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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淼渃澜     魂牵血引txt下载     魂牵血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冤亲债主

    此时,在男女的争执声中,耳房内小儿的哭嚎声变得比此前更为刺耳,如同摧枯拉朽的鬼泣,让人听了不由心生烦闷。

    屋内桌台上的烛火在这哭声中摇曳起来,昏黄的烛光明明灭灭,窗纸上似乎有憧憧人影一闪而过。

    猫儿莫名打了个寒战,顿时觉得周身有些冷,嘀咕道:“哪来的风呢?”

    “嘘。”墨星染示意无歌别出声,自己则屏息凝神于眼。

    就在屋中男女争执不休之时,这房内的寒气骤然变得凝重,泠冽的寒意几乎将烛火扑灭,那寒气浓的像大雾一般,墨星染试了几次,却始终探查不到寒气的来源。

    “我告诉你,要是适儿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你别怪老子休了你!”屋内,老孙猛的将妻子孟氏推搡在地,凶神恶煞的扬起拳头,作势要打她。

    他体格精壮肤色黝黑,挑了几十年的担子,一双胳膊能挑起数十石的重物,这满载怒气的一拳头下去,孟氏非死也伤。

    就在这时,撕心裂肺的哭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个抽噎的声音响起:“爹,爹,适儿,不哭,适儿不哭了,你罚我,求你,求你别打娘。”

    这一句话像是卯足了十分力气,口齿虽有些哽咽不清,但却意图鲜明。

    墨星染不禁心下一惊,这说话的的小儿可明显不止三岁!

    通常‘夜哭郎’都是三岁以下稚童,灵智未启,阳气不足,染些邪祟也是常事,可屋内这小儿却是已然明事,听这声音,该有龆年上下!

    墨星染面露难色:“无歌,这事恐怕要再做打算。”

    “又怎么了?”猫儿一听不乐意了,这‘宝贝’近在咫尺,墨星染这厮又作的哪门子妖?!

    “我恐贸然行事会适得其反。”

    话音将落,‘砰’的一声,房门被猛的撞开,孟氏脸色铁青的抱着一堆小儿的衣物跌跌撞撞夺门而出,墨星染随即一把抱起猫儿险险的与她擦身而过...

    “呼,好险。”猫儿长吁口气,差点儿就被踩成‘猫饼’了!

    墨星染看着孟氏失魂落魄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回身朝屋内望去,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僵硬的坐在床边,他愤愤的捶了捶床沿:“安生点!”

    “那是什么?”猫儿小心翼翼的勾着脑袋朝里看,只见他身后的床铺上,那皱成一团的被子正在疯狂的扭动。

    墨星染脸色深沉,低声回到:“他儿。”

    果然,那抽搐不止的床铺下冒出一个小儿的脑袋,此时那孩童脸色涨成猪肝,他痛苦的大睁着眼睛,嘴里被塞进了一个布团,双手被牢牢的绑在了一起...

    猫儿惊叫一声:“他怎么下得去手,那可是他亲儿!”

    不料墨星染却眯着眸子道:“明智之举。”

    “喂,你有没有人性?”猫儿从他怀里挣扎落地,嗤之以鼻道:“你要是他儿子,你爹这么对你,你不痛苦吗?尽说风凉话!”

    墨星染:“......”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你还冷吗?”墨星染莫名其妙的问了句。

    “关你屁事。”猫儿身子一扭,拿屁股冲着他。

    “...你没发现这屋内的寒气散了吗?孙家此举情非得已,若是再任由这孩子继续哭嚎下去,恐怕命不久矣。”

    眼看猫儿置若罔闻,墨星染只好拿脚尖轻轻拱了拱猫儿圆滚滚的小屁股:“你不想知道老孙的妻子去哪了吗?”

    毛茸的耳朵尖前后动了动,猫儿转过身来,也不看他,仰头盯着房梁:“去哪了?”

    墨星染嘴抿成一条线,强忍着不笑:“走吧,带你去会会孤魂野鬼。”

    “什么哇?!我不去!”

    夜半三更,孟氏怀里紧紧抱着一堆小儿的衣物,气喘吁吁的来到赤水江旁的土地庙前。

    她找了一块儿空地,将衣物堆置整齐,随后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火镰,颤着手打了好几下,火星子零零星星的蹦出三两颗,却怎么也点不燃火绒。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我家适儿无辜...各路小鬼儿退散,退散...”她神色紧张,嘴里念念有词,手下不停,终于,擦出的火星子溅到了绒草上,暖盈盈的火光亮了起来。

    子夜的赤水江平缓的像一面镜子,倒映着空中弯月如钩。

    任谁都想不到,这柔缓的江水疯涨起来竟如同洪水猛兽,逢上雨沛的年月,冲垮江堤漫灌庄稼,下游城村无一幸免。

    是以,人们敬畏它,崇拜它,同时恐惧它这条大江吞噬了无数生灵!

    ......

    “冤亲债主们,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别再来缠着我家适儿了,求求你们了。”转眼间,孟氏身前的那堆衣物已经化成了熊熊烈焰,火舌燃了一丈有余,在空中张牙舞爪好似群魔乱舞。

    她趴伏在地上,对着那堆火焰一拜三叩首。

    “她在干什么?”猫儿蹲在墨星染肩头,一人一猫站在江边的大树下。

    “该是得了谁的指点,在请离那些冤亲债主。”墨星染将猫儿抱到怀里,江边,有些凉。

    “冤亲债主?”猫儿仰着脖子,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孙家小儿邪祟缠身,她将小儿旧时的衣物付之一炬,再烧些冥钱买路,想请那些冤鬼们哪来哪去。”墨星染眯着眸子,盯着那堆火焰有些出神:“可惜,此路不通。”

    “啊?”猫儿一愣,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禁尾巴上的茸毛炸开了花。

    这须臾功夫,那火焰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扑灭了,方才还燃的势头十足,如今只剩下可怜的一小撮,而且...火焰的颜色也有些怪异,隐隐透了些绿光。

    “来了。”

    墨星染敛去两人气息,脚尖点地轻轻一跃跳上了枝头。

    就见那一小撮透绿的火焰中飘起了一阵黑烟,黑烟沉到地上,缓缓爬上了孟氏的腿,渐渐上移...直至将她整个身形笼罩在内。

    本来平静的赤水江突然间有些躁动,黑沉沉的江水泛起朵朵浪花。

    “好像有东西。”猫儿缩在墨星染衣袍下,只露出惊恐的两只眸子。

    江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暗鼓动,一连串的水泡‘咕噜咕噜’的冒出,像是水面下有活物在喘气......

    此时,暗涌的江中猛地蹿起一个半人高的浪头,那浪头就像是猛然钻出土壤的笋尖,矗立在江心约莫几息,又扭动挣扎着没进了江里。

    江水好像一块巨大的墨布,生生将那‘东西’盖住了。

    “那是什么东西?”猫儿一惊一乍的怪叫,那‘东西’看上去可不像鱼...

    墨星染皱着眉沉吟道:“放心,它暂时出不来。”他的目光移至孟氏身上,只见她周身绕着黑烟,两只眼睛空洞洞的,浑像是失了魂。

    “她,她也失魂了?”猫儿记得蔻蔻失魂时就是这般模样。

    “不是,是被上身了。”墨星染摇摇头:“魂魄若非被强行拉出,一般是不会离体的。”她还真当这世上随便来个‘阿猫阿狗’就能将人魂魄拽出去?

    况且,行此逆天之事是会折损修为的,而踏入五境之道的修士对修为看的可是比命还重要。

    “上身?我没看见有小鬼啊。”猫儿头顶脚下四顾了一圈。

    墨星染抬手指了指江心:“喏,江里头那个啊。”

    说话间,孟氏失魂落魄的抱着那几件还未燃尽的衣物来到了江边,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睛不知看向了何处,伸出手将那堆衣物猛地投掷进了江里,末了还狠狠的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事到如今,猫儿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她疑惑的看向墨星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唔...我当然知道啊,不过...我不想告诉你。”

    子夜寂寂,江水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孟氏也不见了踪影,唯有树梢上一人一猫不依不饶的斗着嘴。

    猫儿抱着树干‘呲啦呲啦’的挠,仿佛将那干枯的树皮当成了墨星染的俊脸。

    “你说,那曲谱究竟在哪?这老孙家遭的哪门子殃?还有你作的哪条道儿上的妖?”

    墨星染眯着眸子斜靠树干:“想知道?”

    “废话,老娘受够了这一身毛。”别人不知道她心里有多苦,自从无歌‘入主’这黑猫体内,她每天忍不住要自己给自己舔毛,甚至那些个‘羞羞’的地方也得含泪舔一遍...整日里一嘴毛不说,看到树干就走不动道儿...

    闻言,墨星染故作无奈的撇撇嘴,摊摊手:“没办法,谁让那时候周围也就这只猫儿在,说起来,你还得多谢猫儿及时出现,不然你现在早成了孤魂野鬼咯。”

    “说正经的,我想尽快回到自己身子里。”

    闻言,墨星染直起身子,正色盘膝而座,如星辰般的眸子直视着身前的猫儿:“说正经的...”

    猫儿猛点毛绒绒的脑袋:“嗯嗯。”

    “你求我啊。”墨星染‘嘿嘿’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

第六十二章:判官册

    “愣着干嘛,起驾啊。”

    秋夜里凉风习习,月色如水,猫儿窝着四只小爪,趾高气昂的盘在墨星染脑袋顶上发号施令。

    求他?仗势欺喵?痴心妄想!

    墨星染一张俊脸被挠的七荤八素,脖子胳膊上各处挂彩,美男落难,好不凄凉。

    他戚戚的揉了揉鼻子:“去哪啊?”

    “还能去哪?赤水巷啊!”猫儿毫无征兆的抬爪给他一个脑勺:“往哪走呢?反了!”

    “哦。”墨星染被挠的晕头转向,一时间竟有些懵。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他心里苦哇!

    ......

    转眼天明,往常这个时辰赤水巷内定是一片喧闹,可今儿个却格外的寂静。

    原因无他,昨夜里孙家小儿竟没夜哭,巷子里家家户户可算睡了个安稳觉,这不,无一例外都睡到了日上三竿。

    老秦起的算早的,他忙不迭的将食铺子的顶蓬支起,灶台点上,肩头搭上抹布,吆喝一声:“开张咯。”

    他眼尖的发现了迎面而来的墨星染:“客官您早哇。”满脸堆笑的将墨星染迎了入座。

    “哎哟,您可真是个福星啊,您看,你这一来,孙家小儿一夜没哭,我们都连带着沾光。”老秦一夜好眠,人清气爽,特意往海碗里多捞了俩鱼丸,趁热端到了墨星染桌前。

    “喵呜。”猫儿闻着香味,从墨星染袖袍中跃上台面,大快朵颐起来。

    墨星染笑笑:“店家真会打趣。”

    一夜过去,他那张俊脸又焕发光彩,丝毫不见昨夜的狼狈。

    此时他粲然一笑,老秦看的是猛然一愣,顿时羞赧的扭过头去,心道,这男人要是英俊起来,那可真是比女人还要命!

    ‘砰’的一声闷响,老孙家两扇大门毫无征兆的兀自朝外打开,过路的商贩好奇的朝里看了一眼,登时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不好啦!老孙家又出人命了!”不知是谁叫嚷了一句。

    这一句叫嚷如同冷水入了热油,寂静的小巷瞬间炸开了锅,老老少少乱作一团。

    只见孙家宅院的门槛上趴伏着一个女子,她覆面朝下,穿戴整齐,手边的菜篮滚到了门外,金银细软散落一地。

    看这样子,是正要出门赶集去。

    院内闻声赶来的老孙看到这一幕,腿脚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怔怔的手脚并用爬了过去,嘴里念念有词:“不可能,这不可能...”颤巍巍的抬手将女子的身体翻过来,门外的人群的猛地爆发一阵尖叫。

    这女子正是老孙的妻子,孟氏。

    此时她七窍流血,面如死灰,脑袋斜斜的耷拉在门槛上,一双眼睛空洞的大睁着,死死的盯着门外...

    死状极其可怖。

    “快报官!”

    “有郎中吗?快,去巷口的医馆里请!”

    “我滴个神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人们七嘴八舌的或震惊或议论,将孙家的宅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孙半晌回过神来,他急促的呼吸着,如同即将旱死的鱼,他站起身来,眼神幽幽的将众人扫了一遍,如同恶鬼罗刹大喝道:“滚!都给我滚!”

    许是他狰狞的面目将众人唬住了,人群瞬时朝两边退了几步。

    随即,老孙的目光穿过了人群,紧紧的锁住了食铺子里的一个身影,他惊人的臂力推倒一片‘看戏’的人群,快步流星的冲向秦记食铺...

    食铺子里,一人一猫本是悠哉悠哉的享用着美味,听闻响动,墨星染淡淡的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吃完了吗?他过来了。”

    猫儿将鱼丸撕咬成小块,边吃边口齿不清道:“催命啊!还让不让吃顿好饭了。”

    今日恐怕就要离开赤水巷子了,以后要想吃这爽滑鲜嫩的鱼丸,估计难了。

    猫儿本想细嚼慢咽好好享用,奈何天不遂喵愿,孙家那五大三粗的汉子几息间就来到了食铺子里。

    他来到桌前,二话不说猛的将头砸在地上,力道之大,木桌都随之一震。

    “求您,求您救救我和适儿!”

    墨星染置若罔闻,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老孙抬起头,额上磕的青紫一片,他突然抡圆了手,直扇向自己:“都怪我贱,怪我不听您的,我贱,我老孙家命该如此...”左右开弓一连扇了十几个。

    他下手奇狠,几个来回嘴边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却没有要停的意思。

    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一时间竟看不懂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猫儿此时终于在老孙的嘴巴子声中吃完了最后一颗鱼丸,餍足的叫了声:“喵呜。”钻进了墨星染袖袍中。

    墨星染皱皱眉,抬手拦住了老孙:“孙兄,不是我不帮,而是...为时已晚。”他站起来转身朝外走去。

    “别,公子我求求您,发发善心,适儿是我孙家唯一的血脉,这样...”他眼里淌下泪水:“我贱命一条,我愿意死,只求您救救我家适儿,他还不过八岁啊!”老孙一双粗壮的臂膀抱住了墨星染的腿,死活不撒手。

    墨星染闻言垂眸,薄唇抿成一条线,看样子很是为难。

    半晌,他轻轻说了句:“我且一试,但能否将他救下,全看天意了。”

    “好好好。”老孙死沉的眸子亮起一丝光芒,他点头如捣蒜,一股脑爬起身来,将墨星染领向了宅院。

    孙家宅院内

    孟氏的尸体被放在了厢房的塌上,那双眼至今都没有合上,死不瞑目的盯着房梁。

    猫儿轻叫一声,跃上了桌面。

    不远处,一个瘦小的身影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双手抱膝,面色愕然,似乎不能接受眼前的场景。

    “去准备朱砂,黄纸...还有…”

    墨星染坐在案边思虑良久,半晌,皱着剑眉道:“你认识杀人的刽子手吗?”

    老孙愣神想了想:“我,我好像认识一个。”

    “好,将他常用的裹尸布借来。”

    如今,老孙是对墨星染言听计从,当下一一记下这几件物什,扭头就出门准备去了。

    屋子的光亮有些暗,门窗紧闭,墨星染沉吟:“若是我记得没错的话,该是就这几样。”像是在自言自语。

    猫儿瞬时蹿到了墨星染腿上,她幽幽看了眼角落里面黄肌瘦的孩童,又看了看墨星染:“你为何不用神灵?费这么大劲作甚?”

    墨星染轻轻敲了敲猫儿小脑袋:“昨夜不跟你说了吗?有违天道。”

    ......

    事情是这样的,昨夜后半夜,墨星染与猫儿从赤水江回到了刑家老宅,正准备休息,却隐约听到了隔壁老孙家若有若无的争吵声。

    彼时已是丑时末,墨星染隐隐觉得不妙,于是带着猫儿又一次潜入了孙家宅院内。

    就见孟氏抱着脑袋侧卧在庭院的地上,她身侧的老孙对她拳打脚踢:“死婆娘,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她却仿若闷油瓶般,只字不言,只字不语。

    随即老孙闷闷不乐的来到主屋内,将他小儿从床上拉起来:“适儿,帮爹爹画个金元宝可好?”

    孩童嘴里的布还未拿出来,一张小脸憋的青紫,闻言目露惊恐的猛的摇头。

    老孙狠狠咬牙:“废物,跟你娘,还有那死丫头一模一样,废物!”

    他一把推开小儿,兀自走到一个柜子前,埋头翻找了半天,在柜子最底层抽出了一个书简模样的簿子。

    那簿子通体乌黑,像是兽皮所制,其上用银线勾勒出一个个千奇百怪的面孔,密密麻麻的堆在簿子封页一角。

    若是细看,那一个个面孔简直活灵活现,或喜或悲,各有千秋,再一眼,又仿佛是千人一面,了无生趣。

    墨星染呼吸顿时一滞:“曲谱。”

    就见老孙将那簿子翻开的瞬间,主屋内那股死气沉沉的寒意猛地涌了出来,与此同时,老孙的眸光变的迷离,嘴角带着笑意,捧着簿子来到小儿面前:“适儿乖,爹爹求你最后一次,帮爹爹在这册子上再画两箱金元宝。”

    那语气竟前所未有的柔和,仿佛带了些蛊惑。

    猫儿大惊:“你确定这是我们要找的曲谱?”

    这东西看着阴森森的,透着人的寒气,簿子翻开的瞬间,仿佛将人的魂儿勾到了幽冥黄泉。

    “正是此物,千真万确。”墨星染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本簿子。

    榻上的小儿发出了‘呜呜’的鸣咽,发了疯似的摇头,清澈的泪顺着眼角不住的下淌。

    见状,老孙发了狠,他从案上拿来一只墨笔,硬塞到了小儿被绑住的手中,咬紧牙关拽起小儿:“老子说了,最后一次!”

    他脖子上的青筋暴涨,脸色憋的发红,恶狠狠的握住小儿的手按到簿子上:“你不画,行,老子帮你!”

    就在那墨笔即将触到簿子的瞬间,墨星染突然大喝一声:“不能画!”

    老孙手惊的一抖,那杆墨笔就掉到了地上,毫端上的墨迹晕了成一滩,仿佛像是个哭泣的人脸!

    “谁?!”

    墨星染现出身形,猫儿蹿到案边,一把挠向老孙的眼,老孙登时抱着脑袋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不能再画,若是再使的判官册,只怕你孙家全家亡魂上天无门,下地无路!”

    墨星染皱着眉头拿起案上的簿子,沉声说了句:“此物不属人间,更不是活人可用!”

第六十三章:夜担夫

    昨夜种种在墨星染眼前浮现,此时他坐在厢房内轻叹一声:“判官册乃是幽冥之物,它还有另外一个更为通俗的名字生死簿。”

    “生死簿?!”猫儿眸子睁大,惊诧不已:“可是‘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那个生死簿?”

    “那只是人间谣传,后神纪没有地府,只有幽冥界,在无迹山以北的无妄海中,而无迹山一千万年一沉沦,无妄海一千万年一潮汐,海陆交替之际,正是幽冥界大门开启之时。”墨星染凝着眸子望向窗外:“无妄海内尽是不入轮回的幽鬼,称为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厢房内,孟氏尸骨已寒,她的小儿孙适正瑟缩在角落里,惊恐万状的看着屋内一人一猫。

    墨星染站起身来,推开了木窗,秋日的风有些凛冽。

    “天书万神策,地书山海籍,鬼书生死簿,此三书并称‘上古三神书’,是世间的规律所在,也正是天道的一部分。只可惜,三神书在‘天演’之战后陆续失落了。”

    “失落了?那这生死簿不该在幽冥界内吗?为何会出现在孙家?”猫儿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天女愿曲谱又为何会出现在生死簿上?”

    墨星染万千思绪一时间理不清楚,只是垂眸摇摇头,喃喃道:“应该不是巧合。”

    生死簿为何会出现在凡清界,究竟是谁将天女愿的曲谱附录到了生死簿上,又是出于什么目的,眼下还不好妄下定论。

    墨星染沉默半晌:“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生死簿既已流落到了凡清界,那万神策和山海籍不日也将现世!”

    猫儿跳到了窗台上,拿毛绒绒的小爪子戳墨星染的胳膊:“那这些又与我取回主神有啥关系?”

    墨星染垂头看了眼猫儿,眼神有些复杂,片刻后,脸上又挂上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唔,没啥关系。”

    猫儿:“......”

    这家伙指定是又皮痒了!

    说话间,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老孙拖着一个麻布袋急匆匆的推开了厢房的门。

    “都,都找着了,墨公子,你看看对不对。”他将麻布袋往墨星染脚边一甩,喘着粗气靠着墙边坐到了地上。

    脏兮兮的麻袋中零散的装着几张黄纸和一块朱砂,还有一个皮质的袋子。

    墨星染将那个皮质的袋子扯了出来,一股腥腐的味道随之而来。

    “这就是裹尸袋?”猫儿有些发怵:“你要这个干嘛?”

    那袋子常年被血浸润的发黑,破破烂烂的,长有半丈多,宽有一臂展。

    “裹尸袋凶煞,能镇住恶鬼。”墨星染将几样东西一一收进了麻袋中,扔给老孙:“收好,今夜再拿出来。”

    “好。”老孙忙不迭的点头。

    “恶鬼?什么恶鬼?”猫儿被他说的愈发迷糊。

    墨星染抬手指了指角落里的小儿:“就是纠缠他的恶鬼啊。”

    “在哪啊?”

    “江里。”

    “啊?昨夜赤水江里那个?”

    墨星染点点头:“正是。”

    猫儿叹了口气:“我说,你能一气儿说完吗?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累吗?”

    “哦,简而言之就是老孙家丧尽阴德的事儿干多了,惹怒了赤水江中的灵物,所以他家接连不断的发生祸事,而如今他家女儿丧生江中成了恶灵水鬼,又赶上老孙贪图钱财擅用生死簿......”

    “不是,等等,你怎么知道孙家干了丧尽阴德的事?他干什么了?”猫儿一头雾水。

    墨星染摊摊手,朝墙边的老孙努了努嘴:“这你就要问他了。”

    只见老孙听闻此言,脸色‘唰’一下变的比墙还白,他腿肚子打颤,整个身子贴着土墙一点点往下滑,最后蹲在地上抱着脑袋放声大哭:“我,我该死!”

    老孙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孟氏的尸体,浑身冷汗直流,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我,我孙家确实做了丧尽阴德的事,可是那也不能全怪我家啊,若,若不是...”老孙捂着脑袋抬头看了看四周,眼神惶恐不安,似乎在惧怕什么东西。

    “若不是什么?你别怕,这里有我在,你只管说。”墨星染来到老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孙吓得一得瑟,猛地咽了口口水,他抬头看向墨星染,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拽住墨星染的衣角:“是,是城主,都是他指使的!我家祖上三代都是平头老百姓,若不是我一时财迷心窍,我又怎会接那人的活计!你一定要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和适儿!”

    城主?猫儿眸子猛地一缩,跃上墨星染肩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老孙:“到底怎么回事?你如实交代!”这烟云城城主究竟是何许人也,先是玉如,如今又是孙家...

    老孙平日里经常出入城主府,偶尔也在城主府里见过些异士,那些异士身边普遍都带着些‘灵物’,有的是剑灵有的是珍兽,所以他如今见了这会说话的猫儿,倒也没觉得稀奇。

    此时他神情恍惚的点点头,擦了把额角的汗,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

    “我孙家祖上三代皆是靠江吃饭的担夫,到我这一辈儿也是一样,我打小就住在这江边上,要说起这江,我比谁都熟悉...”

    老孙本命孙安富,在赤水江边儿上当了几十年的担夫。

    担夫这个行当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这可是个体力活,好在孙安富打小就壮实,天生巨力,肩上的担子一次能挑起几十石的货物,而他又比较贪财,一天下来,能比别的担夫多跑好几趟。

    没过几年,他就跟赤水江上来往的商客混了个脸熟,很多商客更是认准他一家,所有的货物都交给他挑运。

    可即便如此,他家也只是勉强能揭开锅,口袋里更是连多余的一个子儿都没有,原因无他,只因他近两年染上一个陋习嗜赌。

    为这,他妻子孟氏没少跟他吵,家里一儿一女都到了长体格的年龄,爹娘又到了垂暮之年,花银子的地方越来越多,家里一度都无米下锅了。

    然而越是如此,老孙越是想进赌坊里搏一搏,若是时来运转赢了把大的,那也解了家里的困境不是。

    那天他猪油蒙了心,碰上别人开大盘,他一个冲动就将家里的地契押了出去,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输了个精光。

    这下可好,别说吃饭了,一家老小马上连住的地方都要没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赌坊的老板给他支了个法子......

    “赌坊老板说城主府最近在找‘夜担夫’,给的价格竟是普通活计的四倍,我当时就动了心...”孙安富满脸懊悔的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千不该万不该,我早该听孟娘的,天上掉下的馅儿饼不能接。”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不远处孟氏的尸体,眼框里泪珠滚落。

    所谓‘夜担夫’顾名思义就是夜里干活的担夫。

    孙安富本以为这肥差会有很多人抢,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日他方一去到城主府,管事儿的直接给了他二两银钱,并告诉他,城主对他很满意,让他今日夜里就来担‘货’。

    这可把他高兴坏了,他当天夜里拿上家伙事儿就去到了城主府里。

    夜里的城主府依旧恢弘肃穆,门上雕梁画栋的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可门外却静悄悄的,连一个把门的人都没有。

    老孙也没多想,按照管事儿的要求,临近子时的时候来到了城主府的侧门。

    很快,一个穿着下人衣服的男仆给他开了门,并将他带到了一间潮湿阴暗的房间内。

    方一进屋,老孙就闻到了一股很腥的腐臭味,像是臭鱼烂虾的味道,他也没敢多问,将那男仆指定的‘货’放进了担子里。

    那人随即向老孙嘱咐道,只管将‘货’挑到了赤水江边上,其余的不用管,还有,中途绝不能私自查看。

    老孙一合计,这感情好,比白日里的活计轻松多了,毕竟普通担夫不单要挑运,还要帮忙装卸,他才没兴趣看这‘货’究竟是什么东西,毕竟他只是来赚钱的。

    他当下应了声好,干劲儿十足的将东西挑到了江边上,然后就头也没回的归家睡大觉去了。

    一俩月下来,老孙家可算是缓了口气,他也渐渐存了点钱,想着过段时间就将房契赎回来,总不能真让一家老小流落街头不是。

    可往往人心就是这么奇怪,事情发展的越是顺遂,人心里的‘小鬼’就会跳出来作祟。

    这日夜里,老孙去城主府取了‘货’,一路哼着小曲儿来到了江边,可不知哪个没良心的在江边上撇了个西瓜皮,好巧不巧的被他一脚踩在了上面。

    老孙脚底一滑,身子没了重心,肩上的担子猛地砸在了地上,筐里用黑布裹着的‘货’也随之颠到了地上...

    老孙手忙脚乱的将两件‘货’拾掇到了筐里,但其中有一件‘货’稍稍有些破损黑布被尖利的石子儿磨破了一个窟窿眼,窟窿眼里隐隐传来一阵恶臭,熏得人头昏脑胀。

    这是什么东西?城主府为何每日夜里花重金请人将这恶臭熏天的东西运到赤水江来?

    老孙心里一个个疑问不住的往外蹦,强烈的好奇心催使他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他想瞅瞅,这黑布里装的‘货’,究竟是什么‘宝贝’!

第六十四章:捉妖捉出个美男子

    那时正是夏季,温度灼热的吓人,连赤水江上吹来的风都是温热的。

    孙安富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他挑着担子来到了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后,左右四顾无人,他颤着手抹了把汗,屏着呼吸掀开了那层黑布瞳孔猛地一缩,他浑身上下的汗毛登时竖了起来。

    只见黑布下一块块血肉模糊的躯干生满了蛆,附着其上的皮肤如同沤烂的树皮,残肢断臂相互交错成一堆,甚至还有内脏和毛发夹杂其中,但唯独却没有头...

    “那是,那是人啊!我做梦也没想到,那几个月中,我每天夜里肩膀上竟挑着两个死人!”孙安富浑身抖的像筛子,面色死白如灰。

    城主府每日夜里竟让他将两个剁碎的尸体挑到江边!

    “然,然后呢?”猫儿不知何时钻到了墨星染的袖袍下,两只小爪子紧紧的搂住墨星染的手。

    “然后,哪还有什么然后,我当时吓得魂儿都要飞了,我撂下担子拔腿就往家跑。”孙安富急促的喘息着:“我回到家就开始后怕,我琢磨着是不是要将这事儿报官,毕竟那些碎尸生前都是一条条人命啊。但我转念一想,城主不就是烟云城最大的官吗,那我还跟谁报去?”

    城主只手遮天,即便是尚京城内的那位也要让他三分,他就相当于烟云城的土皇帝,随手碾死几个平头百姓,谁又敢说他半分不是?

    “城主为何要命人将那些碎尸运到江边呢?”猫儿疑惑的看向孙安富:“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我也好奇啊,但我也没法打听。”孙安富长叹口气:“那时我家又是那种境况,没法子,之后我装作不知道,又继续去了城主府。这个人的活计我一直干到了两个月前,直到家父家母接连去世,小朵也失足掉到了江里,我才发现事有不对。”

    此时已经日暮西垂,秋阳的余晖透过窗纸斜斜的洒进屋里,墨星染抬头看向角落里的孙适,那孩子从头至尾一个字都没说过,只是哆哆嗦嗦的抱着腿蜷成一团。

    他走到孙适旁边,轻声问道:“你想姐姐吗?”

    小儿大概七八岁,一双眸子如同慌张的小犬,他嗫嚅了片刻:“想朵姐。”

    墨星染轻轻摸摸他的头,用谁也听不到声音在孙适耳旁低声说了句:“别难过,今晚你就能见到姐姐了。”

    是夜,一弯下弦月掩在了浓云后,月晕淡得看不见,星辰格外夺眼。

    老人常说,下弦月不详,走夜路要当心些。

    孙安富左手牵着孙适,右手拎着破麻袋,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

    他按照墨星染说的,来到赤水江边,将事前准备好的黄符纸揣到了孙适的口袋里,并用朱砂磨成的朱砂墨在他额头上点了个红点,随后退到了一旁的大树后。

    墨星染抱着猫儿立于不远处的枝头,他抚摸着猫儿柔顺的背毛:“冷吗?”

    “不冷。”猫儿瞥了他一眼。

    随即,他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估计她该觉得冷了。”

    “啊?”

    猫儿的话音将落,岸边上的孙适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召,突然扯开嗓子撕心裂肺的哭嚎起来。

    一阵阵抽噎如同钻心的铁锥,让人不禁觉得揪心。

    孙适半蹲在地上,两臂抱着腿,将头埋在臂膀之下放声大哭,尖利的哭调在冷寂的将面上回荡,当真如同叫魂一般。

    就见那漆黑平静的江面上泛起了微弱的涟漪,那一圈涟漪很快荡了开来,随之激起了一阵浪花,眨眼间,半面江如同煮沸的滚水。

    “来了。”墨星染沉吟道。

    浪花逆着江流越滚越大,只见一个半人高的巨浪来势汹汹的朝岸边直扑而来。

    几人的内心也随着那江面变的波涛汹涌起来。

    猫儿看着孙适那小小的身影蹲在岸边一动不动,眼看那潮水就要将他生生卷走,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墨星染,再不出手那孩子就要被卷到江里了。”

    “莫急,再等等。”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话却不是出自猫儿口中,而是不远处的孙安富,他此时急的跳脚,皱着眉头朝这边嚷嚷。

    墨星染摇摇头,没搭理他。

    此时那漆黑的赤水江如同被无形的巨刃生生劈成了两半,一半平如镜面,一半激如岩浆。

    “娘,朵姐,你们...在哪啊。”孙适的哭嚎声被浪涛声淹没,他兀自站了起来,揉了揉哭的发红的眼,一抬头,一个足有一人高的浪头直直朝他盖来,他瞪着眸子大张着嘴,本能的愣在了原地。

    “适儿!”孙安富再也等不下去了,他一个箭步从树后冲了出去。

    突然,那激涌的浪头中一道黑影掠过,似乎是一张五官清晰的人脸,只是一瞬,又消匿了。

    “朵姐!”孙适放声惊呼,他不由自主的朝前走了几步,弱小的身子只离那浪头半尺不到。

    孙安富猛地一扑却扑了个空,倒在地上抬起头望着自家小儿朝浪头迎去:“救命,救命啊!”

    咸腥的江水已经溅到了他们脸上,那浪头铺盖下来,眨眼就将前头的孙适卷了进去...

    “来不及了!”猫儿眼看那孩童被江水吞噬,猛地往树下跳去。

    不料后腿却被墨星染拽住了,猫儿急的怒瞪着他:“你不救还不让我救?”

    “这就去。”

    墨星染将猫儿放在了树枝上,叮嘱道:“别瞎跑。”他甚至还有闲工夫理了理衣襟。

    “快啊!”猫儿催促。

    “不急。”他慢条斯理的从树下跃下,缓步走向江边,那悠闲的样子如同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似的...

    此时那滔天的巨浪的已经偃旗息鼓的退回了江里,方才还狂浪不止的江面此时又平的如一面镜子,而江边上孙家父子也已经不见了人影!

    墨星染伫立在岸边,夜风将他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他不慌不忙的从囊中掏出两个小小的‘石子儿’,朝平静的江心抛了出去...

    两个‘石子儿’在江面上跃动几下,沉了下去。

    离得太远,猫儿没看清他究竟朝江里扔的什么东西,不安的挠着树干吼到:“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打水漂儿’?!”

    墨星染回头朝她笑笑:“你再看看。”

    猫儿闻言看向江心‘石子儿’沉下去的地方,就见江心处的水焉得下沉,成了一个小小的空洞,空洞旁的江水不住的倒灌,几息间,一个漩涡初具形状。

    那江心的漩涡疯狂的吞噬着周围的江水,越来越大,水流越来越急,远处看去,如同一张漆黑的布上漏了个大洞!

    ‘轰’的一声,那漩涡像是压抑许久的猛兽,巨大的漩涡中心处猛然升起一道擎天的水柱。

    水柱在空中扭动如一条巨大的水蟒,盘旋而上的水流中似乎裹挟着几个黑影。

    不多时,那黑影盘旋上了水柱的顶端,随着水柱强烈的冲力,三道黑影如同炮弹一般‘砰’的被击向了岸边...

    墨星染此时两手合十结了个印伽,一道紫色的光刃直直迎向那三道黑影,电光火石间,紫色的光刃像一把刺刀,猛地扎向其中一个黑影。

    其余两个‘安然无恙’的砸到了岸边。

    猫儿定睛一看,那两个从天而降的黑影正是孙家两父子,此时正爬伏在地上‘噗噗’的吐着肚子里的水。

    黄泉路上走一遭,孙安富惊魂未定的搂着他儿孙适,浑身湿漉漉的瘫坐在岸边,失神的望着赤水江。

    猫儿不知何时跳到了树下,绕着孙家两父子两眼放光:“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江里是不是有很多鱼?”

    墨星染抿嘴笑了笑:“你除了吃还能惦记些别的吗?”

    猫儿回头看向墨星染,她惊奇的发现,墨星染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一人高的黑袋子,那袋子的质地有些眼熟,像是皮革做的...

    “这是今日下午那个裹尸袋。”猫儿怪叫一声,往后弹开一个身位。

    墨星染好笑的看着她:“不是要鱼吗?我这不是给你抓来了。”他把手中的袋子往地上一扔,袋子中的东西不住在地上扑腾扭动着。

    “啊!”猫儿尾巴上的毛炸成了花儿:“这,这玩意是活的。”

    “那当然,新鲜的鱼才好吃。”墨星染眯着眸子刻意咬中了‘吃’字,猫儿看到那袋中的‘东西’像是听懂了似的,突然就不动了...

    墨星染将孙家两父子扶起身来,指了指地上的黑袋子:“在你孙家作祟的邪祟就是这东西。”

    “啊?”孙安富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怒色满面的冲到那袋子旁拳打脚踢:“我叫你祸害我家人!赔我家人命来!”

    “呜呜,呜呜。”黑袋子中发出了一阵呜咽,像是小儿的哭鸣一般,着实吓了几人一跳。

    孙安富腿一得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天老爷,这到底是个啥怪物,还会说话。”

    墨星染随即走了过去,他施施然的弯腰将那个袋子扶了起来,袋子里的东西稳稳的‘站’住了...

    “我打开袋子你可不许耍诈哦,不然我立马将你活炖了。”墨星染朝黑袋子低声说道,语气像是在恐吓小孩。

    谁料那裹尸袋一阵乱颤,袋子里的东西像是听懂了似的,又发出一声呜咽...

    “好。”墨星染点了点头,像是在回答。

    猫儿看傻了眼,怎么,难不成他还能跟那‘玩意’交流?

    一人一袋又嘀咕了片刻,墨星染笑着将袋口上的黄麻绳解开了,说了句:“出来吧。”

    就见一双白嫩纤长的手臂从袋口伸了出来,其上还有几片红色鳞片,随即是一头湿湿的红发,再然后出现了一个面颊红晕有光泽,双目炯炯而有神,眉如远山唇如樱的浑身光溜溜的男子!

    哦不,是美男子!

第六十五章:魂归轮回

    “这,这...”孙安富张口结舌半天没说出话。

    眼前男子天人之姿,一双水汪汪的眼如小鹿般慌张,一头红发衬他肌肤胜雪,若不是他此时上身赤条条的一览无‘余’,当真雌雄莫辨。

    墨星染看几人吓得不清,随即笑笑道:“莫慌,他不是妖怪,他是先天灵物,横公鱼。”他朝美男子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美男子当即裹着身下的皮袋子,一蹦三跳的朝墨星染而去,他似乎对墨星染有种莫名的信任和好感,许是因为他俩能神交,又或者是因为同为美男,惺惺相惜。

    “横公鱼生于石湖,此湖恒冰。他本体形如赤鲤,昼伏于水,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灵智聪颖且灵力强悍,属五行水系。”墨星染侧头看向身侧的美男子:“我说的可对?”

    “石...石无。”美男子像是听懂了墨星染所言,学着他的嘴形,如同牙牙学语的小儿,神情有些怅然。

    猫儿注意到,墨星染提及‘石湖’时,美男子眼中一度波光潋滟,这个词,似乎触及了他的某种情绪。

    墨星染点点头,神色一敛:“对了,横公鱼...公子,今日设法将你捕获实因两件事,其一,孙家老小因你丧命,虽然我知此事不是你本意,但孙家终归需要你给个说法。其二...”

    没等墨星染说完,美男子当即神色慌张:“呜呜,呜。”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眉头紧紧的颦成一团。

    他猛的抬手想拉扯墨星染,没想到后者本能的偏身一闪,美男子扑了个空,手一松,脚一滑,下半身遮羞的裹尸袋滑下去了......

    墨星染:“......”

    猫儿:“......”

    孙安富和孙适:“......”

    风吹‘小鸟’凉飕飕,美男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片刻后,抬起头看着呆若木鸡的众人,若无其事的揉了揉鼻子站起身来。

    然后,他就这么赤条条的,毫无遮掩的,自然而然的,朝墨星染扑了过去......

    墨星染浑身一凛,反应极快的又一次擦身躲过,之后,毫无意外的,美男子再一次四仰八叉的砸到了地上...

    众人下巴惊掉一地。

    见面不过半柱香时间,众人已经被眼前不知该说是香艳还是诡异的场面刺激的呆掉了,萍水相逢,用不着这么‘坦诚相待’吧。

    “他,砸的不疼吗?”猫儿看美男子次次摔中‘要害’,让人看的心惊肉跳。

    “额...”墨星染想来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此时他终于回过神来,抬手一挥,美男子身上多了一件银白色的衣袍。

    后者似乎还有些不适应,爬起身来想将衣袍扯掉。

    墨星染看的一愣,赶忙出言阻止:“别。”

    美男子疑惑的看向他,墨星染皱了皱眉头:“是这样,你看我们身上都穿着衣物,主要是为了...避寒,对避寒。”他长吁口气,当真是不知该如何解释,鱼跟人能一样吗?

    “呜呜。”美男子当即眯着眼笑笑,很是感动于墨星染的‘善举’。

    “不用谢,不用...”墨星染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这秋夜如此寒凉,他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香艳’风波过去后,夜已经深了,浓云掩月,江边秋风瑟瑟。

    美男子紧紧贴靠着墨星染,眼神却始终盯着墨星染怀里通体乌黑的猫儿,那眼神,直勾勾的,像是...嫉妒?

    众人不得不调整心情,重新思考今夜来此的目的。

    显然,横公鱼是为先天灵物,心思单纯且涉世不深,可孙家老小之死确实又与他脱不开干系,当然也有生死簿耗人阳气的影响。

    “先天灵物本是何处出生,何处腐朽,一生不会踏出降生地。”墨星染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看向坐在他脚边的美男子:“他们世存无双,在这世上孑然一身,又因灵力强悍而被修士列为珍稀灵物,只要现世,必会遭到围追堵截。”

    猫儿愣了愣:“你是说,他是被人抓到这赤水江来的?”

    墨星染点点头:“石湖地处天堑海之南,与此地相隔千万里之远,且天堑海处又有万魂窟为障,究竟是谁有此能力深入天堑海,又将他捕获饲于赤水江内?”

    而且此人以阴毒之物饲先天灵物,其心可诛。

    “那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吗?”猫儿斜睨一眼地上的美男子,她总觉得这鱼似乎对她有些敌意。

    墨星染摇摇头:“他也不知,只说是数月前,一觉醒来就身处此地了。”

    孙安富一直怅然若失的站在一旁,此时他开口说道:“城主命我每夜将碎尸挑到江边,就是为了喂他?”他抬手指向男子。

    美男子警惕的缩到墨星染身后。

    “孙安富,你因投尸惹上阴债,又因擅用生死簿耗尽家宅阳气,此事你怨不得旁人,你该问问自己,若不是当初你嗜赌贪财,怎会种下祸根祸及三代?”墨星染正色看着孙安富。

    “可我也是被骗啊!赌坊老板当时若是告诉我城主是寻人投尸,我就是再穷也不会去!”孙安富愤愤的咬紧牙关:“还有,他害我小儿夜哭不止,我这才与孟娘生了嫌隙,对!就是他害的!”

    他指着墨星染身后,浑身不住的颤抖,将所有的怒意倾泻在了那男子身上,他一双眼瞬时布满了血丝,毫无征兆的大喝一声,举着拳头朝男子冲去。

    可即便他动作凌厉,身型粗旷,在墨星染眼中还是破绽百出。

    墨星染眸子一眯,极快的在空中画了个紧制,其上的字符泛起紫光,半空中赫然出现一面透明的圆盾,眨眼间拦在了孙安富身前。

    孙安富没来得及躲闪,只顾蒙头向前冲,迎面撞上了禁制,‘砰’的一声闷响,他身子被弹出了一丈远。

    墨星染不耐的揉揉额角:“我何时说过你家小儿夜哭是因为他?”他指了指身后一脸惊恐的美男子:“孙安富,我问你,你是如何得到生死簿的?”

    孙安富痛苦的捂着脑袋,支支吾吾道:“那,那日我做了个梦,我梦见隔壁院子的杏树底下埋了桶金子,我,我便让我家小儿从狗洞钻了过去,将那本书册挖了出来。”

    “这就对了,你可知道你为何会做那梦?”墨星染眯着眸子。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那时穷疯了,梦到发财怎么了?”孙安富冷哼一声,还是不依不饶。

    “哦,没怎么,我再问你,那时你家小女还在世吗?”

    孙安富闻言眸子猛地一缩,他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江边,半晌,摇了摇头。

    “我想你应该猜到了,你的那个梦,是你家小女托给你的。”墨星染垂眸。

    所谓托梦一般都是亡魂遗愿未了,于是托付了至亲之人了结残愿,而孙安富小女朵儿给他托梦,确是为了报复生父。

    墨星染声音低沉,面色复杂:“我想你家小女是如何死的,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是...是因为...她失足...”

    “她为何会失足!”墨星染骤然厉声问道。

    “她...因为,因为江水涨潮...不是...”孙安富突然局促不安的喘息着,话都说不全。

    “是因为失足还是因为你逼她?!她为何会拉着弟弟来江边!为何会不顾孟氏的劝阻明知江水涨潮还要来江边!”墨星染冷笑道:“莫不是因为你要将她卖给人牙子为娼,逼她就范三天没给她饭吃,她痛不欲生所以带着弟弟来了江边想要投江!”

    “不是!不是的!适儿你别听他的,爹爹没有,爹爹不曾...”孙安富嘶吼着,像是一只被人刺伤要害的猛兽,他扶着孙适的肩膀慌张的摇头。

    可他的眼泪却出卖了他,此时他已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却还在无力的辩白着。

    生为人父,他如何能承认自己害死了女儿,他不敢,也不信。

    “爹爹。”孙适在孙安富痛苦的呐喊中面无表情的看着赤水江:“方才,我在江里看到朵姐了。”

    孙安富怔愣住了。

    就听小儿稚嫩的嗓音说道:“她说,江里冷,还说,她想爹娘了。”

    闻言,孙安富的手渐渐从孙适肩头滑落,他身子瘫软下去,目光空洞的仿佛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他颓败的坐在地上,像一截枯木般了无生意,肩膀先是震颤,而后整个人仰起头来张着嘴无声大哭,泪水如注,五大三粗的汉子哭的像个孩子般无助。

    孙适伸出小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背:“爹爹,别哭,哭坏了,娘和朵姐会心疼的。”

    ......

    夜色寂静的赤水江如同一面明镜,将人心照的透彻。

    一切欲念无所遁形,一切妄念归于尘土,风起了,吹散了浓云,今夜的月辉终于洒向了大地。

    猫儿蜷在墨星染怀里,她痴痴的看着平静如昔的赤水江,恍惚间,她看见江对岸有一对人影。

    一高一矮,隔着宽阔的赤水江正朝这岸挥手,猫儿看不清她们的脸,但她知道,那对人儿,该是笑着的。

    “墨星染,你说人死后会去哪里?”

    “身入大地,魂归轮回。”

    “轮回?什么是轮回?”猫儿怔怔的抬头看他,月光下,那对眸子清澈见底。

    “上一世的债,这一世偿还,前一世的苦,下一世的甜。”

    “那她们下一世该会幸福吧。”猫儿侧头望向对岸,那对身影正牵着手儿前行。

    墨星染朝对岸看去,点点头:“会的。”

第六十六章:墨星染的桃花劫

    翌日清晨,赤水江边的小巷一如既往的忙碌。

    赶早集的摊贩天没亮就行色匆匆的出了家门,担夫们挑着担子一趟趟的往来于渡口和主街,妇人们则围着灶台和孩子转悠个不停,谁也没注意到,孙家宅院的大门上套了一把沉重的铜锁...

    孙安富自首了,昨夜五更。

    他将小儿孙适托付给了孟氏家母,并将生死簿交给了墨星染,随后就失魂落魄的去了官署,只留下一个孤单萧索的背影。

    ......

    烟云城主街

    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今日也不是什么年节,可是街上却莫名其妙的聚集了一群女子...

    上到七八十岁的老妪,下到妙龄如花的姑娘,甚至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拉着自家男人挤到了人堆里,生生将主街围了个水泄不通。

    凑近看去,她们无一列外的羞红了脸,目露痴迷的盯着一个高挑俊逸的公子。

    猫儿戚戚的窝在墨星染怀里,小脑袋钻进他的臂弯里,愤愤的嘀咕道:“你就不臊得慌?”

    墨星染从容不迫的走在大道中央:“我为何要羞臊?”他身侧不远处尾随了几十个花痴女子,交头接耳面露绯红。

    “可我浑身上下都不得劲!我看你是嫌我们事儿还不够多,为何非要带着这个招蜂引蝶的骚鱼?!”猫儿眸子往墨星染身侧一瞥,咬牙切齿道:“你瞅瞅他那个样子,逮谁跟谁笑,光笑还不行,还非得露出八颗大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牙白!”

    墨星染身侧的白衣公子,一头红发耀比艳阳,肤白如雪,五官端是生的比女子还精致,一双美目碧波荡漾,行走间又有些男儿倜傥的风姿,唇角挂笑,美目含嗔,生生将一群少女少妇的魂儿都勾飞了。

    这白衣红发的美男子,正是昨夜墨星染等人从赤水江中‘捞’起的先天灵物横公鱼。

    也不知为何,这条横公鱼自打见着墨星染后就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墨星染也奇怪,今晨从赤水巷离开时,竟将他一并带走了。

    “走吧媳妇儿,不就一娘们唧唧的男的吗,有啥好看的!”人群中一男子眼看自家媳妇跟着了魔似的,面露不快,扯着媳妇的衣袖嚷着。

    “你懂个屁,要走你走!”男子的媳妇果断将他一把推开。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惊呼,一个女子从人群中冲出来,柳条似的身段一扭,‘扑通’一声摔倒红发男子身前,捏着嗓子道:“公子,奴家扭到脚了。”

    小脸涂的那叫一个姹紫嫣红,就跟戏班子里的花脸似的。

    就见白衣红发的美男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标志性的八颗白牙,也不说话,弯身将女子扶了起来,末了还帮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于是,这一路上,走两步就能遇到一个‘突然扭脚’的姑娘大剌剌的往路中间一横,最要命的是,那白衣红发的男子不厌其烦的将她们一个个扶起还不忘露出一口白牙挨个给她们拍背...

    无歌认为她有生以来见过最骚包的男子当属墨星染了,谁料如今又蹦出个蠢骚鱼,若不是墨星染今日‘良心发现’给他那张俊脸施了障眼法,只恐怕现下烟云城主街已然寸步难行。

    那群被勾了魂儿的女子一路尾随,直到墨星染抱着猫儿来到了主街东侧的拐角处,他淡淡的说了声:“到了,你善后吧。”抱着猫儿拐进了巷子里。

    红发男子怔愣了一下,目送墨星染的背影进了小巷,眸子狡黠的转了转,随即转过身去,冲着身后一群女子粲然一笑,缓缓向她们走去...

    桂花香满巷,不远处破落的荒院大门紧闭,墨星染抱着猫儿快步走了过去。

    “他不会跟来吧?”猫儿跳上院墙,朝主街张望。

    “会啊。”墨星染伫立在墙头下:“怎么,你讨厌他吗?”

    猫儿瞥了他一眼:“讨厌谈不上,就是嫌他麻烦,还有,他看你的眼神那叫一个热切,都快把你融化了。”

    “哦,你是担心他把我抢走。”墨星染眉眼弯弯的看着猫儿。

    “我呸,我是担心你误入歧途!对了,你究竟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的带他入城?”

    墨星染挑挑眉:“为了让那人坐不住。”

    既然幕后之人大费周章的将横公鱼捕获,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脱离掌控,而如今这般游街,正是为了激他现身。

    毕竟敌在暗,他们在明,提心吊胆总是不好。

    说话间,巷子口出现了一抹耀眼的红影。

    美男怀里抱着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什,满脸带笑的来到了墨星染身前,将怀里的物什一股脑的推给墨星染,磕磕巴巴道:“相,相公,给。”

    猫儿:“......”

    墨星染:“......”

    先天灵物果然是先天灵物,这模仿能力,将方才那些女子扭捏姿态学了个十成十。

    红发男子看着呆若木鸡的墨星染,皱眉:“相,公公,不,喜?”

    墨星染:“......”

    他果断做了个决定,今夜就将这条鱼打晕丢回江里。

    “哎哟我滴妈,墨星染,相公,公公,哈哈哈!”猫儿在墙头上捶胸顿足的一阵抽笑:“你,你什么时候成了,哈哈哈,公公!”

    墨星染面色如铁:“这些东西哪来的。”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那些姑娘送的啊。”猫儿眼角都笑出了泪,还不忘嘲讽:“你这叫自讨苦吃!”

    红发美男瞥了她一眼,随即贴到墨星染跟前,像个犯错的孩子耷拉着脑袋,他似乎感觉到了墨星染不悦他此举。

    “以后称呼我墨星染,莫要再胡叫。”墨星染将那堆物什堆到墙角。

    美男点点头:“墨,行,然。”发音怪异,却格外认真。

    墨星染没再理他,兀自推开院门走了进去,猫儿悻悻的跃下墙头,跟了进去,唯有门外的红发男子,呆楞愣的伫立在原地,嘴里一边边的将那三个字来回嘀咕。

    “恩公,你们回来了。”院内听到响动的顾郎穿过庭院迎了出来:“可还顺利?我跟如儿这两天可是担心死了。”

    “顺利,天女愿曲谱拿回来了,只是...”墨星染朝房内张望:“玉如姑娘何在,我有些事想问她。”

    顾郎面露难色:“她,她在,就是,一会你见着她可别被吓着了。”

    墨星染挑挑眉:“她出什么事了吗?可是又出现了散魂的迹象?”

    此前他用固魂丹锁住了玉如十日元神不散,只为让她能看见大仇得报,如今过去了两日,按理说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就听主屋后传来一阵响动,似是鸟禽在扑扇翅膀。

    ”玉如她...”顾郎欲言又止,墨星染几人快步朝响动走了过去,

    “咯咯哒,咯咯哒。”

    还没走进就听到一阵鸡鸣,吵吵嚷嚷。

    猫儿身子轻盈,率先绕到了屋后,可她探头一看,愣是吓的大叫出声:“吗呀,玉如姑娘,你这是干嘛!”

    就见主屋后鸡毛满天飞,一颗腐烂的头颅正在地上弹跳蓄力,猛地一跃一口咬住了鸡脖子,满嘴鲜血淋漓,嘴边上沾满了鸡毛。

    地上躺了几只半死不活的鸡,正无力的扑扇着翅膀。

    玉如一愣,嘴下撒开鸡脖子朝墨星染一笑:“恩公,你回来了。”她将嘴边的鸡毛‘呸呸’吐了几口:“我跟顾郎这两日担心死了。”

    红发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墨星染身后,看到这一幕新奇的瞪大了眼。

    “额...对,我正寻你呢,没想到...你在用饭。”墨星染有些局促。

    玉如续命有违天道,堕入饿鬼道是迟早的事,只是他没料到,才过了两日就有了先兆。

    ......

    主屋内,墨星染面对一猫,一鱼,一颗脑袋,一个乞丐,不禁揉了揉额角。

    他随即从怀里掏出生死簿,问道:“玉如姑娘,这天女愿曲谱你是从何得来?”乌黑的簿子泛着冷光,屋内隐隐有寒气四溢。

    “红云楼的老鸨给我的,她平时为我安排恩客,让我用曲谱迷惑他们,然后打听一些玄门阁想知道的消息。”

    看样子,玉如并不知道生死簿有何诡异,也不知道生死簿的真实用法。

    墨星染点点头:“如今曲谱到手,接下来...”他思索了片刻:“无歌,若想取回你的主神,恐怕我们还要去城主府走一趟。”

    “为何?”猫儿跳上墨星染的腿。

    一侧的红发男目露不悦,阴测测的盯着猫儿。

    “我还要求证一事,只有这件事确定了,我们才能威胁到玄门阁,让东衍不得不交出你的主神。”墨星染转头看向红发男:“横公...公子,此事还需你助力。”

    红发男一听喜不自禁,当即点头如捣蒜,随后瞪了猫儿一眼:“墨形然,抱。”他伸出两手,渴望的看向墨星染。

    墨星染:“......”

    这鱼似乎是盯上他了。

    猫儿狡黠的转了转眼珠,望向红发男:“你想我给你腾位置?”

    红发男毫不迟疑的点头。

    “那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看我们都有名字,而你却连个称呼也没有,这以后行走江湖多有不便,不如...”猫儿忍住窃笑:“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红发男犹豫的看着她,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墨星染,迟缓的点了点头。

    猫儿一喜,跃上台面,干咳两声:“既然如此,你就叫‘公公’吧!”

第六十七章:风波骤起

    “噗,公公。”顾郎捂着嘴,笑的肩膀直打颤。

    “去去去,笑什么笑。”猫儿斜睨他一眼,义正言辞的看着红发美男:“你看,你本体为横公鱼,取‘横’字‘鱼’字为名都不太好听,唯有‘公’字较为悦耳,不过若是单名一个‘公’字又未免太简单,叠音则显得更亲昵些,所以啊,公公绝对是个好名字!”

    这一番说辞有理有据,若不是在场各位都心知肚明这猫儿又在耍坏,当真要信了她的鬼话。

    说罢,猫儿贼兮兮的望向一脸懵的红发美男。

    只见他微微颦眉,嘴里低声嘀咕着‘公公’二字,随即眉头一展,指着墨星染乐道:“相公。”又指了指自己:“公公!”

    显然,他误会了。

    得逞了!猫儿眸子一眯,赶忙道:“对!正是此意!”

    一日下午转眼过去,临近申时,墨星染抱着猫儿,提着一个煞是好看的琉璃灯出了荒院。

    琉璃灯内注满了水,一尾通体赤红的鱼儿在灯中游弋,薄如蝉翼的鱼尾犹如一朵绽开的凤鸢花,鱼鳞在水中流光溢彩,打眼看去,像一颗明晃晃的红宝石。

    “不是说横公鱼昼伏于水,夜化为人吗,他怎么反过来了?”猫儿好奇的盯着灯盏。

    墨星染不紧不慢的走着:“先天灵物世存无双,可考究的文献都是源于古籍,而如今已时过境迁上千万年,他本就是万物之灵所化,随着环境的演变令自身习性做出了调整,也属正常。”

    “世存无双?”

    墨星染点点头:“正是,同一类别的灵物在世间没有族亲,只有上一只灵物寂灭后,下一只才会衍生出来。正因为如此,先天灵物往往从不踏离降生地半步,一生在漫长的孤寂中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只为与自己的同类相见一眼。”他的声音低沉绵长,在夕阳洒满的小巷中回荡。

    猫儿褐色的眸子望向灯盏中游弋的鱼儿,愣愣出神。

    她能体会那种孤独,只因她也一样,在这世上无亲无故。

    .......

    很快,墨星染来到了巷口,指尖捏了个决,给自己的俊脸施了障眼法。

    此时天光已经有些昏暗,烟云城内华灯初上,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临街的食铺子坐满了人,家家户户饭菜飘香。

    一路上有人好奇的打量墨星染,却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而是因为见过遛鸟遛狗的,可没见过遛猫遛鱼的。

    墨星染不顾旁人眼光,快步走进了一间气派的酒楼,要了个二楼临窗的雅间,怀里抱着猫儿,手里提溜着鱼儿,施施然的落座了。

    猫儿狮子大开口,迫使墨星染点了满满一桌的吃食。

    面对一桌子的鱼虾螃蟹,猫儿哈喇子淌了三丈长,正准备大快朵颐之际,身侧的椅子上突然间多出来一个人影...

    猫儿吓的一激灵,待看清那人俊美面庞后惊叫到:“你你你,你提前打个招呼成嘛?”

    “公公,饿。”红发男盯着一桌美食目不转睛。

    猫儿:“......”

    好在这回他没忘了穿衣‘避寒’,要不这饭是真没法吃了!

    猫儿风卷残云的将一条鲫鱼拆吃入腹,吧唧着嘴:“他怎么回事,一会儿人一会儿鱼的,在这么下去,我迟早吓出点猫病。”

    墨星染颦眉看着红发男,后者正毫不留情的扯断一条螃蟹腿,递给墨星染:“吃。”咧嘴一笑,露出八颗白牙。

    墨星染摆摆手,谢绝了他的好意。

    说话间,厢房门外突然传来‘哐啷’脆响,人声嘈杂起来,似是发生了争执。

    “姑奶奶,你不能这样啊,我们是小本买卖,哎,别砸了!”

    “哼,小本买卖就能为虎作伥,干这丧尽天良的事吗?”一个女子清脆的嗓音带着些怒意。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等着,我这就去问后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问?你能问的出来吗?这种下作勾当你们肯定没少干,走,跟我去见官!”女子不依不饶的愤愤嚷道。

    屋内,猫儿狡黠的眸子透着精光:“好像有好戏看了。”

    没等其余两人反应,猫儿一溜烟的蹿到了门遍,将门扒开一条小缝。

    就见外面的走廊上一片狼藉,一地的碎瓷片中,一名娇小玲珑的女子满脸怒意的举着一个瓷花瓶,抬手就要往地上砸去。

    店小二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傻站着,愣是不敢上前半步:“姑娘,你看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可别为难我了,我真不知道是谁在饭菜里下了药。”他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一脸冤屈。

    “行,我不为难你,你吧你们管事儿叫来,让他跟我去官署里把这事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女子冷哼一声,冲着楼下高声嚷道。

    这楼不高,二楼雅间外的争执很快吸引了楼下散座上的客人,人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都无一例外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箸,好奇的望向二楼。

    果然,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儿大,就听有人嚷嚷道:“小娘子,可是没银子付账想找碴儿,没必要,爷帮你付了!”

    人群一阵哄笑,粉衣姑娘脸涨的通红,人虽小,动作却格外伶俐,她翻身越过二楼栏杆,偏身一跃而下,轻如一只燕儿般稳稳落在了一张木桌上。

    “谁这么不长眼,姑奶奶我正怒着呢,找死也不挑个好时辰!”

    “哟,小娘子长得倒是俊俏,只是这小嘴里说出的话...怎的听着像犬吠啊!哈哈哈哈哈!”方才耍嘴皮子的男子插着腰嘲讽,引的旁人一阵窃笑。

    ‘砰’的一声闷响,振聋发聩。

    紧接着人群爆发出刺耳的尖叫,猫儿浑身一激灵,赶忙蹿到门外朝楼下看去。

    就见楼下的人群叫嚷着争先恐后夺门而出,堂内霎时间就没了人影。

    墨星染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眯着眸子道:“这个姑娘不简单,像是修士。”

    “修士?”猫儿顺着他的目光朝一楼角落里看去,眸子瞬时缩成了针尖儿。

    就见一楼左侧灰白的墙面上溅满了血迹,一滴滴血珠顺着墙面蜿蜒而下,形成一张血红的蛛网那男子如同被蛛网捕食的猎物,身子紧紧贴着墙面,脑袋被削去了一半,脑浆和着血水顺着脖子往下淌,仅剩的半张脸上,独眼目眦欲裂。

    男子不过是嘲讽了两句,竟落得如此下场,这妙龄女子下手忒狠!

    “哼,臭鱼烂虾也敢在我面前叫嚣。”女子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不屑,她手指上沾着一片殷红血迹,不过身上却滴血未沾。

    她随手拿起搭在桌上的抹布,擦了擦手:“今日真是晦气。”

    不远处,店小二和一个貌似掌柜的男子正瑟缩在银柜后面大气不敢出,两手抱头蹲地,身子抖如筛糠。

    “婉儿,何事惹你大发雷霆?”

    酒楼门外响起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随着一串叮咚的铃响,一个瘦长的身影迈步踱了进来。

    外头天色较暗,秋日夜里霜寒露重,眼前这名男子却身穿薄薄的单衣,肩披蓑衣,头戴蓑笠,腰间别了一把很长的剑,但奇怪的是,这把剑是木头的。

    除此之外,猫儿注意到他的木剑上坠了块灿金的牌子,其上绑着一串铜铃,随着男子的步伐清脆作响。

    “这是什么装扮?”猫儿暗暗嘀咕,这人打眼看去身无长物,穿着打扮倒像个渔夫,只是哪个渔夫会别把破破烂烂的木剑在腰上,还别出心裁的挂了块金牌子?

    “鹧鸪,你怎么来了?”女子瞥了那男子一眼:“爹爹是不是又让你跟着我?”

    那名叫鹧鸪的男子蓑笠压的很低,看不到脸,沉着嗓子道:“城主忧心你会惹出祸事。”

    “城主!”猫儿低声惊呼一声,仰头看向身侧的墨星染,只见他正皱着眉头盯着楼下二人,低声道:“有意思,今日饭钱倒是值回来了。”

    猫儿一脸疑惑:“他们是城主府的人?”

    墨星染点点头,抿嘴一笑:“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他注意到,蓑衣男子双手背在身后正在暗暗结印,楼下的气流愈发膨胀,混乱。

    “哼,你说那些鬼话,三岁小孩才信。”粉衣女子面露狠色,裙裾无风翩飞,她轻点脚尖身形快如闪电,瞬间移到蓑衣男子身侧,甩手就是一道疾疾的风刃。

    风刃裹着银光,浑像是透着冷光的暗器,刃上的精光直晃人眼。

    电光火石间,蓑衣男子偏头一躲,风刃蹭着他的脸颊斜斜飞出了门外。

    虽然他险险擦身躲了过去,但他头上的蓑笠却没能幸免于难,风刃裹挟的强劲冲力将他的蓑笠掀到了地上,此时已被摧残成了一堆破草。

    再看过去,猫儿忍住没发出惊呼,墨星染皱眉道:“阴阳眼。”

    蓑衣男子的眼竟是异色的!

    左眼赤红如炬,右眼却混沌一片,如同瞳孔上覆盖了一层大雾!

    “婉儿,你我之间当真要下此狠手?”蓑衣男子的脚下不知何时已泛起了一阵烈焰,火舌正在他脚边兴奋的跳跃,仿佛一条条蠢蠢欲动的火蛇。

    “少废话,你回去告诉爹爹,我上官婉儿不是三岁孩童,他用不着派你来跟我装模作样!”女子双手十指翻飞,一道比此前更长的风刃在她手中慢慢凝结。

    ‘咻’地,风刃破空再次袭去,只是这次比此前更狠,更快!

    眼见她抬手甩出的风刃直逼要害,蓑衣男子始终背在身后的手轻轻一抬,就见一道烈焰陡然间从脚底伸起,几缕火焰化成一条合抱粗的火蛇,火蛇‘嘶嘶’吐着信子,张开巨口猛地将那柄风刃拦腰咬断风刃断成两截,竟落地‘砰朗’有声。

    紧接着,火蛇朝粉衣女子汹汹而去,直逼到她身前耀武扬威的吐着信子,火焰燎化了她的裙裾,火蛇巨口开合,直直扑向她的头。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大张巨口的火蛇竟突然不动了,吐着猩红的信子僵在了半空...

    蛇头以下的半身眨眼间凝成了冰,如同一根岿然不动的冰柱直挺挺的杵在了粉衣女子身前,眨眼间,冰霜蔓延上了蛇头‘轰’的一声,火蛇碎成了一地冰碴子...

    “唔...嗝。”

    就在这时,猫儿身后传来一声饱嗝,她怔怔的扭头朝身后看去雅间内缓步走出的红发美男正餍足的揉着肚子,随即,他笑嘻嘻的望向墨星染:“嗝...公公,饱。”

第六十八章:初识五境

    堂内名唤鹧鸪的蓑衣男子面色阴沉,双眼不知看向何处:“没想到,在这烟云城中还有阁下这般凌厉的水修,只是...此乃城主家事,我劝阁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鹧鸪垂眸暗暗握紧了腰间的木剑,却不敢轻举妄动,此人能在瞬息间将他的火蛇冻成寒冰,修为定然在他之上。

    但,此人莫不是没看见他木剑上的金牌?这城中何人竟敢明目张胆与城主作对?

    酒楼堂内杯盘狼藉,火蛇碎成的冰碴化为了一地的水,混杂着角落里惨死男子的血,腥甜的味道弥漫了整个酒楼,楼内诡异的寂静。

    猫儿看向墨星染,压低嗓音:“怎么办,他好像惹祸了。”她抬爪指向墨星染身侧的罪魁祸首红发美男若无其事的打了个哈欠,吃饱喝足甚至有些犯困。

    墨星染沉吟不语,横公鱼为水系灵物,生来厌火,想必方才是下意识的冻结了火蛇,此事倒也怨不着他。

    只是,若是他们此时与城主门徒结下梁子,恐怕会对他们之后的行动多有不利。

    楼内依旧沉寂,几人心思各异。

    就听一个清脆的嗓音自楼下传来:“小女子上官婉儿,方才多谢阁下出手搭救,明人不说暗话,阁下若是方便的话,不如出来一叙。”

    如此精纯的水系修士世间少有,绕是上官婉儿见多识广,也不由心中生了些好奇,她的目光投向二楼雅间外的阴影处,没记错的话,方才那阵灵力正是从那而来。

    “喵。”一道黑影蹿上栏杆,引得堂中两人不由一愣。

    “哪来的猫儿?”上官婉儿后退一步,俏脸上露出嫌恶。

    通体乌黑的猫儿迈着轻盈的步伐在栏杆上来回踱步,从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就能看出主人饲养的很好,可是人族忌讳颇多,黑猫寓意不详,这种毛色的猫儿向来都是流落街头,何人如此百无禁忌?

    上官婉儿定睛一看,隐隐觉得这猫儿好像在哪见过,但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自二楼雅间外传出,堂下两人登时警惕起来。

    随即一个长相平平的男子缓步从阴影后走出,他身侧扶着一个身量不矮的女子,女子披着裘皮裹着面纱,在这初秋的天气竟着了一身冬衣。

    猫儿踱到俩人身边,亲昵的蹭了蹭。

    这长相平平的男子正是墨星染施了障眼法后的样貌,而他身侧裹的密不透风的‘女子’则是貌比潘安,沉鱼落雁的公公...

    “姑娘公子莫怪,贱内染了恶疾,不便与人近身。”长相平平的男子恭敬的朝楼下两人一礼,举手投足间优雅不凡:“实在不好意思,方才楼下烈焰疾风,惊的贱内恶疾又犯,不得已,鄙人这才出手阻止,只是鄙人确实不知二位身份,若是知晓二位乃城主府中的人,鄙人断不会贸然插手。”

    鹧鸪眯着眸子,这男子周身毫无灵力波动,但奇怪的是,他竟难以探出他是何种族,难道...

    上官婉儿笑笑道:“无妨,今日得见如此精纯的水修倒也是让我大开眼界,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猫儿望了上官婉儿一眼,这女子生的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手段却残忍狠绝至极,恐怕现下她这个‘不情之请’,不会是什么好事...

    上官婉儿朝前走出两步,仰头道:“不瞒阁下,小女子正是城主上官擎天之独女上官婉儿,爹爹近日求贤若渴,府中门徒上千,却不得一人精通五境水系,可能二位没有注意到城中告示,爹爹近日正在准备两日后的‘秋祭’,所为正是趁此良机寻觅灵力精纯的水系修士,可今日却好巧不巧的让我碰到了。”她俏皮的眨了眨眼:“所以,若是方便的话,我想请公子去城主府一叙。”

    鹧鸪闻言皱了皱眉,快步走到上官婉儿身侧,在她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上官婉儿大方一笑:“怎么?爹爹不就是让你来捉我回府吗?如今我自愿回去,你倒来说三道四...”她毫无征兆的厉声喝道:“鹧鸪,你以为你是爹爹心腹就能来拿捏我吗?!”

    鹧鸪当即后腿两步,单膝跪地垂头:“属下不敢。”

    上官婉儿挑挑眉,将鹧鸪扶起,脸上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笑容:“尊师,婉儿怎可受你跪拜,快请起。”

    猫儿:“......”

    墨星染:“......”

    公公:“......”

    这女子脸变的忒快,不是个省油的灯!

    上官婉儿扭脸冲着二楼:“公子意下如何?”

    “这...恐怕贱内...”墨星染话还没说完,鹧鸪面色如铁,沉声将他打断:“城主千金诚意相邀,莫不是公子不肯赏面?”说着,他手心托起一团橙红色的火球,头球散出刺眼灼目的光,酒楼内的骤然热如蒸笼。

    这是离火!看来此人是个魔宗修士,修为已达‘初’境。

    墨星染脸色微沉,以他凌天神的修为捏死一个初境火系魔修不过是轻而易举,只不过,现下不能泄露身份,更不能与城主府发生冲突。

    “鄙人怎敢不识抬举。”他轻轻一笑:“荣幸至极。”

    于是,长相平平的墨星染抱着猫儿,牵着裹成粽子的‘贱内’,缓缓来到了酒楼一层。

    上官婉儿眯着眼打量着身前两人,这长相平平的男子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贵气,而他身侧的‘女子’身量高于寻常女子,行走间步伐极大,看上去倒像个...

    “走吧,马车正在外头候着。”上官婉儿做了个请的动作。

    墨星染朝她泰然一笑:“多谢婉儿姑娘。”随即朝门口而去。

    就在他与鹧鸪擦身而过之时,上官婉儿与鹧鸪互换个眼色,随即,鹧鸪眸色阴鸷,动作极快的拦住了墨星染身后的‘女子’,猛地抬手将‘女子’脸上的面纱扯掉。

    “啊!”一声惊呼,来自于‘女子’。

    ‘女子’脸颊微红,挺巧的鼻子,粉嫩的樱唇,肌肤胜雪,一头艳阳般的红发惹人注目,惊诧时那双眸子如同受惊的小鹿,让人看了不由生怜。

    “鹧鸪兄,这是何意?”墨星染抱着猫儿回头,脸上有些怒意:“贱内染疾,不能见风,鹧鸪兄怎可如此!”

    鹧鸪明显一愣,他方才通过此人身量步伐断定这是个男子,怎的,面纱下竟会是个如花美眷?!

    上官婉儿也是怔愣片刻,随后急急救场:“放肆,还不快向公子道歉!”

    “在下...在下...多有得罪,望姑娘莫怪。”鹧鸪躬身低头,赤红的眸子却直直看向‘女子’的‘秀足’。

    这双脚足有**寸之长!这怎可能是女子!

    墨星染将公公往身侧一扯,将他推上马车,不悦道:“秋夜风凉,恐贱内受不得这般对待,还请婉儿姑娘尽快出发吧。”

    “好,公子请。”上官婉儿跟车夫嘱咐了两句,转身钻进了另一架马车内。

    鹧鸪意欲不明的深深看了一眼墨星染身后的马车,揖了个礼,随即上了上官婉儿的马车。

    马车内,猫儿卧在软垫上望着墨星染,此时他正悠哉悠哉的望着窗外夜景,猫儿不由叹气:“墨星染,我们当真要进城主府?”

    墨星染望着马车外喧闹如昼的街市:“当然,我正愁该如何混进城主府呢,今日倒是撞了大运。”

    “可是那个上官婉儿好像不简单,而且...我好像在哪见过她,但我想不起来...”猫儿两只小爪捂着脑袋,苦思冥想。

    “唔...城主府。”突然,一旁的红发美男皱眉出声:“撞大运,不简单,想不起来。”

    猫儿:“......”

    这鱼学人说话样子真像个二傻子。

    “对了,墨星染,你们方才说的修士,什么意思?”猫儿猛地想起来,上官婉儿和那个名叫鹧鸪的男子,使的招式好生神奇,她从未见过。

    墨星染回眸望着猫儿,沉声道:“无歌你可记得我曾跟你说过五境之道?”

    猫儿点头。

    “五境之道实则是个统称,指的是三界六道以内超脱天道的修士,五境之道又根据灵力修为细分为‘虚、初、整、凌、无’五境,每进一境,修士自身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猫儿一脸疑惑:“那水修又是指的什么?”

    “这个你理解起来可能有些困难,首先,修士可以是三界六道中的任何一种生灵,可以是人,可以是神,也可以是魔,其次,每个个体先天的灵根各不一样,有人生来属水,有人生来属风,而灵根又可以是世间万物,譬如‘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雾’甚至可以是‘光、暗、时、音’,总而言之,万物间有灵气之物皆有可能成为灵根属性。”墨星染看向猫儿,笑了笑:“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灵根的,所以世间修士甚少。”

    “唔...所以公公的灵根属水。”猫儿抬起眸子望向墨星染:“那你呢?你的灵根属什么?”

第六十五章:魂入轮回

    “这,这...”孙安富张口结舌半天没说出话。

    眼前男子天人之姿,一双水汪汪的眼如小鹿般慌张,一头红发衬他肌肤胜雪,若不是他此时上身赤条条的一览无‘余’,当真雌雄莫辨。

    墨星染看几人吓得不清,随即笑笑道:“莫慌,他不是妖怪,他是先天灵物,横公鱼。”他朝美男子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美男子当即裹着身下的皮袋子,一蹦三跳的朝墨星染而去,他似乎对墨星染有种莫名的信任和好感,许是因为他俩能神交,又或者是因为同为美男,惺惺相惜。

    “横公鱼生于石湖,此湖恒冰。他本体形如赤鲤,昼伏于水,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灵智聪颖且灵力强悍,属五行水系。”墨星染侧头看向身侧的美男子:“我说的可对?”

    “石...石无。”美男子像是听懂了墨星染所言,学着他的嘴形,如同牙牙学语的小儿,神情有些怅然。

    猫儿注意到,墨星染提及‘石湖’时,美男子眼中一度波光潋滟,这个词,似乎触及了他的某种情绪。

    墨星染点点头,神色一敛:“对了,横公鱼...公子,今日设法将你捕获实因两件事,其一,孙家老小因你丧命,虽然我知此事不是你本意,但孙家终归需要你给个说法。其二...”

    没等墨星染说完,美男子当即神色慌张:“呜呜,呜。”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眉头紧紧的颦成一团。

    他猛的抬手想拉扯墨星染,没想到后者本能的偏身一闪,美男子扑了个空,手一松,脚一滑,下半身遮羞的裹尸袋滑下去了......

    墨星染:“......”

    猫儿:“......”

    孙安富和孙适:“......”

    风吹‘小鸟’凉飕飕,美男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片刻后,抬起头看着呆若木鸡的众人,若无其事的揉了揉鼻子站起身来。

    然后,他就这么赤条条的,毫无遮掩的,自然而然的,朝墨星染扑了过去......

    墨星染浑身一凛,反应极快的又一次擦身躲过,之后,毫无意外的,美男子再一次四仰八叉的砸到了地上...

    众人下巴惊掉一地。

    见面不过半柱香时间,众人已经被眼前不知该说是香艳还是诡异的场面刺激的呆掉了,萍水相逢,用不着这么‘坦诚相待’吧。

    “他,砸的不疼吗?”猫儿看美男子次次摔中‘要害’,让人看的心惊肉跳。

    “额...”墨星染想来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此时他终于回过神来,抬手一挥,美男子身上多了一件银白色的衣袍。

    后者似乎还有些不适应,爬起身来想将衣袍扯掉。

    墨星染看的一愣,赶忙出言阻止:“别。”

    美男子疑惑的看向他,墨星染皱了皱眉头:“是这样,你看我们身上都穿着衣物,主要是为了...避寒,对避寒。”他长吁口气,当真是不知该如何解释,鱼跟人能一样吗?

    “呜呜。”美男子当即眯着眼笑笑,很是感动于墨星染的‘善举’。

    “不用谢,不用...”墨星染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这秋夜如此寒凉,他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香艳’风波过去后,夜已经深了,浓云掩月,江边秋风瑟瑟。

    美男子紧紧贴靠着墨星染,眼神却始终盯着墨星染怀里通体乌黑的猫儿,那眼神,直勾勾的,像是...嫉妒?

    众人不得不调整心情,重新思考今夜来此的目的。

    显然,横公鱼是为先天灵物,心思单纯且涉世不深,可孙家老小之死确实又与他脱不开干系,当然也有生死簿耗人阳气的影响。

    “先天灵物本是何处出生,何处腐朽,一生不会踏出降生地。”墨星染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看向坐在他脚边的美男子:“他们世存无双,在这世上孑然一身,又因灵力强悍而被修士列为珍稀灵物,只要现世,必会遭到围追堵截。”

    猫儿愣了愣:“你是说,他是被人抓到这赤水江来的?”

    墨星染点点头:“石湖地处天堑海之南,与此地相隔千万里之远,且天堑海处又有万魂窟为障,究竟是谁有此能力深入天堑海,又将他捕获饲于赤水江内?”

    而且此人以阴毒之物饲先天灵物,其心可诛。

    “那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吗?”猫儿斜睨一眼地上的美男子,她总觉得这鱼似乎对她有些敌意。

    墨星染摇摇头:“他也不知,只说是数月前,一觉醒来就身处此地了。”

    孙安富一直怅然若失的站在一旁,此时他开口说道:“城主命我每夜将碎尸挑到江边,就是为了喂他?”他抬手指向男子。

    美男子警惕的缩到墨星染身后。

    “孙安富,你因投尸惹上阴债,又因擅用生死簿耗尽家宅阳气,此事你怨不得旁人,你该问问自己,若不是当初你嗜赌贪财,怎会种下祸根祸及三代?”墨星染正色看着孙安富。

    “可我也是被骗啊!赌坊老板当时若是告诉我城主是寻人投尸,我就是再穷也不会去!”孙安富愤愤的咬紧牙关:“还有,他害我小儿夜哭不止,我这才与孟娘生了嫌隙,对!就是他害的!”

    他指着墨星染身后,浑身不住的颤抖,将所有的怒意倾泻在了那男子身上,他一双眼瞬时布满了血丝,毫无征兆的大喝一声,举着拳头朝男子冲去。

    可即便他动作凌厉,身型粗旷,在墨星染眼中还是破绽百出。

    墨星染眸子一眯,极快的在空中画了个紧制,其上的字符泛起紫光,半空中赫然出现一面透明的圆盾,眨眼间拦在了孙安富身前。

    孙安富没来得及躲闪,只顾蒙头向前冲,迎面撞上了禁制,‘砰’的一声闷响,他身子被弹出了一丈远。

    墨星染不耐的揉揉额角:“我何时说过你家小儿夜哭是因为他?”他指了指身后一脸惊恐的美男子:“孙安富,我问你,你是如何得到生死簿的?”

    孙安富痛苦的捂着脑袋,支支吾吾道:“那,那日我做了个梦,我梦见隔壁院子的杏树底下埋了桶金子,我,我便让我家小儿从狗洞钻了过去,将那本书册挖了出来。”

    “这就对了,你可知道你为何会做那梦?”墨星染眯着眸子。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那时穷疯了,梦到发财怎么了?”孙安富冷哼一声,还是不依不饶。

    “哦,没怎么,我再问你,那时你家小女还在世吗?”

    孙安富闻言眸子猛地一缩,他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江边,半晌,摇了摇头。

    “我想你应该猜到了,你的那个梦,是你家小女托给你的。”墨星染垂眸。

    所谓托梦一般都是亡魂遗愿未了,于是托付了至亲之人了结残愿,而孙安富小女朵儿给他托梦,确是为了报复生父。

    墨星染声音低沉,面色复杂:“我想你家小女是如何死的,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是...是因为...她失足...”

    “她为何会失足!”墨星染骤然厉声问道。

    “她...因为,因为江水涨潮...不是...”孙安富突然局促不安的喘息着,话都说不全。

    “是因为失足还是因为你逼她?!她为何会拉着弟弟来江边!为何会不顾孟氏的劝阻明知江水涨潮还要来江边!”墨星染冷笑道:“莫不是因为你要将她卖给人牙子为娼,逼她就范三天没给她饭吃,她痛不欲生所以带着弟弟来了江边想要投江!”

    “不是!不是的!适儿你别听他的,爹爹没有,爹爹不曾...”孙安富嘶吼着,像是一只被人刺伤要害的猛兽,他扶着孙适的肩膀慌张的摇头。

    可他的眼泪却出卖了他,此时他已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却还在无力的辩白着。

    生为人父,他如何能承认自己害死了女儿,他不敢,也不信。

    “爹爹。”孙适在孙安富痛苦的呐喊中面无表情的看着赤水江:“方才,我在江里看到朵姐了。”

    孙安富怔愣住了。

    就听小儿稚嫩的嗓音说道:“她说,江里冷,还说,她想爹娘了。”

    闻言,孙安富的手渐渐从孙适肩头滑落,他身子瘫软下去,目光空洞的仿佛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他颓败的坐在地上,像一截枯木般了无生意,肩膀先是震颤,而后整个人仰起头来张着嘴无声大哭,泪水如注,五大三粗的汉子哭的像个孩子般无助。

    孙适伸出小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背:“爹爹,别哭,哭坏了,娘和朵姐会心疼的。”

    ......

    夜色寂静的赤水江如同一面明镜,将人心照的透彻。

    一切欲念无所遁形,一切妄念归于尘土,风起了,吹散了浓云,今夜的月辉终于洒向了大地。

    猫儿蜷在墨星染怀里,她痴痴的看着平静如昔的赤水江,恍惚间,她看见江对岸有一对人影。

    一高一矮,隔着宽阔的赤水江正朝这岸挥手,猫儿看不清她们的脸,但她知道,那对人儿,该是笑着的。

    “墨星染,你说人死后会去哪里?”

    “身归大地,魂入轮回。”

    “轮回?什么是轮回?”猫儿怔怔的抬头看他,月光下,那对眸子清澈见底。

    “上一世的债,这一世偿还,前一世的苦,下一世的甜。”

    “那她们下一世该会幸福吧。”猫儿侧头望向对岸,那对身影正牵着手儿前行。

    墨星染朝对岸看去,点点头:“会的。”

第六十九章:门神拦路

    “我?”墨星染挑挑眉:“你猜呢?”

    猫儿翻了个白眼:“我看你的灵根该是属‘贱’吧,毕竟在这方面你当的是天赋异禀,举世无双。”

    ‘扑哧’一声窃笑,一旁身着女装的‘俏丽佳人’喜上眉梢。

    猫儿一愣:“你听懂了吗,你就笑?”

    公公眨巴两下眼,摇摇头。

    墨星染:“......”

    猫儿:“......”

    这条鱼怕不是在水里泡久了,脑子进了点水。

    “咳。”墨星染轻咳一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心中升起一团混沌般的浓雾。

    浓雾中飓风吹袭,其间夹杂着细微的紫色电光‘噼啪’作响,猫儿看的怔了神:“这是...风,雨,雷电...”

    墨星染点点头,轻描淡写的说道:“不错,四象诀。”

    与‘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相同,‘风雨雷电’四象诀也是五境修士中较为常见的灵根,只不过,寻常修士灵根较为单一,鲜少有人能同时拥有两种灵根,而墨星然则是生来兼具四种灵根。

    猫儿惊诧的望着墨星然手中那团混沌浓雾,很快反应过来:“你有四种灵根?!”

    墨星染抿嘴一笑,不置可否。

    猫儿只觉得,墨星染要是有尾巴的话,此时该是翘到了天上去,不过人家确实有骄傲的本钱,毕竟实力摆在那里。

    再看看自己,三棒子敲不出一个闷屁,行走江湖也就只有被欺负的份儿,更别说恃强凌弱、仗势欺人了...

    猫儿脑中灵光一闪,随即,灵巧的身子跃到墨星染身侧,前爪搭在他的腿上,大大的眸子中满是谄媚。

    墨星染看了她一眼,一般她这种表情,不是憋了坏就是有事相求。

    “说吧,何事?”

    猫儿眸子滴溜溜一转,讨巧的说道:“师父,你还记得当初在歧洹山时,你说我既然拜你为师,你就一定会倾囊相授,带我步入五境之道,助我修炼零族功法,还说一定会把我教成如你一般呼风唤雨,顶天立地的栋梁之才,你可记得?”

    墨星染:“......”

    他何时说过这种鬼话?

    “如师父这般说话算话的人,定然是不会出尔反尔的,是不是?”猫儿眨巴着眼看他,褐色的眸子在黑暗的马车内闪着精光...

    墨星染尴尬的扯扯嘴角,他怎么觉得这妮子这么不怀好意呢?沉声问道:“究竟何事?”

    “也没什么。”猫儿娇羞的垂下脑袋,声音细如蚊呐:“你把修为渡我一半可好?”

    “什么?”墨星染声音不由拔高一截,以为自己幻听了。

    猫儿抬起头急急说道:“你看我也没多要,你都已经这么厉害了,我又是你的爱徒,渡我一半又有何妨?”

    墨星染:“......”

    你确定你没多要?

    “无歌,首先,方才我已经说过了,每个人的灵根各不相同,即便我将我一半修为渡给你,你也不一定受用,其次...”墨星染正色盯着身侧的猫儿:“五境之道之所以能超脱天道,超脱轮回,使人脱胎换骨,其精髓全在于一个‘修’字,修身修性,修如何读懂自身,修如何与自然共鸣,修万事万物的联系,修人神合一,修大道齐天...所谓‘修士’正是此意。所以,这并非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就的,更无捷径可走,唯有苦修。”

    这长篇大论听的猫儿发愣,人家好言相告,她却只当是屁话。此时,她气鼓鼓的鼓着腮帮子,暗暗嘀咕:“切,小气。”

    墨星染眉头狠狠跳了跳,额头凸起一根青筋。

    “那好吧,既然这样的话我就不为难你了,反正我也习惯了你抠嗖嗖的性子,这样吧,你告诉我我是什么灵根,我自己修就完事了。”猫儿戚戚的撇了撇嘴。

    墨星染叹息扶额:“灵根不是肉眼可辨的,需用试灵石方可得知。”

    “啊?哪有试灵石啊?”

    “神启斋。”

    “就是说我还得跟你去那劳什子神启斋方可得知我是什么灵根咯?”

    “正是。”

    猫儿顿时觉得猫生艰难,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萎靡的窝成一团,毛绒绒的尾巴遮住脑袋。

    墨星染看她那样觉得煞是好笑,气消了一半:“莫急,等我们将你的主神取回,救活蔻蔻,我们就启程回神启斋。”

    他深知无歌不过是孩子心性一时兴起,不过即便如此也是好的,她总算是对五境之道有了基础的认识,生了一丝好奇之心,就这一丝好奇对顽劣惯了的无歌来说,却是极为重要的,毕竟有了好奇,才能有之后的探究。

    修行,本就是发乎本心的,若是自身不努力,旁人再督促也是无用。

    两架马车在深夜中朝着城主府并架疾驰,‘’的马蹄踏碎了一地月光。

    快到城主府时,另一架马车内,上官婉儿微微阖着眼:“不是人族?你可看清楚了?”

    “对。”鹧鸪面色狠绝:“此事需尽快传给那边。”他意欲不明的看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颦眉睁开眼:“鹧鸪,你不觉得你最近过问的太多了吗?玄门阁的事,也是你能插手的吗?”娇俏的面庞上有一丝怒意。

    “属下失职。”鹧鸪自觉失言,垂下头,赤红的眸子中却有不甘。

    他进城主府已有五十余年,身为最早一批的城主门徒,当的‘尽心尽力,鞠躬尽瘁’八字,城主对他也是信任不已,曾将城主府内明暗事宜全都交托于他,可是,自从十六年前城主在城郊破庙捡到了一个弃婴后,一切都变了。

    而眼前与他同处一架马车内的上官婉儿,正是城主十六年前捡到的那个弃婴...

    此时,上官婉儿伸出一截藕臂将马车的帘子撩开,眯着眸子望了一眼并架的另一辆马车,低声说道:“方才那个女子,你怎么看?”

    鹧鸪回过神,声音低沉阴郁:“从那人步伐和脚的尺寸来看,绝非女子,该是一个弱冠之年的男子,只是...”

    “只是什么?”

    “那人不像是单纯的男生女相,若是男生女相的话,身上多少也会有些男子阳气,可从他身上我嗅不到任何的男子阳气,而且...也没有女子阴气。”鹧鸪紧皱眉头,他是魔族之人,魔族天生五感敏锐,对气息更是捕捉精准,只是今夜碰上的这两个人,他却连基本的种族都难以辨别,还有,那只黑猫...好像也有些问题。

    上官婉儿闻言沉思片刻,随即莞尔一笑:“这两人倒是有趣的紧,我倒想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隐藏身份,遮掩实力,若说是无所图,鬼才信!

    “一会儿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她娇俏的面庞闪过一丝狡黠。

    说话间,疾跑的马车停了下来,车把式低声说了句:“到了。”

    上官婉儿当即换上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娇小的身子一跃跳下马车,抬头一看,墨星染俩人已经等候在了城主府门前。

    猫儿窝在墨星染怀里,抬眼打量着眼前的恢弘大气的城主府。

    夜里的城主府依旧显得贵气凌人,门柱上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沉重的墨门紧闭,门上饕餮样式的门环用纯金打造,在漆黑的夜里犹如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静静审视着门外之人。

    想必这城主上官擎天定是深得人族皇帝厚爱,从城主府的规格和这大气磅礴的门楼就可见一斑,要知道,雕龙画凤可是人皇的特权,城主府建制如此僭越,论罪当诛九族!

    上官婉儿缓步走到墨星染身前,轻言细语道:“公子见笑了,府里的下人三更之后都休息去了,如今贵客临门却连个开门的人都没有,实在失礼,只能请您纡尊降贵,跟我从侧门入府了。”

    “哪里的话,请吧。”墨星染笑着点点头,心下却道上官婉儿心机深沉。

    明明马车可以直接去到侧门,她却偏偏让马车停在了正门,只为了让他们看见城主府门楼上的龙凤...

    这是在警醒他们,城主府势力滔天,他们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上官婉儿在前引路,年纪小小走起路来却摇曳生姿,她抬手指向高大屋檐上挂在檐角的一串铜钱:“公子可看见了那串铜钱?”

    四枚小小的铜钱串成一串,静静地吊在檐角。

    “这是门神禁制,不瞒你说,爹爹曾随先帝征战沙场,刀下亡魂无数,后来人年龄大了,就生怕从前杀的人化为妖魔鬼怪扰他晚年清净,是以特命人做了这禁制悬于府中四角。”她回头一笑:“不过公子莫怕,这门神不拦活人,更何况如公子这般磊落的修士。”

    猫儿一愣,暗道不好,她记得墨星染此前来城主府探过,当时他就曾说这城主府有门神把守,门神不拦活人,可他严格意义上来说,却不是活人神族、魔族,当然算不得是人!

    若是以他之能强行入府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会惊醒门神,当然,动静定会闹的不小...

    眼看侧门只有几步之遥,猫儿不禁忧心忡忡起来,墨星染轻抚着猫儿的背毛冲着上官婉儿道:“城主所为有理,如今乃是乱世,还是警惕些好。”

    “公子所言极是。”

    说话间,上官婉儿将几人带到了侧门口。

    门外整齐的栽种了一排翠竹,初秋,竹叶泛着青黄,夜里的风儿一吹,‘飒飒’作响。

    侧门是虚掩着的,上官婉儿推开门扉,做了个请的动作:“公子请。”她让开身子,眼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像是在等着看好戏。

    “好。”墨星染从容不迫的往前走几步,快到门边时,突然毫无征兆的弯腰捂着肚子:“婉儿姑娘,这附近可有茅厕?我...内急。”

    上官婉儿:“......”

    想耍花样?

    “进门左拐的堂屋内就有茅厕,公子快请吧。”

    墨星染显得有些为难,捂着肚子状似腿脚不便:“这可如何是好,我这一时间肚子疼的走不动路。”

    与此同时,红发‘女子’也弯腰捂住了肚子,哎哟哎哟的直叫。

    上官婉儿紧皱着眉:“怎的令夫人也这么巧...该不是吃坏什么了吧?”她登时一愣,想起了今日那间酒楼内被人下了泻药的饭菜,正是因为她发现了饭菜有毒这才大闹酒楼,认识了眼前两人...

    难道,他们不是装的?那也不可错过验明正身的机会!

    “鹧鸪,快扶公子去进府如厕。”她厉声唤来一旁的鹧鸪,鹧鸪立马上前扶住了墨星染的胳膊:“公子,我扶你进去。”

    “好。”墨星染从善如流的点点头,颤巍巍的迈步跨向门槛...

第七十章:傻猫和蠢鱼

    抬腿,迈步,跨过门槛,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几个动作,墨星染却扭扭捏捏的浑像是那条腿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暂时找别个借来应急的...

    即便墨星染此时的动作就像是个小脚老太太,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背影在猫儿眼中变的愈发高大,他就像是一个即将登上断头台的勇士,猫儿在心中默默为他祈祷壮士!一路走好!

    身后几道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墨星染,直到他两条腿的后脚跟儿稳稳落定在门槛后,屋檐上的那串铜钱却纹丝不动,城主府的门神就好像睡着了似的,呼噜都不曾打一个。

    此时,身后同时传来三声叹息。

    墨星染扭头看去,不由额头上青筋凸凸直跳。

    上官婉儿也就算了,他为何在猫儿眼中隐隐看到一丝失望,那条鱼脸上也悻悻的,就仿佛盼着他出点状况,他们好搬来小板凳儿嗑瓜子看戏!

    墨星染:“......”

    这傻猫蠢鱼谁带来的?他们究竟跟谁一伙的?!

    上官婉儿挑了挑秀眉,眸子中的阴鸷一闪而过,再看过去,她一脸关切的望着墨星染:“公子你快去吧,令夫人由我看顾,我这就带她去厢房。”

    “好,麻烦婉儿姑娘了。”墨星染朝上官婉儿点点头,随即稍稍将脸侧过去,朝着猫儿和公公一顿挤眉弄眼,那俩却满脸呆楞的望着他,四只眼里写满了无助...

    罢了,墨星染扶墙长叹口气,扭脸任由鹧鸪将他扶去了茅厕。

    上官婉儿则垂眸沉思了片刻,难道今日门神禁制出了问题?还是鹧鸪看错了,此人本身就是人族?

    ......

    眼看墨星染的身影消失在了墙后,留下侧门外一鱼一猫大眼瞪小眼。

    “夫人,您可还腹痛?能自己行路吗?”上官婉儿扭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身前人高马大的‘女子’,态度温顺关切,仿佛邻家妹妹。

    可邻家妹妹却没料到,她的热脸贴上了一张千年冷屁股!

    眼前这位‘夫人’浑像没听见似的,直勾勾的盯着她,半晌也不说话。

    上官婉儿眉头跳了跳,紧接着说到:“......秋夜风凉,夫人染疾却久于立门外,可是我们城主府待客不周,惹您不快?”

    这句话如同石沉大海,红发‘夫人’抬眸四顾,甚至还抬手挠了挠后脖颈,却依旧只字不回。

    上官婉儿不动声色的低头咬住了嘴唇,很好!这是在给她下马威!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夫人,若是不便行路的话,我这就命人将您抬回厢房,您看可好?”

    ......

    周遭一片寂静,唯有夜虫嗡鸣,秋竹萧瑟。

    上官婉儿抬头一看,身侧竟然没了人影,不由心里一慌,莫不是障眼法?遭了算计?

    “哐啷”几声脆响,像是硬物相碰的声音。

    竹林后有动静传来,上官婉儿急忙走近两步,可待她看清眼前景象时不由神色一滞,紧接着胸腔里燃起一股无名火,‘噌’的一下直冲脑门,娇俏的小脸瞬时涨成猪肝色!

    就见那面容绝色却人高马大的‘夫人’正蹲着身子,猫在竹林里兴致勃勃的玩起了地上的石子儿!

    此时她正拿着两块石子儿互碰,听到身后有响动,她回头瞅了一眼,竟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石子儿朝上官婉儿扔去!

    上官婉儿险险擦身躲过石子儿,随即怒瞪了‘夫人’一眼,最可气的是那人还没脸没皮的还冲她笑!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压住了心中熊熊烈火,狠狠跺了跺脚,冷哼一声扭头进了侧门。

    只怕再与这‘夫人’多待一秒,她就会忍不住动手将她剁成肉泥!

    然而她没注意到的是,乌黑的猫儿不知何时跃上了侧门旁的院墙,在漆黑的夜里,那双眸子闪着狡黠的光芒。

    “走吧,人都走远了,你还演什么?”

    红发美人闻声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裙裾上的尘土,展颜一笑。

    他快步走到侧门旁,蹲在地上翻找了片刻,茂密的草丛里一块闪着金光的牌子露了出来。

    方才墨星染扭扭捏捏迟迟不进门,其实只是为了吸引鹧鸪和上官婉儿的注意力,实则在他跨过门槛后,手脚极其麻利的将鹧鸪木剑上的金牌摘了下来,悄无声息的扔在了这撮草丛里...

    今日在酒楼中墨星染就猜到了这块金牌的用处,鹧鸪不是人族,当然也过不了门神禁制,而他挂在木剑上的这块牌子却与他格格不入,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告诉别人这牌子的特别之处。

    好在上官婉儿轻视了他们,否则,还真不一定能蒙混过关。

    猫儿一跃跳到红发美人的肩头,一猫一鱼相视嘿嘿一笑,不约而同生出一种‘自己是胜利者’的错觉...

    随即,大摇大摆的、光明正大的,迈进了城主府的侧门...

    鹧鸪在堂屋外来回踱步,禁皱着眉,面色郁郁。

    他虽然不能明确辨别墨星染等人究竟是什么种族,但他却可以断定,他们绝不是人族!

    只因他们身上并没有人族特有的灵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杂的灵力气息。

    可是墨星染若不是人族,又是怎么能进了城主府而不惊动门神的呢?

    鹧鸪哪里知道,墨星染身来兼具四种灵根,灵力气息不是一般的复杂,而横公鱼又是先天灵物,世间少有,他连见都没见过,更别提凭借五感推断出他的种族...

    “鹧鸪兄,久等了。”墨星染神清气爽推开堂屋门扉,看鹧鸪正阴测测的打量他,他施施然朝鹧鸪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鹧鸪兄莫要担心,想来我只是今日吃坏了肚子,现下方便一番已无大碍。”说着,修长的手在鹧鸪肩上揩了两下...

    鹧鸪:“......”

    谁担心他了?还有,他如厕完净手了吗?!这是往哪擦呢?!

    他嘴角狠狠抽了抽:“令夫人想必已在厢房等候多时,我们不如...”

    说话间,不远处急急走来一个玲珑娇小的身影,上官婉儿人未到声先至:“鹧鸪,速带公子去厢房歇息。”几步走到近前,俏丽的脸上还残留几分怒意。

    显然,上官婉儿方才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摧残。

    看来那俩人已经安然无恙的进来了,墨星染长吁口气,随即冲上官婉儿笑笑道:“婉儿姑娘,请。”

    .......

    另一侧,夜里的城主府很静,三更后,府里的琉璃灯尽数熄灭,四下连个鬼影都见不着。

    一猫一鱼漫无目的地在城主府中摸黑溜达,也不知是走到了何处,脚下的落叶被踩的‘嘎吱’作响。

    高墙深院锁清秋,说的大抵就是城主府这种深宅大院内的愁思。

    只是这被锁的除了清秋外,貌似还有两个豪无方向感的难兄难弟。

    “公公,这是哪儿啊?连个人影都见不着。”猫儿叹息一声,有些烦躁不安的拽了拽身前只顾闷头往前走的红发美鱼。

    她总觉得黑夜里似乎有人在看着他们,那道目光无处不在,盯的她心里直发怵。

    “唔...这是哪儿啊?”美人挠挠头,驻足四顾。

    猫儿:“......”

    她是抽了什么风,竟然问一条只会学人说话的蠢鱼!

    猛地摇了摇头,猫儿凭着向来不准的直觉抬爪随便指了个方向:“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走,那边好像隐约有点光亮,跟紧了,走丢了我可不找你。”

    美鱼点头如捣蒜,亦步亦趋的跟上了猫儿的步伐。

    埋头疾走一阵子,猫儿看见不远处似乎有一片‘地’在反光,定睛一看,那是一汪波光粼粼的池塘,池塘边有一座水榭,四周垂坠着纱帐,其中隐隐亮着一点光亮。

    顺着脚下青石铺就的小路,猫儿领着美鱼快步朝水榭走去,还未走到近前,忽而听到一阵低声的交谈,猫儿猛地驻足:“前面有人,跟我来。”

    她灵巧的身子闪进了近旁的一片低矮灌木中,毛绒绒的耳朵尖儿动了动,就听水榭内一男子声音顺着夜风传了过来。

    “城主近日恐怕是老眼昏花了,他怎能如此重用那个妖女!”

    “嘘,小心隔墙有耳。”另一男子低声说道,他抬手虚指了指头顶。

    正巧此时猫儿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她身后那条蠢鱼大剌剌的杵在灌木丛中,浑像个树杆子!

    猫儿惊声低呼:“你傻站着干嘛,怕别人看不到你?”

    美鱼愣了愣,缓缓蜷下身子,蹲在猫儿身侧:“傻站着干嘛,怕别人看不到你?”

    “别学我说话,还有,小点声,我们这是在偷听!”猫儿气的炸毛。

    “小点声!我们这是在偷听!”美鱼声调不减,还隐隐有些兴奋,看来‘偷’的确是件刺激的事,无论对人还是对鱼。

    就在此时,水榭中的两人好像听到了动静,其中一人机警的掀开纱帐朝外看了一眼:“好像有人。”

    猫儿一惊,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男子顺着青石小路眺望,眸光扫向路旁的灌木丛,片刻后,皱眉摇了摇头,又揉了揉眼:“没有啊,可我刚刚明明听到有人声。”

    “嗨,大抵是什么蛇鼠一类的,这三更半夜的,谁会来这偏院啊,你难道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男子将纱幔放下,点点头:“也对,没人敢来这儿。”随即,两人坐到了水榭中的石桌旁,对饮畅谈起来。

    猫儿看着身前透明的水帘深吸口气,亏的方才蠢鱼施了障目术,不然恐怕此时他俩已经暴露无疑了。

    她偏头看向公公,就见他修长的手指捏成兰花状,一脸讨巧的看着她,眸子里还有些沾沾自喜,那意思是快夸他!

第七十一章:上官婉儿遇袭

    夸他?不打他就不错了,方才要不是他嚷嚷,水榭里的人怎会发现动静?

    猫儿‘噌’的亮出小尖爪,低声威胁道:“别再嚷嚷了,再嚷嚷我挠花你的鱼皮!”

    美鱼捏着兰花指,浑身一得瑟,屈服在了猫儿的淫威下。

    夜过三更,水榭内的两个男子似乎是喝的不少,这会儿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吴泽兄,你说那个上官婉儿有什么能耐?城主竟让一个小娘皮来管教我们,谁能服她?”

    吴泽醉醺醺的握着酒杯冷哼一声:“霍华你可知道,前两日我去红云楼里寻乐子,跟人发生了点争执,这事儿不知怎么传她耳朵里去了,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

    “啥?”

    “她竟然当着上百门徒的面儿,让老子别出去惹是生非,说是...再让她发现一次,要把老子命根子剁了!”吴泽面色郁郁,将手里的被子猛地摔向地面:“老子好歹也是个‘虚’境修士,长这么大还没被哪个小娘皮如此折煞过!”

    “哈哈哈哈!”霍华闻言笑的前俯后仰,半晌,缓过来些:“吴泽兄,可不光你一个人遭她羞辱。那日我从演武场回房,途径中庭大殿,无意间听到上官小娘皮跟城主抱怨,数落我们这些门徒好吃懒做,一无是处,指名道姓要将其中几人遣散回家,这其中...就有你我。”霍华面色猛地阴沉下来。

    吴泽眸子危险的眯了起来:“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今日邀你饮酒其实正是想与你商议此事,你觉得...要不要?”霍华阴测测的将手架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手势。

    “你是说,杀了她?”吴泽恶狠狠的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这娘皮眼高于顶,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恨不得将她狠狠羞辱一番再杀之后快!可是...”他欲言又止。

    “吴泽兄有何顾忌?”

    “她修为在你我之上,我们若是失利的话,城主可不会放过我们。”上官婉儿深得城主欢心,若是打虎未成反被虎伤,届时他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霍华焉地凑过去,低声说:“这你放心,这事我已经暗下筹划很久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根拇指粗的银管,其上刻着繁复的符咒:“我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怎敢邀吴泽兄来此?”

    “这是?”

    “风止咒。”霍华邪佞一笑,道:“这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搞来的。”

    吴泽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喜上眉梢:“真有你的,你说说吧,准备何时行事?”

    “吴泽兄,你觉得人在何时戒心最低?”

    吴泽疑惑的看着他:“何时?”

    霍华起身拂了拂衣袖,将银管揣进怀里,顺势拿出了两块黑布,递到呆楞的吴泽手中:“当然是睡着时。”

    吴泽颤着手接过黑布,眼看霍华已经将黑布蒙在了脸上:“你是说,此时?!”

    “怕了?”

    “没,没有!”吴泽粗喘两口气,借着酒劲壮胆,起身将黑布蒙在脸上:“走,老子早有此意,杀了那娘皮痛快!”

    ......

    水榭外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猫儿的眸子猛地缩成针尖,这俩人竟要谋刺上官婉儿,而且就是现在?!

    怎么办,墨星染不在身侧,猫儿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眼下这事儿偏偏让她给撞了个正着,且不说别的,上官婉儿今夜要是真出了事,保不准儿会牵扯到他们几个外人身上,再者说,上官婉儿也并未为难过他们,这两个男子豺狼心肠,难道当真要坐视不管?

    眼看那两人从水榭中快步走出,猫儿愤愤一咬牙,给身侧红发美男使了个眼色,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陈设精致的厢房内,上官婉儿垂眸坐在红木桌旁,立于她身侧的鹧鸪面色沉沉:“墨公子,我们诚意邀你前来,你却遮遮掩掩,究竟是何意?”

    墨星染挑眉,拂开衣袍坐下来:“这话我倒想问你,你们邀我前来府邸,却将我夫人扣押起来,究竟是何居心?”

    夜过三更,墨星染随上官婉儿来到厢房内却找不见无歌两人的踪迹,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偏偏这时鹧鸪发现了他挂在木剑上的金牌不见了,顿时反应过来方才墨星染是如何进的城主府。

    “你夫人?”上官婉儿抬眸,娇俏的面庞上有几分挪揄:“墨公子,你觉得还有必要遮掩吗?谁也不是傻子。”她将话挑明:“我城主府的人若是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那未免也太惹人笑话了。”

    墨星染冷哼一声,声音中有一股无形的威压:“且不说别的,人何在!”

    他周身弥漫着上位者的威压,瞬时将房内的空气凝滞,上官婉儿心中猛地一滞,登时明白了此人若是动怒,她与鹧鸪两人绝不是对手。

    上官婉儿深吸口气,开口时声音微微打颤:“这样吧,我带你去寻,不过,烦请您先等我回房拿件东西。”她侧过头,在墨星染看不见的地方朝鹧鸪使了个眼色。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以他的能耐,方才要是他不愿随她来城主府,谁也拦不住他。只是他既然来了,就说明他一定有他的目的,不管这个目的是什么,上官婉儿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立刻将这件事告知玄门阁!

    她现在必须回房启用‘信符’,若是晚了,恐怕要出大事!

    见墨星染不说话,上官婉儿巧笑道:“墨公子,你看行吗?”

    墨星染眸子深沉,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半晌,沉言道:“你最好手脚麻利些,若是我的人出了事...”他冷笑一声:“我可不知道明日这城主府会不会变成一片废墟!”

    上官婉儿浑身一震,呼吸紊乱的点点头,转身推开厢房的门,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鹧鸪快步跟到她身侧,声调有些怪异:“引狼入室,婉儿,好自为之。”言罢,身形一闪,跃过了东苑的围墙。

    今夜城主不在府中,方才上官婉儿的意思是让他速将此事通报城主,鹧鸪即刻连夜动身出了烟云城,快马加鞭尽量在天明前赶到荒垣,只求他与城主回来前,城主府还能安然无恙...

    上官婉儿望着鹧鸪的背影暗暗咬牙,这偌大的城主府中上百门徒,恐怕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忠于她!

    上官婉儿疾步赶到房内,亵衣湿了一片,初秋的夜里她竟急的出了一身冷汗。

    她慌忙来到卧榻之侧,将床铺掀开,拿开石枕,看到那暗黄的信笺静静的呆在石枕下时,不由长吁口气。

    这是上次在城郊破庙时东衍给她的,他说若是城主府近日遇到麻烦时,就将这封信笺内的‘信符’燃了,他会在第一时间赶来。

    上官婉儿摸黑来到书桌旁,拿起桌上的火镰,皱眉思索片刻,墨星染此人究竟从何而来,随她前来城主府的目的又是什么,会不会今日一切全都是他设下的局?

    这么一想,不禁心跳如擂鼓,只恐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现下若是想保城主府安然,只能请东衍前来了。

    她颤着手将火镰擦了几下,却没能点燃火绒草,她随手摸了摸那撮火绒,湿漉漉的,这火绒草竟然受了潮?

    秋天物燥,哪来的潮意?

    就在这时,房门外突然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上官婉儿修为已达‘初’境,听觉异于常人,她心中一震,以为是墨星染赶来了,赶忙将信笺塞到怀中。

    正欲迎去开门,‘噗’的一声,她眼见窗纸上破了个洞,一道细微的暗光坠落房内,待她走进一看,心中顿时反应过来将要发生的事。

    可惜的是,为时已晚。

    上官婉儿呼吸猛然一窒,胸腔中淤塞难忍,只觉得房梁在头顶打转,地面在不住塌陷,她抬手欲结印伽,奈何试了几次,凝结不出一丝灵力。

    她头重脚轻,身子瞬时软成一滩泥,浑身失力,猛地栽倒在地上。

    这是‘风止咒’,风修的克星,上官婉儿死死的瞪着眸子,偏头看向那暗色的符管。

    其上的符咒泛着暗光,正在她眼前不住的跳跃。

    门‘吱哑’一声被推开了,又‘吱哑’一声被关上了...

    紧接着,‘踢踢踏踏’的一阵脚步声,四只脚出现在上官婉儿身前。

    “臭娘皮,老子看你还敢跟老子神气!”一人猛地将脚踩到上官婉儿头上,耀武扬威道:“剁老子命根子?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谁他娘的说了算!”

    霍华蒙着面,蹲下身子,拍了拍上官婉儿的脸:“这娘皮贱是贱了些,小模样倒是生的可以,果然城主千金跟红云楼里那些个是不一样,你看这小脸,一掐都嫩的出水,就是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不是也这样。”他猥琐的笑笑,狠狠掐住上官婉儿一片颊肉,掐的上官婉儿小脸直发白。

    “哟,还是霍兄聪慧,今夜还长,此时方过三更,要不...快活一番再将这娘皮送上路?”吴泽邪佞一笑,抓起上官婉儿的头发往床榻拖去。

    上官婉儿此时意识清醒却是丝毫不能动作,即便疼的冷汗直流,嗓子眼儿里却像是被石头堵着,一声也吭不出来。

    身上一阵发凉,上官婉儿的衣物被两人扯的七零八碎,就听其中一人言语污秽:“小娘皮,老子来给你开个苞再送你上路,别死了也没尝着汉子的滋味,黄泉路上让人笑话!哈哈哈!”

    上官婉儿愤的心肝儿直颤,眼看那人的手朝她**袭去,她恶心的恨不得将此两人千刀万剐!

第七十二章:星染

    她目眦欲裂的瞪着两人,耳边全是污言秽语,冰清玉洁的身子上落满了手掐的红印,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不让眼泪淌下,固执的保留着最后一丝骄傲...

    脑海中突然闪过在城主府的这十几年,谁人冷言冷语嘲笑她,谁人夹枪带棒诋毁她,谁人明枪暗箭想要她的命,她上官婉儿又是如何步履寒冰的走到今天。

    没想到,苦心经营十几年,今天却栽在了这两个草包不如的废物手中!

    “哟,吴泽兄你快看,这小娘皮他娘的竟然要哭了。”霍华撕扯着上官婉儿的肚兜,一双猥琐的眸子透着兴奋:“我说城主千金,你平日里那耀武扬威的样子哪去了?”

    他说着,身子压上了上官婉儿的娇躯,眼里的精光如同财狼:“老子马上让你在我身下欲仙欲死再一刀送你归西,小娘皮你可记住了,去了那边可别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上官婉儿紧抿着唇,牙关不住的颤抖,她面色苍白如死灰,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泯灭了下去,认命般的闭上了眼...

    突然间,一声惊叫响起:“不好,有人!”

    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裹挟着一阵强劲的飓风,房门被重重冲开。

    一道银紫色的电光疾速划破黑暗的屋子,猛地朝那蒙着面的两个男子袭去。

    那道紫电快的让人捕捉不到轨迹,眨眼间在空中裂为两条,电光火石间,裹缠上了那两个蒙面男子的身体,‘咔嚓’几声脆响,就听两人杀猪般的惨叫不绝于耳。

    上官婉儿不可置信的睁开了眸子,床榻下两个蒙面男子手脚如同麻绳般扭缠起来,身子被一道带着‘噼啪’紫电的绳索捆成一团,此时两人正痛苦的翻着白眼,意识不清的浑身抽搐。

    “婉儿姑娘,你...还好吗?”

    门外响起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上官婉儿听出来了,此人是墨星染。

    过了几息,没人回话,墨星染迈步走进屋内。

    当他进屋看到地上散落的女子衣衫时,他狠狠皱了皱眉,别过头去,抬手一挥,床榻边上的幔帐裹向了衣冠不整的上官婉儿。

    秋夜风凉,‘呼呼’的夜风灌进了房内。

    也不知为何,床榻上目光空洞的上官婉儿,在感受到身上那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后,她眼框中屈辱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难以抑制的决堤了。

    她无声的哭了。

    窗边的地上有一个银制的符管,其上跳跃的符咒墨星染烂熟于心‘风止咒’,这是他年少时在万古天闲来无趣编纂的符咒,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被人用来行此下作之事。

    墨星染抬手结了一个繁杂的印伽,地上的银色符管瞬时变的锈迹斑斑,其上的符咒黯淡了下去。

    “鄙人见婉儿姑娘久久未归,于是冒昧前来,却没想到发生了这等事。”墨星染垂眸盯着地面。

    “多谢公子。”上官婉儿的声音有些干哑,甚至带了些哭腔,她在黑暗中紧紧盯着窗边墨星染高挑的身形,不知在想些什么。

    墨星染瞥了一眼地上捆做一团的吴泽和霍华,神色颇有些不屑:“眼下‘风止咒’已解,贼人已擒,婉儿姑娘若无旁事,那鄙人便先行去寻人了。”他转身朝门外走去。

    上官婉儿怔愣了一瞬,急急轻唤了声:“墨公子。”

    “何事?”墨星染站住身形,却没回头。

    “你,你,能过来一下吗?”

    墨星染眉头一皱:“怕是不妥,姑娘有何事,还请直说。”

    “我...我手脚尚未恢复知觉,烦请...烦请墨公子替我,替我...捡拾...衣物。”上官婉儿的声音断断续续且细如蚊呐,死灰般的面色上飘过一丝绯红。

    地上零零落落的散着几件衣物,其中还有女子贴身的亵衣,已经被扯的破破烂烂。

    她身为城主府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当然知道这个请求有多么荒唐,但她却别无他法...

    墨星染正色道:“此事鄙人恐怕无能为力,不如这样,我去请府中婢女前来,姑娘稍等。”

    “不行!”不料上官婉儿一口回绝,声音甚至激动的颤抖。

    墨星染不解:“这是为何?”上官婉儿也不像轻浮的女子,怎会提出如此轻薄自身的要求?

    “我,我不能,不能让府中的人看到...看到我落魄的样子!”她说这话时,紧咬着嘴唇,手狠狠扣住床沿,十指发白。

    “墨公子不知,婉儿,婉儿有难言之隐...在这城主府中,婉儿不能行差踏错,不能肆意妄为,更不能给别人落下话柄!”

    墨星染没出声,他听的出来,上官婉儿此时情绪波动极大,或许...这是一个探听消息的好机会。

    他默不作声的转过身来,缓缓将衣物一件件捡起,这中间,上官婉儿无力的瘫躺在榻上,死死的盯着屋脊,嘴里兀自喃喃。

    “十余年的冷言冷语,十余年的寝食难安,我生怕走错一步,生怕让人低看了去,我奋力苦修,事事要强,我让那些当着我面说我闲话的人永远闭上了嘴,我帮城主府获取了无限荣光,人前我是城主千金,可人后呢...”上官婉儿一阵苦笑:“人后我不过是一个孤女!是城主府养的一条狗!这城主府里的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他们暗地里戳我脊梁骨骂我贱,恨不得我死!”

    墨星染手下一顿,孤女...原来上官婉儿竟是城主养女。

    倒是可笑,这种被人用异样眼光相待的感觉,他却是深有体会,只因他是万古天的养子,从小到大,天后的冷眼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这一事实。

    即便他百万年岁时跻身‘凌’境,成为了万古天最年少的凌天神,即便他天资聪颖勤奋过人,他都忘不了年少时,天后曾在清突泉旁跟他说过的话‘养子就是养子,可别生了鸠占鹊巢的心思,倒让旁人看我万古天的笑话。’

    从那以后,他知道,即便旁人叫他三皇子,即便他姓‘墨’,但他从来都没有真正被天帝天后接纳过,他只不过是...一个姓‘墨’的外人。

    所以他开始变的恣意妄为,玩世不恭,在万古天神族的眼中,他辜负了慧根,成了一个不求上进只顾玩乐的纨绔子弟。

    朝夕之间,他从众人口中的天纵之才一落千丈成为顽愚庸人,墨星染自知,这不过是他一念之间。

    他只是累了,不想再扮演万古天诸神眼中的三皇子,他只想做回自己,做回星染。

    “婉儿姑娘,你又何必画地为牢。”他垂眸捡起最后一件衣裳,轻描淡写的笑笑:“放过自己,不好吗?”

    上官婉儿呼吸一窒,紧扣床沿的手颤了颤。

    墨星染将衣物堆在榻边,背过身:“其实别人的目光又有何紧要,重要的是,你自己过的开心与否。”

    他留下这句话,迈步朝门外走去。

    屋内的上官婉儿,缓缓松开了扣住床沿的手,眼角渐渐湿润。

    放过自己,何其简单,又何其困难...

    屋外,墨星染站在秋月下,夜风将他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

    他抬眸看了看灰黑的天,夜空中忽明忽暗的星子缀在一轮满月旁,相映之下,星光黯淡,就如同他的名字,星染。

    垂眸摇摇头,兀自抿唇笑笑:“星光微弱如染,怎可与明月争辉...”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后脊梁骨直发凉,好似衣裳内被人灌入寒冰,登时寒毛都竖了起来。

    上官婉儿屋外的院墙后,漆黑的夜里,四只绽着精光的眼正直勾勾的盯着墨星染。

    猫儿踩了踩呆鱼的脑袋,示意他缩回去,随后低声嗤之以鼻:“看到了吧,你们公的就是这个德行,我俩人都走丢一宿了,他倒好,在这跟人家英雄救美,你侬我侬。”

    一头红发的呆鱼顶着脑袋上的猫儿,恶狠狠的咬牙切齿:“德行!他倒好,跟人家你侬我侬!”

    “就是,你看到没,他刚刚竟然给那个上官婉儿捡贴身衣物!你瞧他那色眯眯的目光,恨不得扑上床去!”猫儿小爪愤的直挠墙,扑簌簌的墙灰掉了呆鱼一脸。

    “就是!”呆鱼气的直扯头发,修长的手握成拳,狠狠砸在了墙上。

    猫儿一愣:“你怎么比我还生气?”

    ......

    墙后有动静,墨星染回身望去,就见院墙后露出半颗乌黑的、毛茸茸的脑袋,一对尖尖的耳朵随着脑袋左右晃动。

    紧接着,一双滴溜溜的眸子探了出来,与他撞了个四目相对。

    猫儿怔了一下,猛地缩回去:“快跑,他发现我们了!”

    说时迟那时快,呆鱼一个箭步正欲转身逃跑,脚下突然一软,‘扑通’一声,连鱼带猫摔了个‘猛狗啃泥’!

    “你俩好兴致啊,大半夜来人家院子里挠墙,这是...挠累了?躺地上歇会儿?”墨星染眯着眸子,看了看地上的墙灰,还有脑袋杵进地里的一人一猫。

    猫儿一个激灵爬起身来,两只小爪扑棱着脑袋上的土:“要你管!你关心好你的婉儿姑娘就行,我俩是死是活,与你何干?”说罢,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声。

    “要你管!与你何干?”红发呆鱼爬起身来,瞥了墨星染一眼。

    墨星染:“......”

    他俩这是唱的哪出?

    “我怎么就管不得?”他笑笑,走了过去。

    “你别过来!”猫儿向后一跃,怪叫一声。

    墨星染一愣:“我怎么了?”无歌看他的眼神,活生生像是在看瘟神。

    “你,告诉他,他是如何见色忘义,置我俩于不顾。”猫儿抬爪指了指呆鱼。

    呆鱼显然没料到猫儿竟将如此重要的任务委派给了他,楞楞地点点头,正色清了清嗓子,随后直勾勾的瞪着墨星染:“你!捡衣物!色眯眯!扑上床!”

    猫儿满意的点点头,很好!言简意赅!

第七十三章:玄门阁的秘密

    墨星染面对猫儿和呆鱼的控诉,先是一愣,随即弯着唇角笑了起来。

    这是打翻醋坛子了,这醋味儿,够呛!

    “笑什么,墨星染,没想到你竟是个见色忘义的人,以前就当我错看你了。”猫儿气鼓鼓的把头一拧,昂首阔步的朝前走了两步,发现身后那呆鱼还一动不动的杵在墨星染跟前,扭头嚷嚷道:“喂,那条鱼,你跟谁一伙的?”

    呆鱼看了看墨星染又看了看猫儿,一个箭步走到了墨星染身侧...眼神中不乏坚定,至死不渝。

    猫儿登时气的打颤,她倒是忘了,这条鱼也是个见色忘义的!

    墨星染忙摆手,将呆鱼推到猫儿那侧:“我可没想跟他一伙。”

    先天灵物到底是聪明,瞬间读懂了墨星染此举暗含的‘深意’,随即满脸讨巧的走到猫儿身侧。

    谁料,这个举动彻底点燃了猫儿的怒火,尾巴上的毛都气炸了,这简直是赤果果的羞辱,合着这两人逗她玩儿呢?谁稀罕跟条蠢鱼一伙!

    “滚,都给老娘滚!”

    这时,墙后传来女子羞涩的声音:“墨公子,你在跟谁说话?”

    是上官婉儿!

    墨星染一把捞起猫儿搂在怀里,呆鱼老老实实‘依偎’在墨星染身侧,猫儿一脸亲昵的窝在墨星染怀里蹭了蹭。

    上官婉儿从墙后绕过来,看到这‘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场面,披着风衣,在原地愣了片刻。

    “婉儿姑娘,实在不好意思,鄙人误会了,原来是因为贵府太大,他们进府后迷路了。”墨星染笑笑:“方才是我唐突了,还望姑娘见谅。”

    显然,上官婉儿还未从方才的遭遇中平复过来,小脸上还有些惨白。

    她本是来寻墨星染道谢,但没想到此地还有别人,迅速的掩饰了脸上的疲惫,换上和善的笑,摆摆手:“不妨事,找到了就好,今夜若不是令夫...”她顿了顿,眯着眸子看向红发美人:“若不是这位红发公子迷了路,婉儿今夜恐怕就要一命呜呼了,婉儿在此多谢公子,虽是无心,但婉儿却蒙您大恩。”说着,朝呆鱼行了个礼。

    猫儿疑惑的看向墨星染,他们这是让人家拆穿了?

    不料墨星染却从容的点点头:“确实,倒是巧了,不过好在婉儿姑娘平安无事。既然已无旁事,鄙人与同伴就先行回房休息了。”

    上官婉儿此举其实是在讨好他,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已经知晓并默认了墨星染等人隐藏身份的事,也不会再去追究。

    他不得不佩服上官婉儿的心智,若是寻常女子遭人**,恐怕此时还在痛哭流涕。可是这上官婉儿却表现的如此风轻云淡,甚至还有心思来拉拢他...心机不可谓不深沉。

    “好,婉儿不多打扰,厢房内一应俱全,若是还需要些别的,公子可自行唤来府婢去取就是。”她从怀里掏出两块灿金的牌子,递到墨星染手中,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墨公子,今夜多谢了。”

    回到厢房内,墨星染看着厢房内西北角和东南角的两张床榻,不由眯了眯眸子。

    “这城主府果然不简单啊。”

    看来上官婉儿早就识破了呆鱼男子身,还格外‘好心’的给他们连床都分好了。

    猫儿蹲在桌上,尖利的小牙咬了咬那块金牌子:“哟,纯金的。”顿时眉开眼笑:“这牌子咱走的时候能揣走不?”

    墨星染抬手轻轻给了猫儿一个脑勺:“小财迷。”

    也不知猫儿哪根筋又搭错了,登时‘嗷呜’一口狠狠咬在了墨星染手上,说什么也不撒嘴...

    她口齿不清道:“还哽来招惹唔?”

    “不敢了,不敢了。”墨星染失笑摇头。

    猫儿松开嘴,墨星染手上留下两个尖尖的小牙印。

    “喂,你倒是说说为啥非要来城主府啊,究竟来找什么?”猫儿瞥了他一眼。

    墨星染揉了揉手,皱眉看着猫儿:“灵脉。”

    “啥?”

    “灵脉,四川五海之灵脉。”

    “啥是灵脉?这灵脉在城主府里?这又与我取回主神有什么关系?”猫儿一连三个灵魂拷问。

    墨星染揉揉太阳穴,有些头疼:“灵脉就是四块大川中灵力最丰沛之地,此处往往都是一界中修士最多的地方,譬如神族的灵脉位于神启斋,魔族的灵脉位于碧血墟,而这人族的灵脉...对外称是位于帝都尚京城,而实际上...却恐怕不是如此。”

    “你的意思,这灵脉实际上在烟云城中?”

    墨星染点点头:“极有可能,烟云城本是古战场,亡魂的怨气会不断的吞噬灵力,按理说是不可能在百万年间突然间溢出如此充沛的灵力,除非...这里是灵脉所在。”

    猫儿听的迷糊:“那这灵脉在哪与我们何干?我只是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然后救活蔻蔻。”她蔫蔫的趴在桌上,神情忧郁。

    “当然与我们有关,无歌我问你,玄门阁如此隐秘的高门为何要在一个如此繁杂的城都中常驻?又为何要私下在城中安插眼线,让红云楼的姑娘们刺探消息?甚至还与城主府扯了上了瓜葛?”

    这回轮到墨星染灵魂拷问了,猫儿直翻白眼:“不知道不知道,你不是心里都明白吗,问我干嘛?”

    这墨星染上辈子估计是个说书的,一天天就爱卖关子。

    墨星染挑挑眉,看出了猫儿的不耐烦:“无歌,你可知如今三界六道中有多少人惦记着零族,而你身为零族遗珠,今后你又要面对多少险阻?若是学不会洞察一切,心如明镜,你怎能保自己安全?”

    “不是有你在吗?你脑子那么灵光,我干嘛跟你抢活儿干?”猫儿怂了怂鼻尖。

    他轻叹一声,伸手轻轻摸了摸猫儿的脑袋:“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时,你又当如何?”

    不知为何,猫儿心里狠狠的抽痛了一瞬。

    许多年后,若是无歌当时知道墨星染真的有一天会从她身旁消失,她那时一定会窝进他的怀里,亲昵的噌噌他的脖子,然后告诉他她不会让他走,不会让那一切发生...

    只不过现在的无歌却管不了那么多,她掩饰了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慌,愤愤的看他:“少废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星染抿唇摇摇头,正色看着猫儿:“你不觉得这城主府像一个修道场吗?城主府里已有上百门徒,可城主如今却还在不停的招贤纳士,他身为一城之主,却容忍玄门阁在城中安插暗线。灵脉、修士、耳目...我若是没猜错的话,恐怕...”他顿了顿:“玄门阁想秘密培养一批死士。”

    “啊?培养死士?”猫儿一愣,一侧听的云里雾里的呆鱼喃喃:“死士。”

    “正是,我虽然不知道玄门阁究竟是要反还是有别的图谋,但是我猜玄门阁的阁主一定不想让万古天得知这个消息。”他眯着眸子道:“若是我们抓住了他这个把柄...”

    猫儿一喜:“那就能威胁到他!”

    “不错。”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拿到玄门阁培养死士的证据,搞明白灵脉是否在烟云城,这样一来,我们就占据了主动,届时跟东衍摊牌,不怕他不从。”猫儿在桌上来回踱步,少有的动了回脑子:“可你怎么能确定东衍会忌惮万古天,他既然都这么做了,烟云城这么大,难免让人看出端倪,会不会他根本就不怕这个消息传出去?”

    墨星染眼神中有几分欣慰:“你考虑的有道理,可是你想没想过,他若是真的明目张胆无所畏惧,那为何还要刺探让红云楼的姑娘刺探城中消息,又为何要将‘天女愿’曲谱给红云楼?”

    猫儿眸光一动:“你是说,他用‘天女愿’将所有可疑的人控制住了。”

    墨星染点头不语。

    看来玄门阁当真是部署的精细,上通城主,下至百姓,他竟暗地里将整个烟云城控制住了,只是不知道,他玄门阁究竟想干什么?

    此时,墨星染将猫儿抱起,迈步朝屋内的屏风后走去。

    猫儿一惊:“干嘛?”

    “沐浴啊。”

    “什么?你沐你的,抱我干嘛?”猫儿尖叫,她看到屏风后一个半人高的木桶正冒着袅袅的热气。

    “你当真不洗洗,你闻闻你自己的毛,都臭了。”墨星染装腔作势的捂住鼻子。

    猫儿疑惑的低头嗅嗅,是有点味儿了...

    “那我也不跟你一起洗!”她看墨星染已经开始宽衣解袍,隐隐看到了他精致的锁骨,还有...胸膛。

    猫儿怪叫一声,一溜烟的蹿了出去,猛地扎到了床铺里。

    墨星染失笑,就听屏风后一个怯懦的声音响起:“我也臭了。”一头红发的呆鱼正扒着屏风,露出半拉脑袋,灼热的视线在他身上流连忘返。

    墨星染:“......”

    登时将衣物穿上,僵硬道:“你洗吧,我先睡了。”

    转身步履匆忙的转身来到塌上,和衣而卧。

第七十四章:圈套

    翌日清晨天没亮,城主府主院内的婢女们步履匆忙的穿梭于后厨与廊下,几十样精美的菜品陆续出炉,冒着腾腾的热气被端上了宴客厅的一张长桌。

    婢女们小心翼翼低垂着头,偶有两人忙里偷闲低声聊上几句,立马被管事嬷嬷厉声斥开,责骂道:“大清早的,哪来那么多碎嘴子。”

    城主上官擎天昨夜寅时快马加鞭赶回了城主府,特下了指令,今日府中有贵客,要摆大宴。

    这大宴里的门道可多了去了,三大件、八凉盘、八热盘、四饭菜、甜品点心主食酒水...应有尽有几十款且不能重样,就连食材都是顶新鲜顶珍贵的,就拿这不起眼的莲子羹来说,这里头饱满清香的莲子都是今晨刚去塘里采得秋莲蓬。

    城主府多少年都没曾摆过大宴了,皇亲国戚来了,上官擎天也不过是命后厨做几个珍馐小菜,在雅阁里酌酒小叙。

    “究竟是什么贵客啊,值得城主如此兴师动众的宴请?”俩婢女躲在后厨檐下低声窃语,她们在城主府中也有年月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却从未见过城主连夜赶回来摆大宴的。

    “我听说是外城来的修士。”

    “修士算哪门子贵客,要我说,定是城主要给婉儿小姐定亲了。”一婢女捂嘴窃笑。

    上官婉儿早就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一般大户人家姑娘嫁的早,鲜少有到了待年还不出嫁的,上官婉儿是城主千金,虽是养女,但襁褓时就抱回来了,说是与城主情同亲生也不为过。

    是以平日里上门求亲的贵婿不胜枚举,甚至有尚京城里贵不可言的皇子,然而城主却一拖再拖,说是一定要为婉儿觅一位称心如意的夫君。

    “我说,你俩在那嚼什么舌根呢?天都亮了,手底下的活儿忙完了?”说话的是府中资历较长的婢女,平日里拜高踩低爱给管事嬷嬷通风报信,是以,大家都怵她。

    “没事儿,燕姐,我俩这就来。”

    ......

    上官婉儿端坐在宴客厅旁的厢房内,今日她穿了一身淡雅的裙子,衬的她更是娇美动人。

    她轻轻吹着手中的茶,垂着眸子:“鹧鸪,你是如何与爹爹说的?”

    身侧一身蓑衣的男子面上有几分疲态,奔波劳顿一夜未合眼,一只赤红的眼更是显得触目惊心:“烟云城中出现了修为极高来历不明的人,且已被婉儿小姐请进了府。”

    这番话说的没有丝毫情绪,却让上官婉儿不由紧握了茶盏:“你的意思,是我给城主府招来了灾厄?”

    “属下不敢。”

    上官婉儿眉毛轻挑:“其余的呢,爹爹还问什么了?”

    鹧鸪摇头:“昨夜时间紧迫,城主未来得及多问便匆忙赶了回来。”

    “嗯。”上官婉儿抿了口茶,清了清嗓:“事情是这样的,昨夜我们在城中偶遇了两位出类拔萃的人族隐修,我因替爹爹惜才,就将他们请回了府。”

    鹧鸪眉头紧簇,身形一滞。

    上官婉儿抬眸看他,茶盏氤氲的热气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怎么?有何不对吗?”

    “没,没有...可是这两人并非人族,况且此事事关重大,我认为...”

    “你认为?”上官婉儿猛地将茶盏掷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泼洒出来,顺着桌沿往下淌:“鹧鸪,某些事你是不是记不清了,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鹧鸪闻言咬紧了牙关,后槽牙‘嘎吱’作响:“属下承蒙婉儿小姐大恩,没齿难忘。”他垂着头,神情阴郁。

    他有把柄在上官婉儿手中,不得不事事受制于她。

    “很好,那既然这样的话,还劳烦尊师告诉爹爹一声,婉儿已为自己觅得良缘,今日就请爹爹在大宴之上,替婉儿指婚吧。”上官婉儿粲然一笑,娇俏的小脸上染上红晕,竟像极了坠入爱河的少女。

    “什么?”鹧鸪浑身一颤:“婉儿,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深知上官婉儿绝非善类,更不可能对人一见钟情,她内心隐忍且善谋,与表面上人畜无害的样子相去甚远,她此举定是有什么深意,只是...那墨公子也不像是好惹的,她如此铤而走险,意欲何为?

    “鹧鸪,你不觉得墨公子与婉儿很般配吗?”上官婉儿捂嘴笑笑,随即眸色一凝,沉沉的望着厢房外的那颗苍天古树:“他以为我城主府是那么好摸的清的,我就让他好好瞧瞧,什么叫做树大根深。”

    “这是鸿门宴啊。”猫儿愣愣的蹲在桌上,看身前穿戴整齐的墨星染和呆鱼两人:“不能去。”

    呆鱼今日换上了男装,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娘娘腔味,正坐在桌边搔首弄姿,眨巴着眼看着墨星染。

    墨星染依旧施了障眼法,容貌平淡无奇,此时他挑眉道:“无歌,这大宴可是汇集了烟云城内的所有美食,你当真不去?”

    猫儿吞了口口水,毛茸茸的脑袋别过去:“不去。”

    “哦,那我们走吧。”墨星染转身领着呆鱼推开门,四条长腿朝门外走去。

    猫儿愤愤咬牙,斥骂一声:“见色忘义,馋虫上身,喂,你俩等等我!”终究是没忍住,追了上去。

    ......

    穿过一处处蜿蜒的庭廊,三人一路欣赏着城主府中美景,猫儿赞叹不已:“有钱就是好,家里整的跟皇宫似的。”

    白日里的城主府贵气凌人,园林山水仿佛是浑然天成,丝毫没有雕琢的痕迹,最难得的是,每过一处庭院就能看到一些珍贵的奇花异草,明明已是秋意渐浓,却长势喜人,开的姹紫嫣红。

    “啧啧,这养护起来得花多少银子啊。”猫儿一阵咂舌。

    墨星染打眼瞧过去,却并未觉得稀奇。

    要说起奇花异草,恐怕没有哪里能与万古天的药王谷相比,他自小呆在药王谷中,对花草的了解只怕是比人还多。

    “无非是消耗些灵力,养护起来不怎么麻烦,这些花草长时间受灵力滋养,已经不再畏暑惧寒,倒比普通的花草耐活。”墨星染抱着猫儿道。

    “哦?何出此言?”

    此时,假山后传来一把低沉稳重的男声,一袭玄袍的男子从假山后缓步而出,身后跟着几个长相平平的男子,这其中就有一身蓑衣的鹧鸪。

    玄袍男子五官生的雍容华贵,行走间自有一股威慑。

    “见过城主。”墨星染朝玄袍男子行了个薄礼。

    “这位公子倒是慧眼。”上官擎天轻笑道:“不过我方才听公子所言,倒像是颇有些瞧不起我这些奇花异草。”他面无怒色,反有几分好奇。

    “怎敢,城主说笑了,在下不过是顽愚之言,城主不必当真。”墨星染拱了拱手。

    “是吗?”上官擎天迈步朝前走去,示意墨星染跟上:“我府中门徒上百,都是我精挑细选的能人异士,恰如这些奇花异草,我费尽心思栽培养育,但在真正的高人眼中,都不过是些乡野货色。”他转过身来,望着墨星染:“这位公子,可有雅兴陪我走一走?”

    墨星染从容不迫的应了声:“好。”

    上官擎天屏退了旁人,留下了墨星染和呆鱼,当然猫儿不算人,自然也留下了。

    “我听闻昨夜你救了婉儿一命,她特意让我这个当爹爹的跟你道谢。”上官擎天俯身侍弄着一朵艳色的花儿,笑笑道:“婉儿说墨公子修为精深,为人正义,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过誉了,在下不过是一介草莽,昨夜也是凑巧。”

    上官擎天手下一顿,起身正色看着墨星染,言语中有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婉儿这个姑娘与旁的女子不太一样,我最是知道,别看她生的模样乖巧玲珑,可她争强好胜的紧,鲜少有人能得她半句好话。”

    墨星染颦眉,不语。

    上官擎天将墨星染上下打量了一番,摸着坚毅的下巴沉吟道:“可她却对你这个萍水相逢的江湖隐修给予了这么高的评价,竟还让我为你和她指婚,这倒让我有几分好奇。”

    两人一猫闻言一滞。

    猫儿心里猛地揪起,什么?上官擎天要为墨星染和上官婉儿指婚?凭什么?!

    墨星染极快的掩饰了惊讶,风轻云淡道:“城主莫不是开玩笑。”

    他心中暗叫不好,上官婉儿这是在给他下套!而且是一个无解的套!

    “玩笑?我上官擎天怎会拿独女的婚事开玩笑?”上官擎天面色一凛:“墨公子可是瞧不上我家婉儿?”

    墨星染哑然:“在下怎敢,婉儿姑娘冰雪聪明,是在下配不上她。”

    怀里的猫儿尖甲划过他的手腕,袖袍中留下一道深红的血凛,墨星染心中苦不堪言。

    “婉儿伶俐早慧,端庄秀丽,又是我上官擎天的掌上明珠,自然不是凡夫俗子能配的上的。但是...”他眯着眸子:“墨公子却不一样,我听婉儿说墨公子身兼风雨雷电四种灵根,如此非凡的修士,怎可说是凡夫俗子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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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571/ 第一时间欣赏魂牵血引最新章节! 作者:淼渃澜所写的《魂牵血引》为转载作品,魂牵血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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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牵血引介绍:
他,是顽劣孤傲、身世埋尘的万古天三皇子。 她,是泼辣俏皮、血有异香的下界无知小妖。 他,是活了千百万年却苦心孤诣蛰伏在她身边的远古神祇。 “身在炼狱,心在无间,我早已不识何为爱恨。”她拖着残躯跪在古神迹前。 “可你生也为他,死也为他,何曾逃脱过?”白骨一语道破。 爱过恨过蹉跎过,到头来才发现缘起缘灭都是错... 那年桃花树下一眼万年,如果世事有早知道,她还会毅然决然的随他去吗? “会吧,毕竟我是那么的爱着他。”她巧笑盼兮。 沧海桑田弹指世事如白驹过隙,如果早知自己的爱会毁了她,他还会不管不顾的带她走吗? “会的,毕竟看她掉一滴泪,我都想捧在手心。”他眉眼弯弯。 HE 男主腹黑专一 女主泼辣俏皮 甜虐文魂牵血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魂牵血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魂牵血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