉翁阁,纯熙十分的高兴的,这既是纯熙的福气,也是列为前辈和大人对我楚国的支持,所以,我就和二哥代表楚国向众位敬上一杯水酒,聊表我兄妹的谢意。”

    话音落下后,芈纯熙就和她身旁那位长着鹰勾鼻的芈纯嘉一同举杯,遥敬众人后仰头将酒喝了下去。

    阁内众人见芈纯熙兄妹二人敬酒,除了那三孤三人依旧坐在座上举杯回敬后饮下了酒外,其余的众人一时之间都纷纷站起身来,满带着笑容向芈纯熙二人回敬后喝干了手中的酒。

    “列为前辈,此番来到王畿,纯熙还从楚国带来的乐师和舞女,他们虽然比不上王畿音乐的曼妙,但纯熙相信众位也很难在平日里欣赏得到这异域之音。

    所以纯熙先请众位欣赏我楚国国音,顺道也享用一些我楚国的特产。待到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再谈正事可好?”

    芈纯熙微笑着安排了议程后,也不等这些刚刚喝干了酒的权贵们开口附和,就举起刚刚重新斟满的酒樽对三孤敬起了酒来。

    而芈纯嘉则原地里拍了拍手后,只见十多名乐师怀抱着明显带有楚国特色的乐器进入了厅内,弹奏了起来。而另有六名楚女身着鲜艳如火的楚服也在楚音袅袅中开始了翩翩起舞。

    见芈纯熙和芈纯嘉再无丝毫说话的意思,满阁的大臣们一时之间也只好放下了心中的焦迫,他们之间或相互敬酒或提起案几上的金玉梜箸,享用起了面前摆放满满当当的楚国美食来。

    “道远,这女子不简单呐。

    顾道远正在观察众人间,忽听耳畔传来了赵之海的声音,他微微一笑,向着赵之海恭声轻说道:“不卑不亢,语带霸道,确实不是寻常女子可能比拟的。”

    赵之海点了点头又说道:“若事前不知晓,你可能看出芈纯熙和芈纯嘉二人是从兵戎刀戈下迫不得已才得盟吗?

    那芈纯熙倒也罢了,我看那芈纯嘉屈于其妹的号令,似也是心甘情愿的模样,看来此人也非是易于之辈。

    所以老夫有些好奇,芈纯熙这丫头是如何驾驭的住芈纯嘉的呢?”

    “二位大人,依末将来看这芈纯嘉多半是已经降了芈纯熙,而我们得到的消息恐怕已有了变数。”

    “哦,骅儿是怎么得知此事的,且说来听听?”

    听着樗里骅的插话,赵之海和顾道远一齐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二人明白,樗里骅知道的信息多半是从顾道远那里得来的,所以他决计不会比二人知道的要多出多少。

    但樗里骅方才又似乎说的斩钉截铁,所以赵之海才在疑惑之下连忙开口询问樗里骅所说的话中因由。

    “二位大人请看,楚国赴宴的六人中,有五人是今日前来探望过介子的。他们之中除去芈纯熙和芈纯嘉外,还有前任令尹之子芈畅和左忠、左赐二位将军。

    左赐将军此刻正领兵守在阁外,而坐着的那位陌生面孔的年轻人想来必是楚国‘朱雀三杰’中的赵喜。

    听顾大人曾说,此人乃是当年愍公与南越蛮族首领私通所生。由于私生子是入不得楚国宗庙的,所以他只得随其母亲姓赵。

    赵喜自幼被愍公寄养在芷夫人府中,与芈四公主相伴长大,在芈四公主于荆郡拉起反抗公子嘉的大旗之后迅速成为了芈四公主麾下的一员猛将。

    而且据说他的武力极为出色,数次大战之中屡屡只身犯险,于万军之中斩杀公子嘉麾下的大将。

    所以按理来说这赵喜即是愍公的子嗣,又是芈纯熙的大将,他应当会被公子嘉恨之入骨才是。

    可方才樗里骅却看的清清楚楚,那公子嘉竟然在与赵喜说话时也显得十分的恭敬。

    由此也足以说明公子嘉的势力已经完全丧失,他在楚国这些大臣中间的地位甚至连赵喜都是不如的。

    而且不仅如此,二位大人不知有没有发现,楚国来使的六人之中,武将有三位,而且他们全部都是芈四公主的麾下,而芈纯嘉却没有一名武将跟随,这就更加印证了我的看法。”

    “你是说芈纯嘉如今只算是个傀儡,做做样子的吗?

    但为何此事我们竟然连丝毫消息都没有得到。他们隐瞒此事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顾道远听完樗里骅笃定的话语后皱眉苦思道。

    而一旁的赵之海却在微微思索之余,看了樗里骅一眼后突然笑着说道:“骅儿,此事的关键之处就在赵喜身上,是也不是啊?”

    樗里骅目光中闪现出一丝钦佩之色,他向二人恭敬的说道:“骅儿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 乱政与质问

    听着赵之海与樗里骅二人打哑谜似的一番交谈,冥思苦想的顾道远在左顾右盼了数息后,也突然明白了过来。

    只是他目光中带着震惊的神色看着赵之海问道:“难道那些南越人是想扶持赵喜上位而转头支持芈纯熙了吗?”

    赵之海闻言后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缓缓说道:“依我看来,此事发生的可能性非常大。

    但至于他们为何会将此事保密起来,怕多半是为了堵住天下贵胄悠悠之口。

    毕竟他们现在是在王畿,天子又怎么会允许楚国立赵喜为国公呢?

    所以此次楚国将兵马交给天子,我看其中最大的原因就在于芈纯熙想要以此来与天子做一次默契的交易。

    楚国帮天子重拾威仪,而欠下一个天大人情的天子则对楚国未来提出立赵喜为国公表示认同。

    所以你们看那芈纯嘉如今听话的模样,定是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如果不再听话就会失去了唯一价值,所以才会在命悬一线之下拼命自保罢了。”

    “但是,我听说象郡还有愍公的两位公子,难道他们也不会提出异议吗?”顾道远疑惑道。

    “顾大人,芈纯嘉能活到现在,想来芈纯熙和赵喜是不打算杀他了,这足以说明芈纯熙和赵喜根本就没有将芈纯嘉放在眼里,更对立赵喜为国公之事胸有成竹。

    您看,就连芈纯嘉都做不了国君而且芈纯熙也是有恃无恐,那两位偏安一隅的小公子又怎能坐上公位呢。”

    樗里骅见顾道远仍旧带着迷惑的神色,遂即开口对顾道远解释着说道。

    而顾道远听完樗里骅的话后,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遂即他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赵之海将顾道远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也是一叹,他知道顾道远久在中枢,对于这种公室间权力倾轧的游戏早已是见怪不怪,可他却还不如樗里骅明白的快。

    归根结底的原因就在于顾道远将宗族礼仪看得太重,思考问题也脱不开礼法的紧箍,所以自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其实,如今的天下在戎族的入侵中,数百年来的宗法礼制已经开始缓慢崩坍,要说这种超脱宗法礼制的事情出现,那秦国可比楚国要多的多。

    只不过楚国的事情是发生在宗室,所以显得触目惊心了而已。

    正当三人交谈的时候,阁内众人之间的敬酒寒暄似乎也已经到达了尾声。

    始终都在观察着一切的赵之海微微一笑,带着顾道远和樗里骅端起了案几上的酒樽一齐向三孤和宴会的主人分别敬酒示意。

    一番虚礼自然从头到尾都进行的无懈可击,因为无论是赵之海还是顾道远,都对这样的礼仪熟稔至极,数十年来一次又一次历经着这样的场合,所以一言一行才会显得游刃有余。

    随着阁内的楚琴弹奏之音戛然而止,阁中舞女纷纷施礼退下,众人饮尽了樽中之酒,嘈杂的人声也渐渐消沉,所有的人都抬起了头凝重的看向了刚刚站起身来的芈纯熙。

    “三孤大人,列为诸侯国的大人们。

    晚辈芈纯熙今日邀请各位来这醉

    翁阁议事,一来是想聊表谢意,报答这许多年来诸位对我楚国的支持。二来就是想与诸位大人一同商议抵御戎人的办法。

    诸位也都知道,纯熙此次率领五十万大军北上抵御戎人,已是动用了全部兵马,所以纯熙毫不讳言的告诉诸位,这五十万兵马就是大周最后可以调动的力量。

    如今秦国兵马在河东郡布防,齐国兵马陈兵于黄水之阴,而蜀国大军则都在防备秦山、汉水北方的戎军。

    所以反击戎人就只有我楚国兵马可动了。

    六个月前,纯熙接到天子王令,着我率军勤王。那个时候纯熙就知道时局已经到了我大周最后的关头,而我楚国在唇亡齿寒之下更不能坐视不理,自等灭亡。

    所以我就与二哥商量过后决定一同派兵北上勤王,同时我们先期运来了粮草百万担助各国抵抗戎军使用。

    过几日就是会盟的时候了,天子将对我们如何出兵,如何作战做出最后的决定,所以今日纯熙希望大家能够畅所欲言,共同商议出一个章程来供天子参详。

    诸位要是有意就请当面讲出,纯熙将悉听教诲。”

    芈纯熙不卑不亢的说完话后,向三孤略一施礼后就坐了下去。

    只是她刚刚坐下,就听寂静的阁中突然出现了嗡嗡的议论声。

    数息过后,只见齐国正卿萧文考立刻起身,向阁内众人微微施礼后说道:

    “芈公主率军北上,实乃是天下之幸,萧某也就不讲虚言了。

    此次来到王畿,萧某是奉我家君上之命,请求公主派兵助我齐国北收故土的。

    但在说此事之前,萧某还有几句话要讲,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这些日子四公主闭门谢客,其中的缘由和公主的难处萧某都是知道的。

    如今这天下的局势已经不是一国一家之事,所以公主夹在其中定是非常为难。

    但公主却不该厚此薄彼,对待列国诸公不能一视同仁。

    更不该在谁都不见的时候,却单单请赵之海大人数次入府商议。

    这让萧某颇有些不解,还望公主能够解释一二。

    我齐国现已经处在极度危险的关头,所以萧某情急之下出言鲁莽,还请公主也能体谅萧某的难处。”

    萧文考话音落下,还未等他落座,这阁中各处便几乎同时发出了数声惊叹。

    显然萧文考的话引发了许多人的共鸣,也让此时才知晓芈公主曾单独会见过赵之海的一些人露出了惊讶与不满的神色。

    芈纯熙闭门谢客,任谁都能想明白其中的缘由。但赵之海却不仅与芈纯熙见了面,而且还两次相见,这事情背后的隐秘,想来一定事关重大。

    众人又怎能不心生惊讶。

    但只见芈纯熙却仍旧面不改色,她缓缓起身说道:

    “萧大人言重了,这些日子纯熙除了与赵大人见过两次面以外,其余来访之人纯熙都一视同仁谢绝不见,确非是有意针对萧大人的。还请萧大人见谅。”

    萧文考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他面色一黯说道:“既然公主也承认会见了赵大人,那为何又要

    将我们挡在门外。

    难道贵国与秦国之间还有什么秘密约定不成。这天下如今又不只是他秦国在抗击戎人,况且秦国能答应楚国的事情,我齐国同样能够答应。所以还请公主三思而后行。”

    萧文考说完话后,阁内众人都将目光纷纷看向了此刻同样有些愕然的赵之海。

    赵之海虽然不明白为何芈四公主会当众承认与自己会面过,但只看目下局势就知道事有不妥。

    此刻似乎所有人都将在芈纯熙那里碰壁而形成的戾气都对准了自己。

    正在赵之海有些为难的时候,芈纯熙却掩口一笑说道:“纯熙不见众位,是因为纯熙早就说过,我楚军北上勤王是要听从天子号令的。所以纯熙为了避免言行不一让天下人耻笑,这才谢绝见客的。

    但赵大人来我府中见我,却并非是商讨与援军有关之事,所以自然不在纯熙谢客的缘由之中。不知这个解释萧大人可否满意。”

    萧文考闻言皱起了眉头,冷笑一声说道:“四公主此言差异,大敌当前之际,谁会在此时前往公主府中商议别的事情。四公主虽然年轻有为,但也不能出言诓我。

    我齐国此刻确实需要楚国援军相助,但如果四公主与秦国人达成了协议,那么我们这些人今日聚此商议又有何意义。”

    阁内众人闻言都是心中一凛,对于萧文考的话也都深以为然,所以他们都内心忐忑看向了此事的主角,芈纯熙和赵之海身上。

    但此刻,只有芈纯熙和赵之海等为数不多的几人却明白萧文考突然发难的真正意义。

    萧文考看似将芈纯熙与赵之海两人会面一事公布于众,一番话得罪了芈纯熙不说,更将秦国也得罪的死死的。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二人之间的秘密约定就不能按照计划成为现实,甚至芈纯熙都不能表达支持秦国的态度。

    一旦她表示了对秦国的支持,那么就坐实了秦楚提前密约一事,让芈纯熙的形象大打折扣,更让楚国原本昭告天下的尊王一事成为了天大的笑话。

    不得不说,萧文考这一手不可谓不高明。

    不过,正当萧文考得意洋洋的坐下,准备让相邦田侗开始诉说他预备好的齐国局势分析,以及要求楚国援兵北上帮助齐国重夺黄水以北土地的方略之时。芈纯熙却似笑非笑的站起身来,脸上微微带着点红润之色,向阁内众人开口朗声说道:

    “方才萧大人提出了异议,纯熙若不向大家解释一番定会让诸位前辈误会。虽然此事确实只是纯熙的私事。

    原本纯熙并不愿意诉诸于众,但既然此事让诸位前辈和大人心生了隔阂,影响了抗戎大计,那纯熙也就不得不直言不讳了。”

    芈纯熙话说于此,她的面色竟然显得羞涩了起来。这位原本始终在众人心目中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形象的公主此时却突然换成了娇羞的女儿态。

    这让阁中所有注视着芈纯熙有了变化的贵胄大臣们心中顿时纷纷感到了一丝异样。

    而且众人也都突然觉得,此事或许真如芈纯熙所说,她与赵之海的会面只是处理一些私事而已。

第二百九十七章 士死国祚存

    就在众人心怀忐忑即怕秦楚之间达成密约,又怕胡乱猜忌会惹恼了芈四公主之时,那看到芈纯熙面色产生异样的萧文考也猛然间察觉到了一丝不妥。

    他立刻和周围其余的贵胄大臣们一道将目光死死的盯在了羞涩的芈纯熙身上。

    “四公主,你且坐下,由老夫来解释此事吧。”

    寂静的阁内,只见赵之海突然站起,微微皱着眉头朗声对着芈纯熙说道。

    芈纯熙闻言后轻咬朱唇稍稍沉吟了片刻,而后微微一笑对着赵之海轻轻一拜说道:

    “此事原本纯熙是想亲自解释给诸位听的,因为若是赵大人说出来,那么诸位大人或许会不信,以为赵大人在找借口澄清,所以还是由纯熙来说吧。”

    赵之海笑了笑说道:“公主多虑了,此事是老夫给公主带来的麻烦,所以还是由老夫来解释吧,毕竟公主是女子身又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及自己的婚事呢。”

    赵之海话音刚落,只见阁内的所有人顿时在一阵惊讶过后开始了交头接耳。

    与楚**队派兵援救何处相比,芈纯熙的“婚事”的重要性在众人的眼中丝毫不比前者逊色多少。

    要知道芈纯熙在楚国的地位也只有占据半壁河山的芈纯嘉勉强可以匹敌,这样一位实权人物的婚事怎能不夺人眼球。

    在片刻的议论纷纷后,众人突然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死死地注视着拱了拱手的赵之海。

    只见在说服了芈纯熙后,赵之海缓缓凝视了在座的众人一眼后郑重的说道:“众位也知道,四公主因为当前抗戎的大业早就耽搁了婚时,二十出头的年纪若是在常时恐怕早就婚配了。所以赵某才想要做个媒人去向芈公主提一门亲事。

    所以芈公主才会破例会见赵某,却不料恰巧被萧大人碰见了。

    不知道赵某这么解释,众位可能相信芈公主并未违背诺言,仍有资格主持今夜的议事之宴?”

    赵之海短短几句话就说的阁内鸦雀无声,就连萧文考也意识到自己今日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所以他只是默默低头不语,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赵之海的话说的虽然简短,但其中隐藏的意义却颇为复杂。

    赵之海说他与芈纯熙之间的会面是为了提亲,这样话虽然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但想到芈纯熙已经早就过了出阁的年龄,而当赵之海提亲后,她并未拒绝赵之海的请求,而是与赵之海会面了两次,也就在间接说明芈纯熙不仅对赵之海的提亲之举极为迎合,或许也对那男方也颇为满意。

    所以,这样的事情纵然是寻常百姓家也一般不会在定下婚约之前公之于众,更何况芈纯熙是一国的公主呢。

    明白了此节后,满阁众人一边在心中猜测那男方究竟是谁,一边幸灾乐祸的看着今日将芈纯熙得罪的体无完肤的萧文考。

    不过此时谁也不敢再去触霉头开口询问赵之海在为谁提亲,但极个别有心之人却早就将目光看向了坐在竹椅上冷冷看着一切的樗里

    骅。

    赵之海解释完后,见阁内众人一时都有些尴尬,所以他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四公主请我们来商议抗戎之事,那我秦国就来说一说自周历五**年戎人侵关以来所有的战事以供众位参详。也好给今日议事开个头。

    至于日后楚国援军何去何从,我们还是等待四公主与天子的决定吧。”

    说完后,他向顾道远点了点,就随着顾道远的站起而缓缓落座。

    顾道远随即起身向阁内众人微施一礼,这才朗声说道:“周历五**年,戎人突然派出四万大军围我萧关,萧关将军雍云祈与副将方恒心二位将军坐镇指挥与戎人僵持不下。

    但与此同时,戎人却突袭须弥八关中最南端的玉霄关,他们与早就安插在玉霄关的内应配合下里应外合,欲从南八关突破我秦国防御。但时任玉霄关百将的樗里将军及时发现了戎人的计谋,所以在浴血奋战之下还是拼命守住了玉霄关。

    此战玉霄关内原本守军三千余人,战至最后剩下了不到千人。

    但玉霄关有樗里将军这般天纵奇才,可其余的关隘却无力挽狂澜之人,所以戎人在内应的配合下,先后夺取了武藏诸关,后由南向北从背后偷袭萧关,一举将五百余年从未失守的萧关拿下。

    随后,上将军临危受命,率军十万重夺萧关。

    .........

    戎军占领了蜀北郡后,立刻派出四万大军沿汉水直下围困夏阳城。而秦岚郡的戎军同时兵出五万南下翻越了玉山、渡过了汶水直取汶水城。

    不过在樗里将军的牵制下,西京十余万戎军主力却不敢轻易夹击夏中郡,所以顾某才得以带着我秦国阴夫人与公子珲逃入河西上党,而中更大人和介鸳司马则护送着我秦君突破夏阳防线南入王畿。

    此后的事情,我想诸位也都或多或少的了解一些,而方才樗里将军也向诸位说清楚了当前戎军的动向,顾某就不再赘言了。

    顾某只是想说,自戎军起兵以来,我秦国共计动用了大军六十万余,但如今却只剩下樗里将军麾下的六万人马和齐国魏嚣将军麾下的四万人马守在河西上党要塞和河东全郡之中。

    还有两千八百兵士随我秦公来到了王畿。

    至于其余的五十余万大军则在这些年间历次抗戎大战中尽皆壮烈殉国。

    数年大战下来,我秦国累计阵亡、失踪左更方元恒,右更雍栾二人;

    阵亡、失踪副将方恒心及赵之栋、郑泸、雍云祈、文兆源等一十二人;

    阵亡、失踪裨将军赵之梁、钟旭、王敏、尹芳、吴勐等大将二十六人;校尉以下,军侯以上各级勋贵爵级将领三百四十三人,军侯以下将官更是死伤无计。

    在戎人的灭杀贵族政策下,各地贵族十不存一,就连我大秦公室也只逃出了十多人而已,其余的人则都身陷敌手生死不明。

    旁人我顾道远并不知晓,可我顾家当初在西京沦陷后就无一人逃出,皆丧命殉国。而中更赵大人的家族命运亦是如此。

    ......”

    随着顾道远平静的将这数年来的往事娓娓道来,这阁中众人也都随着顾道远的讲述沉浸其中。

    他们听得仔仔细细,同时也对强悍的大秦沦落至此各怀感触。

    虽然数百年里,蛮横的秦国人没有少欺负齐、楚、蜀三国,但也不得不承认的是,秦国在这数百年来也默默地付出了三国无法想象的代价。

    “诸位,方才顾大人已经将过往的诸事对大家讲的一清二楚,这戎人此次东进能够达到现在这般地步,除了兵马强悍之外,还有三个原因不容忽视。

    其一乃是戎人单于是我关内之人,此人名叫萧锦行。他不仅用兵如神,更是将我关内诸国训练士卒、排兵布阵的法门尽数带到了关外,教给了那些强悍的戎人。使得以往我们与戎人交战时能够排出战阵的优势瞬间瓦解,这才造成了每次野战时我秦军主动进攻能力的不足。所以大战到了最后阶段各地守军只好扬长避短凭险据守。但戎人却始终能够占据战略先机,往往纵横辗转之间就会让我们失去了防御的方向。所以他们才能在历次大战中从我最薄弱的环节攻击突破,造成一地守军全线的溃败。

    其二乃是关内各处戎人内应繁多,方才顾宰冢也向大家说明了这一点。这些内应不论是埋伏在军队里还是城池中,他们总是会在恰当的时间与戎军里应外合,夺关取城,这在以往数百年间历次抗戎大战中是从未出现过的事情。据我们探查,仿佛那些内应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被安插在了各处。

    后来我秦国境内各处相继爆发了孟春之乱,在兵力本就捉襟见肘之下后院又起了火,这让我大秦抗戎局势更是每况日下。

    当我们奋力镇压了各地的反叛后,这才发现每处城池最先鼓动暴民暴乱的人也都与戎人有着密切的往来。所以我们笃定孟春之乱也是那戎人单于很久之前就布下的棋子。

    其三是戎人占领我秦国各郡后实施的新律让百姓对戎人产生了死心塌地般的信任,而且那些百姓们更是对参加戎军趋之若鹜。

    我们曾经派了细作去往戎人治下探查此事的原因,想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收拢人心的。探查一番后才发现戎人治下每占一座城池势必会先杀贵族,后分土地。而且能够分得土地的不仅有庶族百姓而且更有奴隶佃户。

    各路戎人一改往昔占领关内各处后就烧杀抢掠的恶习,他们竟然能够始终克制的与我关内百姓和睦相处。甚至他们的律法上还明确写着夏周子民不分贵贱,无论是谁杀人偿命这一说。”

    说到此处,赵之海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竹书,对着寂静的阁内看向自己的众人开口说道:“这就是戎人颁布的《夏律》,我来为诸位读一读这篇《夏律》,看一看他们是如何笼络人心的。

    天下众人,尽皆平等,王不贵民,种无高低,周夏子民,和睦如一;

    民财私有,苍天佑之,私夺民财,律法不容,交易有约,信守有契。

    ......”

第二百九十八章 齐国人的痛苦

    赵之海缓慢而又仔细的读完这篇《夏律》后,环顾阁中此刻已是被惊得目瞪口呆的贵胄大臣们“哈哈”一笑,这才朗声说道:“诸位的反应和赵某当初第一次看见这《夏律》时的模样并无差别。

    当时赵某也是十分的想不通,这数百年来的礼教之下,百姓们难道会不知道忠君爱国,难道会抛弃他们的君父,难道会忘记当年姚君是如何历经千辛万苦率领大周子民将戎狄赶出的关外吗?

    他们为何会为了几亩土地,几碗饭食,几件衣服就去认贼作父呢?”

    赵之海的话音刚落,阁中就有人义愤填膺的拍着案几喝骂了起来。一时之间,众人皆是满面的怒意,纷纷大声诉说着这些沦陷之地的百姓是如何不识好歹,是如何的狼心狗肺。

    但还是有例外之人,只见那芈纯熙和萧文考、田侗几人就没有与其他人一样怒发冲冠,他们或是埋头沉吟,或是苦笑不语。这些人中除了芈纯熙外,其余的人都是与戎人打过交道的,又怎会不知赵之海话中的深意。

    果然,众人在喝骂了许久之后发现赵之海始终面露微笑的看着他们就逐渐停下了喝骂声,等待着赵之海的下文。

    赵之海这才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赵某在退守汶水城时曾经做了一件事,赵某将四千参与屠杀地方百姓的精锐将士尽数斩于汶水之滨。而汶水城的百姓竟然弹冠庆祝了整整三个月,那三个月中每日每夜都会有百姓自发的将家里不多的吃食送到军营外劳军。

    诸位可知,那些被斩首的兵士屠杀的乃是秦岚郡的百姓,而与汶水城的百姓本无相干。

    难道百姓们就不知道多一名兵士守着汶水城,待到戎军来时,他们就会多一份安全的保证吗?

    可为何他们会对杀掉那些兵士如此高兴呢?

    后来赵某想明白了,百姓们只希望能够远离危险,而不会在意那危险究竟是谁带来的。

    秦国人也好,戎人也好,百姓们本是不在乎的,他们只想平平安安的活着,只在乎危险能够消失在看得见的眼前。

    那个时候百姓们只知道戎人是吃人的怪物,所以怕戎人前来占了他们的家园。

    但众位可有没有想过,当戎人攻占了汶水,颁发了这本《夏律》并不折不扣的实施以后,汶水城的百姓还会思念我们官军吗?

    一边是平等对待他们,还给他们分发土地的异族大军,一边是曾经屠杀过普通百姓的同胞官军,所以百姓们会选择谁,会为谁而战,这个答案不言而喻。”

    赵之海缓缓坐了下去,阁中再一次陷入了宁静之中。

    片刻后,只见数人对着赵之海纷纷开口轻声发问,询问的内容也都是方才赵之海所说过的事情,他们只是为了确认一番所以才开口请教。

    赵之海自然是知无不言,将众人的问题一一作了答复。这其中唯芈纯熙问的最多也想的最多,看来她确实是感觉到了此番抗戎的棘手之处。

    一番议论纷纷中,只见萧文考也缓缓站起身来,对阁中众人施礼后开口说道:“方才顾宰冢和赵大人所言的事情也同样发生在我齐国境

    内。据斥候细作回报,齐国沦陷的北部诸郡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也发生了杀贵族,分土地的事情。

    而且短短的时间里,加入戎军的齐国百姓人数竟然已经达到了十万之众。

    戎军是一年多前突然出现在我国北境的,君上曾派十万禁军前去抵御但却在野战中被戎军击溃。

    ......

    不怕诸公笑话,自戎军从北川雁郡南下偷袭以来,我齐国大军竟然连一次像样的胜仗也没有打过。唯一取得过胜利的齐国兵马竟然还是借给樗里将军的四万大军在河西郡元右打出来的。

    今日我齐国局势已经摇摇欲坠,虽然我国兵马尚有二三十万,但我们确实已经没有能力敢保证一定能够在黄水抵挡的住戎军的南下。

    诸位一定很奇怪为何文考会口出此言,明明兵力多出戎军数倍却为何不敢一战。

    其实这个结论是廉闵大帅得出来的,当初大帅回京之后就立刻整编各路残军,加以训练。

    但在某次训练之时,廉闵大帅故意派出数百骑兵从远处杀向正在操练的数万步卒大阵,结果数万步卒只在瞬间就丢盔弃甲,连那些来人的数量都没有看清就落荒而逃。

    廉闵大帅大惊失色之下,去了各地营寨探查,结果发现全军上下皆是望戎生畏的样子。

    所以大帅在回京后曾对我国君上说道:齐国三军已被夺志,兵马得闻戎人二字就会立刻落荒而逃,这样的兵马根本就不可能打胜仗。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楚国人来帮我们守卫黄水,这样或许才有机会抵挡住戎军南下。”

    话刚说罢,萧文考就走到案几前,向着芈纯熙深施大礼拜倒了下去,随后带着颤抖的声音恳求道:

    “四公主,我齐国已经危在旦夕,所以方才萧某才不得不施以下策,还望四公主不要怪罪。

    如今黄水北方投靠戎人的百姓越来越多,相信不久之后戎军就会大举南下。齐楚唇齿相依,还望四公主能够雪中送炭,救我齐国于危难之中啊。”

    萧文考说着说着,竟然悲从心来,话音落下后他两腿一软突然坐倒在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萧大人,今日我们只是商议如何御敌,至于援军去往何处,这乃是天子才能决定的事情,纯熙方才不是已经说明了吗。为何萧大人还要如此。

    快快请起,萧大人快快请起。”

    见萧文考说着说着就瘫坐在了地上,芈纯熙也是一时慌了手脚,她连忙站起身子劝慰着萧文考,却不敢上前去搀扶这位长辈。

    这时,芈纯熙一旁的芈纯嘉却突然冷声说道:“萧大人此言差异,难道你齐国大军畏死不敢战戎军,就要我楚国大军替你们送死吗?”

    芈纯熙正在慌乱中突然听到芈纯嘉的话后,微微一皱眉头说道:“二哥,休要多言。”

    芈纯嘉见芈纯熙面露不悦之色,便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阁内坐着的哪个不是七窍玲珑之人,他们方才听到萧文考的诉苦虽然也是极为同情齐国所处境地,但也对萧文考的直言直语微微皱眉摇头不止。

    诚如芈纯嘉所言,难道楚国援军去了齐国是代替那些士气尽丧的齐军去送死的吗?

    萧文考今日慌乱之下口不择言,其言行非但不能说服芈纯熙,而且他屡次出言更是得罪了楚国上下,看来楚军救援齐国之事将要另生一番是非了。

    原本坐在萧文考身旁的田侗此时看着瘫坐地上的萧文考,心中苦笑了一声。

    这萧文考自幼与自己一同长大,他又如何能不理解萧文考此时的慌乱呢。萧文考虽然聪颖,但心性极为浮夸,遇事也不能沉的住气,并非是成就大事之人。与其父萧坤相较无论能力还是人品更是堪比云泥。

    但今日萧文考的一番话也是出自肺腑之言,纵然让楚国人有了误会不过也是情非得已无心之举。

    想及于此,田桐连忙起身向众人施礼说道:“诸位大人们有些误会了。

    方才萧大人之言并非是想要楚国援军孤军涉险,身陷囹圄,而是我齐国大军此时确实已经不堪再战。所以才希望楚军能够北上接防黄水一线。

    不过楚军如果北上,也并不会只是由楚军一力承担防御作战等事,而是与我齐军互相配合共同作战。

    目下廉闵大帅正在整顿三军,相信只要楚军能够伸出援手,待我大军整顿过后就可重新接防,这时间也绝对不会超过一年之久。

    况且楚军如果能够伸出援手,那我齐国自然不会亏待了将士们。一切军费粮草开支将全由我齐国承担,待日后戎军退去后,我们齐国还会割让一郡之地作为补偿。”

    田侗说完话后,不顾满阁众人的议论纷纷,他径直走到了萧文考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萧大人,国难当前不必如此,四公主和天子自然会明白其中利害的。”

    说罢后,他伸手拉着抬头看向自己的萧文考,面色凝重的将他扶了起来,二人这才重新落座。

    “萧大人不必难过,从方才萧大人所说的话中,樗里骅倒觉得此次去往齐国的两万戎军与出现在秦国的戎军大相径庭。

    恐怕他们乃是戎人的精锐,所以齐军惨败在他们的手中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在我看来,这两万戎军可比出现在我秦国的戎军十万还要厉害数倍。

    此时我们唯有掌握这两万戎军的具体情况才能够想办法击败他们,而不能仅仅凭借着秦国的经验去做此事。”

    见说话的人正是方才震惊四座的樗里骅,萧文考立刻挺起了原本颓废的身躯看向了樗里骅说道:“樗里将军,此话当真?”

    樗里骅点了点头,略一皱眉后向萧文考说道:“樗里骅也只是猜测而已,但十有**并不会错。

    我与戎军交战数年,可从未见过万人以上的戎人骑兵会甲胄分明的,更未见过哪支戎军还会使用我关内的兵器。

    而且方才萧大人说他们分有重甲骑兵,轻甲骑兵,野战之中轻甲骑兵在外围游走射箭击溃阵列,重甲骑兵负责在步兵战阵松动时给予雷霆一击。

    所以我若是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样的战法可是当初我秦国玄甲骑在鼎盛时期才会使用的战法。

第二百九十九章 蜀国人的安逸

    所以萧大人方才说起齐国局势时提及戎军的战法,我才能得到这个结论。

    萧大人可知道,我秦国数百年来,也只练就了一支玄甲骑,人数也仅有两万人不到,但在历次大战中损失殆尽了。

    这样一支强军不仅花费颇巨,而且训练也极为不易,也难怪戎人会将他们放在攻占秦国后独自去袭击齐国了。

    只不过让我有些奇怪的是,这戎人哪来的钱打造和养活这样的一支精锐呢。”

    樗里骅说罢后,想着日后会与戎人作战的芈纯熙等一干武将立刻陷入了沉思之中,而萧文考和田侗这些文臣却似是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萧文考连忙说道:“我就说嘛,秦国人和戎人打了五年之久方才占了秦国全境。为何区区两万戎兵不到一年就能夺了我齐国的半壁河山,原来是他们的精锐来了。樗里将军方才不也说,这两万戎军的战力堪比十万普通戎军吗。

    这样看来,此番决胜的关键就在于击败这两万精锐上了。”

    萧文考做出一副笃定的表情说罢后,阁内众人却无一人附和他的言论。

    就连田侗也面露出了些许尴尬的神色。

    因为方才顾道远说的清楚,齐国的二十万大军占了秦国西京,短短一年不到就被戎军打的溃不成军,偷鸡不成却蚀了把米。

    要知道那些戎人可并不是什么精锐。

    所以归根结底的原因还是齐军的战力太弱,又跟什么精锐不精锐的扯上关系。

    方才樗里骅极有可能只是想出言安慰萧文考一番,可没想到萧文考却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这样一番拙劣的表现,让所有人都对萧文考起了轻蔑之心。

    只不过,这次的宁静也仅仅持续了数息时间就被一名老者的声音打破。

    原来是蜀国相国刘执见赵之海和萧文考已将自己国家身处的困境诉说完后,也站起身来将目下蜀国的情况向阁中众人娓娓诉说了一番。

    这刘执乃是蜀国三朝元老,此时虽然年过耳顺之岁,但也神采奕奕显得颇为精神。

    而且与秦、齐两国相比,蜀国的局势要好上不少。所以刘执诉说起自家的局势来更是口若悬河,中气十足,仿佛蜀国已是固若金汤了一般。

    其实刘执是不愿意楚国人进入蜀国的。

    楚国与蜀国历来就围绕着落樱山脉左右的荆郡等地纷争不断,其间更是断断续续的争斗了百年之久,所以刘执又怎么会甘心让楚国人不费一兵一卒进入蜀国腹地呢。而且他害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待到日后再生无尽的是非。

    更重要的原因是,这蜀国与樗里骅据守的河东郡地貌特征颇为相似。该国四周都是难以逾越的天堑大山,国内也分布着大小不一的无数山脉,所以善于山地作战的蜀国人是不太惧怕善于马上驰骋作战的戎人军队的。

    而且蜀国地势偏安一隅,国内经济也只比当初的秦国要好上一些,所以历来就不是什么兵家必占的险要之地,这让蜀国人都以为自己的国家不大可能会吸引戎人前来攻击,也让刘执心中本能的

    存在着一丝与生俱来的乐观。

    虽然刘执在当初楚国内乱时将赌注押在芈四公主身上,使得蜀楚两国进入了难得的蜜月期,但老谋深算的刘执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底线。

    所以方才他才语气笃定,让人明显觉得他蜀国是有能力保卫自己国家的。

    待刘执说完话后,芈纯熙却是微微一笑。

    打了这许久的交道,老刘执的心意她又如何能不清楚呢。

    见列国都已经将自己国家的情况诉说一番,芈纯熙这才再次起身,对着阁中众人说道:“既然方才各位大人都已经将各国局势说的清楚了,那么我们就开始探讨如何御敌之策吧。

    赵大人,樗里将军,两位大人这些年一直都在与戎狄作战,论经验这阁中恐怕没人会比二位更加熟悉戎人的战法。

    所以纯熙还想多听听你二人的意见,不知赵大人和樗里将军可否不吝赐教。”

    赵之海见芈纯熙将话题重新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他微微苦笑一声后对芈纯熙说道:“赵某乃是败军之将,何谈什么经验可言。

    方才我已经将戎人的情况说了出来,所以按照目下的情况来看,如果我们不做改变,仍旧各自为政一盘散沙,恐怕是没有办法击败戎人的。”

    “什么?”

    “赵大人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赵大人,即便是楚军北上也无法击败戎人吗?”

    “赵大人的话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吧。”

    赵之海无奈的听着阁内众人对他的质问,知道他方才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但他确实想不到在如今的情况下有何破敌良策,所以他也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如果是纸上谈兵那老夫有一万种破敌之策,但当老夫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之后,确实对击败戎人束手无策。

    当下陆续开拔入关内的戎军加上在秦国各郡招募的兵士,戎人大军的人数恐怕已经不下四十万。

    这其中,精锐戎族战士人数约在十万左右,精锐秦人大军鲲鹏人数约在八万左右,加之其他一些新招募的秦国兵士和投了戎军的原秦军战士,他们如今的战斗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我秦国鼎盛时的战力。

    所以正因为老夫知己知彼,这才明白局势的糜烂,

    .....”

    说到这里,赵之海停下了话语并未将原本想要说的“击败他们何其困难。”诸如此类的话再说出来。

    因为他怕自己的悲观态度会影响到接下来众人的判断。

    其实自从当初他从夏中突围后,就始终在思考着破敌之策,可直到此时也丝毫没有想到什么头绪。

    但他又深知大江后浪推前浪的道理,所以他才抱有一丝仅有的信心。

    不过,纵然他并没有下定结论,但这满阁的听者却明白赵之海想要表达的意思,所以众人一时之间纷纷皱起了眉头。

    “老夫确实束手无策,但樗里将军却与戎军交战数年从无败绩,或许是有些心得的。

    更何况老夫曾听闻芈公主及麾

    下三杰都是天下难得的帅才,那罗刹铁军也非浪得虚名。所以诸位也不必因老夫之言而太过悲观了。”

    赵之海说完后,神色中带着丝期许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樗里骅,就见樗里骅连忙挺直腰杆,语气凝重的说道:“赵大人说的话樗里骅完全赞同。戎人虽为异族入侵,但却知晓笼络人心之道,所以当前抗戎局势不容乐观。

    原本我们只要击败或者大量杀伤那些东进戎人的话,或许还能将他们赶出关外去,可如今他们却拥有了百姓的支持,纵然是杀光那些戎人,可新投军的百姓却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所以当前破戎的唯一方法,就是采取雷霆一击,将戎军主力悉数歼灭,万不可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但这个方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几乎没有可能。且不说如今我们仍旧如同一盘散沙一样各自为战,就是我们三国大军尽数联合起来,战斗力也不一定会比戎人高出多少。所以又何谈能够给予戎人雷霆一击呢。

    以我之见,现在谈论击败戎人为时尚早。而当前首要的事情乃是如何能够抵御的住戎军的进攻。

    目下上党要塞有我麾下大将魏元琦统御三万大军守备。河东潆水一线又有卫木、许小羊两位将军率领两万大军守着天行八道。两处地方均有天堑加持所以戎军想要攻入并不容易。

    只是唯一困难的却是黄阴要塞,那里地处燮玉通道,两山夹一道,守备全凭硬拼一途可取。但我军人数算上绛城的四万齐军,也只不过仅有七万,其中还包括了新募来的百姓。

    半年多来,黄阴战事不断,而我军面对数倍戎军更在苦苦支撑。

    不久前,戎军更是集结了近二十万大军虎视眈眈,准备一举拿下黄阴,打通黄水通道,与齐北戎军南北夹击齐国东京。

    所以此时在黄阴抵御戎军已经刻不容缓。”

    樗里骅正说到此处,却突然见许久没有说话的萧文考又站起了身,仿佛是察觉到了樗里骅成功的将众人的目光转移到了黄阴一线,所以情急之下准备开口反驳。

    但他刚刚站起,就见樗里骅对他微微摇了摇头,面色凝重的说道:“萧大人莫要着急,樗里的话还没有说完。”

    萧文考张大了嘴巴正要说话,却突然听见樗里骅让自己莫要着急之类的话语。一时之间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顿时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了起来。

    樗里骅怎能不知萧文考急迫的原因,他立刻开口说道:“今日不是在议如何御敌吗。那樗里倒是有个想法或许能够让诸位大人参详一二。

    那就是派十万大军援救我黄阴,抵抗住戎军主力东进。

    其余四十万兵马尽去黄水与齐军汇合。

    齐国守备不同于黄阴,黄阴守住一点就可一举而竟全功。但黄水防御延绵数百里,所以根本就无法死守,要想守住黄水唯有以攻为守一途可取。

    所以楚军到了黄水后应该立刻与齐军一同分兵至少十路北上收复齐北失地。

    在此过程中,需要谨记步步为营,切不可孤军深入被戎骑各个击破。

第三百章 小小的五大夫

    两军之间务必相距两三日之内的路程,以便能够在一路被包围后至少两路人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前来救援。

    两军之间需每日通报各自军情,每占一城则派兵至少五千守卫城池,用以肃清城周隐去的小股戎兵。

    各路大军进攻时只带两周可以使用的粮草不设置粮队,所以各路大军无论胜败务必于一周内进行完毕。

    届时巩固夺回的土地内各处城防,再调拨粮草囤积前线。

    如此周而复始才能达到逐步蚕食被戎人占领土地的目的。

    而且戎军毕竟人少,新招募的兵士战斗力不足,所以这一阶段戎军见反攻大军气势如虹,不大可能会与齐楚数十万大军正面决战。

    他们极有可能会选择当初在秦岚郡击溃左将军方帅时的策略,用骑兵突袭大军身后,袭扰粮道,夺取粮草。

    但如果按照我的计划实施,那他们就无法做到这一点了。

    只不过数十万大军北伐,并非纸上谈兵那么简单,所以必须要有人坐镇中枢指挥,此人统领两国联军,务必要将一切行军用兵的时间进程都安排的严丝合缝,否则一个不妥就会让戎人骑兵钻了空子。

    ......”

    樗里骅面色冷峻的侃侃谈论着自己的想法,而萧文考也明白了樗里骅的意图。见他不为秦国争取援军反而为齐国收复失地出谋划策起来,萧文考不免心中感激之下目光复杂的看了樗里骅一眼后缓缓坐了下去。

    樗里骅的一席话自然让阁中众人有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原本众人都对楚军北上抱有十分乐观的情绪,觉得只要楚军一出,那无论是收复齐国还是秦国不说水到渠成,手到擒来那么简单,但也是极有可能能够实现的事情。

    所以他们才敢将秦国赵之海等人拒于门外,不想让他们参与北伐收复失地之事在从中取利。

    可是今夜宴席上,赵之海与樗里骅先后的一番分析又让诸臣从盲目的乐观变为了极端的悲观,特别是赵之海在明确表示自己没有办法对付戎人之后,这种悲观情绪一度达到了极点。

    可此时樗里骅的一席话却让众人闻之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虽然他们听的清楚,樗里骅也对这番作战计划的难度特别强调了一通,但有办法总是比没有办法要强上许多的。

    一时间,阁内再次议论纷纷了起来。每个人都与身旁的人就樗里骅提出的办法在逐字参详,仔细的推演了起来。

    不多时后,只见蜀国刘执身旁一名圆脸中年人向樗里骅拱手问道:“樗里将军,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樗里将军是想让我们共同推举出一名统帅来统御天下全盘的战事,就如同当年王河少师那样。

    是也不是?”

    樗里骅皱眉看了看那说话口气颇为不善之人,微微点头说道:“这位大人理解的不错,樗里骅本意是想推举出齐楚联军的统帅,但如果有人能够承担天下抗戎的责任,那也是天下百姓的幸事。”

    他刚说罢,那人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刘执,立刻郑声说道:“我蜀国虽然国小

    言微,但却不愿有人对我国内政指手画脚。更不愿有外人参与我国内抗戎兵事。

    所以我们不愿参与选帅之事,也不愿意接受选出的大帅统领,至于其他的事情只要不涉及我蜀国,那我们倒也再无异议。”

    此人话音刚落,就听赵之海冷笑一声说道:“蜀国有此国策倒也没有出乎老夫的意料之外,想当年我麾下王敏将军率领数千残兵欲要退入剑阁,但贵国守关大将却见死不救眼睁睁的看着王敏将军自刎身死,数千秦军兵士或跟随主将自杀殉国或转身杀入戎军阵中无人生还。

    当时那守剑阁的将军就是严叔段严司马吧?”

    严叔段闻言浑身一震,慌乱间他看了一眼身旁毫无动静的刘执之后,口中磕磕绊绊的说道:“赵,赵大人。当初王将军来时,他的身后尾随了近万的戎军,那声势甚是浩大,所以.....”

    “所以确实是本相国下的令,不许严司马打开关门的。

    我蜀国几斤几两各位恐怕比我刘执还要清楚,那戎人南下时我若打开城门放王将军入关,保不齐会惹怒戎人将战火引到我蜀国来。

    所以无奈之下我们才采取了下策,虽然害的王将军自刎而死,但也保了我蜀国不被戎人攻击。

    诸位要是觉得我蜀国做错了,我刘执可以代表蜀国向诸位认错。赵大人要是恨我,那我刘执也甘愿被赵大人打骂出气。

    但是,如果下一次再出现这样的事情,那我蜀国仍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老夫知道你们此刻都已经心下愤懑,觉得我蜀国不识大体,觉得我蜀国自私只知自保。但我蜀国这五百多年来夹在强秦、霸楚之间,能存活至今又岂是凭口舌之欲,凭一腔热血得来的吗?

    纸上谈兵谁人不会,但我蜀国七百万百姓生死可不能由我刘执上下嘴唇一碰就能决定的。所以今次大战,我蜀国的态度与底线只有贡献百万担粮草而已,除此之外一切战事恕我蜀国概不参与。”

    刘执坐在案几后,在说这些话时面色平静,仿佛丝毫都没有愧色。但就连赵之海也明白,刘执和萧文考一样,只是说了该说的心里话而已。

    这些心里话让人听之虽然不快,但仔细想后却也是充满了各种的无奈。说来说去,今日之议,各国还是在为各自的利益不断地斡旋与争取着,所以他们又何来对错之分呢。

    即便如此,赵之海还是冷哼一声说道:“刘相国倒是说的坦荡,但这仇我秦国人却是不会忘记的,他日戎人驱除关内后,老夫若是还活着定会亲自领兵在剑阁关下看一看那关内究竟有多难开。”

    赵之海话音刚落,只见刘执猛地抬头同样用冰冷的目光看向了赵之海说道:“刘某也会期盼那天早日到来的。”

    正当二人剑拔弩张之时,只见芈纯熙突然起身。但她并没有开口劝阻二人的斗嘴而是径直来到了樗里骅的身前恭声说道:“樗里将军,将军的一席话让纯熙有了拨云见日的感觉。方才纯熙一直在思考着将军的战法,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如果将军没有异议,纯熙想请将军担任联军统帅,不知

    将军意下如何。”

    看着芈纯熙认真的模样,不仅赵之海和刘执停下了剑拔弩张的对峙,就连阁中众人也都吃惊的看着说话的芈四公主和樗里骅,特别是三孤中的姬鹿与姬策更是大吃一惊下连忙站起了身来。

    姬鹿慌忙说道:“四公主且慢,此事太过重大,还需禀明天子再做定夺。樗里将军虽然能征善战,但他却只是个五大夫,由他来做统帅如何能够服众,四公主千万慎言不可不三思而后行啊。”

    姬鹿的话虽然说的委婉,但任谁都明白这慌乱的少师大人话中的意思。

    原本芈纯熙将五十万大军交给天子是想让天子能够重树王权,但如果选出来了联军统帅,那岂不是天子的美梦瞬间就破碎了吗,所以姬鹿才慌忙劝说道。

    而另一有些人心中也开始了嘀咕,他们虽然觉得樗里骅年纪尚轻爵位并不会很高,但看着赵之海和顾道远对他的态度,让众人还以为樗里骅怎地都会是个卿爵。

    但当他们知道樗里骅仅仅是个五大夫的时候,这些人顿时有些讶然,甚至他们再看樗里骅时眼中的鄙夷也丝毫不做掩饰。

    这些人中除了蜀国一众人等,还包括了楚国的芈纯嘉和芈畅。

    只见姬鹿说罢后,芈畅也站起身来对着自家公主说道:“公主,微臣觉得少师大人所言有理,我们还需三思而后行。即便是推举联军统帅,那也以公主为先,怎么也轮不到区区一介五大夫啊。

    还请公主三思。”

    背对着姬鹿等人的芈纯熙在听到姬鹿说完话后,原本只是微微转动着眼珠想着说词,但当芈畅也说完相同的话后,她却突然锁紧了眉头准备转身怒斥。

    这番表情自然被芈纯熙面前的樗里骅看的一清二楚。

    樗里骅微微一笑,开口对芈纯熙施礼说道:“承蒙四公主青睐,樗里骅实在是惶恐。

    可是少师大人和贵国芈大人方才所言不错,我樗里骅仅仅是个五大夫,担任联军统领怎能服众。”

    芈纯熙见樗里骅也开口拒绝,微微错愕后立刻明白了这樗里骅十有**是在赌气。随即她沉下了脸色开口说道:“将军不必如此过谦,五大夫又如何了。

    当年王河大帅也只是一国副将,但终究不仅做了天下联军的大帅,而且还被天子封为了少师。

    王河大帅带领大军赶走了戎人,立下了不世之功,难道樗里将军就没有一丝志气想要继承王河大帅衣钵,为我大周立下千秋万世之功吗?”

    芈纯熙皱着眉头说完话后,樗里骅身旁的顾道远也似是有些动心一般准备开口劝说樗里骅,但只见樗里骅摇了摇头冷声说道:“四公主,非是我樗里骅方才赌气才拒绝公主之意的,而是我身担河东守卫重任,那里离不开我,而且我也确实没有丝毫兴趣去立什么万代千秋之功。

    我只想在黄阴抵挡住戎人的攻势,带领我麾下的将士们重回故土,这是我曾经答应过他们的事情。

    所以四公主就不必劝我了。

    至于联军统帅究竟谁来做,我樗里骅确实并无资格来评判此事。”

第三百零一章 刺客

    一番话说完之后,樗里骅并没有看向带着一脸失望之色的芈纯熙,而是将目光移到了皱着眉头,带着期望与失望交错之色正凝视着自己的顾道远,缓缓的摇了摇头。

    顾道远微微叹了口气,这才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而芈纯熙也怔在了原地,不知是该继续开口劝说还是转身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上。

    正在此时,只听阁中一个颇为慵懒的陌生声音突然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那年轻却略有一些磁性的男声中带着一丝说不清的魅惑。脱口而出的每个字节缓慢中又似带着节奏出现的时候,让人顿时感觉自己仿佛身陷隆冬,冰冷而又毫无感情。

    “四公主,你确定要让一个与戎人关系密切的人来做联军的统帅吗?”

    这声音突然闯入了芈纯熙的耳中,顿时让芈纯熙突然浑身出现了说不出来的难受之感。仿佛此刻正有一名男子在被绑住了手脚的自己耳边吹着微风似的痛苦而又充满了诱惑。这种原本是该诱惑女子时最让她们承受不了的感觉却让芈纯熙此刻极为厌恶。

    芈纯熙紧皱起了眉头,但她并未转身而是淡淡的说道:“少傅大人可是说樗里将军和戎人的关系密切吗?

    此话从何谈起还望少傅大人能够说清楚些。”

    芈纯熙的问题正是阁内其他人的疑问,此刻的阁中除了冷眼看着那陌生少傅的赵之海和顾道远外,其他的人似乎都已经被困在惊涛骇浪般的震惊之中,等待着少傅的回答。

    见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那少傅微微一笑便缓缓站起了身。

    众人这才看清楚了那方才始终低头不语的年轻三孤的面孔,那副面容竟然在案几前的烛火中被照耀的“美艳”无双。

    他虽然是男子,但此刻在众人的眼中却似乎比天下最美的女子还要夺人耳目。

    阴柔的目光,如脂般的皮肤,修长的身材,冰冷的气魄,无不让这年轻少傅在这阁中显得异于常人。

    他缓缓伸手指着樗里骅后微微一笑,遂带着让人荡漾心扉的声音说道:“樗里将军,可否为本少傅解释一番,为何你的身后会站着戎族的女子啊。”

    说完话后,那少傅微微抬起了嘴角,露出了如玉般的牙齿。

    “什么?”

    “樗里将军身后那亲兵是戎人?”

    少傅话音刚落,满阁众人尽数站起,纷纷带着不可思议般的神色看着樗里骅以及他身后那面色白皙不下于少傅的亲兵来。

    距离樗里骅最近的芈纯熙闻言,心中也是一番震动,她始终在看着樗里骅,但却见樗里骅从始至终一直是一副平淡的模样。再抬头看向他身后的虞歆儿,却见那面罩下露出白皙肌肤的亲兵目光闪烁间迎向了自己。

    “小心!”

    突然,随着身后那阴柔的声音再次响起,芈纯熙只见一道寒光突然向自己射来。但她毫无防备间唯一的意识就只能是闭上了眼睛等死,因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又如何能躲过这么快的飞刀袭来。

    只是一息过后,当芈纯熙再次睁开眼时,却见原本站在樗里骅身后的那名亲兵不知何时出现

    在了自己身后,将手中的短刃搭在了她的脖颈上。

    “飞刀呢?”

    此刻的芈纯熙丝毫没有为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匕首而担心,只是她内心中却对方才那把飞刀的去向产生了一丝好奇。

    但随着那亲兵将自己逼到樗里骅的身后转身对上了阁内三孤所在的方向,她这时才看到,一把飞刀正插在了那仍旧微笑的年轻少傅右臂上。

    那少傅缓缓将右臂放了下来,冷冷的看着樗里骅的方向说道:“你是第一个能伤的了我的人,所以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那少傅正说话间,阁内其余众人这时才纷纷反映了过来。一时间,只见那些贵胄大臣们有的慌忙爬向了距离樗里骅最远的三孤所在之处,有的则踢倒了身前的案几,大喝一声抽出了腰中的宝剑。

    而此刻楚国的大臣中,除了芈纯嘉目光中微微露出了一丝喜色外,其余的人则在一阵大惊失色过后连忙抽剑想要前来救援芈纯熙。

    门外那些楚国亲兵们,此刻也都纷纷重新涌入了阁中,在左赐的带领下,他们堵住了三人的去路。

    “你不是樗里骅的亲兵卫士?

    你究竟是何人,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快放了樗里将军!

    我秦国不可没有樗里将军呐!”

    正在此时,三人旁边的赵之海突然掀翻了面前的案几,对那挟持着芈纯熙站在樗里骅身前的虞歆儿厉声喝道。

    虞歆儿闻言虽然不动声色,但她终是忍不住微微一瞥赵之海,眼中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推着樗里骅的竹椅往外走,若是稍有迟疑,那你定然活不过一息之内。不知你可愿意试一试。”

    虞歆儿对着芈纯熙冰冷的开口说道。

    “你是女子?”

    芈纯熙听到虞歆儿的话后,惊愕的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

    虞歆儿冷声说话间,立刻就将短刃抹到了芈纯熙的皮肤上,一瞬间那血水就顺着她的胸前流了下来。

    这举动立刻让已经欺身近前左赐、左忠、赵喜和亲兵们慌忙停下了继续前进的脚步。

    正当众人被这一番举动吓的将目光都看向了芈纯熙胸前的鲜血之时,却谁人都没有看到樗里骅悄悄在身旁芈纯熙的腿边轻轻敲了一敲。

    芈纯熙立刻感觉到了樗里骅的动作,也在瞬间就明白过来樗里骅想要她做些什么。

    原本芈纯熙也并不是什么柔弱女子,不然的话也就不会在被虞歆儿的挟持下还能镇定如此了。而且方才她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她准备宁可硬挨虞歆儿一刺也要救出樗里骅。

    至于原因只不过是因为樗里骅方才所说的破戎之策,确实是当今大周天下扭转战局的唯一机会。所以芈纯熙才毫不犹豫的选择用自己的命去换樗里骅的命。

    但当樗里骅给了她讯号之后,她立刻改变了初衷,随即向左赐皱眉说道:“左大哥,让开路放他们走。”说完后,芈纯熙却觉得心中一阵的苦闷。

    因为此刻的她已经明白,自己下意识中选择相信的樗里骅确实与挟持自己的女子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不然的

    话,那女刺客又为何迟迟不对樗里骅下手呢?

    这样一个残疾的人可并不是做人质的好选择。

    但不知为何,此时的芈纯熙已再也生不出求死的心来,她的直觉告诉自己,樗里骅和这女子之间并非是勾结外敌的关系。

    所以她想知道一切的原委,也想知道樗里骅带着戎族女子来赴今日之宴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左赐等人在听到芈纯熙的话后,毫不迟疑的放下了手中的兵器,闪开了一条路,任由三人缓缓地退向了阁外。

    当三人从阁中走出来后,阁内的众人也都尾随着三人走出了醉翁阁。

    醉翁阁外,那些听到阁中异响声不断,又看到阁门口那些楚国亲兵冲入阁中的各国兵士们也都察觉到了不妙。他们纷纷提起兵器正待要冲入阁中时却发现虞歆儿三人在一众人等的尾随之下走出了阁中。

    朱雀大街上已经被各国的亲兵卫围的水泄不通,他们虽然大多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樗里骅、芈纯熙被人挟持,他们还是紧张的向醉翁阁再次聚拢了过来。

    特别是秦、楚两国的亲兵卫们,当他们看到自家主将被挟持后,更是在大惊失色下连忙冲到了最前面,而齐国的亲兵们则纷纷绕过三人,来到了走出醉翁阁的萧文考和田侗身旁。

    “让他们都闪开,再送一架马车过来!”虞歆儿看着整条街上密密麻麻的兵士们冷声喝道。

    而芈纯熙则向左赐使了一个眼色,立刻就有人将一架马车送到了三人面前。

    但虞歆儿却丝毫没有想要坐上马车的打算,而是轻搡芈纯熙一把后,让她推着樗里骅向秦国马车所在的方向走去。

    “谁知道你们在马车上有没有做什么手脚。”虞歆儿轻叱一声,冰冷的盯着向两侧退去的兵士们,仿佛随时就准备杀人。

    这让左赐等楚国将领胆颤心惊之下,连忙喝令兵士们退向两侧。而樗里骅也对冲到近前显得忧心忡忡的毛彪轻轻摇了摇头。

    因为今日赵之海几人是最后前来赴宴的,所以秦国的马车大多都停在了朱雀大街最南端的位置。当虞歆儿押着芈纯熙来到秦国马车停靠的地方时,芈纯熙立刻就察觉到了虞歆儿的打算。

    纵然此时自己的性命都掌握在别人手中,但芈纯熙还是对虞歆儿的小心谨慎略带些赞许的说道:

    “看来你早就想好了退路,那么方才让我送马车怕是为了堵住朱雀大街的道路吧。

    虽然一架马车不能阻拦住步卒的前进,但你怕一会儿会有骑兵追来,所以才会让马车横亘在路中。

    而此时我与樗里将军麾下的亲兵们在一心想要救主的焦迫之下,根本就不会想去挪开马车。

    不知纯熙猜的对不对?”

    芈纯熙说完话后,静静等待着身后虞歆儿的反应。因为她感觉到了虞歆儿手中的短刃似乎已经不在紧紧贴在自己脖颈的皮肤上。

    显然,她以为虞歆儿是看到近在咫尺的马车而微微放松了警惕。

    但她哪里知道,虞歆儿是对方才在阁中刺杀那少傅失手而感到了沮丧所以才稍稍分了神的。

第三百零二章 逃出升天

    一边心中懊恼,一边小心翼翼的查探着四周与身后动静的虞歆儿在听到芈纯熙的轻声细语之后,顿时微微一怔。

    随后她叹了口气说道:“芈四公主心思缜密果非常人,其实今日我也不愿杀你,只要公主能够配合我逃出王畿,我就会放了你的。”

    虞歆儿说完话后,手中的短刃又一次从芈纯熙的脖颈处提远了一丝。

    但就在这时,虞歆儿突然听到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了一声大叫,她微微一愣听到那声大叫正是自己带来的兵士用戎语说的“小心”二字。

    还未等她细想,虞歆儿立刻察觉到自己身后一阵破空声响,情急之下她急忙转身将原本搭在芈纯熙脖颈上的短刃猛地向后一劈。

    在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转身挥刃劈砍间,只听“啪”的一声,就见虞歆儿的身后顿时火星四溅。

    那支宛若流星一般的飞矢在虞歆儿的劈砍间只是微微改变了稍许的方向竟然贯穿了虞歆儿身前芈纯熙的肩膀,直将芈纯熙也带的飞了出去。

    “啊!”

    “赵喜!你做什么?”

    虞歆儿的身后顿时响起了两声惊叫。

    而死里逃生的虞歆儿这时才反应了过来,这是有人趁着自己与芈纯熙说话分神的一瞬间突施冷箭。

    “好强的弓力啊。”虞歆儿暗叹间随即立刻转头向后看去,果然见一名黑脸精干的青年人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方向。

    他的手上平端着一具木弩,那弩上的箭矢已经不见了踪迹。

    “不可能。”

    赵喜看着愤怒的虞歆儿,再看看爬在樗里骅身上的芈纯熙一时之间似是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

    他对身旁左赐的怒喝声置若罔闻,甚至忘了此时虞歆儿的身边已经没有了挟持的对象。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颤抖的双手,随后只听“啪嗒”一声那木弩就掉落在了地上。

    赵喜万万没有想到,虞歆儿竟然还有同党。而方才他自己觉得万无一失的举动也会被埋伏在黑暗中的人提前看到并及时示警。而且他更没有想到,那虞歆儿竟然能够在霎那间反应过来,用短刃将自己的弩矢击飞。

    要知道,方才他突发冷箭正是芈纯熙对他暗打手势要他这么做的,而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木弩竟然会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失了手。

    可一失手足以成为千古恨,当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手射出的弩矢刺入芈纯熙的后肩并将自己的姐姐带飞出去的时候,他的大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而此时的虞歆儿心知逃脱无望,她立刻举起了短刃,指向了红着眼睛大喝着扑过来的左赐、左忠等楚国兵马。

    这一瞬间她似乎觉得,怕是今日自己将要战死在此地了。

    “乌拉!”

    黑暗中,近百名口中大喝着冲锋号子的戎人从一驾驾马车后,一处处街角里相继冲了出来。他们提着棒斧,捍不畏死的从虞歆儿身后错过,对着身穿楚国红色战衣的兵士们杀了过去。

    两方兵士都为了自家的主将而不管不顾的厮杀在了一起,一时间人头滚滚落下,脑浆四散迸裂,

    只看得他们身后的秦国人和齐国人纷纷目瞪口呆了起来。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王畿中哪来如此多的戎人?”

    远处被围拢在人群最中央的姬鹿喃喃自语道,而他身旁的姬策也已经看得瑟瑟发抖。

    他们从小到大身在王侯家,哪里见到过这样惨烈的阵势。

    而赵之海与顾道远则皱着眉头不发一言,虽然二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虞歆儿此番来到王畿定有目的,可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虞歆儿会把局面搅得如此复杂。

    此刻,他们唯有和姬鹿几人站在一起,用这看似抱团取暖的畏惧行为来打消姬鹿等人的怀疑。

    毕竟,那虞歆儿是始终与樗里骅站在一起的,而那些戎人武士们也是从秦国的马车后面冲出来的。

    好在这些戎人今日并未穿着秦国的战衣,他们知道今夜有可能要行动所以事先纷纷换上了百姓的衣衫,不然的话纵然赵之海和顾道远再如何聪明绝顶,也不知道事后该如何解释一番了。

    秦、齐亲兵卫士们将这些贵胄大臣们拢在一起,纷纷面色苍白的看着不远处楚国人和戎人的厮杀场面。

    不过他们此时倒也没有多么慌乱,只因这里到底还是王畿,那些救兵恐怕也就快要到来了。

    “咦,姬亦南哪里去了?”

    姬鹿望着身旁面色苍白如纸的姬策突然问道,而姬策闻言后半晌才反应了过来,他颤抖着说道:“少师大人,少傅方才并没有随我们出殿。好像是在处理他胳膊上的伤势。”

    姬鹿听后点了点头,正待要说话时,只听远处一阵马蹄声响了起来。姬鹿听到声音后面色明显的一缓,遂即向姬策开口说道:

    “快派些人进去保护少傅,援军来后外面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但少傅可千万不能有什么差池,不然的话我们两人如何向天子交代。”

    姬鹿匆匆说罢后,那姬策也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连忙点了点头,匆忙带着十多人转身进入了醉翁阁中。

    二人这番对话自然被赵之海和顾道远看在了眼里,两人疑惑的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解。

    这少傅姬亦南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让少师和少保两人如此紧张他的安危呢?

    但此时显然不是交谈的时候,二人只好将心中疑惑放下,再次抬头看向了厮杀的战场。

    对于樗里骅的安危他二人倒是没有什么顾虑,毕竟樗里骅与虞歆儿的关系特殊想来虞歆儿麾下的武士也不会对他施以毒手。

    但他二人却对芈纯熙的生死颇为关心,只因为这女子可是秦人复国最大的依持。

    眼看两国联姻已经有了眉目,而且看情况芈纯熙对樗里骅也是另眼相待,可谁曾想到那姬亦南会识破虞歆儿,而虞歆儿也会铤而走险突然发难呢。

    只见战场中,虞歆儿冷眼目睹着自己的武士一个一个倒在了地上,但他们身前却躺着更多楚国人的尸体。虞歆儿心下里明白,只要秦、齐两国亲兵不前来帮忙,再有不到半刻钟的时间,这些楚国人一定会被自己麾下全数灭杀。

    毕竟她深知自己麾

    下的兵士天生具有的勇武可不是关内之人可能够比拟的。

    要不是这些楚国人当中有那被称为什么“朱雀三杰”的三人确实战力非凡,恐怕此时自己就能够全身而退了。

    “歆儿,他们的援军来了,不要恋战快走。”

    突然,虞歆儿听到了身后樗里骅关切的声音响起,随后她也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响。

    面色微变下,她有些嗔怒的回头看了一眼怀中抱着昏迷女子的樗里骅轻叱道:“不要命了吗?不要说话!”

    随后虞歆儿立刻向身旁的几名武士用戎语匆匆说了几句话后,转身来到了樗里骅的近前。

    片刻后,一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迅速来到了三人面前,在樗里骅被几名武士挟持着上了马车以后,只见虞歆儿又说了几句话,两名戎人就将樗里骅方才刚刚轻放在地上的芈纯熙也抬上了马车。

    随后,虞歆儿这才紧随其后,跟着二人进入了漆黑的马车之中。

    “带着她的话,那些楚国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见马车已经跑了起来,樗里骅却突然焦急的向虞歆儿说道。

    而虞歆儿却狠狠的瞪了樗里骅一眼说道:“谁让她方才设计害我来着。我原本就不打算杀她,但她找死却不能怪我。

    而且我看做人质这件事,芈公主可比你樗里将军要有用的多。

    方才我看你见她受伤似乎极为焦急,后来为她捆扎伤口也是十分细心,想来樗里将军对你的这位未来妻子还是上心的。我又怎么能让你们二人劳燕分飞呢。”

    “歆儿,你在胡说些什么。”

    樗里骅面色大窘连忙分辨道。

    可是突然间他却借着车窗外照入车中的微弱灯火看到了虞歆儿脸上闪烁的泪痕。

    知道她定是为那些留下断后戎人武士的结局而心生悲怆,樗里骅随即连忙转移话题说道:“歆儿,方才那少傅是否就是你说的那人?”

    问完话后,只听黑暗中的虞歆儿叹了口气后这才轻声说道:“其实在进入醉翁阁后的整个晚上,巫给我的玉石都没有发热,但就在那少傅揭发我之前,那玉石才突然发起了热来。

    所以虽然不能笃定是他,但至少也有九成的可能。只可惜被他提前发现了行踪,才导致了最终的功亏一篑,也让那些武士们身陷险境。”

    见虞歆儿又一次说到了伤心处,樗里骅沉吟片刻后开口安慰她说道:“若不然我们先去驿馆中躲避些时日,然后再想办法找到他试探一番。实在不行,我派人去杀他......”

    “不,樗里哥哥,我杀不了他,你更杀不了他。方才你也看到了我刺向他的那一把飞刀。那飞刀上歆儿可是萃了毒的,可那少傅受伤后却只是流了点儿血,丝毫都没有中毒的迹象。

    更重要的是,那人就连受伤都似乎是故意为之的。因为方才歆儿看的清楚,他明明是可以躲开那一刺的。

    我与他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儿,除了许多年前在华胥部落见过的那人外,他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厉害。”

    虞歆儿的话音越说越小,直到樗里骅再也听不清楚。

第三百零三章 生与死的边缘

    樗里骅明白,虞歆儿此刻正在思考着那突然出现的姬亦南,所以他也就沉默了下来不再去打扰虞歆儿的思考。

    轻轻撩起车窗上布帘,樗里骅只见王畿的街道上已经人马一空,樗里骅心中暗叹道:“看来即便是如此富庶繁华的王畿街道,也终有黯然消褪的冷清之时。”

    正感叹间,樗里骅突然心中一凛,眉头一皱,他连忙抓起了歆儿的手说道:“不好,歆儿,我们好像中计了。听说王畿内城的夜晚是不会如此冷清的,可你看外面哪里还有一个人在,快让马车停下。”

    虞歆儿听着樗里骅的话后,顿时觉得身后冷汗淋漓,只听她对着车厢外正驾车的武士急速说了几句话后,那马车立刻缓缓停了来了。

    可是,正在虞歆儿准备等马车停下后就立刻跳下马车去观察周围动静的时候,拉车的马却发出一声惨叫后随即狂奔了起来。

    “不好!”

    虞歆儿大声说道,随即抬手就向驾驭马车的武士方向刺出了手中的短刃。

    马车的车厢仅仅是用布帛包裹住的,所以哪里能够挡得住虞歆儿手中的金属利刃。

    只听“噗”的一声,利刃就戳破了布帛刺向了外面。

    只是这一刺,虞歆儿并非是想要杀人,而是想要切开通往车厢外面的篷布而已。

    随着虞歆儿用力的割开了篷布,她与樗里骅就借着一丝月光看到了原本驾车武士坐着的位置上正站着一名黑衣男子背对着他们。

    “父神曾经说过,这天下只有圣女才可以伤得了我,所以我就猜到了你的身份。

    不过自从我来到王畿做了这少傅以后,我就几乎要忘记了自己身份。因为那塞外流沙之地如何能够比拟得了关内的花花世界。

    那神君的无趣又怎能抵得过这王畿中哪怕是一介平民来的潇洒自由。

    当初父神去了天国时,曾叮嘱我不要急着回去继任神位,而我也在王畿找到了无限的乐趣,所以才不想要离开这里返回家乡。

    但你来找我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看来我终究是躲不了太多的时间了。

    告诉我,你是如何找到我的,神妃。

    是他们派你来的吗?

    可是父神怕他们,母妃怕他们,我却不怕。

    所以我要抓住你,让你陪着我在王畿住上一段儿时间。再让你看看你的神是如何杀人的。”

    黑衣男子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完话后,突然转头看了虞歆儿一眼,微微翘起了嘴角,邪魅的笑了起来。

    月光下,只见这男子唇红齿白,阴魅无双。他站在马车上随着晚风吹拂着衣衫与发丝,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飘逸之姿恍若天上的仙人一般。

    这男子不是方才在醉翁阁受伤的少傅姬亦南又会是谁。只不过他此刻的话语让人听上去犹如仙音袅袅般的悦耳,所以即便是方才他说到要杀人,也让听到话语的两人感受不到一丝的杀意。

    “樗里哥哥,抓好了。”

    虞歆儿轻声对身旁的樗里骅说道,只是樗里骅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那拉车的马儿一声嘶鸣,狂奔间两只前蹄突然立起,瞬间就减下了马速。

    姬亦南显然没有料想到这马会突然停下,所以他立

    刻就被这巨大的惯性甩向了车前。

    而樗里骅三人坐着的车厢也同样随着惯性重重的摔到了一旁。

    “对不住了马儿。”

    翻倒的车厢中,只见虞歆儿迅速从那里钻了出来。她目色中露出了一丝不忍,看了一眼被车厢拽倒在地上的那匹马儿,口中轻轻的说道。

    说完后,她立刻警惕的看向了前方,看着正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的姬亦南。

    只见昏暗的街道里,姬亦南一边轻轻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抬头面色古怪的看着虞歆儿,口中竟然“呵呵”笑了两声。

    虞歆儿面色瞬间就变得极为难看,因为她听到了姬亦南的笑声,那来自远方的身影所发出的笑声。此刻她与姬亦南相隔三十余步,但传到虞歆儿耳中的笑声却显然如同近在咫尺。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忍住巨大的恐惧与疑惑,虞歆儿提起了手中的短刃,指向了姬亦南冷冷的问道。

    而那姬亦南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用手微微拨弄着自己凌乱的头发看着虞歆儿颤抖着手说道:

    “倒忘了我的神妃是可以交流万物的。

    不要怕,你是我的神妃,又不远万里前来找我,我自然不会将你如何的。纵然方才你让我两次吃亏令我非常的不开心。

    所以,为了平息我的怒火,你身后车厢中的那个瘸子必须要死,而且还要在临死前承受我的怒火。

    哎,

    如果我有父神的一半神通,方才早就在一念之间置他于死地了,我又何必这么辛劳要亲手来取他性命。

    不过这也要感谢你将他从人群中挟持了出来。不然的话我还真不好下手呢。”

    姬亦南说到此处,突然放下了正在轻拂发丝的左手,用虞歆儿从未见过的速度走向了倾覆的车厢旁。

    “住手!”

    虞歆儿见到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心中虽然极为诧异与恐惧,但她仍旧毫不犹豫的冲向了姬亦南前进的方向。

    姬亦南见虞歆儿手持短刃冲向了自己,眉头猛然一皱,突然停下了脚步对虞歆儿说道:“他不是你挟持的 敌人么,为何要护着他。”说到这里,姬亦南突然面色生出一丝古怪,抬手指着虞歆儿说道:“难道你和他.......”

    说到这里,姬亦南突然间像是想到了极为可笑的事情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

    只见这俊朗的男子就像是失去了理智似的直笑的弯下了腰,半晌后,他才“艰难的”直起了身子指着虞歆儿却似自言自语的说道: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报应?

    想不到我姬亦南未来的妻子竟然会爱上别的男人,这可真是刺激啊。

    不过,我想要得到芈纯熙是想要她麾下的兵马,让我在这一场刺激的游戏中玩的更加开心,可我的妻子看上个瘸子却是为何啊?

    我的神妃,你可否告诉我答案吗?”

    姬亦南颇为认真的看着已经满脸通红,像是受到了极大羞辱的虞歆儿。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虞歆儿从袖筒里掏出数把柳叶飞刀狠狠的甩向了自己。

    姬亦南先是一愣,随即冷笑一声,静静的看着这些闪着寒光飞来的飞刀竟然不闪不避。

    正当飞刀即将刺到姬亦南身体的时候,只见姬亦南面前突然生出了一道模糊的影子笼盖住了他的身躯。

    “如果你不是圣女,这些飞刀又怎会伤的了我。但你二话不说就敢杀你的夫君,我若不给你一些教训,他日你我成亲后可还得了。岂不是会让神民们看了笑话吗?”

    姬亦南一边说话间,一边将手上抓着的飞刀扔在了地上。

    看到了这一幕,虞歆儿这才彻底明白眼前敌人恐怖的实力又岂是她能够抵抗的了的。

    但她看到姬亦南又向樗里骅所在的车厢走去时,她却毫不犹豫的咬着嘴唇提起了匕首向那姬亦南刺去。

    但虞歆儿万万没想到,她刚迈开了步伐,却见眼前一花,数步之外的男子邪魅的笑容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大惊失色间,虞歆儿还未等闪身躲避,就感觉到了手腕一痛,那把萧锦行送给她的匕首就掉落在了地上。

    随即她的喉咙一窒,双脚就离开了地面。

    “这只是一个教训,让你知道在我的眼中,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是多么的渺小。虽然你能伤我,也能杀我,但我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说罢后,姬亦南渐渐的加大了手上的力气,目光中带着一丝欣赏的神色看着虞歆儿白皙的面孔逐渐变得越来越红,看着虞歆儿明珠般的双眼慢慢地鼓了起来。感受着手中的躯壳拼命的挣扎着,摆动着。

    “啪嗒。”

    随着虞歆儿浑身上下剧烈的抖动,她的头盔掉落在了地上。

    姬亦南看着面前女子的容貌全部显露,突然间他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惊色,随即“哈哈”大笑间,手中却又加大了一丝气力。

    “放开她!”

    倾倒的车厢中,一个微弱中带着焦急的声音大声喊道。

    姬亦南转头寻声望去,却见那摔得七荤八素的樗里骅正挣扎着从车厢中向外努力的攀爬着。

    因为他没有了膝盖所以下肢用不了劲,所以这番攀爬不仅比别人显得缓慢的多,而且也困难的多。

    一切前进的动力全部来源于十指的努力,所以当樗里骅浑身上下都全部布满了青筋得时候,他的十指也同时流下了鲜血。

    “啊!”

    樗里骅大喝一声,他终于从车厢中爬了出来,滚落在了地上。他用力的向姬亦南所在的方向爬了过来,目光中全然都是滔天的怒火与恨意。

    “难怪你会看上这个瘸子,却是有些与众不同。”

    姬亦南将目光从地上的樗里骅身上重新移到了虞歆儿的脸上,他微微松了一丝手劲,虞歆儿这才在濒临死亡的时候突然喘了一口得以救命的空气。

    一阵剧烈的咳嗽让翻白了眼珠的虞歆儿重新恢复了直觉,她努力的将眼神看向从地上发出声音的樗里骅。

    只见自己心爱的人正一边嘶吼着:“放了她。”一边向自己的方向爬了过来,他的身后坠着一条黑色的影子,那影子不是鲜血又是什么?

    “樗,里,哥哥”,虞歆儿的口中努力的迸发出四个微不可闻的字来,随后一阵剧烈的咳嗽又让她迫不得已的闭上了眼睛。

    随后一串泪珠顺着虞歆儿的脸颊缓缓流了下来。

第三百零四章 神的死神

    “呦,哭了?

    那好吧,既然他一心找死,那我就成全了他吧。省的日后你还惦记着他让我生气。”

    姬亦南冷冷的说话间,松开了抓着虞歆儿的手。

    而虞歆儿则两脚一软瘫倒在了地上,静静地看着姬亦南向樗里骅所在的方向走去。

    樗里骅此时见姬亦南放开了虞歆儿,又见他心爱的人正流着泪水看着自己。他突然向虞歆儿微微一笑,说道:“歆儿,以后若是想我了,就唱那首《蒹葭》吧。”

    说罢后,他仿佛是痴了一般只是含情脉脉的看着虞歆儿而对走到了自己身前满眼杀意的姬亦南毫不在意。

    樗里骅的这番举动,却让姬亦南突然愣了一愣,他转头古怪的看着虞歆儿又回过头来仔细看了看樗里骅,这才口中默默的说道:“你能得到圣女的青睐也算是你这一世的造化,但你来世投胎时一定要记得,蝼蚁终究是蝼蚁,切不可徒劳生了去往九霄的痴心。”

    说罢后,姬亦南就抬起了脚狠狠的踢向了那个仍旧不理会他的樗里骅。

    “啊!”

    随着一声惨叫,姬亦南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匕首,又抬头看了看晕倒在地上的虞歆儿和脚下发疯似的向虞歆儿爬去的樗里骅,目光中闪现出了浓浓的杀意冷

    冷说道:

    “为了这个瘸子,你这贱人竟然两次对我痛下杀手。难道还真的以为我会永远迁就你不成。

    今日两次被你伤到,我的耐心也被你成功的耗费殆尽了。什么狗屁圣女,难道真的当我不知道,只要你死了就会另有圣女出现,不然我神君的传承又怎会延续。

    只不过倒是可惜了你这副面容了,这十多年我还从来没有享用过似你这般美丽的女子。”

    说完后,姬亦南目光中涌现出了一丝遗憾,随即他哈哈一笑,用并未受伤的左手用力拔出了胳膊上的匕首,向那已经被樗里骅抱在怀中的虞歆儿走了过去。

    “死吧。”

    姬亦南语气中带着一丝漠然,轻轻挥手间就将匕首向虞歆儿的心口甩了过去。

    “噗嗤。”

    “咦?”

    原本挥出匕首后就转身向车厢方向走去,准备带走芈纯熙的姬亦南突然听到了那匕首入肉的声音,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疑惑间他转头向虞歆儿看去,却见那瘸子樗里骅正趴在虞歆儿的身上一动不动。他的背上插着那支匕首,遗留在外的匕首柄上,还有一把红缨正被微风吹得轻轻摆动着。

    姬亦南摇了摇头,显然是对自己的失手有些不太满意,他皱了皱眉头看了看

    自己受了两次伤的右臂,仿佛是将此次失手的原因都归结于这该死的胳膊一样。

    原本他是想将樗里骅和虞歆儿同时刺死的,但可惜的是,他所用的力气还是差了许多。

    姬亦南一边摇着头一边蹲下了身子,随后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在了插在樗里骅背上的匕首柄上,向下缓缓地用着力。

    只见那匕首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在樗里骅的背上越插越深,而姬亦南则看着从两人身下流出的鲜血,嗅着扑面而来的那越来越浓的腥味,微微的笑了起来。

    突然,姬亦南的笑容猛地停滞,他仿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樗里骅身下的虞歆儿,随后猛地将按在匕首上的手抽了回来,紧紧的押在了自己的心口。

    他的面色越来越苍白,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的渗出滚落,他第一次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挣扎着又重新伸手将樗里骅背上插着的匕首一把抓住,想要拔出来。可是当他只拔出一寸不到时,却突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姬亦南迅速做出了选择,他感受着因为拔出匕首后而渐渐恢复的身体。待到终于能够喘上一口气息后,姬亦南目露复杂的看了虞歆儿一眼后站起了身,踉踉跄跄的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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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阳墨帜玄武歌介绍:
戎狄的肆虐、异兽的侵袭以及乱世中的天下。
周人、蛮夷以及半兽魔鬼的征伐。
庶族的逆袭、贵族的呐喊以及戎狄为了生存的抗争。
圣女、单于以及不甘屈从于宿命的战神。
总是要有人站出来,去与那些食人的魔鬼抗争;
也要有人站出来,去抹平天下所有的不公。
青儿,等我为你报仇,让这个天下的权贵为你殉葬。
四妹,待到万世太平时,我们再一同浪迹天涯。
赤阳墨帜玄武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赤阳墨帜玄武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赤阳墨帜玄武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