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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牵血引全文阅读

作者:淼渃澜     魂牵血引txt下载     魂牵血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端倪

    夜幕沉沉,墨黑的天上悬着一颗孤星,琉璃宫灯垂吊在琼楼玉宇之上,透着温柔氤氲的柔光。

    酉时末,宫墙深锁,无歌与蔻蔻两人百无聊赖的随意闲逛着。

    两人本想去哪找点吃食,但出了圣恩殿,也不知冕月宫中那些守卫和侍从都去了哪里,一路上竟一个人也没碰着。

    “圣女,妖是什么?”

    行至一方池塘旁,蔻蔻莫名问了一句。

    无歌被蔻蔻问笑了:“妖是什么,额,怎么说呢。”想了一下,“你们流沙寰宇内有人人喊打的坏人吗?”

    “有啊,‘流烟’异族就是。”

    “这么说吧,妖魔一道,在后神纪上就好比这里的‘流烟’。”

    生而为妖,她却从没觉得这个身份有什么不妥,顶多就是没那么好听而已。

    蔻蔻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将无歌的手牵起,握在手心里,无歌怔愣了一下。

    就听蔻蔻声音轻柔:“圣女,即便你是‘流烟’,蔻蔻也一定会一直陪伴你。”她脸上表情珍重,在夜灯的晕染下透着温柔。

    胸腔里有种温热的感觉,无歌抬手揉揉蔻蔻的小脸:“你傻啊,就算是妖,也不全是坏人,比如我,就是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幸福小妖,你...”

    “哦?是吗?”忽而传来一个清洌的嗓音,带着几分戏谑,吓了两人一跳。

    池塘旁的假山后晃过一个人影,那人款款从夜幕中走来,银色的发在漆黑的夜色里格外显眼。

    是姬晟。

    无歌惊慌,他什么时候在的?

    姬晟绕过池塘,矮身从垂柳下穿过,缓缓行至无歌身旁。

    “圣,圣女,我去找,吃的..”蔻蔻看见姬晟,说话直打顿,没等无歌反应,小跑着走了。

    “等...等...”我啊!这个妮子,方才说的比唱的好听,这会儿脚底下跟抹了油似的。

    她挠挠头,一脸尴尬的看向姬晟。

    此时此刻,清风拂柳,皎月之下,池塘之畔,只有她与身前的银发男子。

    近看下,无歌发现他的五官当真与绮渊分毫不差,就连眼角那点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无歌仔细的端详着他的脸,心想着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事,不自觉越凑越近。

    “圣女,我可好看?”他声音蛊惑,唇角含笑。

    闻言点头,绮渊的容颜那自是好看,无歌看了百万年,也还没看够...

    姬晟笑着,眸子里的水光潋滟,无歌心想,要是绮渊笑起来,也该是这个祸国殃民的样子吧。

    他的唇缓缓贴近无歌耳边,吐息如兰:“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去一个地方?哪儿?

    无歌侧头看着他的眼,黑眸里面荡漾着波光,衬着银发,宛如暗夜中跌落凡尘的谪仙。

    她不禁脸上微微一红,随即点头。

    跟着他的步伐,来到假山后。

    姬晟顿足回身,笑了一下,猛的挨身将无歌抵在山石上,身子贴的很近,他的银发与她乌黑的墨发交缠。

    无歌脑子混沌,看着他两瓣如樱的薄唇翕动,就见他温柔的眉眼离她越来越近,薄唇浅浅擦过她的颊边,声线如醇酒般惑人心神...

    他说:“不会很疼的...”

    圣恩殿内

    “三哥,吞云兽可能就在冕月国。”

    凤珏站在白玉砌成的圆桌旁,身边的墨星染不知在思忖什么,手里握着一盏白玉杯,愣愣出神。

    闻言,他看向凤珏:“吞云兽在冕月国内?”俊逸的少年满腹愁思。

    凤珏不太肯定的点了点头:“只是可能。”

    “依据呢?”

    “朵儿打听到,国师是不死之身,无论冕月国的国主如何交替,都不会动摇到他的位置。相传,冕月国这片绿洲就是国师一手创造。”

    凤珏顿了顿,看墨星染眉头紧皱,继续说到:“每年,国师都会行祈雨大典,而那些所谓的‘圣子’,就会在祈雨大典上扮演‘神的礼物’,祈雨大典过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说到这里,墨星染心中一凛。

    天道有常,在后神纪大陆上,即便是万古天的尊神也不能轻易的呼风唤雨,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擅改万物运行的规律,只因,如此作为有违天道。

    凤珏坐在了墨星染身旁,表情严肃:“三哥,我觉得这一切,可能跟吞云兽有关。”

    吞云兽是父神座下二神兽之一,是为五行神兽。

    相传,后神纪大陆的前身是万神大陆,那是父神连同九位上古神以骨血神魂创造的,旨在打造一片永乐净土。

    而创世后,除了‘玄华帝君’外,父神和其余八位上古神都陨落了。

    随着真神灭绝,人心生了‘贪嗔痴’,天道失衡,于是永乐净土成了无间地狱,再之后,就有了‘后神纪大陆’。

    但终究这片大陆是神所创,所以,他们定然是超脱于外的,例如唯一一位遗世的神‘玄华帝君’,既然如此,那吞云兽是为远古神兽,它定然也当超脱天道。

    这些混杂的想法在墨星染脑中翻涌,他沉声说道:“凤珏,我知你所虑,但这阵中一切不同于外面,这里,没有‘天道’。”

    如若真有‘天道’,那这就不是玲珑阵了。

    “你方才说,冕月国的圣子会在祈雨大典上扮演‘神的礼物’?”墨星染突然莫名问了一句。

    凤珏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墨星染握紧了手中的白玉盏,神情肃穆,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没有‘天道’,却有‘神’吗?

    他想,以目前发生的一切来看,这玲珑阵不是他们熟知的五行阵,循常的五行阵,只要按照规律找到阵眼所在,轻松就能破解,而这玲珑阵既是上古神所布大阵,就定然不是那么简单。

    突然,墨星染脑海里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

    “凤珏,你说那些圣子在祈雨大典后会怎样?”他睁大了眸子,转身直面凤珏。

    “朵,朵儿说,他们会消失。”凤珏被墨星染突如其来的认真吓了一跳。

    消失!

    墨星染陡然间定住了身子,他俊脸惨白的吓人。

    凤珏轻轻晃了晃他:“三哥?”

    “魂祭大阵!”他一字一顿,将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

    这是他儿时从记载‘狞腓妖兽’那本古书上偶然看见的,他模糊的记得,书中记载,此阵阴邪至极,在上古时期,是被众神严勒的‘大凶禁阵’。

    他只记得,此阵特殊之处就在于,无论是启阵还是行阵,都需要生魂祭奠!

    可上古神为何要铤而走险的用此邪阵?难道只是为了镇压染了杀戮之气的吞云兽?

    不对!

    吞云兽异动是在五百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之后,而玲珑阵早在此前数万万年就已存世。

    这一切,不是这么简单...

    墨星染手中的白玉盏越握越紧,掌上青筋暴起,他绞尽脑汁也难猜透这重重迷雾。

    ‘砰’的一声脆响,他手中的白玉盏猛的碎裂开来,掌心被碎盏扎破,隐隐的疼痛感将他拉回现实。

    凤珏小心翼翼的问他:“三哥,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几时了?”

    凤珏轻轻展开墨星染的手掌,杯盏碎白的残渣深深嵌在肉里,染了血色。“不清楚,往常这时冕月宫里都有人打更,不知今日是怎么。”

    猝不及防的,墨星染闻言骤然站起身来,抽出手,疾跑着夺门而出。

    “三哥,你去哪?”

    凤珏紧握着手帕咬着下唇,望着他匆忙的背影。

    他手上的伤,还没包扎...

    墨星染身形如风,他冲出圣恩殿也没择个方向,只顾着急奔。

    此地怪异,如果真如他所想,那么无歌很有可能将要成为祭奠‘魂祭大阵’的生魂。

    而她离开圣恩殿时天还有些光亮,此时却已经是夜幕低垂。

    这足以说明,她遇险了!

    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偌大的宫闱宛如鬼蜮。

    就在此时,前面岔路处走来一个踉跄的人影,他赶忙冲上前去。

    这是一个瘦弱的女子,墨星染抓住她的肩膀问道:“你有没有看到圣女?”

    身前女子始终低垂着头,闻言也不说话。

    墨星染使劲晃了晃她的肩膀,厉声问道:“你有没有见到圣女?”

    她的身体随着墨星染的推动猛晃了几下,突然毫无征兆的向后仰倒。

    刹那间,借着墙围上的琉璃宫灯,墨星染看清了女子的脸,他登时双眸大睁,惊诧万分。

    因为这个女子,是蔻蔻!

    此前太过着急,他没顾得上细看,此时再想,方才蔻蔻的走路的样子十分奇怪,歪歪斜斜,低垂着脑袋,双手僵直在身侧,活死人一般。

    “蔻蔻,蔻蔻你说话,无歌在哪?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蔻蔻瘫在地上失了魂一般,双瞳里没有一点神采。

    “你怎么了?啊?你说话啊!”他扶着蔻蔻坐起。

    就见她嘴唇翕合喃喃,声音细如蚊呐,墨星染听不清,于是屏息凑近她头边。

    “我..与圣女..走失了。”

    走失?如何能走失?

    “在哪走失的?”他急急追问。

    “我与..圣女走失了...”无论墨星染怎么问,蔻蔻由始至终都是着一句话。

    于是,墨星染断定,蔻蔻失魂了!

第三十二章:失魂夺魄

    看着失了魂的蔻蔻,墨星染心中骇然。

    无论人神魔,均有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都会令人失常,若失魂则如行尸走肉,若失魄则痴傻呆楞,若魂魄俱失,则命不久矣!

    不能再等了,墨星染迅速的将蔻蔻扛到肩上,放置在一片葱郁的树木丛下。

    方才她能自己走回来,就说明她现在暂时不会有危险,而此时有危险的,是无歌。

    顺着蔻蔻走来的方向,墨星染一路寻去,这是一条短直的宫道,开阔宽敞,在尽头处一拐,是一片园林。

    园林内没有宫灯,有些暗,好在有一方池塘,映着星光,波光粼粼的水面反照出一丝光亮。

    借着这缕微光,墨星染四顾。

    周围没有遮掩的障碍物,唯有池塘后一座嶙峋的假山,不知为何,他直觉的朝着假山后行去。

    这片山石不大,但造型别致,呈半圆环状,高矮错落有致,衬在粼粼的池塘旁,颇有些山水秀丽的意味,匠心独具。

    但墨星染此时自是无暇赏景,他快步绕到假山后,没了水光,四下里很暗,他尝试性的轻声低唤:“无歌。”

    不知从哪吹来一阵清风,突如其来的,墨星染在空气中问道了淡淡的铁锈味。

    他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摸索:“无歌!你在吗?”

    “嗯...”

    身侧传来微弱的声音,吓了墨星染一跳。

    他脚边趴着一个人,背对着他,墨星染蹲下身:“无歌,是你吗?”

    那人没回话,虚弱的喘息着,他顾不上许多,拦腰抱起那人,走到假山前,借着微光,他看清了怀里人的脸,正是无歌。

    墨星染长吁一口气,俊脸上的神色终于弛缓了些。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羽睫微微颤动,如玉的肌肤透着冷光,脖颈上有一道血痕,却不知伤在何处。

    “无歌,你还好吗?”墨星染柔声问她,他抬头看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轻轻将无歌放下,令她背靠山石。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想要探一探她的鼻息,不料,身前的人却猛然睁开了一双美目。

    “你,你没事吧。”墨星染的手停在半空。

    毫无预兆的,无歌薄薄的嘴唇微微嘟起,皱着秀眉,一双清澈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

    “抱...抱..”

    她声音极细,墨星染却清晰的听到了,他眉毛不自觉的抖了抖:“...啊?”

    看墨星染没有动作,那双清澈的大眼里涌起了一层水雾,小嘴一瘪,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我要哥哥抱抱!”

    这回,她吐字极其清晰,洪亮而且中气十足。

    然而墨星染却彻底愣住了,俊脸上有些灼热,嘴角不自然的扯了扯:“...怎,怎么,抱。”

    面对无歌一双惑人的眼眸,他竟不敢与她对视,眼神不禁有些飘忽。

    忽而,墨星染感觉到怀里一热,低头一看,无歌整个身子宛如无骨般撞进了他的胸膛,一只纤细的小手,胡乱的抓挠。

    墨星染浑身登时僵愣住了,任由无歌的小脸凑近他脖颈,温热的吐息灌近他的衣襟。

    她像是闻了腥味的小猫,在他怀里乱拱,似乎想在他身上寻些什么。

    墨星染俊逸非凡的脸上此时透着艰难的隐忍。

    她拉起他的手,粲然一笑,展开他的手掌,歪着脑袋看着他掌心伤口处渗出的丝丝血迹。

    温热的,湿湿的触感自掌心弥漫开来,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

    女子如猫儿一般,抬起头,欢欣的眯起眼晴,冲他甜甜一笑。

    “哥哥,香香。”

    她微微嘟起的唇瓣如同夏樱,无骨的身子,软糯的嗓音,无一不深深的刺激着他。

    他所有的防线被瞬间摧毁,她当真是‘妖’,如此惑人。

    顿时,墨星染只觉浑身的血液倒涌,他眸色一暗,话音里隐着喑哑:“无歌,你...”

    他一手擒住她作乱的小手,气息有些紊乱:“你...当真?”他吐息灼热,刀刻般的下颌线紧绷,眸子里氤氲着深不见底的黑。

    怀里的人儿毫不迟疑的点点头。

    得到回应,瞬息间,墨星染钳住她玉洁的下巴,抬起她的精致的脸庞,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身,灼热紊乱的气息凑近她...

    女子抬起藕臂回勾住他的脖颈,双眸迷离。

    她轻启朱唇,吐息如兰:“绮...渊...”

    猛的,墨星染意乱的眸子骤然冷冽,所有的情迷被兜头浇灭。

    “我是谁?”他望着怀中的人儿,紧箍她的腰身,冷冷的一字一顿问道。

    “你是谁?”她眼神中透着疑惑,勾着他的脖颈在他怀里不满的挣扎,“疼。”柔糯的嗓音抱怨着。

    原来,如此...

    他此时突然冷静了下来。

    方才的意乱褪去,他盯着无歌的眼眸,此时的她是那么的妖娆,但,也是那么的反常,可是,即便在失了魄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也是那个‘绮渊’吗?

    墨星染自嘲的牵了唇角冷笑,不顾无歌的挣扎,迅速的将她背在身上,迈开长腿快步往回走去。

    他没注意到,在他离开后,假山的暗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低浅的笑了笑,喃喃道:“有趣,甚是有趣。”

    一路疾行回到圣恩殿,路上无歌趴在墨星染背上,时而对着他耳朵吹气,时而小手胡乱的摸索。

    然而,墨星染一张俊脸始终铁青,他一脚踹开门,吓了背上的无歌一跳,也惊吓到了屋内的凤珏几人。

    “三哥,这是?”凤珏不悦的望向墨星染背上的无歌。

    就听墨星染沉声问道:“你们可曾见到蔻蔻?”方才路过那个草丛,他却没找到蔻蔻。

    几人纷纷摇头。

    “哥哥。”清脆柔嫩的嗓音自无歌口中发出。

    几人不由一愣。

    墨星染一脸黑线,竹子捂着小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无歌,你...公子...你俩...啥时候拜的把子。”  前俯后仰的,笑的眼泪花儿直打转。

    竹子从没见过风风火火的无歌这么个娇羞的样子,在他眼里,可真是逗趣极了。

    可是落在了凤珏眼里,就是别样一番意味了。

    她直盯着无歌,从桌旁站起身来。

    “三哥,她是何意。”凤珏抬起玉指,直指着墨星染背后的无歌。

    “她...”

    朵儿是明眼人,她迅速上前去,想要帮墨星染将无歌放置下来,不料,无歌跟狗皮膏药一般,死活赖在墨星染的背上不下来。

    “哥哥,不。”她执拗的把头一拧,一脸不满。

    “三哥,你忘了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吗?”凤珏一看墨星染似乎并不抵触无歌,声音不由拔高了几分。

    她走到墨星染身边,拉住无歌的胳膊,“下来,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可是任凭她怎么拉扯,无歌就跟粘在了墨星染背上一样,细长的两腿紧紧箍住墨星染的腰胯,姿势很是不雅。

    此时,无歌艳丽的小脸满是委屈,眼里闪着泪花,嘴里还念念叨叨:“坏,坏,婆娘。”

    闻言,凤珏气急。

    “你听我说,凤珏,她现在...”不等墨星染说完,凤珏给朵儿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猛然拽住无歌的两臂,想使劲将她从墨星染背上‘撬’下来。

    拉扯中,无歌突然惊呼一声,不知是谁,用力过猛,肘部猛击了一下她的脑袋。

    随即无歌脑中一阵昏沉,身子被猛力拉扯,疼痛和混乱之中,她突然清醒过来。

    她不清楚状况,但知道自己被扯疼了,侧头一口咬住拉扯她的手,就听凤珏大叫一声,秀美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你,你,粗鄙,无耻!”

    无歌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人背着,双腿绷的很紧,死死的夹住背她的人,这人身上传来一阵阵熟悉的海檀香,不用说,她知道这人是谁。

    “墨星染,怎么一回事?”她腿有些酸麻,此时动弹有些费劲,落地估计也站不稳。

    于是无歌只好两手搂住墨星染的脖子,想要借力下来。

    这动作落在他人眼里,却是格外缠绵。

    “妖女,你还要点脸吗?我们三皇子也是你能觊觎的吗?”朵儿的声音尖利刺耳。

    妖女?不要脸?觊觎三皇子?

    俗话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无歌不慌不忙的回头,看见凤珏铁青着一张俏脸,身子气的乱颤。朵儿颐指气使的指着她的鼻子,两人的眼神犹如利刀般死死的瞪着她

    无歌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行吧,今天她就觊觎一把。

    无歌突然伸出青葱般的手指,抚了抚墨星染的俊脸,他身子一凛,她感觉到了。

    她随即粲然一笑:“凤珏公主,你看不见吗?这叫郎情妾意,觊觎?多难听啊,你说是不是?”

    “万古天不是你这种妖魔鬼怪能攀附的,你嫌朵儿说的难听?哼,你不看看你自己做的多难看!”凤珏显然已经端不住架子了,她冷言冷语,字字诛心,一步步朝着无歌走来。

    “可是,这可怎么办呢,如我这种妖魔鬼怪,偏偏就与你三哥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说对吧,竹子。”无歌眨巴着眼睛看向竹子。

    两道寒光骤然射向站在一旁的竹子,他呆傻了片刻,看了看墨星染,拿不准此时该作何反应。

    此时,他看墨星染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随即,竹子嗫嚅着说:“嗯,嗯啊...”

    凤珏脸色一沉,俏丽的脸庞此时阴冷的可怕,她看向竹子的眼神狠绝,像要活生生在他身上剜个洞一般。

    竹子胆寒不已,心想,这是招谁惹谁了,遭罪的怎么全是他?!

第三十三章:叫哥哥

    “恬不知耻。”这几个字,凤珏说的咬牙切齿。

    此时,无歌已经费劲吧啦的从墨星染背上下来了,腿还有些酸胀,像是灌了铅。

    但气势不能输,她掐着腰,一袭银裙裹身,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绝色的美人,可方一开口,就破功了:“什么甜啊酸啊,姑奶奶我看上这男人了,男欢女爱,你管不着。”

    她故作亲呢的挽着墨星染的手臂,实则,是因为腿酸站不稳。

    身侧俊美的男子眸色很深,他闻言侧头看了看无歌,低声说:“男欢,女爱吗?”

    这句话只有无歌听见了,她‘虎躯’一震,仰头看向他,尴尬的笑了一下:“那...可不...”

    场面一度失控,她紧张的抱着墨星染的手臂,生怕他此时把手一抽,拆了她的台...

    凤珏咬碎了银牙,墨星染竟当着众人的面,与无歌卿卿我我,他疯了吗?

    万古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墨星染眼高于顶。

    传闻那些如画般的女神只为能得他青睐,在三皇子殿前终日流连,他却瞧都不瞧一眼,这才传出他有隐疾的言论。

    可凤珏却深知,墨星染他,只是单纯的不近女色。

    “三哥,谁都行,但不能是她!”凤珏的声音突然有些歇斯底里,她直指着无歌的手指微微颤抖,泪水盈眶。

    这么多年了,她忍了这么久!难道要输给一个‘妖’吗?

    无歌怔愣,这个公主,何至于这么激动...她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这么一想,站稳了身子,想撒开墨星染的手臂,不料,抽了几下都没抽出来...

    他把她的手臂,夹死了!

    墨星染绷紧的唇线缓缓呈现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他语调轻佻:“凤珏,三哥还有些事要去办,你在这等等,我很快回来。”他狭长的眸子染了意欲不明的色泽,钳着无歌的胳膊往里屋走。

    无歌背上登时爆起一溜鸡皮疙瘩。

    “呵...呵...来日方,方长,不,不急在一时...”她舌头打结,扯着胳膊与墨星染暗暗较劲。

    奈何,敌不过,最后,被墨星染拎小鸡仔似的弄进了屋。

    偌大的圣恩殿中,凤珏颓然的瘫坐在地上。

    她呆楞的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她想阻止,可是,她又以什么身份阻止呢?

    墨星染,是她的三哥,万古天,容不下半点逾矩。

    可是,她不甘,她不能,她放不开,她忘不掉!

    朵儿轻轻扶起了她:“公主,起来吧,地上凉。”看凤珏依旧失神,低着头又说:“公主,您忘了?万古天可是与妖魔势不两立,您,不必担忧。”

    闻言,凤珏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光彩,是啊,即便三哥真的被这妖女所惑,但万古天却定不会容得下她。

    如此想来,凤珏平复了心境,端坐于白玉台前:“朵儿,去沏壶热茶,我有些乏了。”

    屋内,白玉榻旁

    男子解开了腰间的束带,俊脸在柔灯下棱角分明,神色自若。

    “干,干,什么...”无歌一脸紧张的站在一旁,脸上染着可疑的红晕。

    “你说呢?”墨星染衣襟微敞,缓缓站起身来,迈步朝无歌走去。

    无歌一激灵,猛的往后倒退一步:“我,我,内急,我先去下...”转身想走,却被墨星染拽住衣领一把薅了回来。

    无歌欲哭无泪。

    “男欢女爱,你说的。”他眸色很深,语调惑人,刻意咬重‘欢爱’两字,听的无歌面红耳赤。

    他缓缓地,一步步靠近,她一步步后退。

    欣长的身形,敞开的衣襟,俊逸的脸庞,无一不让人神往。

    无歌两手捂了脸,指间露出一条指缝:“我,我开个玩笑...你那个什么...”

    此时,她后背抵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身前的男子弯腰伏到她耳边:“开玩笑?可我当真了,怎么办呢?”

    一阵海檀香萦绕着无歌,她觉得头脑里有些迷蒙。

    从无歌的角度,能看到他滚动的喉结,敞开的衣襟边上漂亮干净的锁骨...再往下...

    无歌突然感觉鼻腔一热,她顿了顿,缓缓将捂住脸的手拿开,掌上那殷红的血迹让她一愣。

    于是,她听到一阵没心没肺的笑,来自身侧好看的男子。

    “笑,笑什么!”无歌小脸憋的通红,抹了一把鼻血,强装镇定的嚷嚷道。

    墨星染好看的眉眼弯弯,忽而一脸认真的低头看她:“你,要紧吗?”

    “啥?”

    他抬手指了指她的脸,那一注鼻血正止不住的潺潺往下淌...

    无歌翻了个白眼,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多谢关心。”还不是拜他所赐。

    “你...”

    “他...”

    两人突然同时开口,一时间,空气有些静滞。

    半晌,无歌尴尬的说:“你先说。”

    方才一瞬,‘绮渊’这个名字突然在墨星染脑海里晃过,他沉默了一会,低声说:“他对你好吗?”

    她?谁?蔻蔻吗?

    “好啊,她说会一直陪着我。”

    墨星染的眉头轻皱了皱,脸色黯然沉了下来,背身走了开了。

    片刻默然,他开口:“蔻蔻不见了,我去找找。”

    无歌挠挠头:“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外面不安全。”他顿了顿,神色一凛“我有一个猜想,我们现下身处此阵,也许是‘魂祭大阵’。”

    “如何?”突然提起了正事,无歌笑不出来了,两人正色相对。

    “‘魂祭大阵’需生魂祭奠才能运转,是上古邪阵,而此阵与其处处吻合。我怀疑,你,就是接下来要祭阵的生魂。”说着,墨星染不由严肃起来。

    无歌怔愣了一下。

    “我要祭阵?”不会吧,不是圣女吗?圣女就是用来祭阵的吗?

    “也许是,对了,今日你与蔻蔻发生了什么事?我去寻你时遇到了她,她说你与她走失了。”

    无歌努力的回想,却只记得她与蔻蔻出去寻吃食,其余的...有些模糊了。

    “我记得我们去找吃的了,然后...不记得了。”

    这与墨星染猜想的一样,被人夺魂夺魄,那此间的一段记忆自然是混杂的。

    可是,为何蔻蔻是失魂,而无歌却是失魄呢?还有,无歌如何能自己清醒过来?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们去到了池塘,我好像在那看到了,姬晟?”无歌一拍脑子,对,她遇到了国师,而后的事情,她确实就记不清了。

    她记得遇到了国师?墨星染眯着长眸:“那你记得后来的事吗?”

    无歌摇头。

    “那,你叫我一声哥哥。”没由来的,墨星染抱臂看着她。

    无歌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有疯病的人:“您没事吧三皇子?”

    “我只是在帮你回忆,说不定叫我一声,你就能想起来了?”他神情正经。

    无歌狐疑的看着他...

    迟缓了片刻,她愣愣的开口:“...哥...哥?”

    墨星染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的很灿烂:“想起来了吗?”

    “...”无歌摇头。

    “那再叫一声,诚恳一点。”他很是认真的望着她。

    “哥哥...”无歌小脸通红,有些羞怯。

    “嗯?”

    无歌眼一闭,心一横:“哥哥~”尾音拖长了几分,无尽缠绵。

    这一声哥哥,叫的墨星染胸腔里生了些躁动,正所谓‘食髓知味’,不禁想起假山前种种,他眸色很深,微微侧头,生生将那股躁动压抑下去。

    “怎样?”他声音喑哑,自讨苦吃。

    无歌还是摇头,皱着眉头奋力的回忆着。

    墨星染佯装可惜的叹了口气,看向无歌的眼神写满了无奈。

    让无歌心生了一种是不是她不中用的错觉?

    “行吧,你收拾收拾东西,顺便跟竹子他们也说一声,只能带一些必要的,我们轻装上路。”说话间,墨星染已经心情大好的推开了门。

    “干嘛去?”无歌不明所以。

    “哥哥带你逃命啊!怎么,你还想在这等着被祭阵吗?”说罢,他一脸痞笑,长腿一迈,走了出去。

    “你去哪啊?”

    “找蔻蔻。”

    无歌从始至终一脸懵,她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是不是,着了某人的道了?

    思索片刻,闷吼一声:“墨星染,你给老娘站住!”

    什么哥哥妹妹想起来想不起来的,这厮明明就是占她便宜呢!

    天将亮未亮,几人收拾好了行装,聚在圣恩殿内。

    昨夜后半夜,蔻蔻自己回来了,毫发无损。

    而无歌却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一处伤痕,位于左手手腕上,浅浅的一道伤口,不知是什么时候划伤的。

    墨星染说发现她时,她脖子上有一道血痕,这伤,极有可能是在她失魄的时候被人所伤。

    因为伤口平整,不似意外划伤,而像是利刃所伤...

    “蔻蔻,你说国师能让人失魂,却只是片刻,你如何得知?”无歌换了一身轻便的行头,复又将绮渊给的簪子簪上,赫然一个男童模样。

    蔻蔻有些语塞:“我,我以前听暗门的人说的,举国上下皆知,国师有神力庇佑,能迷人心窍,但三柱香后就恢复正常。”

    于是几人没再过多追问,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

    此时要紧的,是赶快逃命。

    墨星染探过,冕月宫内日出之后才有人守卫,此时,天还未亮,是最好不过的时机。

    “我们六人行动太过招摇,最好分为三人一行,分头离开冕月宫。一行人走侧门,一行人走正门,最后于侧门外集合。”墨星染沉声说道,“事不宜迟,动身吧。”

    “三哥,我与你一同。”凤珏美目直瞪着无歌,却在跟墨星染说话。

    墨星染沉默,他本想护着无歌,毕竟她是为圣女,危险最大。

    却听无歌满不在乎的说道:“好啊,蔻蔻,竹子,你俩跟我一起走正门吧。”说罢,头也不回的溜出了殿外。

    别的不行,逃命,她可是太拿手了,被那些妖魔追着跑了那么些年,脚程惊人不说,这应变能力也是杠杠滴。

    蔻蔻慌忙跟上了无歌,竹子一脸不情愿的望了墨星染一眼:“公子。”

    “快去啊,傻站着干嘛?”朵儿催促到,生怕竹子坏了凤珏的事。

    竹子白糯的小脸皱成一团,追赶了上去。

    于是,无歌带着竹子和蔻蔻,顺着墙边三拐两拐的朝着冕月宫正门溜去。

第三十四章:出逃与相聚

    天未大亮,一路惶,无歌带着两个‘拖油瓶’紧赶慢赶的溜到了正门的宫墙边。

    此时此刻,面对数十丈高的宫墙,无歌发出了沉重的叹息:“谁出的馊主意。”

    倒霉催的,她怎么就选了正门,当时只想着路途近,却忘了这该死的高墙了。

    何况现下她还带着一个小矮胖子,一个瘦竹竿子,如何逃出生天?真是愁死个妖了!

    “公子出的。”竹子揉了揉小鼻子,从兜里掏出一块馕饼,不慌不忙的啃起来。

    无歌悔的肠子都青了,她扶额长叹:“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东西?”

    小矮胖子抬头瞥了她一眼:“公子说,不吃早点会变笨的。”

    “...”无歌差点气背过去,但凡跟墨星染沾上边儿的,没一个正常的。

    一旁沉默了一路的蔻蔻说到:“圣女,我有一计谋,宫门守卫会在卯时轮换,那时戒备薄弱,而且,运送粮食的车也在那时进宫,正方便我们趁机行事。”

    无歌向蔻蔻投以赞赏的目光,又回头看了一眼啃的不亦乐乎的竹子:“你瞅瞅人家,啧啧,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对,墨星染的墨!

    “哦,那你应该比我还黑。”

    蔻蔻‘噗嗤’一声,发出一阵窃笑。

    无歌回想起方才墨星染那张俊脸,小脸刹时涨的通红,瞪着竹子气结不已。

    说话间,卯时已至。

    几人躲在宫墙石墩旁,眼前列队走来十几个着盔甲举长矛的士兵,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拐进了宫门内,与守了一夜的士兵寒暄一番,正在交替着腰间的令牌。

    与此同时,沉重的宫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几个士兵缓缓的拉开了宫门。

    看来,送粮的车要进来了。

    “走吧,趁现在。”无歌低声说。

    三人列成一排,蔻蔻打头,中间夹着个小竹子,无歌低着脑袋紧随其后,蹑手蹑脚的移动到宫门内的一根门柱后。

    无歌屏息等待着粮车进门的那一刻,到时借着粮车的遮挡,他们三人就能顺利的冲出去。

    轱辘轱辘的车轮声由远及近,此时天已大亮,无歌看见几个人影出现在宫门口。

    待到近时,几人大张了嘴哑然无语。

    这哪是什么粮车啊,分明就是几个人力手推车,还没到无歌腰高呢!

    “蔻蔻,这...”早晨日头并不毒,可无歌此时却满头大汗。

    “我,我也...”蔻蔻慌了神。

    眼一闭心一横,无歌低声喝到:“管不了那么多了,跑!”

    她一声令下,就见三人如离弦之箭一般,趁着手推车进门过检的间隙,猛然向宫门外冲去。

    风驰电掣之间,无歌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

    然而,并没有发生想象中的围追堵截,她在疾跑中恍惚看到了那些士兵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但却没有一人出声阻拦。

    仿佛没看见一般,井然有序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待到三人冲出‘重围’之后,那扇沉重的宫门,又轰然关闭了...

    三人气喘吁吁的蹲在宫门外,面面相觑。

    “他,他们没看见吗?”竹子蹲在地上喘着粗气。

    “好,好像看见了啊。”无歌扶着墙,一脸懵,晶莹的汗水湿透了鬓发。

    旋即,两人互看一眼,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不论如何,反正是成功的逃出来了。

    “无歌,我们快去侧门找公子吧,别让他等急了。”竹子拉住无歌的衣袖,拽着她就走。

    她抬手照着小矮胖子圆滚滚的小脑袋一个爆叩,将他拽了回来:“走反了!那边!”竹子揉着脑袋瘪着嘴:“哦。”

    真不知道墨星染那厮是怎么教竹子的,除了吃,啥啥不会。

    此时,无歌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嘴角挂着温柔的笑,迎着朝阳,美的过分。

    逃出生天的三人有说有笑的朝着侧门行进,却没注意到,身侧的墙上,似乎倒影着一个幽幽的人影...

    到了冕月宫侧门,不出意外的见到了墨星染三人,但出乎意料的是,除他们三人外,还有三人。

    看清其余那三人后,无歌瞪着眼睛如一只刺猬般,牵着蔻蔻远远的站在一旁。

    只因那三人分别是,万古天二皇子墨空,四海的冉泠和时川。

    此时,凤珏正拉着冉泠的手嘘寒问暖:“二嫂,你跟二哥后来去了哪里?”

    冉泠眉毛一挑,斜眼看着无歌:“这你要问她啊,不全是拜她所赐吗。”

    方才她听闻无歌竟是女扮男装,冉泠此时更是来劲了:“哼,她究竟是何用意,我的傻妹妹,你这时候还看不清吗?”

    “妄想攀上万古天这截高枝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冉泠的眉眼间满是不屑,没有指名道姓,但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几人心知肚明。

    无歌刚要开口回呛,就听墨星染低吼一声:“够了,还嫌不够乱吗?”

    冉泠此女聒噪不已,扰乱了墨星染的思绪。

    就在无歌几人逃出来以前,天还未亮之时,墨星染等人很是顺利的出了冕月宫侧门,一路上甚至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方一出宫门,拐角处就迎面走来了墨空几人。

    他们说,是一红衣女子透露了消息给他们,说墨星染几人在冕月国的皇宫里,于是他们便匆忙的赶来会面。

    这却不得不让人生疑。

    那红衣女,定然就是给他飓风袋那个,可是她为何要几次三番的帮助他们?

    事出反常必有妖。

    “哟,又维护上了,我看啊,你三哥怕是着了魔了。”冉泠不怀好意的讥讽到。

    忍无可忍,无歌拉着蔻蔻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哼,你当真不要面皮,那我今日就帮你一帮。”

    她目睹了冉泠与时川通奸,差点被时川痛下杀手活活掐死,后来冉泠又诬陷她与尺西村的魔物勾结,这口气,无歌忍了一路了。

    冉泠讥讽的笑了一下,格外的镇定。

    空口无凭,她认定万古天不会信一个妖女说的话:“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好,你与时...唔唔...”话说了一半,墨星染一步上前,大手捂住了无歌的嘴,他声音很低的说道:“我们可能中计了。”

    无歌美目大睁,中计?

    墨星染看无歌不再冲动后撒开了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动身出冕月国。”

    “何意?”无歌不解,不光她不解,在场所有人此时的眼神都很迷茫。

    “三皇子,你可知道冕月国外尽是黄沙,我们费了多大的劲才到这里,现在你又让我们出去?是为何意?”说话的是时川,他生的高大,道貌岸然问道。

    可是无歌深知,此人人面兽心,比上那变态景渊也是不遑多让。

    “别理他,我们走。”无歌牵着蔻蔻,先行离去。

    “没时间解释了,信我便跟我走,不信,我也不强求。”墨星染转身跟上无歌,身后跟着一溜小跑的竹子。

    看墨星染问也不问她,凤珏的眼神有些怅然,这一切,堪堪落在了她身侧的冉泠眼里:“妹妹,我有办法,此事我一定帮你到底,你不必过忧。虽然三皇子是养子,但他怎么也是万古天的人,怎能与妖物纠缠不清。”

    她刻意咬重了养子二字,狭着眼观察着凤珏的表情。

    闻言,凤珏的眼瞳中果然绽出了光彩:“二嫂,你当真能让三哥不被那妖女所惑?”

    冉泠笑了,因为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点头沉声说道:“当真,千真万确。”

    无歌与蔻蔻两人疾行于前,无歌一直牵着蔻蔻的手,此时,她手心里全是汗,但这汗却不是她的,而是蔻蔻的。

    冕月国内的国民日子过的清闲,卯时末才懒洋洋的起身开铺。

    此时,街道上渐渐变得熙攘起来,叫卖声混杂着烟火气,让这个沙漠中的绿洲变得真实起来。

    “圣女,我...”蔻蔻突然伫足,她脸色惨白。

    “是不是饿了?”无歌看向路旁的一间包子铺,肚子里咕噜噜直响。

    想来墨星染找了蔻蔻一夜,此时也该饿了,她牵着蔻蔻走进了包子铺,对那老板笑眯眯说道:“老板,来三个包子。”竹子吃过了,就不用了吧...“额,四个吧。”

    “得咧。”

    “老板,跟您打听个事儿,这出了冕月国最近的小国在哪啊?”无歌想着,他们此时不能回流沙集市了,若是在大沙漠里,别说是想办法出阵了,活着都难。

    所以还是应该先给自己找个容身之地,她不禁想起了腓牙石,有些愣愣出神。

    直到热乎乎香喷喷的包子到了手上她才回过神,老板说到:“呀,这方圆百里内可都是‘流烟’的地盘,小伙子,你是外来经商的吧,那可得小心着点。”

    ‘流烟’的地盘?

    “没有别的小国吗?”

    “有那也是被‘流烟’控制的。”

    无歌懵懵的点点头,谢过老板,回身欲将包子递给身侧的蔻蔻,然而一回头,身旁的蔻蔻却不见了。

    她拿着手里热乎乎的包子,一脸疑问:“老板,方才我身侧那个小姑娘人呢?”有可能是去了茅厕吧。

    “啊?什么小姑娘?”

    “就是一个瘦瘦的,长相秀气的小姑娘,大概这么高。”无歌拿着包子比划着。

    透过蒸屉上冒出的烟,那包子铺的老板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怪异,他皱着眉说道:“小伙子,哪来的什么小姑娘?打你进了我的铺子,你就是自己一个人啊。”

    无歌一身鸡皮疙瘩骤起,她手上一松,手里刚出炉的包子掉在了地上。

第三十五章:‘鬼烟’

    无歌站在包子铺前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有些怔愣。

    手中还残留着湿津津的汗意,但一直与她同行的蔻蔻,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不多时,墨星染跟竹子俩人赶到了无歌身边。

    “公子,我想吃包子。”竹子望着那刚出炉的一个个胖乎乎的包子,口涎都快滴答到地上了。

    墨星染置若罔闻,伸出修长的五指在无歌面前晃了晃,见她猛的回过神来,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蔻蔻她,消失了。”

    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光天化日之下,消失了...

    墨星染沉吟不语,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能,‘烟师’...

    自从进了冕月国以来,他才得知,并不是这阵中的所有人都能驱烟,有此能者,只是少部分的皇亲贵胄。

    换句话说,正是因为这些人能驱烟,他们才成了‘人上人’。

    除此之外吗,这里的一切如同外界大陆一样,是个真实且富饶的国度。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蔻蔻她...就不是人。”墨星染沉声低语。

    打景渊将蔻蔻送到无歌身边,他就观察着这个瘦弱女子的一举一动,他发现,蔻蔻的身体不是一般的羸弱,而医术超群的他却看不出一点端倪。

    似乎她生来就如此病娇。

    “你开什么玩笑,蔻蔻朝夕与我相处,她不是人?我看你才不是人!”无歌闻言狠狠白了墨星染一眼。

    这几日以来,蔻蔻对她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她已然将蔻蔻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我去寻她。”话音未落,无歌瞬间没进了街上的人群里。

    “你等等,我与你一同。”墨星染追赶上去,背身喊道:“竹子,你在这等二哥他们,若是午时我们未归,你带他们先行出城。”

    竹子挠挠小脑袋,点了点头:“可是,可是我不认识路啊!”

    再看过去,街上拥挤的人潮里已然找不到二人的身影了。

    小脸上换上了激动的神情,扭头对着包子铺的老板大声嚷道:“老板,我要十个肉包子,先赊账。”

    晨间,冕月宫内,楼宇上的琉璃瓦映着朝霞,与坊间的烟火气不同,偌大的宫闱上空连只飞鸟也无,宫道上唯有穿着冷冷盔甲的士兵,列着整齐的队伍穿梭逡巡。

    玄机殿内,银色的琉璃塌上,姬晟银发披散,胸襟大开,斜手撑着脑袋,微眯着眼。

    塌下跪着一人,他细声细语的说道:“国师,他们快出城了。”

    姬晟闻言缓缓睁开了眼,沉吟了一声,挥了挥衣袖,摒退了那人。

    随着宫殿的门扉关闭,他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铜镜前,对着镜子抚了抚自己的面皮。

    哼,这幅脸孔,他看了多少年,却还是看不厌。

    他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扭曲,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变得邪佞如鬼魅。

    广袖一挥,‘砰朗’一声巨响,铜镜砸到了地上,镜面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门外守着的两个侍女置若罔闻,仿佛见怪不怪般,始终低垂着头,安静的伫立着。

    殿内姬晟发狂般的大笑起来,桀桀的笑声由浓转淡,最后变成了无声的啜泣。

    此刻,他神情悲怆又暗含着兴奋,声音沙哑如蚕吃桑叶:“天命难违吗?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还能耐我何!”

    他抬手直指着房梁,半晌,脸上的神情又变得淡漠疏离,嘴角噙着笑。

    打了个响指,不多时,一股浓烟滚滚从门缝里涌了进来,整个空旷的玄机殿都被这浓烟包裹住了,烟雾弥漫,事物都变得不清晰起来。

    一个空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如何?”这个声音仿佛从遥远的远古而来,粗沉空灵。

    姬晟笑了笑:“我验过了,她的血确实是‘阴阳血’。”

    那股浓烟刹时间在殿内四窜,裹挟着阵阵疾风,将殿内的灯架桌椅掀的七零八落。

    “别高兴得太早,要知道,如果事情成不了,到时你我都得死。”姬晟敛去了笑意,眸子中的神情格外凝重。

    闻言,那股浓烟停滞了下来:“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放任她离开?”浓烟赫然在半空中聚成了一只空洞可怖的巨眼,宛如一个巨大的黑窟窿,深深凝视着姬晟。

    “她若不走,那些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就不会露出马脚,不揪出这些人,我如何能安心行‘祈雨大典’?而你,又还能等多久呢?吞天...”姬晟一字一句的说道,眯着眸子与半空中那只巨眼对视。

    那只巨眼中闪过一丝惶,瞬息间,浓烟滚滚涌动,又幻化成了一张猩红的饕餮巨口,那张血盆大口开合:“若得不到‘阴阳血’,过不了多久我就将再度沉睡。”

    空气静止了片刻,见姬晟不做反应,沉闷的声音夹杂怒意:“哼,你以为你一个魔物凭什么能成为这上古‘魂祭大阵’中的‘神’,若没了我,你们‘烟族’在这世间哪有寸土可以立足。”语气中泠冽的威胁,让玄机殿内的气温骤降了几分。

    银发男子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眉:“姬晟一定尽快。”低垂了头,言语中不无诚服之意。

    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几息间,那股浓烟四散开来,玄机殿慢慢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就见姬晟扬起了头,眸子里充满了血丝,他低语道:“哼,连他养的牲畜都如此张狂。”

    他满不在意的拂了拂袖袍,推开玄机殿的门扉,大步朝外走去。

    无歌和墨星染两人在晨间赶集的人群中穿梭,拐过了几条人声鼎沸的街道,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一条幽暗狭窄的小巷。

    两人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此刻,无歌背靠着斑驳的瓦墙,仰头叹息:“这么找,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紧锣密鼓的找了一上午,眼见日头已经高照,就快接近午时了,沙漠里特有的毒辣日光让人感觉到闷热窒息。

    忽而无歌感觉到一阵阴凉,小巷里不知从哪吹来了一阵阴风。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自小巷深处传来:“是在找我吗?”

    远处的墙背后缓缓而来两个模糊的身影。

    墨星染一把拉过无歌的手,将她拽到背后:“小心。”他神色凝重,这个身影他觉得有些熟悉。

    “哟,老相好也在呢。”

    此话一出,无歌登时反应过来,暗巷中的人,是景渊。

    “你,你将蔻蔻如何了?”

    景渊身侧还有一个较矮的人影,看那清瘦的身形,像是蔻蔻。

    只是她此时走路歪歪扭扭,如同提线人偶般,步伐僵硬不自然。

    “我将她如何?您瞧,这不是好好的吗。”景渊的声音如往常一般,让人听着十分别扭。

    几息间,两人从暗巷深处走到了无歌墨星染面前。

    “蔻蔻?”无歌看清后,轻声低唤了一声。

    蔻蔻没有反应,她眼神空泛,双眼无神的大睁着,脖子歪斜面无表情,看上去像是一个沉寂的‘死物’。

    无歌慌了神,从墨星染宽大的背后窜出来,甩开他修长的手,三两步走到景渊身前,厉声质问:“她怎么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脸上的表情格外狠绝,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重视的人。

    墨星染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在她耳侧低声说道:“她没事,只是暂时失魂了。”

    “你看,还是你的老相好见多识广,不错,她正是失魂了。”景渊不慌不忙的说道,言语中还含着几分讥讽。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物,递到无歌手上。

    那是一个半透明的小瓶子,待看清里面装的何物时,无歌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那里面装的是一截干枯了的小拇指!

    她手一抖,差点将那瓶子跌到地上。

    景渊大手一伸,在半空中稳稳接住了:“圣女啊,这你可得保管好了,这瓶子若是碎了,这蔻蔻可就得香消玉殒了。”

    他指了指身侧的蔻蔻,好整以暇的望着无歌。

    无歌闻言眼里惊恐万状,“此言何意?”

    景渊却鬼魅的盯着她身侧的墨星染:“不用我说,我想这位公子就能解答你。”

    无歌有些怔愣的扭头望向墨星染,见他好看的俊脸上敛着凝重的神色。

    他抬手指了指身侧的墙,沉声道:“无歌,你注意到了吗,蔻蔻的影子,不在地上,而在墙上。”

    烈日当空,三人的影子在地上斜斜的拉了好长,可在场却有四人,其中一人的身影,却是幽幽的倒影在了斑驳的墙面上...

    “不错,蔻蔻她,并不是与我们一样的人。”景渊意味深长的望着无歌,“你可听说过‘鬼烟’?”

    未等两人回话,他又说道:“‘烟师’有千千万万种,皆是由生灵炼化,但是,这其中有一种却很是特别。”他顿了顿,狭着眸子看了看无歌呆楞的神情,满意的笑了笑。

    “就是‘鬼烟’,它们可不是由生灵炼化的,而是,鬼魂。”

    墨星染沉思,如此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既是鬼魂,那定当不同于人的体征,所以他没看出端倪也是正常。

    “‘鬼烟’是半成品,也是残次品,它们本不该存在。”恍惚间,景渊声音变得沉闷,似乎回想起什么,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你告诉我们这些,是何用意。”墨星染冷峻的问道,他看到无歌此时握紧了拳,肩膀有些微微发颤。

    “是何用意?没有用意,我只是想告诉圣女,蔻蔻她,是活生生被人杀了做成‘鬼烟’的。”说到此处,景渊的五官变得扭曲起来。

    他的声音如同利刃,一刀刀钝割着无歌的心。

    怪不得,怪不得蔻蔻听闻她是‘妖’时,那么坚定的告诉她会一直陪伴她,无歌只当是小丫头一时兴起,原来,原来她竟是感同身受!

    无歌紧咬着牙关:“她为何会被杀了做成‘鬼烟’?”

    “说来可笑,皆因我们‘烟族’驱烟的能力日渐衰落,国师下令,能找到出路者,可与他同享流沙寰宇内的无上荣光,共同执掌这偌大的寰宇。”他的声音有些无力。

    忽而,他一步上前拉住蔻蔻的手,目光中盛满了让人看不懂的眷恋:“你知道吗?蔻蔻她,是我的爱人。”

    午正,日光大盛。

    暗巷外人声鼎沸,暗巷内,无歌清楚的看见,蔻蔻苍白空洞的眼中,瞬时盈满了晶莹的泪水,泪珠滚落,滴答的落在了男子的手上。

    “我曾,生生吃下了她的血肉。”

第三十六章:一生一世一双人

    人性何其荒谬,明知是深渊,也要纵身下跳。

    “好在,她还能陪我一程。”

    景渊握着蔻蔻的手,轻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泪,他看上去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无歌浑身发颤,她回忆起了景渊将蔻蔻送来的那个夜晚,蔻蔻亲口告诉她关于景渊的故事,她却没曾想到,故事中的女子,就是蔻蔻自己...

    她上前猛的将景渊推倒在地:“你有什么资格让她陪着,她被你景家害得还不够惨吗?”

    墨星染修长的手拉住了她的衣角:“无歌,不要冲动。”

    暗巷里一片死寂,景渊伏在地上低垂着头,肩膀不住抖动着,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是景焕!是他!在我面前生生将蔻蔻剜心抽骨,逼我吃下心爱女子血肉做成的‘血蛊丹’,我竟然照做了,我恨他,我恨...我自己。”

    景渊呼吸急促,胸腔急剧起伏,他仰起的脸一半被阴影遮盖,另一半被日光照的惨白。

    “他将蔻蔻炼成了‘鬼烟’,美其名曰...”他一字一句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让她永远诚服于我。”

    一滴泪从他眼角涌出,无声无息的落下。

    权势滔天如何?呼风唤雨如何?最终,却是辜负了所爱。

    闻言,无歌哑然失笑:“你们景家当真丧尽天良。”

    她看向木然的蔻蔻,如此瘦弱的身躯如何能承受剜心抽骨之痛,无歌心痛如刀绞。

    面对无歌的谩骂,景渊却置若罔闻。

    他自言自语的喃喃到:“那截小指,是蔻蔻魂魄所依,我将她交给你,保管好,千万要...“

    “你究竟想让我们干什么?”沉默半晌的墨星染开口打断他,他看得出,景渊有求于他们。

    景渊低垂着头:“烦请二位将蔻蔻带出阵去。”

    无歌怔愣了一下:“你是说...”

    “对,我知道,流沙寰宇在玲珑阵中。”

    听闻此言,不光是无歌,墨星染冷峻的脸庞也闪过一丝惊诧。

    不及反应,景渊撩起玄色长袍,毫不犹豫的双膝跪地:“我求二位救救蔻蔻。”

    沉闷炙热的空气压的人喘不过气,景渊脸上的神色坦然,目光坚定。

    无歌有些不忍的皱了皱眉:“我,我答应你,我一定将她带出阵,你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此礼太重,她承不起。

    看着跪地不起的景渊,墨星染说到:“长话短说吧,将你所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们。”看来要想出阵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景渊长吁一口气,终于,他要解脱了。

    “这一切,要从国师与景家的勾当说起...”

    烟族驱烟之能日渐衰落,国师承诺,若有人能解此难,便推举他成为下一任冕月国国王。

    景家为国师鞍前马后多年,国师却始终让他们留守那不见天日的流沙集市,于是趁此良机,景渊的兄长景焕,向国师献了一计。

    ‘烟师’本是由生灵炼制而来,如同人需要进食,神需要灵力一样,烟师赖以生存的就是吸收世间万物之‘生气’,若无‘生气’,自然难以久存于世。

    奈何流沙寰宇内‘生气’渺茫,除了这片丰饶的绿洲,其他地方大多荒无人烟。

    “可我兄长献的计谋却是倒行逆施。他向国师提议,既然没有‘生气’,那就不妨用‘死气...”景渊无力的说到。

    墨星染颦眉,所谓‘死气’,实则亡者怨气所化,平日里恐是人人避之不及,此计何止倒行逆施,简直丧心病狂。

    “机缘巧合下,兄长得知峡谷那边怨气冲天。于是在得到国师首肯之后,便派出数百烟师横渡峡谷,在峡谷那边挖骨掘坟,囤积‘死气’。如此数十年,从无间断。”

    无歌恍然大悟,原来尸西村那累累白骨冢,竟是烟师所为。

    “可是如此一来,烟师岂不是满身戾气?”她不禁打断了景渊。

    他点了点头。

    “如你所说,在那之后几年间,烟族过半烟师悉数堕魔。”

    无歌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她是妖,她深知‘生来是魔’与‘堕魔’的区别,前者无非是种族之分,心怀善念的不占少数,而后者却是真正的魔由心生,嗜血残暴。

    就听景渊继续说道:“随着堕魔烟师的数目日益增长,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烟师反噬主人的事件,于是烟族人人自危,宁愿让烟师自生自灭也不愿再以身犯险。”他顿了顿,神情悲怆起来:“就是在那时,兄长醉心钻研烟师续命之道,动了炼制‘鬼烟’的念头。”

    他有些哽咽:“蔻蔻八字极阴,是炼制‘鬼烟’最好不过的选择...”说到这,景渊不住的颤抖起来。

    墨星染上前按住他的肩膀,片刻后:“然而事与愿违,‘鬼烟’确实不需要‘生气’就可存活,但如你们所见,她的魂魄游离不定,待到魂魄散尽后,不入轮回,灰飞...烟灭...”

    说及此处,景渊抑制不住悲伤,他回身揽住蔻蔻,嘴里不住的低语:“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七尺男儿失声痛哭,泪如雨下。

    他何止是害了蔻蔻一生,分明是害了她生生世世。

    “如果,如果我不曾与她相爱,兄长他,不会注意到...”他泣不成声。

    将至未时,街外人声渐弱,家家户户紧锣密鼓的张罗起午饭,临街的人家从屋内抬出一张方桌,小两口其乐融融的对坐于桌前,粗茶淡饭,喜上眉梢。

    一生一世一双人,终究是做不到了。

    景渊拥着蔻蔻抬头仰望着烈阳:“我,活不久了。”

    “蔻蔻就拜托你们了。”如今再看景渊,他清俊的样貌透着几分苦涩。

    “你说什么?”

    面对无歌惊诧的眼神,他笑了笑:“蔻蔻说她很喜欢你...”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活不久了?”无歌不休的追问。

    “蔻蔻这个人,有点傻,她总是辩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不然,也不会爱上我...”景渊痴痴的凝望着怀里的蔻蔻,似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眼底。

    无歌冲上前,扯过景渊的肩膀:“到底怎么了?”

    而他却拂开了无歌的手,扶着蔻蔻的肩膀,与她空洞的眸子对望:“你以后千万别怨我,答应我照顾好自己,还有,不要随意对别人笑,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样子丑极了,就像个傻子。”像是情人间的侬侬细语,景渊唇角带笑,眼中含泪。

    “我知道你听得到,蔻蔻,对不起...”他的吻,轻轻的落在了蔻蔻的额头,极其珍重的,像是最后的道别。

    空气闷热到了顶点,本是晴空万里的蓝天陡然闪过一道霹雳。

    不知从哪飘来一片乌云,低沉的滚滚雷声由远及近,不多时,雨丝飘斜,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雨丝飘到身上,带了点点凉意。

    无歌抹了一把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脸庞流到嘴里,咸咸的,苦苦的。

    她不忍去打扰景渊,就这么呆呆的伫立在雨里,看着不远处两人无声的道别。

    头顶有一双修长的手,两手交叠遮住了小小的一方天地。

    墨星染站在无歌身后,他的眼神落在不远处那对苦情的人儿身上,沉声说道:“他可能活不过今晚了。”声音中不无悲怆。

    无歌愣愣怔神了几息:“我们,能救他吗?”她像一只猫儿般啜泣。

    墨星染轻抚了抚无歌的顶发:“这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细雨缠缠绵绵的一直下着,半晌,景渊牵着木然的蔻蔻从雨中走了过来。

    雨水打湿了他的发,让他显得有些落魄。

    他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你们既然答应了我就一定要办到,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俩。”

    得知景渊活不过今晚,一时间,无歌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墨星染点点头,拍了拍景渊的肩膀:“但是还有一事,关于玲珑阵,你知道多少?”

    无歌揉了揉眼:“对,如何才能出阵?”

    景渊无力的笑了笑:“我若是知道如何出阵,何至于向你们下跪。”

    也对,无歌拍了拍有些不清晰的脑袋:“那你又是从何得知玲珑阵的?”

    景渊思忖了一下,望向墨星染:“你还记得红鸾女吗?给你飓风袋那个。”

    “红鸾女?是指那个接应我们去流沙集市的红衣女吗?”无歌渐渐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正是,她是为数不多尚未堕魔的烟师,她的主人正是流沙集市的主人,谭婆婆。”

    两人闻言皆是一怔,没曾想,那曼妙的红衣女郎竟也是烟师。

    “关于玲珑阵一事,我知之甚少,我也是从谭婆婆那听闻了一星半点,我找到她也是因为蔻蔻。她说,若是想要救蔻蔻,只能出阵去寻玄门阁...”

    望着还有些怔神的两人,景渊忽而正色说到:“如果你们要去寻谭婆婆,我劝你们还是谨慎些,这个老妇人很是奇怪,我估计她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活了多久。”

    无歌惊骇不已:“她也是不死之身吗?”

    不是说国师是不死之身吗?怎的如今又出来一个谭婆婆?

    此时,雷声大作,黑沉的天空划过一道银色闪电。

    “她与景家联系从来都是通过红鸾女,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不是不死之身,就连我也未曾见过她,关于她的一切都只是坊间流传的故事。”景渊的脸色被银白的闪电衬的有些森然。

    “我最近得知了一件事情,但也只是猜测。”

    无歌不由问道:“何事?”

    “这个老妇人,她想杀了自己的儿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难以想象这天底下竟有如此狠心的母亲。

    “而她的儿子,正是国师。”

第三十七章:兵分两路

    景渊走后,乌云散去,暗巷里泥泞不堪。

    午后的时光格外静谧,谁又能想到,方才那一阵短暂的阴雨,竟见证了一场情人间的生死别离。

    “我改主意了。”无歌牵着蔻蔻,擤了擤鼻子,眼睛红的像只兔子。

    墨星染好笑的看着她:“不逃了?”

    “逃啊,怎么不逃,先去找谭婆婆问清楚,再回来收拾这帮人。”无歌狡黠一笑。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现下看来,国师的爪牙遍布整个玲珑阵,即便逃出了冕月国,逃到了峡谷那边,国师要想抓住他们也是易如反掌,不如搞清楚状况再杀个回马枪,一举解决困局。

    还有,景渊走时说了一句话,让无歌有些耿耿于怀。

    他说:“我只知道,他们执意选你为圣女,是因为你的血。”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

    无歌生来血有异香,后神纪大陆上的妖魔鬼怪都对她的血趋之若鹜,除此之外,她身上实在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自打入了玲珑阵后,她没少流血受伤,但始终没发生什么异象,无歌思前想后,将这一切归功于墨星染给她的香囊。

    “喂,谢谢啦。”她扬了扬手里玄黄色的香囊,这个香囊她始终贴身带着。

    墨星染俊脸上飘过一丝不悦:“‘喂’是在叫谁?”

    “你啊,不然还能是谁?”难道还能是蔻蔻?

    “嗯?昨夜是谁叫我哥哥来着。”

    不提也罢,一提起这茬无歌就气不打一处来:“行啊三皇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无歌小脸嫣红,扬起小拳头,作势要往墨星染身上砸。

    一看无歌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墨星染赶紧正色说到:“咳咳,事不宜迟,竹子和二哥估计还在城门口等我们,我们赶紧动身吧。”不等无歌反应,他迈开长腿向主路行去。

    “切,胆小鬼。”无歌牵着依旧失魂的蔻蔻,紧跟了上去。

    申时的太阳很是毒辣,炙烤着大地,很快将路面的雨水腾干。

    两人行至一半,快到城门口时,井井有条的街市骤然兵荒马乱起来。

    人群中有人大喝:“都让让,都让让,官家办差,肃清街道。”就见贩夫走卒慌忙将自己的摊位移至墙边,行街过路的人们步履匆忙的退到了一边。

    无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快走,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她拉着蔻蔻在人群中挤过,低声对身侧的墨星染说。

    看来国师已经发现她出逃了。

    要想在他眼皮子底下逃出冕月国,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两人好不容易一路挤到城门口,现下却吓傻了眼。

    高大的城门前站着一排身着盔甲的士兵,他们手中举着长矛,一字排开严阵以待。

    几个领兵模样的人,手中拿着画像,一脸严肃的站在一旁。

    城门处扣押了一大批商人,此时人声嘈杂,纷纷质问:“官爷,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我今儿只是来进点香木,我媳妇还在家等我呢。”

    “对啊,我们都是本分商人,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城。”

    无歌看到此景不禁心惊,国师手脚太快了:“墨星染,你快想个法子。”

    这时候倒想起他了,墨星染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身后两个女子,他沉声说:“我去找谭婆婆,你帮我拖着。”

    “啊?”

    墨星染的眼神在那一群人中快速搜索,没找见竹子等人的身影。

    他低头看着无歌,俊脸上满是担忧:“竹子他们此时很可能已经被控制住了,你也看见了,我们一行人若想出这城门简直痴人说梦,只有你留下,方能稳住国师,不然他很可能拿竹子他们开刀。”

    无歌闻言颦眉,现在看来,也别无他法了。

    “我会尽快回来,你要万事小心,还有,小心冉泠...”此女心思诡诈,他怕无歌傻乎乎的着了她的道儿。

    她点点头,又疑惑到:“可是我看这架势,你就算独身一人也很难出城啊。”

    那些拿着画像的官差此时正命令那群商人排好队,这是要逐一排查啊。

    “我自有办法。”说着,墨星染从怀里掏出一叠冕月国的通币,这是他在流沙集市时拿身上的物件换的:“这你拿着,不够再凑点。”

    无歌狐疑的看着他:“干嘛,怎么把棺材本给我了啊?”

    墨星染闻言一脸黑线,抬手敲了她的脑袋,这一下劲儿不小,疼的无歌‘哎哟’一声。

    “你这么咒你哥哥我,就不怕折寿。”

    无歌愤愤的咬牙:“到底干嘛?”

    “一会儿我摸进那群人里,你看好了,只要我一抬手,你就将这些钱往城门处撒去。”

    无歌小脑瓜子一下反应过来,望向墨星染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可以啊,三皇子够聪明的。”

    他笑笑:“不敢当不敢当,比起某些人,只是略胜一筹。”

    随即他迈开长腿,向城门处行去。

    无歌怔愣了一下:“喂,某些人是谁啊?”

    洋洋洒洒的通币从天空飘落,青天白日下起了钱‘雨’。

    人群登时从四面八方朝着城门处涌去,爆发出一阵骚乱:“抢钱了!”

    就见那些人不要命般的前赴后继,城门前那一排士兵根本不够看,很快就被压倒性的人群冲散。

    眼见着墨星染的身影从水泄不通的人群里挤了过去,无歌长吁一口气。

    就在这时,城门连通主路的尽头处赶来了一群身着盔甲的官兵,他们速度极快的行进过来,将城门口的人群团团围住:“霍乱者,乱箭射死!。”

    此言一出,人群瞬时静了下来。

    不远处缓缓而来一座辇架,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祈雨大典将至,宫中却屡屡失窃,国师下令锁城直至祈雨大典后,若有违令出城者,立即处死。”

    无歌寻着声源望去,果然,正是景焕。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吓了她一跳。

    回头看去,竟是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蔻蔻,无歌喜出望外:“怎么样,没事了吧。”

    蔻蔻清瘦的脸庞还有些怔神:“圣女,我刚刚好像看到景渊大人了。”

    胸口猛的一滞,她拿不准该不该告诉蔻蔻今天发生的事情,于是只好岔开话题:“那个,你早上跑哪去了,我给你买了包子,一回头你人不见了。”

    蔻蔻羞赧笑笑:“啊?我,我有时候就是这样,对了,墨大哥呢?”

    说话间,景焕的辇架已经行至人前,他从辇架上下来,目光逡巡过人群,落在了躲在角落的无歌身上。

    他径直朝无歌走来,人群纷纷给他让道。

    无歌身后的蔻蔻身子微颤,无歌轻声安抚:“别怕,我在。”

    “哟,圣女大人你怎么这副打扮,国师得知你今日出访,可是担心的连饭都没吃。”他一脸假惺惺的笑,恨的无歌牙直痒痒。

    “竹子呢?”无歌懒得跟他打官腔,直接切入重点。

    “圣女大人说的可是那小童,他正跟国师吃点心呢。”景渊阴阳怪气的语调很是刺耳。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已经抓走了竹子。

    “圣女大人可是玩够了?玩够了就赶紧回宫吧,国师还有要事要与你商议。”他身边几个人高马大的士兵作势上前一步。

    准备的够齐全的,软硬皆施。

    无歌不慌不忙的粲然一笑:“正合我意,走着。”

    说罢就拉了蔻蔻的手,登上了景焕的辇架:“不好意思,我走累了,借景焕大人辇架一用,只能劳烦您亲自走回去了。”

    望着无歌扬长而去的背影,景焕眸色阴鸷的冷哼一声。

    不过几个时辰,再回到这个金碧辉煌的冕月宫殿中,无歌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回,她要主动出击。

    无歌一袭艳红的纱裙裹身,婷婷袅袅的走在宫道上,她特意拒绝了乘辇,徒步朝着玄机殿而去。

    她此举的目的就是要看清这里每一个人嘴脸,记住这里的一草一木。

    要让他们看看清楚,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此时,这只艳红的‘大兔子’对着身边的蔻蔻低声说道:“往年的祈雨大典都是什么形式?”

    蔻蔻回忆了一下:“唔,很盛大,举国欢庆。”

    回冕月宫的一路上,无歌一直观察着蔻蔻,她原以为蔻蔻可能会很悲伤,但没想到,她竟出乎意料的平静。

    平静到让无歌有一种错觉,似乎今日发生的种种皆与蔻蔻不相干...

    她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无歌想了想,还是问了出口:“你...记不记得曾经跟我说过,景渊他曾有一个欢好的稚奴女子...”

    “记得啊,怎么了?”蔻蔻不解的问道。

    “…那,后来那个稚奴女子死了吗?”

    “当然死了啊,她可是活生生被剜了心抽了骨,那还如何能活啊!”

    闻言,无歌忍住心中的惊骇,看来这件事还另有隐情,她不能打草惊蛇。

    景渊会不会在说谎?

    可他撒这样的谎有什么意义呢?他明知道蔻蔻清醒过来后随时都有可能戳穿他。

    “怎么了吗?”蔻蔻看无歌的脸色不大好,担忧的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无歌摇摇头,脚下不停,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

    两人行至乾坤殿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一个冒冒失失的小侍女着急忙慌的从殿里跑了出来,无歌正垂着脑袋边走边思索。

    两人都没看路,撞了个正着。

    那侍女手中的铜盆被撞翻了 ,盆里的液体‘哗啦啦’洒了无歌一身。

    就听蔻蔻突然大叫:“啊!血!”

    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那铜盆跌到地上,声声脆响。

第三十八章:腓牙石失窃

    血迹溅了一地,蔻蔻的惊呼引人侧目,然而,那些侍女只是短暂的驻足,随后便纷纷低着头匆匆离去。

    甚至无一人前来过问发生了什么,明明看见了,却装作没看见。

    无歌气结,方一出门就莫名其妙被撒了一身血,免不得又得折回去梳洗一番。

    “圣女,这...”蔻蔻冷静下来,有些无奈的看着无歌。

    无歌长叹一口气:“走吧,打道回府。”

    殷红的血染在她艳红的衣裙上,斑驳出一块块暗的发黑的色块。

    她的眼神若有所思的飘向不远处的乾坤殿,漆黑的两扇木门紧闭着,门庭上挂着‘乾坤殿’的牌匾,整座殿宇为实木打造,屋脊上连琉璃瓦都没铺,铺的是再寻常不过的朱红瓦片。

    这座低调的乾坤殿,在这金碧辉煌的冕月宫建筑群中,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让人不禁好奇,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无歌在蔻蔻的陪同下快步回了圣恩殿,换好了衣服后又重新出发。

    一来一回消耗了不少时间,待到无歌赶到玄机殿时,日已西斜。

    “圣女大人,国师让我等先带你去偏殿休息,他随后就到。”门外驻守的两个士兵毕恭毕敬的说到。

    “能否通告一声,我有急事。”无歌略显焦虑,竹子他们不知如何了。

    那两人不再回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无奈之下,无歌只好随着两人去了偏殿。

    偏殿内燃着幽幽的檀香,沁人心脾,这几日太累了,无歌在等候的过程中打了个盹儿,再醒过来时已是黄昏。

    她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推开门发现门口并无人守卫,就连蔻蔻也不见了踪影。

    偏殿前的庭院里种了些热带花草,长势喜人。

    天色将晚,她却无心赏景,她有些担心独自去寻谭婆婆的墨星染。

    就在她在庭院内来回踱步时,身后传来一把低沉的嗓音:“圣女因何事心烦?”

    无歌吓得一激灵,回头看见不远处的廊下伫立一个银色的人影,夕阳静静地洒在他俊美的脸庞上。

    他的眉眼无歌再熟悉不过,可是,他却不是绮渊。

    “国师未免太忙了些。”无歌正色道。

    “祈雨大典将至,太多杂事需要打理,让圣女久等了,实在抱歉。”姬晟缓缓向无歌走来,银色的发高束于顶,唇角带笑。

    “竹子他们呢?”没有过多的寒暄,无歌切入要点。

    姬晟走近,不慌不忙的攀折下一朵艳红的射干花:“花衬美人。”修长的手将花递给无歌。

    “我的同伴他们在哪?”无歌皱着眉厉声问道。

    “你知道我为何将这个国度取名为冕月国吗?”姬晟答非所问。

    见无歌没有接过手上的花,他笑笑,走进一步,将花插于无歌的发髻侧:“是因为,这里没有月亮,我有几分怀念它。”

    见鬼了,有没有月亮与她何干?无歌拔下那朵花撇到地上,暴脾气正欲发作,却突然呆愣住了。

    确实,她在峡谷这边的沙漠中从没见过月亮,那按姬晟这话的意思,他曾经见过月亮?

    她看向他似笑非笑的脸:“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非要我当这圣女,还有,你为什么与我朋友生的一模一样。”

    “圣女未免贪心了些。”他的目光泠冽,似乎一眼将无歌洞穿。

    “我是姬晟,至于你为什么要当这圣女...”他顿了顿:“这你要问将你送进阵来的人,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他这一番话让无歌心惊不已,他竟毫不遮掩的说及玲珑阵。

    “什么意思,你知道是谁将我们送进这阵?”

    姬晟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笑容愈发扩大:“看来你我都是可怜人啊。”他肩膀不住的抖动,不知为何,无歌从他的笑声里竟听出几分悲凉。

    “我言尽于此,那小童和其余几人我已派人送回圣恩殿。”他笑容渐敛,神色晦暗。

    这一番话听的无歌云里雾里:“什么叫你言尽于此?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话说一半究竟何意?还有,那日在池塘旁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手腕上会有伤?”

    无歌有些按耐不住,俏丽的脸庞染了怒。

    姬晟背过身去,充耳不闻,迈开长腿就欲离去。

    无歌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裾:“不说明白你别想走。”

    他顿了顿脚步,背身道:“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我总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夜幕袭来,宫灯燃起。

    姬晟闻言回过头来,他的眸子在夜色里绽着银光:“你既已经知道自己是将死之人,又还挣扎些什么呢?不如睡个好觉...”

    他的声线醇厚,无歌望着他的眸子,顿时觉得身子很乏,头脑里有些昏沉。

    她缓缓点了点头,对,无需多做挣扎,不如睡个好觉。

    墨星染本想在日落前赶回冕月国,奈何那些商人听闻冕月国锁城的讯息,皆是偃旗息鼓,不再往城里赶。

    他无奈只好徒步在沙漠中行进,赶到城门口时,夜色已经暗了下来。

    面对紧锁的城门他皱起了剑眉。

    他今日费尽苦心在流沙集市里寻到了谭婆婆,但那个老妇人着实奇怪的紧,无论他在门口如何游说,她就是闭门不见。

    最后逼不得已他只好如实说明来意,没曾想,这却起了奇效,谭婆婆竟派了红鸳女出来与他交涉。

    他从谭婆婆口中得知了一些重要的讯息,他现在急需与无歌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赶在天明前回到冕月宫。

    因为明天就是祈雨大典,而无歌决不能赴典,若是去了,那恐就覆水难收了。

    他现在恨不得一掌将这城门劈开,可惜他使不出神灵,从来未曾想过,他堂堂一个凌天神竟会被一道破门拦了去路。

    就在他心烦不已时,身侧不知从哪飘来一缕红烟,缓缓下沉幻化成了一个曼妙的红衣女郎。

    “公子可是需要奴家帮忙?”她声音缱绻,附在墨星染耳边。

    墨星染一惊,这红鸳女难道跟了他一路吗?

    似是看出了墨星染的惊疑,红鸳拽了拽他的衣袖:“人家可是辛辛苦苦护送了你一路,难道你以为这夜路是这么好赶的。”

    “劳烦姑娘了。”墨星染有些不耐。

    女子嗫嚅道:“你就不能给我点好脸色,你是不是嫌我丑?”说着,她的眸子里就盈满了水雾。

    墨星染暗暗头疼,女子就是麻烦。

    “姑娘多想了,我现在急需进城,就此告辞。”墨星染不做声色的拂开红鸳的手。

    “哎,亏得我还想帮你一帮,不料公子竟是如此不领情,浪费了奴家一片好心。”

    墨星染闻言一滞:“你有办法能进城?”

    “当然。”她面纱上的眸子一转:“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何事?”

    “让我与你们同行,还有,对我好点。”红鸳女有些娇羞的低下头。

    “好。”思及无歌他们还在险境,墨星染一口答应下来。

    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红鸳女看向他的目光倒有些不悦:“你是因为那个女子才答应我的吧。”

    她不情不愿的走到城门前,说道:“一会我惑住守卫心神,你动作快点。”

    说着,她叩响了城门下的一扇小木门...

    无歌醒来后有些出神,蔻蔻趴在她的床边上睡的正香。

    她晃醒了蔻蔻:“蔻蔻,醒醒。”

    “嗯?”蔻蔻迷蒙的揉揉眼,看向无歌。

    “几时了?”

    “亥时了吧。”

    “墨星染还没回来吗?”无歌有些着急的从床上翻身下来。

    蔻蔻也显得有些担忧的摇了摇头。

    “那竹子他们呢?”

    说起竹子他们,蔻蔻立马醒过神来,脸上浮现一丝不悦:“圣女你有所不知,方才你被抬回圣恩殿时昏睡不醒,那个女人非要闯进来看你,我说什么都没让她进来。”

    那个女人?哪个?

    “凤珏?”无歌颦眉。

    蔻蔻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是,是那个跛腿的。”

    是了,她都忘了冉泠他们也在。

    “她怎么说的?”无歌记得她似乎是在尸西村时被纳地腐蚀了一截小腿,所以才跛了吧。

    “她非说圣女你放浪形骸什么的,在外面不知做了什么...”蔻蔻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凭什么这么说?”冉泠那张嘴确实可恶,无歌早就领教过,不过那也不能任由她颠倒黑白。

    蔻蔻有些为难,她的声音细如蚊呐:“不过,圣女你回来时,确实有些衣衫不,不整...”

    话音未落,无歌腾一下站起身来,上下检查了一番,穿戴的很整齐啊。

    “我,我已经帮你整理好了。”

    无歌点了点头,没当回事,坐了下来。

    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猛的又站起身来,两手在身上来回摸索。

    不见了!

    无歌心跳如擂鼓,她难以置信的又翻找了一番,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

    “蔻蔻,你有没有看到一方绿色的小石头?”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啊?没有啊。”蔻蔻也慌忙站起身来:“圣女你丢了什么东西吗?”

    无歌将床铺上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又不信邪的把屋子里翻了个底儿朝天。

    这下,她慌了神,真的不见了!

    她一直贴身携带的腓牙石,被盗了!

第三十九章:古灵精怪的少女

    不知为何,无歌脑海里立马浮现了姬晟笑吟吟的脸。

    腓牙石内全是天材地宝,若是落到他手里,那无歌等人可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只能在玲珑阵中,等死。

    “蔻蔻,你仔细回想一下,你帮我整理衣物时真的没看见一块绿色的小石头吗?”无歌焦急的询问。

    “真的没有啊。”蔻蔻看无歌着急,试图帮无歌理清思绪:“圣女你冷静回想一下,你回来前去了哪里?最后一次见到那石头是什么时候。”

    无歌敲了敲昏沉的脑袋。

    她今日在玄机殿听姬晟说了一番话,而后她就...睡着了。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那时腓牙石在她身上吗?

    她清楚的记得出门时将腓牙石放置在了怀里,然后她走到乾坤殿时被撞了一下...

    无歌思及此猛的站起身来:“是那个侍女!”

    她慌忙的穿上鞋袜,推开门朝外走去。

    今日她与那个侍女撞了个满怀,铜盆里的血洒了她一身,她不得已又回殿换了一次衣服。

    而换衣服时她太过匆忙,忽略了腓牙石,那时候她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没太在意,现在想来,腓牙石在那时就已经不见了。

    “圣女,你等等我。”蔻蔻有些跟不上无歌匆忙的步伐。

    “你别去了,在这等墨星染,还有,不管任何人问起,你就说我在屋里睡着了,千万别说我出去了,也别说我丢了东西,提也别提。”无歌嘱咐了几句,头也没回的出了圣恩殿。

    与那天一样,一入了夜,偌大的宫闱宛如鬼蜮,除了忽明忽暗的宫灯,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无歌快步流星的走到了乾坤殿前,她蹲在殿前的一片草丛里观察了一下。

    墨黑的门扉依旧紧闭着,殿前甚至连一盏宫灯都没燃,仿佛这里就是一座无人打理的荒殿。

    而几步之外别的殿宇,即便在夜里,琉璃瓦依旧闪着晶莹剔透的光,煞是好看。

    无歌着实记不得今日撞她那侍女生的什么样,她只记得那侍女行色匆匆,连一句抱歉都未曾说。

    可那侍女确实是从乾坤殿出来的,如此看来,只能向殿内的其他人打探那侍女的去向了。

    无歌身影闪过,三步两步窜到门前,轻轻叩了叩门:“有人吗?”

    半晌,无人回应。

    该不会这殿里没人住吧...

    “咚咚咚。”无歌加大了力道又叩了几下:“有人吗,我有要事相商,开一下门!”

    几息后,门后传来了响动:“谁呀?”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的出来,她有些戒备。

    “额,我是...我是国师派来的。”无歌不敢说自己的身份,她怕打草惊蛇。

    谁知门后的女子闻言却怒道:“不见,快滚!”

    没想到呼风唤雨备受爱戴的姬晟,在这乾坤殿竟这么不讨好,无歌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忙改口:“我,我是被派来送药的。”

    今日那侍女手中的铜盆里满是血,想来这殿里定有人出了什么毛病,无歌急中生智胡诌起来。

    ‘吱呀’一声,墨门开了一条缝,门后探出一个少女,长相平平无奇,年岁应该不大。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无歌:“现在送个药也要穿这么好吗?”说着,冷笑一声又准备把门关上。

    无歌暗暗咬牙,这小妮子怎么这么伶俐,她刚才出门出的太急,身上还穿着今日那袭红裙。

    她赶紧一把撑住门,讪笑道:“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那少女年龄小,个子矮,力气不敌无歌大,当即愤愤的叫嚷道:“你再不走我喊了啊!来人啊!有贼!”

    无歌吓了一跳,不由分说的腾出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小女孩被她生猛的动作惊着了,后退了一步。

    无歌抓住少女后退的功夫,立马闪身进了门内...

    此时,她背抵着门,大口大口的喘气。

    殿内很昏暗,似乎还有一股腐朽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药味。

    身前的少女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那架势仿佛是公堂上的判官,稚嫩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她年龄的严肃。

    “姑娘,我不是坏人,我也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

    少女闻言抬了抬眉毛:“可我看你长的这么好看,一点也不像好人。”

    这是什么逻辑,无歌哑然失笑。

    她的目光向少女身后的殿内瞟去,奈何屋子里实在太暗,她目之所及只看到少女身后一片空旷的地面,其余啥也看不清。

    “我来是因为我今天从乾坤殿门口路过时丢了东西。”无歌正色直言。

    “然后呢?”少女不耐的撇了撇嘴。

    “是一个侍女模样的人,她从你们乾坤殿里出来,撞了我一下,然后我的东西就不见了。”

    少女掏了掏耳朵:“证据呢?”

    证据?她上哪找证据?

    无歌被这少女噎的无语,她盯着少女满不在乎的样子有些生气:“这个东西很重要,如果不见了会发生一些很难处理的事情。”

    “哦。”

    就在无歌被这油滑少女气的不轻时,殿内的黑暗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咳...咳咳...”一个苍老的声音咳得有些撕心裂肺。

    少女登时慌张起来:“爷爷,你没事吧。”

    她朝着殿内匆忙赶去。

    无歌愣了片刻,跟着她也一同过去了。

    越往里,那股腐朽的味道越重,无歌跟着少女拐到了里屋内。

    屋内放置了三四个小炉,上面放置着药罐,其中一个正煨着汤药。

    “爷爷,我给你倒药,你别急。”

    床帘遮住了床上的人,此时那人还在咳,像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少女焦急的想要去端那罐药,小手有些哆嗦,无歌皱了皱眉,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药罐,麻利的将药倒进了碗里。

    “喏。”将药碗递到少女手里。

    少女看向无歌的眼神缓和了一些,她方一撩开床帘,无歌的胃里就翻江倒海起来。

    这股味道太难闻了,如同什么东西腐烂了一般。

    无歌忍不住好奇看向床上,少女正扶着一个苍老的老者起身,那老者将被子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头在外面。

    他已至垂暮之年,脸上的皱纹深如木刻,嘴角涌出些白沫,想是刚才咳的急了导致的。

    少女小心翼翼的将药碗递到老者嘴边,老者颤巍巍的抬起手,扶着药碗小口的喝着药,其间还是止不住的咳。

    无歌注意到,那老者虽然形容萧索,但他眉宇间有股不凡,如同腓牙石内的老吴头一般,他的眼虽然浑浊,但他的眼神里却能透露出威压。

    一碗药下去,那老者咳的缓和了一些,他此时注意到不远处的无歌,一双浑浊的眼向她瞟了过来。

    无歌恭敬的揖了一礼,这是对于长者起码的尊重。

    “咳..咳,晴儿,这是?”他说话有些费力。

    少女挠挠脑袋:“这是来送药的人,她今日来的有些迟了。”

    看她撒谎眼都没眨一下,无歌暗暗觉得好笑,这小姑娘,古灵精怪的紧。

    少女扶着老者躺下后,走到无歌身边拿下巴冲着屋外一指,无歌明白,这是在示意她出去。

    走到屋外,少女依旧那股子油滑的语气:“你找的是这个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方绿色的小石,无歌定睛一看,正是腓牙石。

    正要去拿,少女小手一反转,握紧了那方小石:“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无歌长叹一口气,想她什么时候被一个小鬼头这么刁难过:“我叫无歌,现在是你们冕月国的倒霉圣女,可以了吧?”

    “圣女?”少女惊疑道:“不从来都是圣子吗?”

    “我怎么知道。”无歌趁她不注意,从她手里撬走了腓牙石。

    仔细查看,石头里游弋着淡淡绿光,是腓牙石不假。

    “你从哪得的这个石头?”无歌狐疑的看着身前皱眉思索的少女。

    “捡的啊。”她摊了摊手:“我今日在门口捡的,看着漂亮,拿回来玩玩。”

    鬼才信,无歌还是狐疑的看着她。

    虽然油滑,但毕竟还是个孩子,面对无歌质疑的眼神,她叹了口气:“哎,好吧,今日撞你那人就是我,但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没法子了才出去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殿内荒凉的紧,无歌看了一圈,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找着,她只能站着,两手叉腰:“你这孩子怎么扒窃别人东西呢?”害得她魂儿都吓丢了。

    自从这方小石莫名认她为主后,她已经习惯了将其随身携带,今日发现石头不见了,她的心前所未有的慌。

    可能这就是互感吧。

    “顺手而已,谁知道你比我还穷,穿金带银的,身上就只揣了块破石头。”少女反过来鄙夷一番。

    无歌被呛的气结,此时屋内又传来一阵咳嗽声,少女皱了皱眉,下了逐客令。

    “你走吧,东西也还给你了,我还要睡觉呢。”

    说着,就匆忙要进屋内。

    “等等。”无歌鬼使神差的拉住了她:“你爷爷,不要紧吧?”

    少女顿了顿足,咬住了下嘴唇:“关你何事,少多管闲事。”

    虽然她嘴上如此要强,但无歌清楚的看见了,她很关心她爷爷。

    而那个老者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我想,我或许能试试..”无歌看着小小少女倔强的脸庞,触动了心底一块柔软的地方。

    闻言,少女犹疑的看向她:“你是说,你能救我爷爷?”

    无歌没点头,也没摇头。

    她也不知道,如果墨星染在的话她还有些把握,但若只是她自己靠着腓牙石里的奇珍药品就想救人,恐怕有些难度,光是查阅典籍就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我,我...”

    就在无歌思忖要怎么跟少女说时,沉重的木门外传来了叩门的声音。

第四十章:血咒

    ‘砰砰砰’的叩门声愈发急促,一阵接着一阵,显示了门外人焦急的心情。

    殿内的无歌和少女俱是一惊。

    少女皱着眉小声嘀咕:“今儿个这是吹了什么邪风,平时连只蚂蚁都不打门前过。”

    乾坤殿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多人登门了,今天真是赶巧了,还都在夜里。

    “你别出声,我去看看。”少女对无歌比划了个‘嘘’的手势。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背后:“谁?”

    门外无人应答,叩门声却不断。

    少女惊疑的回身与无歌对望,用气声说:“该不会是窃贼吧。”

    无歌翻了个白眼,谁家窃贼如此雅兴,到别人家偷东西还先敲门...

    门外的叩门声越发响亮起来。

    无歌走到门后,将少女拉到身后:“说话,是人是鬼。”

    话音将落,叩门声骤然停了,就听门外响起一个沉稳的好嗓音:“无歌,是我。”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此时门外的墨星染俊脸上满是晶莹的汗珠。

    他好不容易趁着夜色进了冕月宫,回到圣恩殿内,谁知蔻蔻守在无歌房门前死活不让他进,他意识到事有蹊跷,想方设法才逼的蔻蔻透露了无歌的行踪。

    方才他急匆匆的赶到乾坤殿门外时,一眼就发现了这座殿宇的奇怪之处,这种称得上‘简陋’的建筑风格,在这冕月宫中可不常见。

    无歌一听是墨星染的声音,抬手就要扒开门闩。

    “你干嘛?你跟他认识吗?”少女按住了无歌的手,瞪着眸子看向她。

    “对,是我的朋友。”

    “又不是我朋友。”少女‘切’了一声,“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国师派来害我们爷俩的。”

    “你快让开,他能救你爷爷。”无歌有些着急的说道。

    闻言,少女的神情有些犹豫:“真的?”

    “千真万确。”无歌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随即,‘吱呀’一声,墨门开了条缝隙,少女露出一双眼从门缝里往外看。

    她刚看了一眼,猛的又把门‘砰’的关上了,吓得无歌一惊:“怎么了?”

    就见少女腾红了小脸,背身堵住了门。

    门外的墨星染有些不解:“无歌,发生什么事了吗?”

    确实是墨星染的声音啊,殿内的无歌也很是不解:“你倒是开门啊。”

    少女红着脸瞪了无歌一眼:“催什么催,让我稳一稳。”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抚了抚有些蓬乱的头发,小脸挂上了天真烂漫的笑,转身复又将门打开了。

    墨星染一身白袍伫立在门口,神情焦急,一路劳顿让他显得有些风尘仆仆,但这并不妨碍他依旧俊朗出尘的容颜。

    无歌瞟了一眼墨星染,又看了一眼那少女,登时明白了...

    不等无歌介绍,少女立刻亲昵的拉住了墨星染的手:“公子,快请进。”态度那叫一个热情,神情那叫一个娇羞。

    这天差地别的不平等对待,让无歌一脸黑线。

    墨星染也明显的呆愣了一下,他扯了扯嘴角:“额,谢谢。”他看向无歌的眼神满是疑问,这是什么情况?

    无歌仰头望房梁,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吧...

    少女方才说要去拿蜡烛,有些激动的钻进了屋内。

    一进门墨星染就闻到了殿内浓浓的药味,他皱起了剑眉:“无歌,我们时间不多了。”言下之意是不要多管闲事。

    “你今日一切顺利吗?”他没回来之前无歌一直心神不宁。

    他点点头:“东西找的了吗?我是说石头。”

    无歌惊讶的看着他:“谁告诉你的?”

    “你觉得呢?”

    蔻蔻这个小妮子,她方才走的时候千叮万嘱让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合着墨星染不是人吗?

    她看向墨星染,长叹了一口气,也怪不得蔻蔻,他这张脸着实要命...

    “找到了。”无歌点点头,若有所思的问道:“我记得我当初给蔻蔻错服了药,是你救了她,还有今日下午,你一眼就看出景渊...命不久矣。”

    “你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精通医术?”无歌满怀希望的望着他。

    墨星染沉吟:“我随药王修习多年,称不上精通,兴趣所在。”

    闻言,无歌一把握住他修长的手:“那你一定要帮帮这个小姑娘,救救她爷爷。”

    墨星染盯着无歌的小手,脸色微微红:“她爷爷怎么了?”

    “我不知道,咳嗽的吓人,看上去不太好...”

    “明天就是祈雨大典了你知道吗?”墨星染神色中的忧虑难掩:“我们今夜没多少时间了。”

    无歌默然,她知道墨星染担心的是什么,但是她也看的出来那个少女和她爷爷相依为命。

    半晌,她在黑暗中垂眸:“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她知道明日自己有性命之忧,但今夜她既撞见了那少女和她爷爷,她却实在做不到不闻不问。

    妖,也不尽是贪生怕死之辈。

    闻言,墨星染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柔情,他握紧无歌的手:“好,既然你这么决定了,我们就试试。”

    无歌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把手抽出来:“咦,你正常点好吗。”

    不多时,殿内燃起了一支半截的蜡烛,少女掌着微弱的烛光向两人走来。

    “公子,实在抱歉,我找了半天就只找到这么一小截蜡烛。”烛光下,她稚嫩的小脸有些羞赧。

    “不碍事,我听无歌说了,你且带我去看看你爷爷吧。”墨星染笑笑道。

    两人随着少女到了里屋,那股腐朽的味道在此处格外浓重。

    方才在外殿时墨星染时不时的听到屋里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咳嗽,他猜大概是脾肺老损,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救治想法。

    但当少女掀开床帘的那一刻,墨星染走进床边时,他才发现自己此前所想全是错的。

    “老人家,得罪了。”墨星染没由来的说了一句。

    无歌原是不解,但当她看到墨星染掀开老者紧裹的被子时,她知道了墨星染为何会说‘得罪’。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味,随着墨星染将老者的床被尽数掀开,那股味道充斥了整座乾坤殿。

    床被下,老者身上的皮肤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手臂和小腿上有些地方已经腐烂的不能看,犹如被虫蛀了一般,一块块森白的骨头裸露出来。

    整个身体上的皮肉如同泄了气的气球,松松垮垮的附着在骨架上。

    肋骨下的腹部处,腐烂的皮肉下甚至隐隐能看到脏器排列。

    墨星染皱着眉头接过少女手上的蜡烛,细细查看起来。

    少女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她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肩膀抖动,嘴唇咬的发白。

    无歌走过去揽住了少女的肩:“不哭了。”她轻抚着少女的后背,安抚着年纪尚小的她。

    墨星染的眉头越锁越深,他细细查看了老者的病状,其间老者一直咳的不停,甚至偶尔会有鲜血从嘴角渗出。按照这种情况,这老者本已经不该能活,但他如今却仍旧活着,那么,只有一种解释...

    约莫过了半柱香,墨星染将老者的床被盖好,示意无歌二人跟他去外殿。

    无歌扶着少女随他走了出去。

    “你爷爷这种情况大概多久了?”墨星染沉声问道。

    “很久了,我也记不清楚有多久了,只记得有记忆以来,爷爷他一直这样...”少女终于忍不住眼泪,哽咽着说道。

    墨星染思忖了片刻:“我如实说,你...先冷静。”

    少女泪眼婆娑的点点头。

    “你爷爷这种情况是为咒术所累,此种咒术极其阴邪,按理人到了此种境地已然将死,但此种咒术将你爷爷的命吊住了,它让你爷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

    “停。”无歌打断了墨星染,她白了他一眼。

    那小小少女听到墨星染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已经开始浑身打颤,若是墨星染再说下去,这少女恐是承受不住...

    “你就说怎么治吧。”无歌哀叹一声,究竟是何人竟对这孤苦伶仃的爷俩下此毒手。

    墨星染幽幽的眼神望向无歌:“这还要看你。”

    “什么意思?”无歌愣了一下。

    “现下要解此咒估计无望...”墨星染垂眸,没等他说完,少女骤然嚎啕大哭起来。

    墨星染揉揉脑袋:“你先等等,我还没说完呢。”怎么女人从来不听人把话说完,不论大小。

    少女抽抽嗒嗒的停住了,听墨星染继续说。

    “要解此咒需要下咒人的血为引,因为此咒本就是血咒,只有血咒才有此怨力。而...”他看向少女:“你应该不知道下咒的人是谁吧?”

    少女红着眼摇头。

    墨星染叹了口气:“那么只能先将你爷爷的身体修复,让他没那么痛苦,然后再寻下咒人的血。”

    他说罢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有些话他没法对眼前两个女子说。

    若是普通的咒术,他要想解也就是轻而易举,但咒术也分三六九等,这种血咒最是根深蒂固,种在被咒人的骨血里,而且下咒人也需要担负被咒术反噬的痛苦。

    若不是深仇大恨,一般人是不会下如此狠毒的咒的,还有,就算是有幸解了,恐怕被咒人的命也要去掉半条。

第四十一章:连夜救人

    墨星染将无歌拉到一边:“无歌,你先去找生肌散和降珠草,还有固神丹,要尽快。”他看了看还沉浸在悲伤中的少女,低声向无歌嘱咐。

    防人之心不可无,腓牙石里的天材地宝一旦暴露,迟早会给无歌招来无穷祸患。

    “好,那这里就拜托你了。”无歌点点头,走到殿内的角落里催发意念,身影一闪进了腓牙石内去寻药材。

    她走后,墨星染快步回到了少女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墨星染柔声问那哭的精疲力尽的少女。

    “晴儿。”少女哽咽着,抽抽嗒嗒的回到。

    墨星染好看的眼睛闪着星芒:“好,晴儿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想办法救你爷爷,不过...我有几件事想问你,你能如实相告吗?”

    他的直觉告诉他,乾坤殿不简单,这爷孙俩或许知道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晴儿忽闪着泪光点了点头,嗫嚅道:“你问吧,你是爷爷的救命恩人,我一定知无不言。”

    闻言,墨星染凌厉的眼神直望向少女天真的脸庞:“你爷爷究竟是什么人?”

    空气猛然一滞。

    “...你,问这个干嘛?”晴儿突然机警起来,她的目光躲躲闪闪。

    “我猜,你爷爷曾经定是冕月国内位高权重之人。”墨星染缓缓踱步,他俊脸上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你如何知道?”

    墨星染沉声:“我若没猜错,这主殿曾经该是门庭若市。”他进门时注意到,门槛前的一块地面有明显的凹陷,该是常年踩踏形成的。

    “而这座乾坤殿如此古老破旧,与其他的殿宇完全不一样,偌大的主殿内除了那张长椅,竟是连一张多余的桌椅也无。”他抬手指向黑暗处,主殿尽头安置着一张孤独的长椅。

    “我想,在这殿中唯独有资格坐那长椅之人,是你爷爷吧。”

    说罢,墨星染眯着狭长的眼,观察着晴儿的神情。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显得有些慌张。

    而墨星染却不顾少女慌乱的神色,继续自顾自的说:“这冕月国,曾是属于你爷爷的吧。”

    少女的反应已然证明了他所猜测的一切都是对的。

    晴儿闻言缓缓低垂了头,她没说一句是或否,默不作声的转身走进了里屋。

    墨星染也没再追问,他拿着手里的烛盏垂眸沉思。

    此时,烛盏上那半截蜡烛也刚好燃尽了,他伫立在黑暗中长叹一声,明天,这一切就将结束了。

    不多时,无歌气喘吁吁的从腓牙石里出来了。

    这个老吴头可真是够扣的了,无论她如何软磨硬泡,嘴皮子都说破了,那老吴头就是不肯给她降珠草。

    “最后,我许了他十只烧鸡和十瓶万年醉,他才不情不愿的将降珠草给我。”无歌气呼呼的说到。

    “那你可知道,降珠草千万年才结一株,这天上地上统共也没几株,据我所知,后神纪大陆上,只有万古天幸得两株。”

    那日墨星染见无歌用降珠草成丹救蔻蔻,他就知道这腓牙石若是出世,必将引起一番腥风血雨。

    “药不就是拿来救人的吗,存着又不能下崽,见死不救还有理了?”

    面对无歌理直气壮的质问,墨星染不由觉得好笑,真不知是该说她善良,还是...败家...

    两人拿着药进到里屋时,已是子时将过。

    “晴儿,你去将这生肌散兑水搅拌均匀,无歌,你抚老者起身,抓紧时间。”墨星染有条不紊的指挥着。

    就在方才那短暂几刻钟内,老者已经咳晕过去三次,咳吐血两次。

    墨星染先是将降珠草成丹喂给老者,随后将生肌散均匀的上在皮肉腐烂的患处,不出片刻,肉眼可见溃烂处缓缓有愈合之势。

    “再过半柱香时间,将固神丹服下,应该就暂时能将血咒克制住了。”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就在此时,平复不久的老者突然又剧烈的咳起来,一大滩的鲜血从口鼻处喷涌而出,情况比此前更是糟糕。

    晴儿见状慌张的哭起来,她扑倒在老者的床铺前:“爷爷,你怎么了?”老者宛如即将旱死的鱼,大口的喘息,止不住的咳血。

    晴儿的眸子朝身后两人扫来:“我爷爷这是怎么了?你们是不是将他治坏了!”她的眼神里满是深深的绝望和怨恨。

    “莫急,应该是降珠草的药效所致。”墨星染皱着眉仔细观察着老者的反应。

    “什么叫应是?”晴儿站起身来,厉声质问。

    无歌也有些紧张:“晴儿,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不会害你爷爷的。”

    晴儿闻言咬着嘴唇蹲了下来,她知道无歌和墨星染是在帮她,只是看到爷爷的情况,她心里不由的害怕,她就只有这一个亲人啊!

    焦急的等待让几人备受煎熬,眼看老者被这血咒折磨的不成样子,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想想办法!”无歌拽了拽身侧的墨星染。

    “别急,再等等。”他的声音依旧冷静。

    又过了约莫半炷香,老者的咳嗽声终于逐渐平缓,他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这其间,老者咳出的大滩乌黑血迹凝结成了硬块,隐隐散着腥臭。

    “晴...儿。”清醒过来的老者轻声唤了少女的名字,少女登时泪如雨下,她趴在老者床旁:“爷爷,你感觉怎么样?”

    老者微微点了点头。

    晴儿激动的看向伫立在床旁的墨星染无歌两人,声音发颤:“谢谢你们,爷爷好了!”

    无歌闻言欣慰的笑了,她激动的一把抱住了墨星染:“太好了!”

    墨星染突然被无歌这么一抱,俊脸上飘过一抹红,而此时老者和晴儿正感激的望着他俩,他的手脚不由有些僵硬。

    他低声说:“咳咳,要抱回家抱,别人还看着呢。”

    无歌闻言愣了一下,小脸一热,一把推开他,嚷嚷道:“回什么家,回谁家,我这是因为激动想庆祝一下。”

    “那自然是回谁家都行。”墨星染好整以暇的抱臂盯着无歌嫣红的小脸。

    “你有病吧。”无歌红着脸瞥了他一眼。

    这人一天天没个正形,还万古天三皇子呢,流氓还差不多。

    “那个...”晴儿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两人尴尬的气氛:“爷爷是不是接下来还需要一味药。”

    无歌一拍脑袋:“对,还有固神丹。”

    将固神丹给老者喂服下,片刻后,老者的神情缓和了许多。

    苍老有力声音缓缓自他口中而出:“方才你跟晴儿在主殿所说我都听到了。”

    墨星染闻言一惊,这间屋子与主殿相隔有些距离,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听到数十丈之外交谈的声音。

    “老人家好耳力。”墨星染由衷赞叹。

    无歌挠了挠头,不解的看向墨星染:“你跟晴儿说什么了?”

    老者风轻云淡的一笑:“公子少年才俊,心细如发,姑娘好福气啊。”

    无歌老脸一红,打了个哈哈:“啊?我俩就是难兄难弟,普通朋友。”

    “是吗?我可记得...”墨星染接过话茬,俊脸上挂着痞笑。

    “额..那个啥,晴儿,既然没什么事儿了,我俩就先回去了。”无歌猛的瞪了墨星染一眼,慌忙将他还未出口的话截住。

    话音未落,同时两个声音自老者和墨星染口中同时说出:“且慢。”

    床上的老者虚弱的抬了抬手:“如此天材地宝给老头子我吃了,实在是浪费了二位苦心,不过我既接受了二位出手相助,作为回报,我想跟二位说一番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有些气短。

    墨星染垂眸,他等的就是老者这句话。

    “晴儿,你先出去吧。”

    晴儿应了一声,乖巧的离开了屋内。

    此时,屋内格外的静,只有小炉上汤药煮沸的“咕嘟”声。

    老者浑浊的眼神望向墨星染:“公子乃是神族。”他顿了顿:“不知我说的可对?”

    墨星染眯着眼点了点头,这玲珑阵中封印灵力,他周身气场全无,这老者是如何一眼洞穿他的身份?

    随后,老者的眼神又看向了无歌,紧紧皱起了白眉:“而这位姑娘...似妖而非妖,我却是看不出...”

    无歌粲然一笑打断了他:“老人家,我就是个无名小妖。”

    老者闻言却缓缓摇了摇头:“不,你不是妖。”

    他言语中的肯定让无歌哑然失笑,怎说也活了数百万年,若是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可真就白活了。

    老者长叹一口气:“如今外界大陆风云涌动,已然不是我能看得穿的,只是,姑娘你...可知自己身上有层封印?”

    “什么封印?”无歌皱眉问到,这老者怎么跟她在古源村里见过的算命先生似的。

    老者却又摇摇头:“我也看不出你身上的封印是为何物,不过我看到你灵台受阻,封印不解,永远无法修行。”

    此言一出,墨星染思及此前在尸西村,无歌遇险时身上红烟乍现,生生将那怪物拔天的骨臂震的粉碎,那妖异的红烟,确实不像是魔灵...

    “您究竟是?”墨星染神色晦暗。

    “我是烟族长老。”

    两人闻言互望一眼,烟族长老?何至于沦落至此...

    “你们应该见过谭如月了吧。”老者仰头靠在床铺上,面对两人犹疑的眼神,他反而很是淡然。

    “您说的可是流沙集市的谭婆婆?”

    老者点点头,神色怅然:“我的血咒就是她所下...烟族一脉已然无力回天,奈何他们却不肯认命啊!”

    两人怔愣的听老者继续说到:“烟族本是上古一族,但因族人私自炼制了‘人形烟师’违了天道,引来了神罚。而这个为全族引来灭顶之灾的人,正是谭如月。”

    无歌闻言大惊:“是她?”

    老者闷笑一声:“不错,我估计她现在正一心想着如何杀了姬晟。”

    “她不是姬晟的母亲吗?”无歌记得很清楚,这是景渊告知他们的。

    “哼,她就是这么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从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老者打颤的手锤在了床铺边缘。

    他浑浊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泠冽:“但是,你们可千万不能伤姬晟性命,若是伤了,恐怕你们就出不去这阵了!”

    墨星染不禁浑身一凛,这不对啊!

    这跟他从红鸳女口中得知的消息完全不符,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第四十二章:祈雨大典前夕

    “为何?”无歌急不可耐的追问到。

    现如今可不止谭婆婆一人要谋姬晟性命,还有景家,流烟异族...他现在简直可以说是众矢之的。

    老者缓缓坐直身子,长叹一声:“你可知道这玲珑阵是为何存在?你可知道烟族一脉为何能在玲珑阵中延续下来?你可知道何为天道,何为命数?”

    一连几问,将无歌问的哑口无言。

    “我若没猜错,此阵乃是魂祭大阵,阴邪无比,本就不该存在。”沉默许久的墨星染突然开口。

    “错!”老者冷冽的目光扫向二人。

    气氛骤然变得凝滞。

    “是魂祭大阵没错,但它应该存在,必须存在!”老者激动的声音发颤,佝偻的身躯剧烈起伏。

    他抚着床沿试图起身:“咳...咳,我今日能与你们相遇,这就是命数,而你们要注定要改变烟族的命运,这就是天道!”

    激动的情绪让老者又开始咳血,他抬手揩了嘴角的血迹,抚着床沿微微起身,浑浊的眼珠径直望向两人。

    无歌怔愣了片刻:“老人家你究竟何意?”

    墨星染皱着剑眉,抬起修长的手指敲了一下无歌的脑袋:“你是木鱼脑袋吗?他是让我们护住姬晟!”

    “啊?”无歌一脸茫然的看向墨星染。

    “老人家,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告辞了,你好好休息吧。”墨星染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拽着无歌就要离去。

    无歌抱住殿内的柱子:“等会儿,还没问清楚呢!”

    她正撒泼打滚,谁知脚底突然腾空,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海檀香,墨星染一把将她拦腰抱了起来:“你别管了,等你问清楚,天都亮了!”他迈开长腿朝着乾坤殿外走去。

    离开乾坤殿时已是深夜,摇曳的宫灯给寂静的万物镀上柔光。

    “你放我下来!”无歌小脸像煮熟的虾米,红的吓人。

    墨星染充耳不闻,疾步朝着圣恩殿而去:“你知道我今日从谭婆婆那打听到了什么吗?”

    “什么?”无歌听下了挣扎,呆呆的问他。

    “她让红鸳女告诉我,姬晟早已堕了魔,如果不除了他,这玲珑阵中的所有人都将魔化。”他目露沉重,步履匆忙。

    “什么?”

    “这魂祭大阵本就阴邪至极,若是阵中的生灵尽数魔化,这里很有可能会变成...”

    “万魂窟...”无歌低声说出这三个字,光是提及,她后背上就渗出薄薄一层冷汗。

    后神纪大陆上有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位于天堑海之侧,常年阴风飒飒,寸草不生,那里尽是不入轮回的堕魔,枯骨残肢遍地。

    虽是叫堕魔,但魔族从来没有承认它们。

    它们强大无比,逢人便杀,嗜血暴戾,又因天堑海特殊的地理构造,它们出不去,只能局限在万魂窟里互相残杀,最后剩下的堕魔,灵力堪比远古神佛。

    “我听父君说,万魂窟最后的堕魔即将出世了,届时三界都逃不过这场浩劫,只怕会生灵涂炭。”墨星染不知道那一天会在何时到来,但他知道,就在不远的将来。

    “可是谭婆婆不是坏人吗?她说的话能信吗?”无歌仰着脖子望向墨星染紧绷的下颌线。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现如今的后神纪已经风雨飘摇,再经不起摔打了。”

    眼见就快到圣恩殿,无歌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墨星染抱着呢!

    “不是,你快放我下来。”她急的手脚乱挥:“这要让你那个妹妹看到了,还不得把我拆了吃咯!”

    墨星染好笑的看着怀里的人儿:“现在知道怕了?谁让你方才要撩拨我。”他的眉眼弯弯,微风袭来,身上的海檀香有些醉人。

    “谁,谁撩拨你了?”无歌瘪着小嘴,说话都有些磕吧。

    他好看的眉眼凑近她:“方才是哪个小妖没羞没臊的,当着别人的面,一把抱住了我?嗯?”他拖长了尾音,眸子里染上玩味。

    “你,你有病吧,快放我下来。”无歌别过脸,脸红的像要滴血。

    看无歌难得的娇羞,墨星染眸色更深了,他的呼吸有些猝乱。

    “无歌,我...”他轻轻将无歌放下。

    无歌站直了身子,却一动也不敢动,只因墨星染突然两手环抱住她的肩膀,他身材高挑,无歌比他矮不少,此时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能清晰的听到墨星染胸膛中‘砰砰’的心跳。

    “你,干,干嘛?”她舌头直打结,脑袋里也昏昏沉沉的。

    墨星染俊俏的脸上挂着坏笑,环抱着她,凑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手酸,无歌,你也忒沉了。”

    圣恩殿门前发出爆发出一阵平地惊雷般的怒吼,整个宫闱被这一声怒吼划破寂静,顿时间虫鸣鸟叫不绝。

    “墨星染,你丫有病吧!”

    是日清晨,无歌顶着两个黑眼圈,身穿一袭华丽的红纱裙端坐辇架之上,曼丽的红纱衬的她冰肌雪骨,额间一点朱砂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像一个没睡好的仙子...

    “圣女,你昨夜跟墨大哥折腾了一宿,你俩都干啥了?”蔻蔻眨巴着眼,看向无精打采的无歌。

    提起来就生气,墨星染那厮一夜没让她睡,愣是薅着她商量了一宿。

    “别提了,我差点没让他弄死。”无歌愤愤道。

    蔻蔻小脸刹时变得血红:“那您腿乏吗?我帮您捏捏吧。”说着,一双小手就要帮无歌捏腿。

    无歌瞥了她一眼,瞬间明白这小妮子想歪了:“你想啥呢?”她一抬手戳了戳蔻蔻的脑袋。

    花辇很快出了圣恩殿,穿过冕月宫的宫门,朝着主街行去。

    距离祈雨大典还有一个时辰,无歌奉国师之诏,乘花辇巡游主街,让万民瞻仰圣女风姿。

    此时,主街上万人空巷,民众夹道欢呼,纷纷将早晨刚刚采摘的鲜花抛向花辇,如此阵仗着实将无歌吓得有些僵硬。

    无歌目不斜视,嘴角挂着僵硬的弧度,就这么绷了一路...

    一路行至祈雨大典的场地,无歌脸都要笑酸了。

    穿过拱门,是一片露天的场地,无歌赶忙卸下笑脸,揉了揉脸:“我的天,这真不是人干的活。”

    抬眼望向场地内,这是一个空旷的圆形法坛。四周打圈立了好几根柱子,柱子顶端拴着五彩斑斓的绸缎,丝丝缕缕的迎着风飘摇。

    然而,除了那几根柱子,其余地方却空无一物。

    望着空荡荡的法坛,无歌不由愣了愣:“蔻蔻,我记得你说典礼很盛大,对吧?”她勾头问抬辇的士兵:“大哥,咱是不是走错地儿了。”

    “没有,圣女,就是这儿。”

    无歌不解的望向蔻蔻:“没走错?怎么到我这儿这么寒酸?”

    就在这时,不远处行来一个侍女模样的人,她走到无歌辇架下:“圣女大人,典礼即将开始,景焕大人请您去后场歇息片刻。”

    听闻景焕,无歌脑子里松松垮垮那根弦,终于绷紧了。

    将蔻蔻安顿好,无歌绕过法坛,穿过一片花田,行至一处小亭前。

    “圣女,别来无恙。”景焕披麻戴孝,脸上没带面具,脸色惨白,神色沧桑。

    看着景焕一身丧服,无歌心里有点不好受,但她只能装作不知:“景焕大人,国礼之日着丧服,怕是不妥吧...”

    “舍弟,走了。”他的声音很平淡:“就在昨天夜里。”

    “抱歉,节哀。”无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喜悲。

    景焕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递到无歌手上,是一把短刀,正是无歌从腓牙石里带出来那把。

    “这是景渊让我带给你的,他说这是你的东西。”

    无歌接过短刀,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景焕大人今日需要我如何行事?我定当全力配合。”

    景焕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的声音隐隐有些兴奋:“你可知国师为何一定要让你当这圣女?”他答非所问。

    “大概,是因为我的血。”无歌抬起晶亮的眸子望向他。

    “不错,正是因为你的阴阳血。”他突然狂放的笑了起来,眼神阴鸷:“你可知道,国师是魔物?”

    无歌心底惊骇不已,手上一抖,短刀落在地上发出‘砰啷’脆响。

    姬晟堕魔一事她昨夜便知晓了,她惊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景焕说的‘阴阳血’。

    这个词她有印象,她无意在腓牙石内的一本书籍上看到过,那上面写,阴阳血是...

    景焕弯腰捡起短剑,眯着眼看她:“你怕了?”

    无歌强忍着心中的震撼,牙关有些发抖:“你究竟让我做什么?”

    景焕冷笑:“圣女若是怕了,我也不会强求你帮我景家。给你提个醒,今日祈雨大典过后,你将与国师独处,届时他会夺了你的魂魄神识,送你安安心心上路。”他的声音有些鬼魅,让人不寒而栗。

    “少废话,你只管说我该如何。”无歌有些不耐烦的从他手里夺过短刀。

    “不难。”景焕满意的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只透明的小瓶子,递到无歌面前:“圣女只需安心行万祈雨大典,随后扮作不知,有了这个东西,国师他夺不走你的神识。”

    无歌从他手里接过小瓶,里面游弋着一股黑色的浓烟。

    “然后,你只需在他意识薄弱时,用那把短刀插进他的眉心...”

    “他何时会意识薄弱?”

    “自然是...”景焕诡异一笑:“在他碰到你的血时。”

第四十三章:腥风血雨

    与景焕别过后,无歌将短刀别在衣裙下,娇艳的小脸上愁云密布,快步朝着法坛走去。

    如果她的血真是阴阳血,这意味着她今后的生活将永无宁日。

    可她不过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小妖,她身又上怎会流淌着阴阳血?

    无歌心事重重的回到法坛,本来空旷的场地此时却人满为患,人声鼎沸,乍一看过去,像是热闹的集市。

    “圣女,国师派人来找了你好几次了,你跑哪去了。”蔻蔻满头大汗的问她。

    “没,我有点紧张,去溜达一圈。”无歌随口扯了个谎。

    花辇的周围被士兵团团围护起来,蔻蔻扶着她登上花辇,四周响起一片欢呼。

    无歌环顾了一圈,却没看到墨星染的身影,她不由颦起了秀眉。

    出发前他说还有些事情没有弄明白,让她先行出发以免引起国师怀疑,他随后就到,然而眼看大典即将开始,他却还没有到。

    “蔻蔻,你看到墨星染和竹子他们了吗?”无歌侧头低声问蔻蔻。

    蔻蔻拿了把羽扇轻轻给无歌扇着风:“墨大哥我没见到,但是竹子他们已经被国师派人接到上座去了。”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幔帐,层层叠叠的幔帐后放置着几张桌椅。

    幔帐内,无歌看见竹子正奋力的朝她挥着小手,他身侧还坐着冉泠和凤珏几人。

    无歌皱了皱眉,她始终觉得冉泠看她的眼神冷冰冰的,让人浑身不舒服。

    不多时,法坛内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本还哄闹的人群骤然安静了下来。

    姬晟从幔帐后缓缓步入法坛,今日的他依旧一身银袍,风吹起他如瀑的银发,让他看上去是那么的纤尘不染。

    “今日祈雨大典,圣女将向我们的神明带去冕月国国民诚挚的祈祷。”姬晟抬起修长的手,示意无歌来到场中。

    无歌暗下叹了口气,这一切,终是要来了。

    在众人的屏息中,她轻移莲步,一步步走向法坛中央的姬晟。

    当她将柔软的手放置在姬晟掌心时,无歌不由浑身打了个颤,怎么说呢,他的手竟毫无温度,冷的像一块冰。

    姬晟笑了笑,随即牵着她的手高举空中,激昂的声音传遍法坛内的每一个角落:“神佑我冕月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随即人群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人们纷纷将手中的鲜花抛向空中,法坛内下起了簇簇的花瓣雨。

    “这是花雨,预示我们向神祈雨的诚心。”姬晟面带微笑的低声说到。

    无歌假意回了个笑脸,心里却暗暗腹诽,要说这墨星染可是正儿八经的神族,说不定还跟他们这的神明是亲戚呢…怎不见姬晟拜他?

    姬晟挥了挥衣摆,他们所在的那片法坛骤然拔地而起,一方一人高的圆台出现在场中。

    身穿一袭红裙的无歌伫立在高台上,显得有些惶。

    台下传来的一阵高过一阵的号角声,姬晟朗声说道:“吉时将至,还请圣女将雨露遍洒大地,祝祷冕月国来年风调雨顺。”

    姬晟将一个白玉瓶递给无歌,白玉瓶里放了一截柳枝。

    无歌眉头跳了跳:“什么意思。”

    “你只需将柳枝沾了露水洒向大地,意味祈雨。”

    无歌闻言有些失笑,明知道只是走个过场,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然而就在她心不在焉的拿起柳枝随意挥洒时,头顶的天空却猛地暗了下来。

    浓云滚滚而来,黑压压的一片将天光完全遮去,四下里突然变得黑咕隆咚,漆黑的天际传来一声‘轰隆隆’的惊雷。

    无歌睁大了眼:“不会吧,还真叫我给招来了?”

    法坛内瞬时一片哗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阵惊呼,姬晟俊朗的剑眉紧紧的颦起。

    天生异象,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谁都知道,这祈雨大典是冕月国的一项民俗,只是为了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

    ‘轰隆’一声巨响,混乱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叫嚷:“神怒了,下冰雹了!”

    随着这一声惊叫,天上砸下无数石头大小的冰雹,那一块块冰雹落地有声,人群顿时爆发出骚乱。

    “速速遣散所有人。”姬晟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他大声传令所有的士兵将法坛内的人群遣散。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完全不在姬晟的计划中,他抬眸看向头顶的天空,脸上的笑容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狠决。

    吞云兽异动,恐怕它是按耐不住了。

    就在这时,无歌肩头上传来刺痛,她惊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黑暗中,不知是谁朝她放了支冷箭,直直的射中了她的肩头。

    肩头上滚烫的热血喷涌而出,她按着肩膀想挣扎起身,奈何石头大的冰雹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砸的她只能忍着剧痛双手护头。

    “国师,有流烟作乱,在场内屠杀国民。”台下有个身穿盔甲的士兵顶着冰雹来报,姬晟携着无歌,纵身跳下高台,那些冰雹仿佛刚一碰到他,就化成了水雾。

    “肃清。”姬晟的神色透着寒意,真当是祸不单行,如今吞云兽俨然有意反噬他,偏偏流烟也来作乱。

    “可是景焕大人下令…”那名士兵显得有些犹豫。

    无歌趁着两人商议,无暇顾及她的间隙,强忍着肩膀上钻心的疼,慌忙逃窜而去。

    与此同时,黑暗的天幕上缓缓聚集了一股浓烟,那股浓烟袭来时裹挟了腥风,几息之间,天幕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血眼,如同黑色的天开辟了一个血色的窟窿。

    簌簌的冰雹从天空砸落,如同血色的巨眼嚎啕大哭的泪滴。

    无歌朝着不知什么方向一路狂奔,猛的撞进了一个胸膛。

    惊慌中,无歌低着头,拼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人拳打脚踢:“放开我!”

    她纤细的腰肢被那人修长的手揽住:“无歌,是我。”随即天旋地转,墨星染二话不说抱起无歌朝幔帐跑去。

    “墨星染,你去哪了。”她精疲力尽的哀怨一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

    墨星染顶着冰雹疾跑进了幔帐,冰雹划破了他的额头,隐隐有血色涌出。

    他刚把无歌放下,幔帐中的其余几人就围了过来。

    “公子,你可回来了,你,你的额头。”竹子心疼的看着墨星染,小脸皱成一团。

    “不碍事。”墨星染轻描淡写的说道。

    就听凤珏尖叫到:“三哥,你快看,那,那只眼睛。”

    墨星染抬头透过幔帐看向天际,他发现此时天空中那只血色的巨眼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们。

    “那是什么!”竹子尖叫到。

    “吞云兽。”墨星染与那只巨眼对望,一字一顿地回答。

    “怎么可能!吞云兽不是这样的。”冉泠大声的惊嚷,这几人中,要说最了解吞云兽的,就该是她!

    墨星染沉默,他今日出发来祈雨大典前特意支开了所有人,又去了一次乾坤殿,他此去就是为了向那老者打听吞云兽一事,然而得到的回答让他震惊不已。

    “吞云兽,已经成了姬晟的烟师。”他低垂了头,缓缓说道。

    此言一出,不但是凤珏几人惊讶的合不拢嘴,就连无歌也忍着痛抬起了头:“怎么可能?吞云兽不是上古神兽吗?”这不合理,上古神兽如何会纡尊降贵成为一个堕魔的烟师?

    “吞云兽在沉睡在玲珑阵中的数百万年间,已然魔化了。”墨星染有些无力的回到。

    没想到,魂祭大阵的存在竟使得上古神兽都遭到了魔气侵扰,但,若不是因为这玲珑阵中的烟族贪得无厌,魂祭大阵也不会催生出如此浓厚的魔气。

    “无歌,恐怕我们的计策难以达成了。”墨星染垂头望向无歌。

    无歌眼中的震惊还未平复:“你是说,我们不能杀姬晟?”

    “不是不能杀,而是杀不掉了。”

    就在墨星染说出此话时,天空中浓云翻滚,那只血色的巨眼中射出一道白光,瞬间划破了黑暗的天际,将整个天空照的煞白。

    幔帐被一阵狂风卷翻,几人陡然暴露在冰雹中,无处可躲。

    不远处,姬晟身后的银发在风中乱舞,他双眼陡然变得血红,手上也染满了鲜血。

    “姬晟他,被吞云兽反噬了。”墨星染的声音很轻,但每个人都清晰的听到了。

    姬晟那双血红的眼瞟向几人,当他发现了无歌后,喉头发出一阵呜咽般的笑声:“原来你在这啊,为什么要乱跑呢?”语气中透露着说不出诡异。

    不过短短片刻,法坛内哀叫不断,地上汇聚了一滩滩血水,人们痛苦的倒在地上,冰冷的冰雹还在继续下着。

    天际传来沉闷的怒吼,如远古沉睡的巨兽苏醒,地面都有些微微颤抖。

    姬晟一步步朝着无歌几人走来,他的脚步沉缓,俊脸上还挂着吟吟的笑意。

    “你要杀要剐冲我来,别伤害我的几个朋友。”无歌捂着肩膀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

    墨星染挡在无歌身前,他沉声说道:“别冲动,他现在已经不是姬晟了。”

    “什么意思?”无歌低声问墨星染。

    “烟师反噬其主,夺魂夺舍。”墨星染护着无歌几人一步步往后退。

    无歌大惊失色:“那现在怎么办?”

    “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但愿她能赶来。”

    说话间,空中的冰雹停了,天空中那只巨眼仿佛变成了漩涡中心,像一张嗷嗷待哺的血口。

    姬晟望向空中,血红的眸子暗了暗。

    他突然不再朝着无歌逼近,而是站定了身子,周身的气息大涨,衣袖一挥,地面上的所有尸体尽数升至半空,涓涓的鲜血从尸体中汇聚成一股洪流,流向空中那个深不见底的血色窟窿。

    几息之间,天空中那只血红窟窿将吸干了所有的尸体,那些尸体瞬间成了一具具干尸,只剩干瘪的皮包裹着尸骨。

    完成这一切后,姬晟焉得低下头,望向墨星染身后的无歌,轻盈一笑:“现在,到你了。”

第四十四章:烫手的山芋

    吞云兽夺舍了姬晟的躯体,它双眼血红如同恶鬼修罗,贪婪的眼神在无歌身上流转,仿佛觅到了最美味的猎物。

    “来吧,我等了你那么久,你总不能吝啬到连一滴血都不肯给我。”它直勾勾盯着无歌肩头伤口处涌出的鲜血,舔了舔唇角。

    无歌头皮发麻,腿直打颤,此时她肩膀上的伤已经渐渐有腐烂之势。

    那支冷箭上淬了剧毒,箭短而细,将无歌纤细的肩膀射了个洞穿。

    “好哇,既然你那么想要我的血,那就自己来取好了。”无歌从墨星染身后站出来,坦然的指了指自己的肩头。

    闻言,那双猩红的眸子有些呆滞,它没听错吧?

    “你也看见了,这箭上有毒,即便你不杀我,过不了多久这箭上的毒也会要了我的命,与其被毒死,还不如做了你的饵食,好歹你也是个上古神兽不是,听说你曾是父神座下二神兽之一,也是个威风人物,进了你的肚子,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无歌连珠炮般说了一大串,惊的身后几人是目瞪口呆。

    见过不要命的,可没见过拿命拍马屁的!

    “无歌,不要胡闹。”墨星染拽住无歌的手,想要强行将她塞回身后,奈何无歌吃了秤砣铁了心,愣是不要命的催促道:“你可快着点,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一会我全身毒发,那血可就...馊了。”

    她撇了撇嘴,状似无奈的摊了摊手。

    吞云兽却显得有些犹豫起来,脚步顿了顿,这小妮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无歌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常言道,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算哪门子神兽。”她美目狡黠,斜着眸子偷瞄它的神情。

    果然,那张姬晟的面皮变得时青时紫,羞愤到了极致转为了暴怒。

    一股强大的威压自它周身弥散开来,任谁都能感觉到法坛内气温骤降,结至冰点。

    “哼,我倒要看看你耍的什么把戏。”

    它手掌反覆,袖袍翻飞,地面上的血水混杂雨水瞬时凝结成了厚厚的冰层,整个法坛内刹那间变成了冰窟,冰层下冻结着几十具惨死的干尸,死状极其可怖。

    不及反应,无歌几人的腿脚也被凝结到了冰层之下,彻骨的寒冰冻的双腿几乎失去知觉。

    冉泠顿时惊慌失措的朝着无歌叫嚷:“都是你害的,这下好了,我们全都得给你陪葬。”

    就见披着姬晟皮囊的吞云兽冷哼一声,一步步走到无歌身侧:“你可知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它五指上的指甲骤然伸长,尖甲闪着冷光。

    “我可要好好品尝品尝,这阴阳血可是宝贵至极,一滴都不能浪费。”它贪婪的目光停留在了无歌光洁的脖颈上,尖甲贴上无歌薄薄的皮肤,如同锋利的刀刃,只要稍一用力,就能瞬间刺破她颈上的动脉。

    然而就在吞云兽目露凶光,尖利的甲片刺向她脖颈的瞬间,无歌心念一转,人影一闪,陡然消失在了原地。

    光天化日之下,在吞云兽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在墨星染几人紧张的屏息中,无歌就这么,不见了。

    一声怒吼响彻云霄,地面上的冰层纷纷皴裂,来自远古巨兽的威压让人感到窒息。

    姬晟的皮囊扭曲不堪,嘴脸在狂怒下显出了兽形,吊睛的血瞳突龅的獠牙,薄薄的皮肤下甚至显现了纤毫的兽毛。

    墨星染眯着眼看着眼前人形兽首的怪物,夺舍的吞云兽愤怒到了极点,已然与姬晟的皮囊魂体互斥,再这么下去,它很快就会现出本体。

    他方才已经猜到,无歌的目的就是想激怒吞云兽,逼他现出本体。

    身为远古神兽之所以会纡尊降贵成为姬晟的烟师,那定然是因为它已经孱弱到难以已本体存活,而无歌正是猜到了这一点,才会铤而走险兵行险招。

    但是,魂体互斥的结果无非两种,一是魂体分离,吞云兽现出本体,二是噬魂夺舍,吞云兽将姬晟的神魂据为己有,同时变得更为强大。

    若是前者当然最好,但若是后者,只怕在场没一个人能活下来...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无歌了...

    腓牙石内

    幽绿的鬼火‘呼’的一下簇拥到入口,火苗雀跃的跳动着,似是猜到了来的人是谁。

    老吴头的老脸成一团,还能是谁,定是那小祖宗又来讨东西了。

    无歌冷着脸,径直朝腓牙石内最神秘的那排梨木高架快步走去,老吴头赶紧步履蹒跚的挡在了她身前。

    “让开。”无歌憋着一肚子气,冷言到。

    老吴头皱着眉头,实在想不明白这小祖宗生的哪门子气。

    她上回来,连哄带骗的敲诈了老吴头最后一株降珠草,他现在想起来还胸口直发闷。

    “老吴头,你是不是诚心与我作对?”无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气势汹汹的直指着老头。

    “不是。”老吴头赶紧摇摇头,小心翼翼抬眼瞅她,花白垂地的胡子在地上蹭来蹭去。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无歌绕过老吴头,走到放置珍奇药品的高架前,草草处理了肩膀上的伤。

    随后走向那排放置五颜六色的小瓶高架,随手拿起一只透明的小瓶。

    透明的小瓶内悬浮着一滴紫色的液体,无歌触碰到瓶身的瞬间,头有些微晕。

    她拿着小瓶在老吴头眼前晃了晃,作势就要摔在地上。

    老吴头一看,忙跳起来要去伸手要去夺那小瓶。

    “哼,老吴头,你是不是早知我是阴阳血,所以才会让这个破石头认我为主?”无歌愤愤的问到。

    老吴头闻言顿了顿,老脸上的神色变得五彩缤纷,半晌也没有回答。

    无歌小手一扬,两只青葱般的指尖轻轻拈着小瓶顶端,老吴头焦急的憋红了老脸,点了点头嗫嚅着:“是。”

    这一句是可把无歌气的不轻,就说嘛,当初她第一次进这石内空间时,怎么会在那成千上万册书中一眼就拿中了关于阴阳血的书。

    其余所有的古书都是破旧不堪,唯独那一本,放置在她身高恰好够的到的地方,还包着漆皮,上面印着烫金灼眼的三个大字‘魂血引’,显眼到瞎子也能一眼看见。

    书上记载,阴阳血是为乾坤中最为珍贵之血种,千万万年难得一见,流淌此血之人,是修魂血引之体魄,而其中,又以零族后代为天选之材。

    无歌当时并没多想,寥寥看了几眼就被别的东西吸引去了,此时回头再一想,气得直想骂娘。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若真是这劳什子千万万年难得一见的阴阳血,那她整个不就一移动的大烧饼,是人是鬼都想着上来啃她一口?!

    “你老实交代,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老吴头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头垂了垂,眼神开始飘飘忽忽,像是下一秒就要睡着似的。

    无歌看出这老吴头又开始装懵,长叹口气:“我现在遇到了吞云兽,它垂涎阴阳血...”

    话没说完,老吴头惊呼出声,眼中猛地绽放出奇异的光彩。

    这可是好消息啊,小祖宗这命也太好了,按他的预料,吞云兽该是近期就将再度沉睡,没想到赶的早不如赶得巧,竟让她给捡到了。

    无歌狐疑的看着老吴头:“你有又什么阴谋,快说。”

    老吴头眉开眼笑的瞥了她一眼,蹒跚着短腿,跑到梨木架的最里面翻找了半天,拿出了一个满是灰尘的盒子。

    眨巴着眼递到无歌手上,老脸上全是讨好...

    “这是啥?”无歌呆懵的看着他。

    鬼火阑珊的晃动起来,幽绿的鬼火在黑暗里歪歪斜斜的排列开来,空中悬起几个大字,“困兽鼓,滴血盟契。”

    “你是说,让我与吞云兽结契?”无歌惊讶的张大了嘴,抬手直指自己的鼻子。

    老吴头老神在在的点点头。

    “您吃错药了吧?老吴头,且不说我能不能制伏那吞云兽,就我一个小妖,如何能与那父神座下神兽结契,若是万古天知道了,还不派人将我老窝端平?”这吞云兽如今可是烫手山芋,惦记的人可不止神族一族。

    无歌如今只想着活命,至于那吞云兽,谁爱结谁结,跟她半分钱关系没有。

    老吴头一听,立马跟她吹胡子瞪眼。

    旷古烁今,谁人不仰慕父神的光辉,吞云兽为何会引三界争抢,皆因它是父神座下二神兽之一,在它全盛时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荡平山川,倾覆天地。

    如今吞云兽灵力失去大半,虎落平阳,正是加以驯服的好时机!

    要知道,谁若是得了吞云兽,就如同的得了最强力的靠山,乱世之中什么最牢靠,那当然是实力最牢靠!

    而这个小祖宗可好,让她与吞云兽结契跟要了她的命似的。

    “你就说,我怎么才能活着出这玲珑阵吧。”无歌不耐烦的问到,这个问题她问了不下三次,但每次都是同一个结果。

    这次也不例外,老吴头捋了捋胡子,摇头晃脑的走开了。

    他不是不想说,实在是不能说啊!

    作为腓牙石内的石灵,其一,他只能回答是或不是,其二,他只能简略介绍石内的物品,要是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老骨头怕是不保。

    无歌翻了个白眼,眼看要想从老吴头嘴里再撬出只言片语,只怕比登天还难。

    想着墨星染他们还身陷险境,无歌犹豫着问了最后一句:“是不是我只要将血滴在这困兽鼓内,就能与吞云兽结契?”

    “是。”这次,老吴头的回答铿锵有力,目露精光。

    无歌闻言紧皱了眉头,看来,这烫手的山芋她还真是非接不可了。

第四十五章:结契风波

    午时,阳气鼎盛。

    “星染,是时候了。”墨空戒备的绷紧了手脚,如临大敌般的看着那个庞大的身影。

    魂体互斥的过程极为痛苦,稍有不慎,正主的神识就将被夺舍之人吞噬殆尽,而现在,吞云兽与姬晟的较量,高下已分。

    姬晟的身体几乎完全兽化,身形膨胀了几十倍不止,那巨兽虎齿餮面,通体银白,吊睛的血瞳突龅的獠牙,粗壮的四爪犹如巨柱,此时正微闭着眼匍匐在地上嘶吼。

    墨星染垂眸,面露难色。

    见墨星染犹豫不决,墨空愤愤的冷哼一声:“此时若是再不动手,再等下去,怕是只能等死了。”

    身形急速闪过,不及他人反应,墨空抄起一柄长剑身体凌空,剑身发出嗡嗡的铮鸣,朝着吞云兽猛的袭去。

    手起剑落间,墨空凌厉的杀招毕现。

    神识尚未完全觉醒的吞云兽匍匐在地犹如活靶,然而就在掠着寒光的冷刃即将刺中巨兽的眉心时,蛰伏的巨兽猛的睁开了一双巨眼,眸中迸射血光,电光石火间,近在咫尺的墨空闷哼一声,身子如同漂萍般被击飞出数十丈。

    “二哥!”墨星染痛呼,起身奔去。

    吞云兽觉醒了。

    这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结果,吞云兽虽现出了本体,但同时也将姬晟的神识躯体据为己用。

    法坛内浓雾骤起,阵阵威压让人胸腔发闷。

    “这不可能。”冉泠嘴里念念有词,她怎么都没想到,魂体互斥竟还会有第三种结果。

    她惊慌的望向身侧的时川,低声说:“现在怎么办?”

    “静观其变。”时川暗暗握紧了双拳,脸色冷的像块铁。

    浓雾中传来远古巨兽浑厚的低吼,脚下的地面随着吞云兽沉重的步伐震颤。

    它血红的眸子在雾中犹如黄泉路上的彼岸花,预示着在场所有人死期将至。

    很快,它注意到无歌并未在几人中,随着吞云兽狂躁的怒吼,空气中瞬间冒出无数个拳头大小的火球,迅猛的从四面八方朝几人砸去。

    “快跑,是琉璃业火!”浓雾中墨星染大叫一声。

    那赤红的火球包裹着淡淡的幽绿,火舌绽开犹如朵朵莲花,这是无间黄泉之下的业火,能将万物炙烤为飞灰。

    无数的火球来势汹汹,所到之处只剩灰烬。

    “竹子,快跑!”凤珏左躲右闪,慌忙间她看到一团火球即将砸中竹子的后背,然而此时她却离得太远。

    就在竹子躲闪不及的瞬间,他短短的胳膊被一双柔白的手拉住,轻巧的往右边掠去,火球紧紧擦着他白糯的脸庞划过,吓出了他一身冷汗。

    “无歌!刚刚你去哪了?”竹子仰头望见无歌绝美的脸庞,小脸上满是惊讶。

    “当心!”无歌拉着竹子躲过又一个火球,额头上渗出汗珠,顾不上交代来龙去脉,她将竹子送到凤珏身侧,翩鸿般的身影在无数火球中穿梭而去。

    形式险峻,无歌步履生风,浓雾中难以视物,她只能一边躲闪一边大喊:“吞云,我人在此,你要我的血,好说,但这琉璃业火实在厉害,再这么下去,恐怕你只能收到我的骨灰了!”

    话音将落,四周无数的火球骤然偃旗息鼓,法坛中只剩浓雾弥漫。

    墨星染将伤势不轻的墨空扶起,俊脸上严峻的神情并无丝毫松懈。

    眼前的吞云兽已然不比方才,从它轻而易举的操纵琉璃业火就可见一斑,无歌此时现身,实在是欠缺考虑。

    低沉的声音从浓雾中传出:“哼,宵小之辈。”

    “我知道,您若想碾死我就好比碾死一只蝼蚁那般。”无歌心跳如擂鼓,在浓雾中摸索前进。

    “虽然我对您来说不过就是一顿美食,但您不知道的是,我从小听闻您感天动地的光辉事迹,对您可是崇拜不已。”无歌一边行进,一边在浓雾中紧张的四顾。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掉下巴,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思拍马屁?

    空气静默了半晌,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响起:“说来听听。”

    若说无歌的话让众人惊掉了下巴,那吞云兽的回答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远古神兽竟也喜欢听人拍马屁吗?

    “我知道您是从古至今唯一一尊五行神兽,可掌风火雷气雨,数万万年以前,您助父神和九位远古神创下了后神纪大陆,并将部分神灵化为了世间的晴雨,造福普天。”

    闻言,吞云兽血红的眸子中稍稍显出些怅惋,谁能想到曾经叱咤风云的神兽如今竟囚困于小小的玲珑阵中...

    “可是...”无歌眸光流转,她似乎在浓雾中看到了墨星染熟悉的身影,她朝着那身影快步走去。

    “可是什么?”吞云兽低吼一声。

    “可是在五百万年前,那场惨烈的神魔之战中,您犯下了弥天大错!”无歌此时已经走到了墨星染近前,他俊脸上满是担忧,躺在地上的墨空昏迷不醒。

    “放屁,什么弥天大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若不是玄华那家伙,我何至于背上杀戮的骂名!”一时间,沉闷的空气染上磅礴的怒意。

    墨星染剑眉皱了皱,看着无歌不禁替她捏了把汗。

    “对,就是那个叫玄华的家伙辱了您的一世英名。”她手脚极快的将困兽鼓掏出,晃了晃,用气声对墨星染说了句:“帮我。”

    “这是什么?”墨星染愣了愣,无歌手中檀木的小盒包裹着淡淡的蓝光,一看就知不俗。

    “一会你就知道了。”无歌示意墨星染跟上她。

    浓雾中,为防走散两人贴的很近,无歌边走边朗声说:“我知道这玲珑阵沙漠中的这方绿洲出自您手,可是您不觉得让您布云施雨着实大材小用了吗?”

    雾中闷哼:“哼,如今我神灵陨去大半,就连施雨也...”吞云兽忽然意识到似乎说的有些多,巨大的兽爪一挥,将浓雾驱散:“废话说够了,你准备何时将阴阳血献上。”

    飓风刮过,浓雾散尽,众人或惊恐或谋虑的神情顿时无处可躲。

    凤珏注意到墨星染身侧紧贴着无歌的身影,美目中惊讶一闪而过,随后变得深不可测。

    “这不,我已经到您脚边上了。”无歌仰头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如此饕餮巨兽,她如何能一举取得它的眉心血。

    方才她在腓牙石内掀开了困兽鼓,木制的盒盖上刻了几个字:滴血互融,心心相印。

    既是要互融,那必是意味要将结契双方的血共同滴到困兽鼓内,于是她问老吴头,这血有何要求,老吴头老神在在的指了指眉间,意味眉间血。

    现下无歌面对这撼天动地的远古巨兽,她一个头两个大,吞云兽不肖动一根手指头,唾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死,要想取它眉心血,谈何容易!

    “如此甚好,那便开始吧。”吞云兽血盆巨口开合,无歌一想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腿都开始打颤。

    “呵呵,好,好。”

    无歌硬着头皮一跃而起,攀上吞云兽的巨爪,腾跃着向上爬:“不用您动手,我自己送到您嘴里。”她一面笑脸嫣然,一面冷汗直流。

    爬到吞云兽三丈宽的背脊上时,无歌已经忍不住想哭出声来,自己逞的能,哭着也要逞完。

    她朝墨星染使了个眼色,暗暗握紧了一直别在衣裙下的短刀。

    咫尺之间,她已经闻到了吞云兽血盆大口中腥膻的味道。

    她爬到吞云兽头顶,看着吞云兽如她大腿般粗细的獠牙,不禁全身发麻。

    “墨星染!”她眼一闭心一横,大吼出声,墨星染抓起法坛内的幔帐腾跃而起,长臂一挥,两丈有余的幔帐在空中翩然飘飞,如梦如幻。

    趁着吞云兽怔愣之际,无歌握紧短刀迅速刺向吞云兽眉心,招式迅猛,短刀猛的没进了吞云兽眉间的皮肉之下,刹那间,巨兽一声怒吼响彻云霄,庞大的身躯剧烈颠颤,将无歌的身子陡然甩到空中,一张血盆大口朝着空中的无歌咬去。

    就在它的獠牙即将触到无歌身子的瞬间,那满天盖地的幔帐突然遮覆住了它的眼,幔帐上缝了利钩,好巧不巧的啄伤了吞云兽的巨眼。

    在巨兽沉闷的怒吼声中,墨星染飞身跃起,将无歌的身子接住。

    电光火石间,两人稳稳落地。

    “快!”无歌慌张的拿出困兽鼓,将吞云兽的眉心血滴到盒子内。

    就见盒子内‘呼’的燃起一簇蓝色的火焰,火舌张扬欣喜的跳跃着。

    “你的,快,墨星染,将你的眉间血滴进去,与吞云兽结契!”无歌拿着刀就向墨星染俊脸上招呼。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紫色的身影从两人身侧一掠而过,无歌手中的困兽鼓焉得不见了。

    时川身手极其敏捷,方才他默默蛰伏在暗处目睹了一切,此时他拿着困兽鼓脸上腾起兴奋的笑,只要有了吞云兽,万古天,四海,冉泠,属于他的一切,他都将得到!

    “时川,站住!”无歌反应过来,迅速追赶上去。

    墨星染眸子一冷,果然,四海要反!

    或许是吞云兽的缘故,那柄短刀见了血,刀锋陡现,刀身长了一丈有余。

    此时那刀对于无歌的身躯而言太过沉了些,但她顾不上许多,奋力提起刀,朝着时川就是一顿乱砍,然而时川幼时受家族培养,身经百战,对于无歌毫无章法的乱砍显得游刃有余。

    他抬起长腿,看准无歌挥刀的间隙,鞭腿一踢,猛的击中了无歌的腹部。

    惊呼一声后,无歌仰面倒地,她唇角渗出一丝鲜血:“阴险小人,尸西村结下的梁子,我们今日一并算算!”无歌拄着长刀艰难的站起身来。

    “哼,不自量力,待我与吞云兽结了契再来了结你。”时川一脸鄙夷,他脚背勾起地上一柄刀刃,抬手朝自己眉心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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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571/ 第一时间欣赏魂牵血引最新章节! 作者:淼渃澜所写的《魂牵血引》为转载作品,魂牵血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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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牵血引介绍:
他,是顽劣孤傲、身世埋尘的万古天三皇子。 她,是泼辣俏皮、血有异香的下界无知小妖。 他,是活了千百万年却苦心孤诣蛰伏在她身边的远古神祇。 “身在炼狱,心在无间,我早已不识何为爱恨。”她拖着残躯跪在古神迹前。 “可你生也为他,死也为他,何曾逃脱过?”白骨一语道破。 爱过恨过蹉跎过,到头来才发现缘起缘灭都是错... 那年桃花树下一眼万年,如果世事有早知道,她还会毅然决然的随他去吗? “会吧,毕竟我是那么的爱着他。”她巧笑盼兮。 沧海桑田弹指世事如白驹过隙,如果早知自己的爱会毁了她,他还会不管不顾的带她走吗? “会的,毕竟看她掉一滴泪,我都想捧在手心。”他眉眼弯弯。 HE 男主腹黑专一 女主泼辣俏皮 甜虐文魂牵血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魂牵血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魂牵血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