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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淼渃澜     魂牵血引txt下载     魂牵血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鸿门宴

    墨星染心下苦笑,都道是好人难当,果不其然,搬了石头砸自己脚。

    昨夜他为救上官婉儿,下意识短暂的使出了风雷两诀,没料到这个女子竟在那种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也能捕捉到蛛丝马迹,心思深沉的可怕。

    可不过是风雷两诀,她怎敢断言他身兼四种灵根?他灵力气息极为复杂,若非修为在他之上的人,又怎能在短短瞬间察觉出他的灵根。

    而在墨星染看来,上官婉儿的修为还不抵他身边的侍从竹子,当时也没有别人在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上官婉儿在诈他。

    “在下惭愧,不过是些雕虫小技,何来非凡一说。”墨星染坦然道:“在下天生愚钝,苦修几十年也未曾突破‘虚’境,可行走江湖险阻颇多,这才不得不学些杂耍把戏傍身,倒让婉儿姑娘误会了。”

    上官擎天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又将墨星染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此人相貌平淡无奇,灵力气息混杂不堪,而修为精深的修士周身的灵气纯净至极,与之相处灵台清明如沐春风,可眼前这人...却让人心中无端生出压抑。

    他摇摇头,心中暗斥上官婉儿眼拙,身兼四种灵根的修士莫说是烟云城,就是放眼整个凡清界也未必能找到半个!

    末了,他的眸光扫到了墨星染身后一头红发的男子身上,呼吸顿时一滞。

    “原来如此。”上官擎天面无波澜的看着几人,笑笑道:“儿女情长倒是小事,眼下让两位饿着肚子听我叨念,倒是显得我城主府待客不周了,这样吧,今日我特命宴客厅为两位摆了大宴,我们不如前去宴客厅边吃边聊。”

    墨星染从善如流的应了声好,两人一猫随着上官擎天快步朝宴客厅走去。

    “爹爹!墨哥哥!你们去哪了,婉儿等你们半天了。”

    宴客厅内,数十号人面无表情的坐在长桌旁,上官婉儿一袭淡雅的衣裙,将她娇俏的小脸衬的更是粉雕玉琢,活脱脱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此时她从座上起身,快步来到上官擎天近前,施了个礼:“婉儿见过爹爹。”随即绕过上官擎天热情的拉住了墨星染的胳膊:“墨哥哥快入座吧,等了这么半天,饭菜都凉了。”

    “婉儿,休要无礼。”上官擎天轻斥一声。

    “爹爹未免管的太宽。”上官婉儿将墨星染的胳膊搂的更紧,小脸上神情娇纵。

    墨星染愣了愣,思索了片刻,上官婉儿既然是城主养女为何却敢如此倨傲?

    思虑之际,上官婉儿贴的很近,近到墨星染怀里的猫儿都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墨星染猛然吃痛,他感觉到了手臂上一股熟悉的刺痛,与此同时,两道利刃般的目光直戳向他,一道来自身后的红发美男,另一道来自怀里的猫儿...

    猫儿愤愤的眯着眸子,怎的一夜之间这两人的关系已经亲密到手挽手兄妹相称的地步了?

    她窝在墨星染怀里,鬼使神差的伸出了尖利的小爪,猛地一划‘呲啦’一声上官婉儿漂亮的裙子上裂开了一道巴掌长的口子。

    墨星染:“......”

    醋坛子又翻了。

    “婉儿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家猫儿怕生,许是因为你离我太近了些,她该是无心之举,抱歉...”墨星染尴尬的陪笑。

    几道目光瞬时聚集到墨星染怀里通体乌黑的猫儿身上,就见那只猫儿惬意的舔着爪子上的毛,眸子里似乎有种说不出愉悦。

    众人:“......”

    这猫当真是无心之举吗?

    “不妨事。”上官婉儿摆了摆手:“我先去换件衣裳,墨哥哥,你先入座吧。”

    她走时,眼神幽幽的望了猫儿一眼,看的猫儿浑身一颤,毛都立了起来。

    ......

    大宴上,气氛莫名有些压抑,上官擎天居于主座,举着手中的酒盏一言不发。

    数十人围坐在长桌旁,面对一桌的美食佳肴皆是面如土色宛如等死的囚徒。

    厅内静的针落有声,唯独几声不合时宜的‘咕噜’声自墨星染附近传出一猫一鱼已经馋的口水横流,肚子里犹如打雷。

    猫儿愤愤咬牙,这究竟是宴请还是受刑,美食当前却不能食!这简直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事!

    “想必大家也知道,我近日并不在府中。”

    此时,上官擎天突然开口说话,墨星染细心的观察到,在座除他三人以外的数十人皆是浑身一凛,就仿佛是听到了自己死期将至,气氛莫名紧张。

    这些人不是普通人,都是修为尚佳的修士,从他们周身的气息就可看出。

    “秋祭将至,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该是府中一年内最忙的时候吧。”上官擎天叹息一声,婉转又诡异,他示意众人举起酒杯:“来,我们先饮一杯。”

    十几修士颤巍巍的举起酒杯,面色铁青的将酒饮下。

    上官擎天仰头将手里的酒盏一饮而尽,‘砰’的一声,酒盏砸在地上碎成齑粉:“城主府中的日子过的可还舒畅?”

    他面无表情,也不知这句话究竟在问谁。

    这场景可不像是大宴,反而像是问罪!

    果然,就听上官擎天接着说:“各位吃着城主府的粮,领着城主府的月钱,用着世间少有的灵丹妙药,可是...可是你们这帮废物除了混吃等死,怎不见修为有丝毫建树。”他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

    桌面陡然一震,眼见碗盏里的莲子羹泼洒了些,猫儿心疼的小爪发麻。

    数十人大气不敢出,面色时青时紫,一时间抖如筛糠。

    墨星染好奇,他们身为五境修士,怎会怕成这样?

    能步入五境之人已然超脱天道,自然该当是心智成熟且颇有魄力之人,怎会被人拿捏至此。

    “爹爹莫要动怒,若是气伤了心脾可如何是好。”宴客厅外,上官婉儿换了一身鹅黄的纱裙,看样子是精心打扮了一番,额间还点了一朵降花,添了一丝妩媚。

    猫儿心中腹诽道,再打扮也是个村姑样。

    猫儿自己都没注意到,不知何时起,她竟对上官婉儿生出了这么大的敌意。

    女子轻移莲步来到厅内,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墨星染身侧,抿了口茶水:“爹爹何须跟他们置气,他们想必也是力不从心,谁不想修为更上层楼,奈何天资如此,无奈罢了。”

    那数十个修士似乎都没想到上官婉儿会替他们说话,看向她的眼神不由生了几分感激。

    谁料上官婉儿下句话却让他们如坠冰窟。

    她扬起了天真的笑,目光扫过众人:“既然都是些天资愚钝的货色,杀一个和杀十个也没什么区别,爹爹,我看今年就别再择选了,不如统统都杀了罢,就当给秋祭助助兴。”她捂嘴笑笑,偏头看向墨星染:“墨哥哥,你怎么不吃东西?”

    看她满不在意的样子,这数十条人命在她眼里就如同草芥,取人性命就好比从顺手从田里割下几根稻草。

    墨星染皱眉,沉默不言。

    “也好,就听婉儿的,今年的秋祭,就用这十一个人头祭天,倒也省了些活牲。”上官擎天展颜一笑:“来人,将这十一人押入蛇牢,等候后日的秋祭。”

    话音将落,桌上的数十个修士浑身一软,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上,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绝望和痛苦,嘴大张着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如同一尾尾搁浅的死鱼。

    那杯酒...

    看来上官擎天早就有意将这十一人弄死,恐怕不用上官婉儿言明,这十一人也在劫难逃。

    只是,这出戏究竟是演给谁看的呢?

    墨星染冷笑一声,为了试探他,他们倒是煞费苦心了。

    很快,那十一个活死人被身穿黑衣的侍从挨个拖了出去,宴客厅里就只剩了上官父女和墨星染几人。

    上官婉儿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放进墨星染碗里:“墨哥哥,你尝尝这鲈鱼,这可是我从小到大最爱吃的。”她清澈的眸子里闪着爱慕,一脸依恋的看着墨星染。

    “不必了。”墨星染冷冷回道。

    “为何?可是因为这鱼凉了?我这就让后厨重新做来人,将这些菜全撤了,半柱香内全部重新做好!不得有误!”她厉声唤来婢女。

    墨星染眉头一挑:“婉儿姑娘,我若是说这烟云城的菜色不合我口味,你是不是会让城主府的厨子也掉脑袋?”

    上官婉儿一愣,随即温婉的笑笑:“那是自然,烟云城的菜色不合墨哥哥口味,那定是城主府的厨子做的不够好。”

    墨星染嗤笑道:“婉儿姑娘真是用心良苦,不过多谢了,这鸿门宴,在下恐怕无福消受了。”

    此时,上官婉儿面色一冷:“墨哥哥此言何意?”

    “何意?城主与婉儿姑娘一唱一和,甚至不惜用十一个修士的性命做戏,不就是为了让我露出马脚,知难而退吗?”

    宴客厅内一片死寂。

    半晌,上官擎天面无表情道:“墨公子,你猜的不错。”他冷哼一声:“现在看来,倒是我在公子面前班门弄斧了,既然如此的话,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公子意下如何?”

    墨星染将猫儿抱近怀里:“再好不过。”

第七十六章:上官婉儿的试探

    上官擎天兀自倒了杯冷酒,拿在手里狎玩:“墨公子,既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就直说了。”他不着痕迹的望了墨星染一眼:“你所图为何?”

    近来,玄门阁的部署接连出纰漏,先是红云楼的花魁玉如,本该是埋在地里死透的人了,现在却连踪迹都寻不到,再来赤水巷里财迷心窍的老孙,本是上官擎天千挑万选用来承‘因果’报应的傀儡,现下却迷途知返自首归案了...

    这一切,就好似有人得知了烟云城的秘密,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阻挠,不明目的,却次次击中要害,将上官擎天与玄门阁暗地里的布局全盘打乱。

    而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墨星染,显得极为可疑。

    墨星染垂眸笑笑:“所图为何?”他抬起头,坦然的望向上官擎天:“鄙人不过一介草莽,承婉儿姑娘抬爱,来贵府做客时日,不曾想如今贵府草木皆兵,竟连我这样一个虾兵蟹将也要敲打盘问一番。”

    闻言,上官擎天眸光不善:“看来墨公子是不打算与我坦言了?”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墨星染一双眸子闪着诚恳,情真意切。

    猫儿:“......”

    大猪蹄子,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这得骗了多少无知少女才能将撒谎技术修炼的如此炉火纯青。

    但可惜的是,上官擎天不是什么怀春少女,当然不会信墨星染的鬼话。

    “既然墨公子无意与我交心,那便别怪我城主府待客无礼。”他神情一暗:“鹧鸪,请墨公子和他的同伴去蛇牢小憩两日,待到秋祭后,我再与他把酒言欢。”

    “是。”宴客厅内身影闪过,带着湿漉漉的露气,鹧鸪一身蓑衣头戴蓑笠站在墨星染身侧:“墨公子,请吧。”

    他两手死死钳住了墨星染的肩,手劲大的好像要把墨星染的骨头捏碎,只要墨星染此时稍作挣扎,两臂必会立马脱臼。

    这是巧劲儿,防的就是五境修士修士若要动用灵力必少不得以手结印伽。

    而此时,墨星染皱了皱眉,立马好似想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身侧的红发男子,他惊呼一声:“别!”

    为时已晚,一道强劲的水柱犹如一条过江猛龙,迅雷不及掩耳的从宴客厅外携风而来,白光闪过,‘砰’一声闷响,大树粗的水柱直击鹧鸪将他顶飞两丈,重重砸在墙上。

    水柱力道不减,速度极快的绕了个弯,顶端处化成一个锐利的尖矛,直冲向上官擎天所处的主位,眼见即将贯穿上官擎天的头颅,屋内突然刮起了强劲的飓风,将桌面一下掀翻,撞向水柱,‘风、水’两道强劲的力道相撞,霎时间,宴客厅内水花四溅,在场所有人无一例外地,猝不及防的洗了个冷水澡......

    猫儿呛了水,乌黑的毛一绺绺贴在身上,神色怨怼的看着两个始作俑者若无其事的站在身前。

    墨星染感觉到猫儿不善的目光,低头看她,突然‘噗嗤’一声笑的不见眉眼。

    果然是...虚胖啊。

    此时猫儿蓬松的毛湿了水,腰围骤减一圈,乌溜溜的大眼尖尖的小脸,浑像是个落汤的黑耗子。

    “咳咳咳...”上官擎天方才虽然未被水柱击中要害,但腰背却被水柱余留力道击中,即便那水柱已被墨星染卸了力,那也够他这把老骨头喝一壶的了,更何况这身子...是个人皮面具。

    他目光很快搜寻到角落里混身湿透的上官婉儿,给她使了个眼色。

    上官婉儿将脸一别,愤愤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来到墨星染身侧,脸上挂上柔柔的笑:“多谢公子救家父一命。”

    墨星染没回话,不知从哪弄了条干帕子,兀自擦猫。

    他身侧的红发男子一把抓住上官婉儿,怒色满面道:“关我们,休想!”

    猫儿一愣,心想,最近呆鱼这词汇量见长啊!

    就听墨星染说道:“今日这大宴在下甚是满意,多谢城主款待,若是无事,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语罢,他将猫儿抱起,拉着呆鱼朝门口走去。

    身后的上官婉儿怔愣片刻,很快跟出来拉住墨星染的衣袖:“墨哥哥,你别跟我爹爹一般见识,他一向多心惯了,我,我带他跟你道歉。”

    墨星染头也没回:“不妨事,想必城主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上官婉儿皱着眉,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墨哥哥说什么呢,你救了我一命又救了爹爹一命,如今你是我上官家的恩人,对了,后日秋祭,墨哥哥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命人将猎具送到厢房,你看可好?”

    秋祭、猎具...墨星染挑了挑眉,回头望着上官婉儿:“婉儿姑娘好胆色,如今明了我的身份也敢让我去你烟云城的秋祭,不怕我坏了你们的大计吗?”

    没人注意到,墨星染此时已经不再自称‘在下’,而是‘我’...

    “墨哥哥真会说笑,婉儿求之不得墨哥哥与我同去秋祭围猎,替我城主府夺得头冠呢,再说了,墨哥哥要真是另有所图,何不将我父女杀了痛快,为何还会救我们呢?”她娇俏的笑着。

    墨星染不置可否:“好,后日秋祭见。”言罢,两人一猫转身离去。

    宴客厅内,上官擎天端坐主座,身上的衣物还未干,他掌心凝出一股黑雾,周身的水立时结成了冰碴子,他轻轻拍了拍衣物,冰碴落了一地。

    衣物干爽了,可他脑袋里却不甚清明。

    后日就是秋祭,秋祭之后,他们离‘九幽’就更近一步了,在这个至关紧要的节骨眼上,可万不能再出差错。

    “鹧鸪,这两日你将那个姓墨的给我盯紧了,稍有一丝异样,立刻回禀。”他摆摆手,鹧鸪的身形瞬时不见了。

    “爹爹,你今日不该如此鲁莽。”上官婉儿神色讳莫如深,脸上丝毫不见少女的天真烂漫,反之一脸老成。

    上官擎天冷哼一声:“等你摸清他们的底细,恐怕秋祭早就让他给搅黄了,到时莫说是我,就是东衍也未必能保的了你!惹怒了‘九幽’,到时你我都得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哦?爹爹这是在怨婉儿办事不力了?”

    上官擎天面色一凛,沉言道:“没有。”

    自从他将上官婉儿送到东衍身边后,上官婉儿露出一副凌驾在他之上的面孔,他这才知道,这个养女野心勃勃,从前的乖巧伶俐通通是装出来的。

    可惜东衍很是看好上官婉儿,甚至将烟云城和城主府内的明暗线都交给了她,生生将他架在了明面当一个空壳,谁能想到,如今烟云城名副其实的城主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没有就好,既然如此,我觉得爹爹就不必再插手这件事了,墨哥哥那边我会盯紧,还有...城主府里的这帮废物,爹爹你想个办法清理了吧,我看着烦。”她背靠着座椅,将腿搭在被掀翻的长桌上,抬起手来冲着门外,细细品看着十指上染的丹蔻。

    那模样,竟无端生出些不符年龄的妖娆,让人不由心惊。

    上官擎天愕然,他何曾想到当初在西郊破庙抱回的孤女,如今年纪不大却心生七窍,生生将他算计的皮骨不剩。

    “...好。”半晌,上官擎天吐出一字。

    “很好,那爹爹就休息吧,还有,指婚的事你可别忘了,今日这事我且不追究了,但秋祭那日,爹爹可万不要再出错了哟。”上官婉儿眨眨眼,俏皮的从椅子上翻下来,扬长而去,留下宴客厅内一脸怅然的上官擎天。

    这日晚间,上官婉儿命人给墨星染送来了慢慢一桌酒宴,说是为今日的唐突赔罪。

    一天没吃好饭,猫儿饿的前胸贴后背,看到一桌的珍馐美味,扑上去风卷残云般的吃了个十分饱...

    “嗝,还算是讲理,没让我们饿肚子。”猫儿餍足的趴在桌上打饱嗝,看墨星染端着酒盅狎玩,瞬时起了兴趣:“你倒是喝啊,端着看甚?这杯子都让你看出花儿来了。”

    墨星染笑笑:“自饮无趣,喝多了倒添愁思。”

    猫儿不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最近这两日墨星染总是时不时的透出些落寞,日出日落时,总会跃上屋檐眺望,也不知是看鸟儿还是看云。

    “我,我陪你。”一侧的红发美男面上染了红晕,举着酒盏碰上墨星染手中的酒盅,‘砰’一声,倒是清脆悦耳。

    墨星染笑着点点头,仰头将酒灌进喉咙,冷酒下肚,意外将五脏六腑烧的灼热,仿佛这万丈红尘瞬间变得真切,他活在其中,也有了些滋味。

    猫儿看两人喝的脸上红扑扑的,眼馋道:“给我也整点。”

    “你?”墨星染斜睨她一眼:“这酒可烈,你喝的了吗?”

    “当然,我在琉璃仙境时总跟绮渊...”说起绮渊,猫儿眼中蒙上了一层浓雾。

    这厮也不知鬼混到哪去了,这么久杳无音讯,还有吞云小老儿说绮渊是帝君玄华,这般荒唐的玩笑,她却也无从求证。

    看猫儿落寞,墨星染心头一揪,斟了一杯推倒她面前,温柔道:“喏,试试。”

    试试就试试,猫儿伸出嫣红的小舌头,舌头上毛茸茸的小倒刺沾上烈酒往嘴里送:“啧。”猫儿咂舌:“这酒真烈。”烈得让人上瘾,烈得让所有的执迷都成了泡影,烈得让人瞬时忘记了忧愁。

    酒到酣时,红发美男一脸驼色起身:“我要回家了。”他东倒西歪的扶墙往茅房走。

    猫儿:“......”

    墨星染:“......”

    你家味道不小啊。

第七十七章:忽如一夜桃花开

    红发美男扶着墙没走出两步,腿一软,跟滩烂泥似的醉倒在地上,嘴里还念叨着‘我要回家’一类的说辞,驼色的面庞滑落一滴泪,落在地上,竟凝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珠。

    “他好像想家了。”猫儿的声音糯糯的,带着点惆怅。

    墨星染点点头,走过去将那颗泪珠拾起,放在手心:“天生灵物降生于世只为守护一片天地,那一片天地对于他来说,恐怕就是他的全部,旁人不懂那种眷恋,我、你,都不会懂。”

    那种眷恋像是骨子里滋生出来的,那一片寒冰万年不化的石湖,好似是他心里最温暖如春的地方,没有尔虞我诈,没有阴谋算计,他抱着他的执念,穷尽一生去等一个与他一样的人,只为得见一眼,这世间便再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猫儿抬起眸子,看着有些微醺的墨星染,此时他俊脸上没了术法,英挺的轮廓比醇酒醉人:“墨星染,你呢,你想家吗?”

    “我?”他失笑摇摇头:“没有家,何来想家一说。”

    猫儿急了,围着他转:“怎会没有,就好比琉璃仙境是我的家一样,万古天不就是你的家吗?”

    墨星染鸦羽似的睫毛垂下来:“那只是个住处。”他的声音淡漠疏离,昏黄的琉璃灯将他的侧脸染上落寞。

    往日里玩世不恭的样子变得模糊,仿佛眼前这个孤独寂寥的少年,才是墨星染原来的样子。

    猫儿心像是被钝器狠狠一扎,慌忙掩饰道:“喝酒,喝酒,来,哎对了,你会行酒令吗?”

    “会倒是会,就是...输了要认罚哦。”墨星染仰起头,眯着眸子看了看猫儿毛茸茸的小爪。

    猫儿还没反应过来,兴冲冲道:“来比划比划。”伸出小爪在空中忽扇了半天,才发现她上当了...

    “墨星染,你耍赖!”

    “我怎么耍赖了,划拳这可是你要求的,奈何你出来出去都一样,我只能顺水推舟了。”墨星染欠揍的摊了摊手,将两杯酒推到猫儿面前。

    “你,你仗势欺猫,你厚颜无耻!”猫儿气鼓鼓的拍案怒吼。

    “哎,某猫看上去倒是正经,实则是只赖皮猫,如今输了不认还耍起了泼皮,啧啧啧。”墨星染咂舌摇头:“罢了,好男不与猫斗,就当我吃了个哑巴亏咯。”

    他端起酒杯,作势要灌入喉,猫儿见状闷声道:“等等。”一脸的不悦:“切,我又不是输不起,拿来,老娘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千杯不醉。”

    得逞了,墨星染抿嘴一笑,看猫儿低头舔酒,附和道:“女侠,哦不,猫侠好酒量。”

    两杯烈酒下肚,猫儿褐色的眸子像是氤氲了化不开的浓雾,波光粼粼敛着娇憨,那双潋滟的眸子要是搁在女子脸上,当真是瞅谁谁迷糊。

    猫儿愤愤的嘀咕道:“不公平,这样,我们来猜杯,你准备受死吧墨星染!”她小爪推倒空酒杯,酒杯咕噜噜地滚到了墨星染手边。

    “怎的,不服气?”

    “对,老娘今日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猫儿豪气干云。

    墨星染腾出两只空酒杯:“好,你说猜什么。”

    这酒杯小巧玲珑,手边有没有什么能放的进去的小物,猫儿一时犯了愁,挠头:“对啊,猜什么呢?”

    “不如就这滴泪吧。”墨星染掌心那颗晶莹的泪珠在琉璃灯下煞是好看。

    “好!”

    就见墨星染手势极快,那颗泪珠击的瓷杯一阵叮咚作响,让人难以听声辨位,再加上猫儿此时喝的五迷三道,看墨星染的手好似有一千只,俩眼直迷糊。

    末了,他将两杯轻轻一碰,并在了一起:“好了,猜吧,猜错了可是要喝一壶哦。”他冲猫儿眨眨眼,猫儿心里一阵荡漾。

    “那,那必须,我要是猜对了,你也得,得喝一壶。”

    “嗯。”墨星染一手支着下颌,歪着头,那张脸上挂着祸国殃民的笑,要命...

    是哪一个呢,这俩杯子生的一摸一样,猫儿抬着爪子指了指这个又指了指那个,墨星染调笑道:“怎的,选夫君呢?”

    猫儿被他一激,眼一闭心一横,指着左边那个:“就它了。”

    “买定离手,这位小猫咪,你可想好了。”墨星染也不知从哪学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嗯啊。”猫儿期待的看着,紧紧的盯着墨星染的手,生怕他使坏。

    “好。”墨星染手指轻轻一推,酒盏掀开:“很可惜,这位小猫咪,猜错了。”他笑着摇摇头,将酒壶拎到呆楞的猫儿眼前。

    “不会吧,那么倒霉!”就俩杯子这都猜不对,猫儿垂头丧气的趴在桌上。

    “怎会倒霉呢,你这不是赢了酒吗,我还口渴呢,想喝都喝不到。”墨星染果然皮紧,他轻描淡写一句话,气的猫儿炸了毛。

    “斟酒!”猫儿怒道:“给我往嘴里倒!”一壶酒呢,舔着喝,那得喝到明天早上。

    “好咧。”

    第一杯烈酒下肚,猫儿嘀咕道:“酒不就是水吗,有啥大不了。”

    第二杯下肚,“嗝,有点饱。”

    第三杯墨星染只倒了半杯,猫儿刚咽下去一半,突然小爪捂着脖子怪叫一声:“墨星染,你给老娘下药!”

    “啊?”后者一脸懵。

    “什么玩意儿,卡在我嗓子眼儿了!咳咳!”猫儿一阵急促的咳嗽,墨星染急忙帮她拍拍背:“怎么了?不舒服吗?”

    猫儿呼吸困难,那东西卡在它嗓子眼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如鲠在喉,很是难受。

    ‘咕噜’一声,猫儿猛地一咽口水,那个堵在嗓子眼的东西下肚了...

    猫儿脸色极其难看:“我好像...吞了个虫子。”

    “不会吧...”墨星染像是犯错的孩子,紧抿着嘴。

    “不喝了不喝了!我睡了。”猫儿气鼓鼓的将酒杯一推,扭头东倒西歪的钻进了床榻。

    深夜,万籁俱寂。

    猫儿身上一阵燥热,也不知是不胜酒力还是怎么了,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冰冰凉凉的,蚕丝的被褥贴着肌肤,身体里的热和被褥的凉让她有些恍惚,像是一头扎进了云里,轻飘飘的,触感虚幻又真实。

    耳旁温热的呼吸撒在她的颈窝,痒痒的,很亲昵。

    她习惯性的拿脑袋蹭了蹭那人,突然发现那人身上也冰冰凉凉的,不由凑了上去,紧紧的抱住。

    “无歌...唔...”那人的声音低沉磁性,像是魅惑的音律诱人步入深渊。

    无歌头脑昏沉,应了声:“嗯?”

    “手...别放在那。”他的声音像是极尽全力在忍耐些什么,微微发颤,却很是蛊惑。

    “唔...”无歌摸索着薄薄的衣料,一路上寻,寻到那音源处,抚上去:“这儿吗?”

    两瓣温热软糯贴在她手心,她好奇,这究竟是什么,猫儿那般凑上去,一口咬住。

    “唔...”那人身子一颤,揽住了她:“无歌,无歌...”他轻声唤她的名字,似是神智不太清明。

    她只觉得这一瞬间周遭很静,静到能清晰听见彼此急促的心跳。

    辗转流连,那人像尝到了甜头的孩子,不依不饶的讨要着糖。

    她一步步后退,他一步步紧逼,她脑海中一片混沌,什么都忘却了,唯有他格外清晰。

    ......

    翌日一早,厢房内爆发出一声咆哮。

    猫儿猛地从床上跃起,一爪蹬上了墨星染的脸:“喂,你昨夜对老娘做什么缺德事了!”她愤愤的扯着他的长发。

    墨星染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看了看窗外:“天还没亮呢。”

    “我说,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猫要是能插着腰骂街,她此时定是一只典型的泼猫。

    “啊?”墨星染一脸惶惑:“无歌你做梦了吧。”

    “做梦?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猫儿声音越来越小,细如蚊呐。

    墨星染狎着眸子看她,神色不怀好意:“记得什么?”

    “我记得...你...就是那个,亲,亲我...”

    “嗯?”墨星染像是没听清似的揉揉耳朵:“大早上的,哪来的蚊子。”

    猫儿一怒:“你昨天晚上!偷亲我!”这句话是用吼的,震天响,房梁差点没震塌。

    墨星染:“......”

    整个城主府估计都知道他昨晚偷亲一只猫了。

    “无歌,啧啧啧,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你该不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我再不济也不会大半夜偷亲一只...猫吧。”墨星染上下打量她,摇摇头咂舌,好似自己受了什么轻薄。

    “...不是,我昨夜分明分明,分明...”变成了人。

    猫儿这句话哏在喉咙里,来回酝酿几回,吞了下去。

    昨夜太恍惚,她可能是醉了。

    “分明什么?变回了人?”墨星染起身,去打水洗脸,猫儿一听,颠颠儿的跟在他屁股后面:“你记得对吗?”她忽闪忽闪的大眼里满怀期待。

    墨星染点点头:“不记得。”擦了把脸。

    猫儿:“.......”

    那你点个屁的头。

    难道真的是梦,可是如果是梦的话,未免也太真实了,触感、心跳,历历在目,以至于她一醒过来,立马查看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幸的是,还是一身毛...

第七十八章:他能不急吗?

    “我清楚记得昨天夜里我浑身燥热,然后就感觉身旁有个冰冰凉的物什,我就,我就...”猫儿嗫嚅了半天,舌头直打结:“我就凑上去想凉快凉快,后来你...”

    “我怎么了?”墨星染将外袍上的腰封系上,不知为何,今日的他看上去神清气爽,英挺的轮廓比往日多了几分柔和,眉目间含情脉脉。

    猫儿对上他的眼神,不由心底悸动,赶忙背过身去:“你,你**熏心,占我便宜!”

    “那我既是占了你便宜,你当时为何不讨回来,何须留到今晨再定我的罪?”他几步绕过圆桌,俊脸凑到猫儿近前:“该不会是你昨夜只顾着温存,旁的一概不知了?”

    猫儿分明在他闪烁的眸子里看到了几分戏谑,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墨星染,你臭不要脸,你说,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有法子把我弄回自己身子里?!”猫儿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我要是有法子,又何必冒险来这虎狼盘踞的城主府。”墨星染直起身来,坦然的摇摇头。

    就在猫儿一头雾水之际,厢房外传来了急促的叩门声:“墨公子,婉儿小姐差奴婢为您送来秋祭的猎具,您方便的话出来查验一番吧。”

    “就来。”墨星染指尖捏了个诀,俊脸瞬时一变,泯然众人。

    他脸上带笑的推开门扉,留下房内一脸苦恼懊悔的猫儿原地打转她一定要找到证据,墨星染昨夜定是对她做了羞羞的事!

    门外几个婢女恭敬的朝墨星染揖礼,领头的婢女说道:“墨公子,这里有数十种猎具,都是些常用的,婉儿小姐说让您挑几样衬手的,若是都不满意,奴婢再去武库里取。”

    “不必麻烦,我随便拿一件就是。”墨星染顺手抄了一张木制的弓,在手上称了称重量,回头看向屋内的红发男子:“你来随意挑一件吧,别辜负了婉儿姑娘一番好意不是。”

    他这番话有别样的深意,红发美男很快就洞悉了。

    红发男子雷厉风行的从屋内走出,俊美的脸上满是怒意,他来到院中,面对陈列在一张锦布上的十几种猎具,长袖一挥,怒道:“滚!”

    瞬间,那十几把猎具上裹上一层寒冰,‘咔嚓’几声脆响,无论是铁制还是木制的武器,猛然从中断裂开来,十几把做工精良的猎具眨眼间成了一堆废品。

    领头的婢女一下慌了,没想到长相这般俊美邪魅的男子脾性竟如此暴躁,他甚至看也没看一眼,就将这十几把猎具弄成了废品:“公子这是为何,可是不满意,奴婢这就去取别的。”

    “不必了,我这位朋友向来脾气喜怒无常,恐怕今日各位是没赶上好时候,碰巧他又犯病了。”墨星染回头冲红发男子眨眨眼,继而对婢女说道:“劳烦各位回去替我给婉儿姑娘道个不是,浪费了她一番好心,还有,明日的秋祭,我一定会准时到的。”

    “这...”婢女显得有些犹豫,毕竟这差事是上官婉儿一再嘱咐的,说是务必要让墨星染留下几件猎具。

    无奈,在墨星染强烈的推辞下,几位婢女忧心忡忡的带着残破的猎具,离开了墨星染所在的厢房。

    ......

    城主府的婢女走后,猫儿不甚明了墨星染为何要驳回上官婉儿的好意,但碍于现在跟墨星染闹别扭当然,是她单方面的...

    猫儿磨不开脸问,强装镇定的窝在床塌上,蓄谋着寻找昨夜墨星染变身禽兽的‘证据’,顺带竖着耳朵听那厢喝茶的两人对话,实在是隔得有些远,猫儿听不太清,急的抓心挠肝儿。

    “方才我打眼看了看那几样猎具,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其上好似都附了一种符咒。”墨星染刻意将声调抬高几分,也不知是在说给哪只耳背的小猫咪听。

    红发男子点点头:“符咒,追踪。”

    “不错,那应该是某种失传的魔族密咒,若不仔细看,普通修士应该察觉不出痕迹。”

    十几件猎具上,无一例外的,刀身剑柄或是弓身上都裹着一层极淡的黑雾,淡到了一种自然而然的程度,若非是拿在手中心底里泛起隐隐的排斥,墨星染都不一定能察觉出那猎具让人动了手脚。

    “上官婉儿不知意欲何为,她若是不想让我们在秋祭围猎上捣乱,大可以不邀请我们去就是了,又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墨星染垂眸,长睫投下一片阴影:“除非...”

    “除非她有非让我们去不可的原因,但是她又必须时时掌控住我们的行踪,以免事情超出她的预料。”猫儿下意识嘀咕,顺着风飘到了墨星染耳朵里。

    他嘴角微微扬起,缓步朝猫儿走来:“还是我的无歌聪明,你说的对。”

    猫儿登时浑身一得瑟,看墨星染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好色的大魔头,恨不得整个身子钻进被窝里去,可惜,为时已晚。

    墨星染将猫儿抱起,轻柔的在她耳旁吹了口气,音调有几分上扬:“无歌,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这话本是在询问,从他口中说出,莫名多了几分调戏之意。

    此时若是有旁人在场,估计认为这个男子怕是没娶媳妇憋出了病来竟调戏一只猫儿!

    “我,我不知道!”猫儿小爪乱蹬,拼命挣扎:“放我下去!”

    墨星染抿唇撇嘴,一副受了冷落的样子:“无歌,昨夜你可不是这么对我的,昨夜你...可是很热情的。”

    猫儿一怔,赶忙套话:“你说什么?昨夜我,我干嘛了?”

    “你忘了,昨夜你对我热情似火,还压到我身上,说什么非我不可,这些,你通通不记得了吗?你这只薄情寡义的猫儿。”墨星染浑像是受气的小媳妇,坐在案边肩膀一抽一抽的,抬手挤眉弄眼的抹眼泪儿,实则眼角干巴巴的...

    猫儿没想到,本是想套他几句话,倒把自己套进去了...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墨星染一抬手,‘纤纤玉指’朝猫儿一指,捏着嗓子道:“你要对我负责!”

    一猫一鱼都被这戏精附体的墨星染惊的下巴掉地上,猫儿嘴角干巴巴的瘪了瘪:“负责负责,我错了,大爷,我不该对您上下其手,您饶了我吧,这事儿我一定不会再提了。”

    气的猫儿就差抬爪儿指天发誓了。

    “这还差不多。”墨星染‘娇羞’的一扭头,嗔了她一眼,那一眼就好比春风化雨润泽大地,只是放在他这张平凡无奇的粗老爷们脸上,别提有多...酸爽...

    猫儿只能哀叹,道行不够啊!就好比一只天真小妖遇上了一只万年狐狸精,只有被吃干抹净的份儿,你还想跟他分说个谁对谁错,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墨大爷,您还是想想明天的秋祭吧,放过我吧。”猫儿一脸生无可恋,大大的眼睛,大大的无奈。

    说到明日的秋祭,“咳咳。”墨星染干咳两声,恢复了往日里‘人模人样’的正经:“明日秋祭,想必不止城主府内的修士会参加围猎,而且,要猎的‘东西’恐怕也不是正常的野物。”

    猫儿心道,也是,五境修士若是想猎杀些寻常野物,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眨眨眼满山的野物瞬间毙命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觉得到底是哪有问题?”

    墨星染高深莫测的看了一眼窗外:“不知你们是否注意到,这两日...秋风中似乎有股味道。”

    闻言,一猫一鱼仰着脑袋嗅天嗅地,片刻后,猫儿猛地点头:“我闻到了!”

    墨星染欣慰的点点头:“对,就是这股怨念的...”

    “饭点儿了,后厨做了干烧笋尖!”

    红发男子:“......”

    说实话,干烧笋尖...真香。

    “额...”猫儿尴尬的眨巴大眼,身子拱了拱身侧的红发呆鱼:“你也闻到了,对吧。”

    呆鱼点头,忽而觉得这样不对,又猛地摇头,看着墨星染道:“我闻到了怨念!”

    猫儿:“......”

    他当真是鱼吗?这条鱼是属狗的吧!

    墨星染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笑,讨好的看着猫儿:“无碍,其实我也闻到了干烧笋尖...”

    ......

    这是一个多么奇妙的三角关系。

    猫儿戚戚的怂了怂鼻尖,对于墨星染隔空抛来的媚眼视若无睹道:“你的意思是,秋祭围猎要猎的不是活物,而是...”

    “具体要猎的是何物我不能确定,但我可以确定的是,这次秋祭围猎,玄门阁和城主府一定有什么阴谋,而上官婉儿之所以邀请我们参加,也一定与这个阴谋息息相关。”墨星染喝了口凉茶润润嗓子,他的眼神飘忽到猫儿毛茸茸的身子上,昨夜...

    思及昨夜,墨星染莫名有些悸动,他克制着自己莫要对一只猫起歹念,握盏的手隐隐发白。

    看来,他要尽快将无歌的主神取回,好让她回到自己的身子里,望梅止渴,终究不是办法。

    更何况,哪个男子能忍受,兴致盎然之时,身侧千娇百媚的人儿在关键时刻突然变成了一只满身是毛的猫儿...

    无歌不知墨星染脸上为何时青时紫,只当是他思虑过度,累着了,安慰道:“哎你也别急,想多了伤身。”

    墨星染:“......”

    他能不急吗?

第七十九章:他,是神族中最年轻的凌天神

    猫儿看他神情恍惚,脸色绛紫,跳到他腿上,尖尖的一排小牙啃了口他的手:“喂,墨星染,你咋了,倒是说话啊,是不是着凉了?”

    手上温热的、湿漉漉的,猫儿的小爪抵在了不该抵的地方,墨星染喘着粗气打了个激灵,脸色比此前更难看了。

    一旁看戏的红发呆鱼一拍脑袋得出了定论:“完了,病了!”

    “啊?真病了?”猫儿关切看着墨星染。

    那目光让墨星染又一次联想起了昨夜里那双炙热的眸子,一时间胸腔里就像翻滚着岩浆,烧的他浑身燥热。

    他心里别扭的不行,堂堂七尺男儿怎可对一只满身是毛的猫儿起了反应,这不符合他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形象。

    身边一猫一鱼叽叽喳喳的念叨着要请郎中,墨星染被这两只扰的头昏脑胀,他也不敢与猫儿对视,生怕让她瞧出点端倪,粗着脖子红着脸望着房梁怒吼一声:“我没病!”

    猫儿:“......”

    红发呆鱼:“......”

    没病就没病呗,你嚷嚷个啥?

    ......

    这一日时光就在墨星染备受煎熬的恍惚中流逝了,关于明日的秋祭,三人一个比一个懵逼。

    三人中最有主意的墨星染一整日都忙着‘克己复礼’,心中实在接受不了自己对一只猫儿心猿意马,是以别扭了一天。

    猫儿则是苦思冥想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切到底是真是假,她是做了个春梦还是被某人占了便宜。

    至于那条呆鱼...人说鱼只有六息的记忆,你能指望他干点啥?他连中午吃的啥都不记得...

    于是,三人摒着‘头掉了碗大的疤、死猪不怕开水烫’那般坚强的意志品质,迎来了烟云城一年一度、最为隆重的秋祭围猎...

    早晨,雕龙画凤的门楼里,墨门上那对饕餮门环瞪着四只大眼,静静的审视着每一个来者。

    墨门大开着,四面八方而来的修士络绎不绝,如同进京赶考似的,一脸严肃、满怀希望的背着自己的行囊,来到了烟云城内最富丽堂皇的地界城主府。

    烟云城的秋祭围猎,这是凡清界每一个修士都耳熟能详的盛会。

    人族的修士不多,一是碍于种族中有灵根的人较少,二是因为凡清界灵气稀薄、天材地宝也不算多见。

    烟云城作为凡清界灵气最充沛的地界,这里产出的天材地宝几乎占据了凡清界的大头,而这些珍稀宝物又尽数被城主府所掌握。

    于是乎,谁人若是在秋祭围猎上拔得头筹,就意味着他能从一个不知名的乡野修士一跃成为城主府的门徒,享用城主府所提供的源源不断的资源,还有成为凡清界修士中的佼佼者,获得众人的瞩目。

    穿过城主府极尽奢华的前庭来到主院中,此时这里已经被人群填满了。

    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众修士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攀谈着,整个主院热闹的好似市集。

    几个晚来的修士风尘仆仆的将行囊卸下,站到了一张长桌前的长龙队中,等待着城主府的主管将自己的名字记录入册。

    上官婉儿今日起的很早,一袭利落的白色短衫将她娇俏的模样敛去,多了几分飒爽。

    此时她端坐在主厅的檀木椅上,透过纱质的屏风将主院中的人群扫视一遍,皱眉对身边人道:“我看有几个面熟的紧,鹧鸪你去跟李管家说一声,那个穿白衣服的,还有那个佩长剑的,这两人就别录入名册了,往年我记得他俩闹过事,不安分。”她抬手指了指两人。

    常年一身蓑衣的鹧鸪,今日竟也换了一身黑色短衫,可见他对秋祭围猎的重视。

    “好,对了婉儿,那个墨星染还没来,你看...”

    上官婉儿脸色一沉:“鹧鸪,今年的秋祭围猎爹爹安排由我主持,怎么,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竟直呼她闺名?

    鹧鸪脸色僵硬:“属下不敢,婉儿小姐。”

    “快去吧,其余的事你不必多问。”上官婉儿端起茶盏,吹了两口。

    敲山震虎,鹧鸪是门徒之首,若是他在外人面前对她不够尊重,她如何服众?

    她将茶盏端在手中却没喝,幽幽的抬眼看着厢房连通主院的庭廊,那个身影还未出现...墨星染,他是不是看穿了什么?

    烦躁,她将茶盏重重往案上一砸,滚烫的茶水瞬时泼洒出来。

    “婉儿,怎么了,这一大早谁惹你了?”

    纱屏后晃晃悠悠走来一个人,凉秋的早晨摇着一把折扇,身上披了件白狐裘,步履间吊儿郎当的纨绔气息暴露无遗。

    上官婉儿冷哼一声:“唐哥哥,你来的够早的。”

    那人从屏风后来到上官婉儿身前,眯眯眼、鹰钩鼻,一头乌发束于顶,冠上一颗斗大的明珠,瞎子也能看出,此人非富即贵。

    他摇着折扇道:“怎的,妹妹不想哥哥我吗?”

    上官婉儿一翻白眼:“唐兴哥哥可是又被王爷赶出府了,千里迢迢来我烟云城凑热闹。”

    不咸不淡的语气听着有几分刺耳,旁人都能察觉出上官婉儿不悦此人,偏偏那人毫不介意。

    名唤唐兴的男子一眯眼,本来就小的眼眯成了一条缝:“哥哥这不是想你了嘛,偏偏你又不愿意嫁给我,我来看看你还不行吗?”他一挥手,主院外的忽而奏起一阵庸俗的乐曲。

    管弦叮咚不但不悦耳,反而格外油腻。

    “妹妹,这首曲子是我新谱的,送给你,喜欢吗?”唐兴凑上前,对着上官婉儿挤眉弄眼。

    “多谢哥哥,不甚喜欢。”

    上官婉儿一扭头,知会婢女去看看墨星染等人怎么还没来。

    突然,一道黑影‘咻’的一声从两人脚边蹿过,唐兴吓得一个激灵大叫道:“汝母婢也,哪来的黑猫!”他抬腿一脚踹过去,奈何猫儿反应极快,一扭身子,躲开了。

    唐兴踢了个空,倒把自己腰闪着了,扇子也不摇了,扔到地上怒目插腰:“汝母婢也,大爷我今天非拔了你的皮做成手套!”他眼见猫儿躲到了桌案下,捂着侧腰追赶上去。

    “失礼了。”厅外传来一把低沉磁性的嗓音。

    紧接着‘砰朗’一声,门外猛然袭来一道飓风,将纱质的屏风刮倒在地,那道风上裹着紫色的细微电光,迅雷不及掩耳的闪到主厅内,像一把利刃,兜头朝狐裘男子袭去。

    “且慢!”上官婉儿疾呼一声。

    “晚了。”墨星染沉言,话音将落,就听见唐兴哀嚎鬼叫:“汝全家婢也!老子的头发!”

    地上散落了一地的乌发,其间夹杂着几撮白毛,如同泥地里的雪花,颇有几分美感。

    “这位公子,你看我新作的‘踏雪寻梅图’可还好看?”墨星染缓步走到案边,将猫儿抱在怀里。

    一旁的上官婉儿愣了一下,捂嘴笑笑:“雪是有了,梅呢?”

    “那就要看这位公子怕不怕疼了。”墨星染面色一凛,以手并刀,带着掌风劈向傻眼的唐兴。

    “墨哥哥,且慢。”上官婉儿慌忙将他拦下:“忘了跟你介绍,这是尚京城唐王的长子,唐兴,我城主府与唐王是世交,还望墨哥哥给我个薄面,别...”

    唐王虽是个王爷,但贵为皇帝的表叔,他的儿子,动不得...

    “你是个什么东西!”唐兴将挡在身前的上官婉儿推开,奋力将眼瞪大,奈何瞪的再大充其量是两颗黄豆:“来人,将这个臭泼皮拉出去,给老子当街斩了,还有那只死猫,皮拔了做成手...不,头套!”

    一旁看戏的呆鱼‘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哪个不要命的!”唐兴顺着笑声看过去,望到红发美男绝色的容颜愣了一下,耿着脖子将他打量一番:“哟,还有个绝色小倌,好哇,正巧送给父王做贺礼!”

    唐王好龙阳,在皇族已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墨星染挑挑眉,顺势坐在了上官婉儿方才坐的檀木椅上这是主厅内的主位。

    “公子骨头没二两重,口气倒不小。”抬手抚了抚猫儿的背毛,低声安慰道:“怪我,方才那老鼠我没看到,惊着你了。”语气缠缠绵绵,像是在跟情人呓语。

    猫儿一个激灵:“......”

    早饭差点没吐出来。

    “婉儿,这人他娘的怕是活够了吧!”唐兴一手捂侧腰,一手拢着断发扭头怒瞪墨星染:“汝母婢也,你他娘的知道我是谁吗?”

    墨星染粲然一笑:“知道哇,刚才婉儿姑娘不是说了吗...”他抬手掏掏耳朵:“好像是什么狗屁王爷的瘪犊子儿子。”

    言罢,主厅内鸦雀无声,主院内看戏的一众修士下巴惊到了地上。

    就连猫儿也惊到了,不为别的,主要是没听过墨星染骂人,倒是颇有男子气概,这么一想,往他怀里钻了钻。

    唐兴被墨星染的虎狼之词骂得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

    这普天之下还有此等亡命徒?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气的斜着嘴笑:“好哇,看来光斩了你是不够了,我他娘的要把你扒皮抽筋倒吊在城门楼上放干了血!来人!”他朝门外吼:“一群废物,快给老子进来!”

    门外鱼贯而入十几个侍卫,身着铠甲,站成一排,有个身上还背着一把琵琶...

    猫儿没眼看,也是难为这些个侍卫了,不光要照顾主子安危,还得能拉会奏,以便随时给他摆排场勾搭妹妹...

    “给老子上!今日谁制服了这个泼皮老子给他赏银千两!”唐兴咆哮道。

    “等等...”一旁的上官婉儿扶额无力道:“唐兴哥哥,你要收拾人家也得问问人家是谁吧。”

    唐兴一挥袖袍:“老子管他娘的是谁!”

    “他是万古天的三皇子,墨星染,也就是说”上官婉儿话还没说完,就听主院内猛然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再看唐兴,捂着侧腰和脑袋的手疲软的耷拉下来,‘扑通’一声,面如死灰的跪倒在地上。

    “也就是说他,是神族中最年轻的凌天神。”

第八十章:瓮山

    大概是从那天夜里,墨星染将她从吴泽和霍华手中救下时,她就开始怀疑他的真实身份,又或者说,从她初见到墨星染时,她就隐隐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定不简单。

    人族没有哪一个修士能做到将自身的灵力气息完全掩盖,除非是到达‘凌’境,可惜,千万年的历史长河里,人族还从未出现过‘凌’境修士。

    上官婉儿那夜本是要将此事禀报给东衍,但一是碍于她不确定墨星染的身份,二是...她也不知为何,她不希望墨星染与东衍交手...

    整个城主府此时静的针落有声,众修士甚至不敢抬头看向墨星染,仿佛是破庙里拱了尊大佛,多看一眼都是折煞了神。

    上官婉儿脸上挂着娇俏的笑:“墨哥哥,哦不,墨上神,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还能在这小小的烟云城中得见万古天的神族,只是不知,您不在万古天好好呆着,来这啊的凡清界做甚?”

    这话听上去恭敬,实则别有深意,上官婉儿在谴责神族插手人族事宜,这是大忌。

    墨星染抿着唇角,若有所思的看向上官婉儿。

    那场鸿门宴终究是让他暴露了,当时红发美男出招时毫无遮掩,精纯的水修灵气称得上世间少有,人族的任何修士都难以比肩,他当时一招抵化了那道水柱,只能说明他的修为在红发美男之上。

    而且他自从入了城主府一直用真名待人,若是城主府的人不傻,留心到这些蛛丝马迹稍加调查,不难猜到他的真实身份。

    毕竟这世间只有一个凌天神叫做墨星染。

    “婉儿姑娘说笑了,我久闻凡清界烟云城有一隐世高门,正巧路过,来此一看。”墨星染不显山不露水的提及了玄门阁,细心观察着上官婉儿的表情。

    果然,后者神情有些古怪。

    上官婉儿眼神闪烁:“墨上神,玄门阁虽是美名远扬,但我城主府只管庇佑烟云城百姓,与玄门阁没有半分瓜葛。”

    “哦?是吗?那婉儿姑娘如何知道我说的是玄门阁,而不是别的什么门宗呢?”

    世间隐世门宗不胜枚举,她却一言道出了玄门阁,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是什么?

    就在上官婉儿慌了神不知该如何作答时,主厅外缓步走来一人:“墨上神,玄门阁是我凡清界百姓最为崇敬的高门,大多数人慕名而来我烟云城,都是为了寻玄门阁求愿,怎的,莫不是您没听说过?”

    那人正是上官擎天,姜还是老的辣,三言两语化解了墨星染的刁难。

    上官擎天朗笑两声:“墨上神,你既是来我城主府,那自然是烟云城最尊贵的客人,又恰逢我烟云城最隆重的秋祭围猎,此乃好事成双啊!”

    “尊贵不敢当,叨扰几日而已。”墨星染面无表情的起身回道。

    “不妨事,怎能是叨扰,荣幸至极。对了李管家,现在是几时了?”上官擎天招手唤来主院内的管家。

    “回城主,卯时三刻,日头初升。”

    “好,正当吉时,你吩咐下去,让诸位修士以及所有城主府门徒带好猎具,准备进山吧。”

    李管家弓着腰点头称好,退了下去。

    上官擎天将跪倒在地上迟迟不起的唐兴扶起:“贤侄,你今日实在唐突,快向墨上神赔礼。”

    唐兴鹰钩鼻一怂,隐隐有要哭的迹象,抽抽嗒嗒:“墨,墨上神,我,我有眼无珠,我,我...”

    “无碍。”墨星染看也没看一眼。

    “墨上神海涵,既然如此,我们出发吧。”上官擎天顿了顿,又向墨星染征求道:“是这样,瓮山里险象环生,修士们都随身携带了城主府派发下去的猎具,其上附着了追踪符咒,为保出事时城主府能第一时间入山解救,我知道您修为高深定是不会出现险情,但是...”

    他一招手,两位婢女拿来几把猎具。

    “还是带上一件好些,就当是入乡随俗。”上官擎天眯着眼睛望向墨星染。

    墨星染坦然一笑,接过猎具:“恭敬不如从命。”

    入乡随俗?怕是他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带上一件猎具,否则这老狐狸定不会让他入山罢。

    今日烟云城路边围满了百姓,夹道欢送着全城的修士。

    传说,秋祭围猎是山神甄选勇士,若是勇士为男,则来年风调雨顺,若是勇士为女,则来年庄稼丰收,总而言之,秋祭围猎是烟云城传统,意义不凡。

    浩浩汤汤的大队人马一路出了城,烟云城是周边满目皆是苍翠,秋日里,山间树林不但没有颓败,反而枝桠茂盛。

    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大队进到了烟云城周边百万群山的腹地。

    天有些暗,群山腹地沼泽毒瘴丛生,林间挂着丝丝缕缕的攀藤,风一吹,远看像是鬼祟在飘,四周凉飕飕的阴风不断,也不知是雾还是云,遮挡了林后的视线。

    天光昏暗加上迷雾重重,猫儿浑身发凉,钻进墨星染的袖袍里不肯露头。

    “到了,各位准备一下,进瓮山吧。”上官婉儿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脸从容道:“秋祭围猎的规则我想各位已经心知肚明,另,此次围猎共有修士一百二十九名,仆役四十,其中六十名是我城主府门徒,其他皆为天南地北而来的朋友,今日登名入册时,李管家已经为各位按序分好了组别,现在,请各位结伴入瓮山。”

    随着上官婉儿一声令下,没有多余的话,百十号人挎上猎具,背着行囊,极其庄重的朝着迷雾中的瓮山行进,有从东边走的,也有西边的,去时跃跃欲试,只是不知,回来时又是何种景象。

    “婉儿姑娘,我想请问一下,你说秋祭围猎的规则大家都烂熟于心,可是我却不知是何规则,还要劳烦你告知一下。”墨星染从枣红马上翻身而下,不忘护着袖袍中的猫儿。

    上官婉儿斜睨他娇笑:“墨上神何须顾及规则,我想您若是想拔得头筹,就是闭着眼睛也能甩这帮废物万丈远吧。”

    墨星染:“......”

    他总不能说‘理应如此’吧。

    上官婉儿跳下来,牵着马走到墨星染身前:“我所说的规则只是为了局限那帮废物,对您恐怕不过是雕虫小技,我看...这把弓上的咒您都已经给破了,您当真会在乎规则吗?”

    她抬手指着红发美男肩上的弓,其上那层淡淡的黑雾已经不见了,成了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猎具。

    “失礼了,我只是不习惯被人瞩目。”

    “婉儿知道的,墨哥哥连真面目都不肯让我得见,如何会愿意让人盯着后脊梁骨瞧。”上官婉儿忽而抬起纤纤玉手,抚上墨星染的脸。

    墨星染一步拉开身位,神色不悦拒人千里。

    “呵呵,墨哥哥果然如传闻般的不近女色。”上官婉儿眸色毫无波澜,像是早料到了他会躲开,若无其事的抬手指着迷雾重重的树林道:“哥哥可知道这瓮山里头有什么吗?”

    看不穿望不尽,墨星染凝神于眼也无济于事。

    “您不用费劲了,这山里全是怨瘴,就是修为再高的人来,也看不清的。”上官婉儿轻笑摇头:“这里是千万年前的古战场乱葬山,冤魂不散怨气冲天,同时这里也是凡清界灵气最充沛的地方,我想...墨上神早就知道原因了吧。”

    墨星染眸色一暗这里是乱葬山,同时也是凡清界灵脉中心。

    “猜的不错,这里就是凡清界的灵脉。”上官婉儿欣然点头,仿佛在向外人展示自家宝贝:“至于要猎的是什么,我想墨哥哥心中已然有数了吧。”

    “要猎的是...‘古灵’。”墨星染沉声道,袖袍里不便说话的猫儿和一侧红发美男两脸懵逼。

    “正是!”

    “‘古灵’是为远古时死去却盘桓不散的修士之魂,五境修士不同于众生之处就在于死后亦可修炼,而‘古灵’的可怕之处正是在这,在世之人的修为永远都比不上‘古灵’,也就是说,‘古灵’是比我们强大千倍甚至万倍的对手,与之对战,胜算甚少。”墨星染的声音幽幽的回荡在林间,不远处的雾里似乎有一对对眼睛,望穿迷雾看向这边。

    上官婉儿不知墨星染这段话是对谁所说,此时身边就只有一个红发美男,那人是水修高手,他不会不知道‘古灵’是什么吧。

    她当然不知道,墨星染这番话是说给袖袍里的猫儿听的。

    猫儿浑身一得瑟,心中暗骂,这他娘的不是找死吗?这‘古灵’厉害的变态,没事猎他们干嘛?

    “那不是,必死?”一旁不声不响的呆鱼突然开口问了一句,这更加深了猫儿的恐惧,只见墨星染的袖袍抖成了筛子,浑像是袖袍里在弹棉花...

    墨星染白了呆鱼一眼,那意思,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既是如此,那些修士若是出了在这瓮山中丧命了该当如何?”墨星染皱眉,不是他悲悯苍生,单纯是好奇人从何而来的勇气。

    上官婉儿牵着马儿朝前迷雾森林走近两步,她背上背着一弯长长的扁刀,形状如同她的风刃,那是她今年特意命人打造的猎具,背在娇小的女子身上却显得有些过长。

    她回头朝墨星染勾了勾手:“墨上神不用担心,你可知道这围猎为何叫‘秋祭围猎’?”她刻意咬重了‘祭’字:“既是祭典,哪有不出几条人命的道理?”

    当上官婉儿回头时,缩在墨星染袖袍中的猫儿分明看到了,那柄弯刀上泛过丝丝血色,映衬着阴沉的浓雾,显得尤为骇人。

第八十一章:初见古灵

    那柄弯刀不简单。

    刀身上的凹槽里像是噙着血,莫名透出一股阴煞之气。

    不知何时起,山脚下的浓雾似乎有了生命,上官婉儿背着弯刀站在不远处只不过须臾,此时半个身子已经掩进了雾里。

    那瘴雾正慢慢扩散,似要将一切蚕食鲸吞。

    “墨上神,你还不打算动身吗?”上官婉儿抬手挥散了眼前的雾,似笑非笑道:“再晚,恐怕你我都会被这瘴雾迷了眼,届时,这山里恐怕就没有路了。”

    墨星染皱了皱眉:“婉儿姑娘这是要与我同行?”她要监视他们。

    “这瓮山里蜿蜒崎岖、鬼物缭绕,墨上神怎能让我一个柔弱女子独自入山,况且...”她嗔了墨星染一眼:“除了我以外,恐怕就没有人知道‘鬼将’所在了。”

    猫儿愣神,‘鬼将’是何物?

    就听墨星染回道:“不好意思婉儿姑娘,我无意去争秋祭围猎头筹,‘鬼将’在何处也与我无关,你的好意多谢了,但我们还是就此分道扬镳吧。”墨星染给红发美男使了个眼色,动身朝西边的雾里走去。

    “墨上神可当真?”上官婉儿紧抿着嘴角,眉头颦起,对着墨星染的背影扬声道:“即便‘鬼将’所处之地是灵脉所在,墨上神也无意与婉儿同行吗?”

    墨星染闻言脚步一顿,却没回头。

    “婉儿姑娘若有意,直言相告便是,何须威逼利诱。”言罢,颀长的身影没进了浓雾里。

    身后的上官婉儿紧咬着下唇,跺了跺脚,娇俏的面庞上闪过几分怒色。

    她长这么大还从没遇到哪个人会如此对她,墨星染,是第一个...

    上官婉儿眯着眸子看向墨星染入山的方向,嘴里念了一串怪异的咒语,身旁明明空无一人,她却像是在自说自话。

    片刻后,她神色阴鸷对着空气道:“你知道该怎么做,记住,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能暴露身份。”

    话音将落,身后的浓雾中传来低沉幽魅的嗓音:“是,婉儿小姐。”

    深秋,瓮山里的树木毫无颓态,一路走来,瘴雾愈发浓重,数丈外已不可视物。

    来时的路看不清了,前方的路迷离朦胧,怎看都像是在原地打转。

    “墨星染,这棵树我方才好像见过。”猫儿蹲在墨星染肩头,抬爪指着不远处一棵歪脖老树。

    猫儿褐色的瞳孔有些涣散,走了许久了,莫说人影,连个活物都没见到,不禁打起瞌睡。

    墨星染揉了揉猫儿的脑袋:“打起精神来,这瘴雾催人疲惫,这棵树你未曾见过,只是这林里的树木模样都差不多罢了。”

    瓮山里的草木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生长朝向都是向西,很是诡异。

    林子里很静,连风都没有。

    就在这时,身后的红发美男浑身一得瑟,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吓得昏昏欲睡的猫儿尾巴上的毛都炸开了。

    “呆鱼你有病吧,没事打什么喷嚏!”

    红发美男:“......”

    谁规定鱼不能打喷嚏的?这只猫管的也太宽了吧!

    “嘘!跟我来。”墨星染突然猫低了身子,示意一猫一鱼噤声,闪身躲进了一旁的歪脖树后。

    就听几丈外的浓雾里传来一阵阵混杂的声音,用奇奇怪怪的语调重复着一句话“呆鱼你有病吧,没事打什么喷嚏。嘻嘻嘻。”

    那声音像是蒙在鼓里,低沉浑厚,笑声又轻灵诡异,让人不由毛骨悚然。

    不同于墨星染他们平时说话的腔调,浓雾中的人操着一种从未听过的音调,像是在...唱戏。

    猫儿先是一愣,随后又惊又怒道:“有,有东西在,学我说话...它们还,还笑话我!”

    墨星染:“......”

    重点是后半句吧,人说猫如女人,果然不假。

    “这是古语,前面的东西应该是...古灵。”墨星染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他们遇到了。

    古灵是五境修士的亡灵,虽能继续修炼,但因经历的年月太久,魂魄早已丢失了大半,是以灵智缺失,本性、本能暴露,是凶是善难辨...

    若是良善古灵倒还好,可若是碰上凶煞的,可就有些棘手了。

    不远处的雾里缓缓移来几个人影,高高矮矮,影影绰绰,打远看去,似乎有男有女。

    近了些,猫儿看见它们的穿着打扮各异,有人身着破烂的铠甲,有人身着褴褛的布衣,经年累月的风化下,那衣料难辨颜色,像是浆在了身上。

    但它们无一列外的低垂着头,看不见脸,嘴里发出呜咽般的唱腔调子,有来有回,就像是戏伶对唱。

    “它们说,人在大树后面。”墨星染眯着眸子冷哼一声:“看来不是善茬。”

    猫儿还没来得及问墨星染他为何能听懂古语,小小的身子倏尔被拽起,四脚沾不到地。

    “啊!”

    “墨星染!”

    两声惊呼齐齐响起,墨星染肩上一轻,他猛然回头,没看见猫儿和红发男子的身影。

    “在这!头上!”

    墨星染闻声抬头,面色一凛。

    那棵歪脖老树被人操控了,此时抽芽发枝疯长起来,一条茂密的细枝将猫儿紧紧卷起,勒住了脖子,吊在半空中!

    红发呆鱼则是被土里陡然长出的树根绊倒了,头朝下摔在地上,用他那张俊脸拥抱着大地...

    “什么鬼东西,放开老娘!”猫儿不住的挣扎,那枝条灵活的就像触手,任凭她怎么使劲都挣脱不了,一旁的树枝像是爱抚似的,不停搔她的痒痒肉。

    “别动,越动勒的越紧。”墨星染抬手一道极快的风刃斩向枝条,不料那枝条看似不堪一击却韧的似皮鞭,薄刀似的风刃只削掉了几根枝桠,却没将其砍断。

    墨星染面色不悦这几个古灵中有人是木修,到达了‘整’境。

    此时那枝条正裹挟着猫儿在枝头乱卷,耀武扬威似的。

    墨星染皱眉看了看猫儿,又回头看了一眼还未到近前的几个‘古灵’,眉头跳了跳。

    很好,敢碰他的人,看来今天要帮这几个‘老前辈’松松骨头了,哦不,是醒醒魂。

    他掌心中燃起一缕暗紫的电光,抬手将电光抛向空中,那缕紫色的影子好似一尾灵蛇,钻进了头顶的浓雾里。

    幽幽的光穿透浓雾,像是云里暗藏的惊雷,浓雾翻卷起来,隐隐传出‘轰隆隆’的雷鸣。

    与此同时,他身影轻的像一只燕,飞跃上歪脖树的树冠,以手并刀,手掌间带着凌厉的寒霜,手起刀落,瞬息间劈向那抽搐的枝条。

    ‘咔嚓’、‘轰隆隆’...

    歪脖老树上枝桠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裹上一层冰霜,紧接着树枝树叶就好似没了依附,纷纷断裂的断裂,零落的零落,转眼间一棵葱郁的大树成了一棵光秃秃的树杆子...

    猫儿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溢满海檀香的怀抱。

    几乎是同时,不远处的浓雾里落下几道滚滚的紫电,惊雷炸地而起,晃的人睁不开眼。

    几声扯着嗓子的哀嚎由远及近,像是戏台上的戏伶不小心崴了脚,哀呼惨叫。

    墨星染抱着猫儿翩然落地,身后的红发男子张着嘴看向不远处被雷劈的焦黑的地,傻了眼:“这也太...”

    话说一半,红发美男被墨星染瞪了一眼,立马闭上了嘴,没说出来的话囫囵个儿咽进了肚子里。

    心中腹诽,果然谁养的像谁,这墨星染跟他的猫一样,报复心忒强。

    人家几位‘老前辈’不过是请他的猫儿‘兜兜风’,毛都没掉一根,他却把人家劈成了炭,还是那种黢黑黢黑的炭...

    “咳咳,得罪了。”墨星染握拳干咳两声,抬眼看向那四个被雷劈的黑黢黢的身影,缓步走了过去。

    按理说古灵是魂体,并不会被普通的实物触到。

    可惜的很,墨星染的雷诀可不普通,那是浑天雷,本就是专劈邪灵妖魔,这几位也是赶上了,他好久都没动用浑天雷了,好在,心法还是滚瓜烂熟。

    “不知四位前辈为何要‘戏耍’我的同伴?”墨星染刻意咬重了‘戏耍’二字。

    猫儿明显看到,那四个被劈成‘炸毛黑炭’的身影齐刷刷的抖了三抖,身上扑簌簌的掉黑渣穿了几万年的衣服被劈成了灰。

    四个古灵愣了片刻,其中较高的男子模样的开了声,呜咽几声:“吾等孤寂,喜,喜迎远客。”

    墨星染:“......”

    红发美男:“......”

    猫儿:“......”

    它们,原来是在欢迎他们吗?!

    真棒,古人的思维都这么诡异吗,这欢迎仪式未免别出心裁了些。

    “咳咳。”墨星染脸上疑似飘过一缕不自然,若是人家真是在欢迎他们,那他这个‘回礼’,恐怕就不太合适了。

    “不好意思几位前辈,晚生可能是误会了,秋日天凉,我看几位衣不蔽体,小小心意还请笑纳。”墨星染尴尬的扯着嘴角笑笑,抬手给四位‘老前辈’一人置办了一身袍子...

    “古灵也会怕冷吗?”猫儿蚊呐似的嘀咕一句,不料这四个‘老家伙’耳朵真尖。

    “会,五感俱全,雷焦遍体,痛不欲生。”那高个子古灵两手捂着身子,状似痛苦。

    ......

    墨星染白了猫儿一眼,干啥啥不行,捅娄子她最精。

    猫儿回瞪他一眼,明明是他自己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劈人家,还怪到她头上来了!

    看着一人一猫你来我往的互瞪,红发男子扯扯嘴角捂脸:“怪我,我不该打喷嚏。”

    “对!”一人一猫异口同声,就连愤愤的嘴脸都格外相似。

    果然,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

    红发美男无奈望天,浓雾罩顶遮天蔽日,他不过是一只无家可归的鱼儿,他招谁惹谁了!

    想回家!呜呜呜!

第八十二章:他就这么小心眼儿?

    “墨星染,还不快给几位前辈赔不是。”猫儿大剌剌的躺在一个女子古灵怀里,仰着小脑袋,女子一双素手挠着她的脖子,滋味好不舒坦。

    好在那四位古灵修为不浅,方才墨星染也没下狠手,浑天雷只及发肤却没伤魂体,在墨星染的助力下,此时已经恢复了过来。

    “不妨事,是倾城见到猫儿太过欣喜,行为鲁莽了。”名唤倾城的女子古灵样貌年轻,干净的五官端庄的举止,怀里抱着猫儿轻柔的笑着:“倾城生前也有一只通体乌黑的猫儿,深得我心,可惜倾城走的早,那时正值战乱,我走后,猫儿也不知流落到何处了...”

    她说着,泪水在眼眶打转。

    “你放心,猫儿一定会寻了好人家。”无歌柔声安慰道。

    这女子心地善良,只可惜生逢乱世,年纪轻轻断送了性命。

    “吾等上古高山族人士,肉胎身死千百万年,今日有缘在这埋骨之地得遇几位,深感欢欣。”较高的男子英姿飒爽,说话时气度不凡,生前应该是个人物。

    墨星染朝几人微微行了一礼:“晚辈墨星染,神族中人,方才情急多有得罪。”

    “哈哈哈,墨公子方才那招浑天雷真当是后生可畏啊。”一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朗笑着摆摆手:“不过不妨事,所谓关心则乱,想必是墨公子太过在意这小猫儿,这才乱了阵脚。”

    猫儿闻言不知怎的想起了那个稀里糊涂被人占了便宜的夜晚,神情有些不自然。

    不料墨星染坦然回道:“正是如此。”

    猫儿:“.......”

    这意思是...墨星染承认喜欢她?

    她该说什么...说她也喜欢他吗?

    就在猫儿满脑子粉红浆糊冒泡泡之际,墨星染问道:“不知几位可曾听说过‘鬼将’?”

    话音将落,空气好似凝滞了一般,那四位古灵脸上神色陡然一转,僵硬且目露深沉。

    “不知墨公子问此事做甚?”倾城不苟言笑道。

    “晚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如今正值烟云城一年一度的秋祭围猎,晚辈听说这瓮山是‘鬼将’埋骨之地,而‘鬼将’所在之地又正是凡清界灵脉所在...”墨星染察觉到,他说的越多这几位古灵脸色越不好看。

    诡异的寂静,随着时间推移,山里的瘴雾愈发浓了,浓到人在眼前却无端生出朦胧之感。

    几人无言伫立在浓雾中,心思不详。

    猫儿回过神来,滴溜溜的眸子转了转,打破了寂静:“‘鬼将’是何物啊?”

    “‘鬼将’不是物,是一个人。”墨星染道:“相传上古混战之时,魔族出了一位威震寰宇的将领,名唤孟肖。这人修为深不可测,甚至到了以一敌百的地步,曾以一己之力几度扭转魔族颓态,率领魔族吞并了三个种族,攻城略地无数。”

    “这么厉害。”猫儿惊道。

    “正是,只不过后来在对战神族战事胶着之际,孟肖不知为何却只身来到了凡清界的瓮山,有人说后来父神率领九位神将他斩杀于瓮山了,也有人说他自刎于瓮山,真相如何无人得知,只不过这瓮山确实是‘鬼将’身死之地,无可争辩。”

    就在墨星染说话之际,倾城激动道:“并非如此,简直是造谣!孟肖他实际...”

    “少爷,前面有人!”

    突然,浓雾中有人大喝,此时雾太大了,难以听声辨位,感觉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人数不下十人。

    只听一个熟悉的嗓音:“废物,赶紧给老子追上去!”

    猫儿眸子陡然一缩:“是唐兴!”唐王家的纨绔长子,唐兴!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浓雾中,唐兴嚷着:“一群废物,老子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不知他哪来这么大的火气,越骂越难听:“狗娘养的一群废物,到嘴边的鸭子肉都能飞喽,活该你们这群废物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他抬腿一脚狠狠踹在身前一侍从的屁股上,从腰间取出条鞭子,猛地抽向侍从。

    凌厉的鞭子划破空气,抽在皮肉上,发出心惊肉跳的闷响。

    墨星染这厢皱了皱眉,虽然没看见唐兴施暴,却很是嫌弃的说了句:“聒噪。”

    “看来你教训的还不够。”猫儿愤愤道,想起在城主府主厅中发生的事,恨的咬牙切齿。

    这个唐兴真是纨绔子弟中的个中好手,讨人嫌到了一定境界。

    墨星染本想带着猫儿和呆鱼先行离去,避开这聒噪的人,奈何在唐兴的催促下,那几个侍从脚程极快的在浓雾中穿行,须臾间来到了墨星染几人近前。

    靠近了才看见,其中竟有一个侍从像只四足兽一般,四脚着地,脖子上勒着长长的缰绳延伸到浓雾中,一双眸子是诡异的绿色,长脸长鼻,獠牙外翻,面孔生的不像人,倒有几分似犬。

    就在几人愣神之际,唐兴手握缰绳,大摇大摆的从浓雾中走了出来。

    看到墨星染几人,他神色有一缕慌乱,定了定神,不情不愿的朝墨星染揖了一礼:“墨上神。”

    墨星染理都没理他,在他眼中,唐兴这类人与他道不同,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口舌。

    “几位前辈,晚生还有事未了,先告辞了。”墨星染道。

    倾城点点头,依依不舍的将猫儿交到了墨星染怀里:“去吧,有缘再会。”像是对墨星染说,又像是跟猫儿告别。

    没人注意到,一侧的唐兴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不动声色的看向地上爬着的‘人犬’,眼神似在询问。

    那‘人犬’嗅了嗅气味朝他点点头,唐兴喜不自禁的笑出了声,赶忙对墨星染道:“墨上神好走。”

    快走吧!墨星染这个扫把星走了,这四个古灵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墨星染眉头一皱,听着唐兴的语调只觉得周身不舒服,这个唐兴好似有猫腻。

    他脚步一顿,回头笑:“这么希望我走,唐公子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哪有!墨上神惯会说笑。”唐兴大惊失色,牵着缰绳的手都有些抖,像是很害怕墨星染,那样子有些滑稽。

    如此窝囊一个人,即便是有阴谋,也不足为惧。

    墨星染摇摇头,随意择了个方向,抱着猫儿离开了。

    “墨星染,你说那四位古灵为何不愿意告诉你关于‘鬼将’的事?还有这雾是怎么回事?”猫儿窝在墨星染怀里,看着四周的雾浓稠的吓人,脚下的路都难辨了。

    怪不得上官婉儿方才会说‘晚了山里就没路了’,原来是真的。

    瓮山里的雾日头时最薄,随着时间流逝会越来越浓,直到子时之后,又开始由浓转淡。

    “阴阳之交,周而复始,这山里的雾很是诡异。”墨星染沉声道:“至于他们为何不愿意告诉我‘鬼将’的事,恐怕跟灵脉有关。”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雾太大了,他尝试看透迷雾,凝神试了几遍却无济于事。

    “灵脉?”猫儿好奇:“什么意思?”

    “古灵是可以修炼的,这瓮山里的灵脉对于他们来说意义非凡。”他抬手挥散眼前的雾:“一般来说普通修士身处灵力充裕之地有益修行,在穷山恶水之地也可修行,只是稍微费力些,古灵相较于普通修士又有不同,它们终究是魂体,若是没有充沛的灵力滋养,会时刻面临魂飞魄散的危险,所以...”

    “你是说它们怕你知道了灵脉所在,威胁到他们的存亡?”猫儿叹了口气,也难怪,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

    墨星染点点头:“也只是猜测,或许它们还有别的原因。”

    说话之际,身后的红发呆鱼发出一声闷哼,引的墨星染回头看。

    雾实在太大了,几步之遥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墨星染问了句:“怎了吗?”

    “唔...”

    “过去看看。”猫儿着急道。

    墨星染凭着感觉几步摸索过去,脚下突然踢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红发美男面如土色的躺在地上捂着胸口闷哼,看样子很是痛苦。

    “不好。”墨星染慌忙探查了他的脉相。

    脉博很急促,血涌而身体燥热,面色发暗,身体潮红,这是...

    “他是不是缺水了!”猫儿语出惊人。

    墨星染:“......”

    她以为他是花还是草啊,没事还得浇点水。

    看出墨星染眼神有一丝鄙夷,猫儿忙道:“他毕竟是鱼啊,离开水那么久,可不得干出点毛病吗?”

    “横公鱼是为先天灵物,不会如此羸弱,他这是...中毒了。”

    “什么?中毒了?墨星染,你好狠的心!”猫儿怪叫。

    无力扶额,墨星染脸黑的像铁,两指并起,点在了呆鱼头顶百会穴,片刻间就见呆鱼脸色好了些。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墨星染抽空抱怨,哀怨的看着猫儿:“我没事闲的,我给他下毒?”

    “哦...我以为你嫉妒我近两日跟他走的近些,痛下杀手了...”猫儿嗫嚅道。

    墨星染:“......”

    不爽是有一点,可那也不至于给呆鱼下毒吧!他在无歌眼里就这么小心眼儿吗?!

第八十三章:穿魂针

    不多时,呆鱼俊美的脸上稍稍有了些血色,眉头却依旧紧蹙着,他捂着胸口喃喃:“闷。”

    “闷?”猫儿愣了愣:“胸口闷?”

    “这毒霸道,我强行用灵力灌入百会却只能驱散少许。”如此凉的天,墨星染额间渗下细密的汗珠。

    “什么时候中的毒?谁下的?为何我们没事?”猫儿急问道,一路上除了遇到四位古灵外并无异端,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呆鱼下了毒,想想不由心惊。

    “不知道。”墨星染面色有几分凝重:“这毒发的症状像是‘掩吸草’之毒,只是...”

    “只是什么?”猫儿追问。

    “中了‘掩吸草’之毒确实会口鼻窒息,但一般中毒之人身体发肤不会出现异状,可他现下肤色愈发潮红,高热不止,瞳涣而神散...”墨星染像是在自说自话,他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见呆鱼情况愈发糟糕,两手不住的抓挠着胸口,颈间一片皮肤已经被他抓出了血痕,看样子很是痛苦。

    事实也确实如此,呆鱼此时能吸气不能出气,胸腔里像是有一团业火在烧,浑身如同被蚂蚁啃食着,痛感从胸腔传向四肢百骸,天灵盖又像被人凿了个大窟窿,只觉得凉风不住的顺着那窟窿往里灌。

    “你快想个办法啊!”猫儿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两人脚边乱转,忽而顿住了步子抬头直勾勾望着墨星染:“腓牙石在你那吧。”

    墨星染一愣,点点头。

    “给我。”猫儿朝墨星染伸出小爪子,粉嘟嘟的肉垫小小一团,只有墨星染拇指大小。

    “不行。”

    “为何?腓牙石里有无数典籍,我去问问老吴头说不定就能找到救呆鱼的法子!”

    墨星染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行,你的本身收放在腓牙石内,你如今主神丢失,残魂见了本身定会受不住诱惑,出窍入体,若是当真让你的残魂入了本身,此前的所有努力都将功亏一篑,等不到你将主神取回,你的躯体就会被野鬼夺舍,届时必将魂飞魄散。”

    猫儿呼吸一窒,扭头看了看苦痛不堪的呆鱼:“可是...”

    “没有可是。”

    “那之前那夜我明明记得我变成了人,墨星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猫儿正色望着他,问的一本正经,她现在并非要追究过错,只是在想法子救呆鱼。

    墨星染读懂了她的眼神,脸上却极不自然的飘过一缕潮红,将头别过去不看她:“那是横公鱼的眼泪,你还记得那夜他醉酒落了一滴泪,横公鱼是先天灵物,至情之泪能摄人元神、补全魂魄,不过只是暂时而已,那夜你...误服了他的眼泪...后来之事...也只不过是魂...交,并非实体...”

    猫儿:“......”

    当真是误服吗?‘魂交’又是什么鬼?

    “无所谓了,你的意思是他的眼泪能暂时补全元神,让我恢复人身?”猫儿眸子转了转:“若是我现在能服下他的眼泪,是不是就不会出现残魂出窍的情况了。”

    墨星染愣了一下:“是。”

    他眼睁睁看着猫儿抬起爪子朝着呆鱼的俊脸招呼去,忙哭笑不得的阻止道:“方才我不是说了吗,只有至情之泪才有此效疼哭的,不算。”

    “啊?”猫儿像瘪了气儿的球,无奈的望着呆鱼:“那怎么办,这样下去呆鱼要没命了!”

    墨星染眸色暗了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别急,呆鱼与下毒之人无冤无仇,想必下毒之人定是想从我们这儿得到些什么,等等看吧,他会来的。”

    瓮山里的雾已经浓到了一丈开外不可视物的地步。

    一片混沌,像是天地初开般的鸿蒙之境。

    唐兴大剌剌的将一只脚踩在‘人犬’背上,一手插着腰喘道:“废物,你确定方才那四个老鬼是往这个方向走的吗?”

    那匍匐在地上的绿眸‘人犬’将脸埋在地上嗅了嗅,外翻的獠牙杵着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土,随后确定道:“是的主子,它们就在十丈外。”

    “行勒,你们都听好了,一会我们悄悄穿过瘴雾,金翎负责伏击,白翎负责诱敌,一旦那四个老鬼露出破绽,金翎就给我上,将它们一举擒获!”唐兴喜不自禁道:“我这回要是能一口气将这四个老家伙擒了,我看王府里那老不死的还有什么理由不将王位传给我!”

    他牵着‘人犬’喜滋滋的前行,步伐难掩喜悦,走路都颠颠儿的。

    这次烟云城秋祭围猎,不少皇亲贵胄家的儿孙都前来参加了,谁猎的古灵多,谁就能拔得秋祭围猎的头筹,而对于唐兴这种世家子弟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证明自己的机会。

    如今的世道,凡清界灵力稀薄灵宝甚少,凡人修士很难获取修炼用的资源,唯有在烟云城的秋祭围猎中拔得头筹,他们才有希望咸鱼翻身,于是乎,这场秋祭围猎便成了乡野修士和贵胄子弟间的角斗。

    一方是为了出人头地,一方是为了锦上添花,目的不一样,手段意外的相似残忍。

    古灵都是修行了少说百万年的修士,自然不是他们这些年轻修士能比的,既然明打不过,那就只能出阴招儿了。

    就如唐兴一般,他从唐王府里带出了两队翎羽军,金翎和白翎。

    白翎都是些低阶修士,负责送死,金翎则是些小有能耐的修士,负责擒获。

    古灵再是大拿那也是人,数十人一拥而上,它也会乱,只要它乱了,那就有机会了。

    “到了吗?”唐兴摩拳擦掌问了句。

    人犬低头嗅了嗅:“就在前方的山石后。”

    “好!”唐兴赞赏的从腰间取出一个布兜,一打开,隐隐透着血腥味。

    他从布兜内拿出一块好似生肉的东西喂给人犬,就见那绿眸的人犬如同野兽般急不可耐的扑上去,一口将那生肉吞下,餍足的舔着唇。

    唐兴嘴角噙着笑:“只要这次我们将这几个古灵拿下,届时这人心肝你要多少有多少,保准儿让你吃到吐!”

    那兜里的生肉竟是‘人心’!

    人犬是人非犬,是邪道修士,喜食人心。

    唐兴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得了这只人犬,为的就是秋祭围猎这时斩获头筹。

    唐兴阴测测的朝白翎做了个手势,就见那五个身着铠甲,后颈插着一条白翎的修士缓缓朝前方行进,他们出发时共有十人,如今已经折了五人,却是白白送命,一个古灵都没抓到。

    明知自己的职责是诱饵,可还是不由发怵,脚下深深浅浅的没进雾里,一想到马上就将赴死,那五个白翎修士腿直打颤。

    唐兴看的着急,低骂:“一群废物,王府养你们这群贪生怕死的废物何用,若是耽误了老子大事,我回尚京城立马让你将你们祖坟全扒咯!全家问斩!”

    那五人闻言一得瑟,唐兴自小跋扈专横,定然会说到做到。

    有些修士双亲尚在,不愿祸及家人,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须臾间,眼前朦朦胧胧出现一块巨大的山石,其后传来低声的交谈,唐兴一喜,果然那四个古灵就在这。

    他使了个眼色,五个白翎分散开,握着手里的符咒从五个方向朝山石逼近。

    雾太大,看不清。

    就听山石后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有人!”是个女子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五个白翎齐刷刷的将手中的符咒甩出去,也没看清方向,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那是爆破符咒,为的是声东击西,扰人耳目。

    ‘轰’的一声,山石上空的空气猛然炸裂。

    紧接着,倾城手指捏了了诀,暗念一串符咒,喝一声:“起!”

    山石上拔地而起一颗参天大树,其上的枝条好似麻绳一般在雾里狂卷乱抽,三两下就将那五个白翎修士抽翻在地,哇哇吐血。

    “上!还等什么!”

    唐兴看不清,就听惨叫连绵不绝,急忙指挥那一队金翎修士围攻上去。

    “我就不信了,今天老子一个都逮不着!”

    如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般,那一队修士立马催动灵力。

    须臾间,空中传来凌厉的剑气破空争鸣之声;尖锐的冰凌从四面八方袭去;山石后的草木瞬间燃了起来,熊熊的火光穿透浓雾,不远看去,是一片红澄澄的朦胧。

    双拳难敌四掌,唐兴人多势众,再加上雾又大,四位古灵被火围困在了山石后。

    “倾城!小心!”急切的男子叫嚷声响起,紧接其后是一声闷哼。

    那面容英挺的古灵生生用胸膛替倾城挡住了一根长枪。

    枪矛穿透了他的前胸,从他的魂体间穿过,击打到身后的山石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山石后传来一声朗笑:“古灵是灵体,不会被普通的刀剑所伤。你们这帮小人想生擒我们,痴人说梦!”说话的是那貌平平的古灵,他催动真火,火蛇顺着地面游出了浓雾,直奔不远处的大树而去。

    唐兴就躲在那棵树后,此时他眼看情况不妙,正准备掉头逃命,脚下的人犬低语一声:“主子,等等。”幽幽的眼睛透着绿光,像只嗜血的孤狼。

    山石后,那面容英挺、气度不凡的男子古灵抿着唇笑笑:“倾城,你无碍吧。”

    一旁愣住的倾城急忙赶过来:“我没事,华宇,你呢?你没事吧?”她上下查看着男子。

    名叫华宇的古灵摇摇头:“没事。”他有些依恋的看着倾城那张淡雅的脸庞,喃喃道:“你能关心我,真好。”

    话音将落,他猛然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不知是因为雾大还是倾城恍惚了,她看见华宇的魂体淡了几分,隐隐有消散的迹象。

    “华宇!你是不是被伤了!”

    她慌了神,扭头看向身后那支长枪,眸子陡然一缩。

    古灵是灵体,不会被普通刀剑所伤。

    可惜,那柄长枪上附着了一根‘穿魂针’...

第八十四章:暗潮

    细小的穿魂针附着在枪矛上,泛着微弱的冷光,好似一根绣花针一般,毫无杀伤力,充其量能戳破手指头,滴两滴血。

    可笑的是,偏偏就是这根细若无物的东西,就能要了古灵的命。

    倾城肩膀微微发颤,紧握着拳十指发白,她缓缓转过身看向华宇:“你为何那么傻,你明明发现了那根穿魂针,为何还要替我挡!”

    华宇是大修,他的境界是四人中最高的,定当能一眼辨别那根长矛有异。

    “雾太大了,我看到,看到那柄长矛时,已经...晚了。”华宇捂着胸口匍匐在地上,像一只残破的纸鸢,说出的话语声支离破碎,英俊的脸庞又淡了几分。

    他抿着唇笑:“倾城...华宇好,还是孟凡好?”

    倾城闻言一怔:“你是疯了吗?!”愤怒,前所未有的,一向淡雅的面孔染上了色,竟无端生出些烟火气。

    那人还是笑,兀自喃喃着:“华宇好,华宇...不会抛,弃倾城,不会...让你心痛,不会,惹你...落泪。”

    可惜,倾城此时眸子下刚好划过一滴泪珠,淌进了嘴里,微微发涩。

    “别哭啊,我...刚说,不会,不会让你落泪。”华宇蹙眉,英挺的轮廓有一丝无奈:“抱歉,倾城,我食言了。”

    直到这一刻,倾城才知道,这千百万年来,华宇为何对别人都是那么严肃,对她却总是嬉皮笑脸,原来...

    她敛着眸子苦笑,低语:“原来你从没忘记过,那句话,竟记了千百万年。”

    “当然,刻骨铭心。”

    ......

    上古那场大战前夕,倾城与孟凡大婚将至,孟凡却抛弃她奔赴了战场,不久后,传来了死讯。

    那之后,她茶饭不思浑噩了好久,后来她在高山族最神圣的山峦上指着天地起誓:“我今生今世不会再爱上抛弃我、让我心痛让我落泪的男子!”

    当时,华宇就在她身边,他嬉笑道:“倾城妹妹,你看我行吗?”

    原来...那句话不是玩笑,倾城没想到,即便在两人身死百万年后,这句话他还会记得。

    “华宇,你...”倾城走到他身边,眼看他的魂魄淡的有些透明了,她知道,留不住了。

    “别难过,早该如此,若不是因为你,当初我不会选择魂修这条路,战士就该身死沙场,枉我苟活千百万年,却还是过的糊涂,连...心爱之人都没保护好。”华宇这句话说的利索,大概是回光返照。

    还是抑制不住难过,倾城提醒自己,别再在他面前落泪,奈何,泪就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落。

    “华宇。”她轻唤他的名字:“其实我曾动念爱过...”

    后面的话没听清,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如平地惊雷一般,从浓雾中传来。

    山石外侧一丈远,唐兴脚下的人犬耳廓微动:“主子,有个古灵中招了。”

    人犬听觉嗅觉五感发达,方才听到了山石后的对话,得知四个古灵中有伤亡,告知了唐兴。

    唐兴闻言大喜,对身后一众翎羽军大吼一声:“破了这火障,生擒了那四个古灵,每人赏黄金万两,灵宝百件,家中一世享禄!”

    重赏之下必有勇士,那一众翎羽军个个像打了鸡血,摩拳擦掌。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古灵唾手可得,唐兴一想到唐王即将对他刮目相开,喜的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大跨步朝目标进发。

    山石后

    “他们来了!”老者古灵长须垂地,敛神道:“看来这群贼人是有备而来,倾城,华宇已保不住了,此时我们若是不走,恐怕都要被贼人生擒了去。”

    唐兴的翎羽军正在逼近,顶着那灼人的业火也没有丝毫退缩。

    “何以至此!”倾城终究是崩溃了,泪如雨下,守在华宇身旁一步不动。

    “倾城,快走。”华宇虚弱的抬眼望着她,那张面孔,此生不忘。

    “不!”

    “拉她走!”那老者发了话,另一相貌平平的男子局促了片刻,咬牙在指间捏了个决,一片混沌般的黑袭上倾城的眼,她登时昏昏沉沉的睡去。

    “伊彬,夫子,倾城就...拜托你,你们了。”华宇说完这句话,虚脱般的闭上了眼。

    “好。”那两位古灵点点头,目中有难以言表的沉痛。

    随后华宇的世界暗了下来,他能感觉到他们走远了,他的心,也跟着他们走远了...

    “快!将他的元神拘进固魂塔!”唐兴愤的咬牙,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让那三个跑了,留下个残废的。

    还好他早有准备,与古灵相拼难免死伤,想要完好无损的生擒古灵几乎是不可能。

    这固魂塔为的就是将古灵残破的元神拘住。

    翎羽军中领头的修士吟诵起繁杂的咒语,就见飘散在四周浓雾里的淡蓝色元神好似受了召唤,渐渐凝在了一起,透着微光,缓缓钻进了固魂塔内。

    唐兴嘴角眼中噙着坏笑,托着手中的塔:“管他是死是活,老子反正能交差了。”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为何要猎古灵,只知道要想拔得头筹,必须遵循城主府制定的规则无论何种手段,只要猎得古灵元神即可,城主府的人会依据修士捕获古灵的数量和质量来决定,谁能拔得头筹。

    “人犬,塔里这家伙应该算是极品吧。”唐兴咂舌。

    “是的主子,此人修为千万年以上,是极为棘手的古灵。”人犬绿幽幽的眸子透着人的光。

    “极好!极好!”唐兴眉开眼笑,没想到这次猎古灵竟没费一兵一卒,全员都活下来了!虽然只猎了一个,但总算是不虚此行。

    “大家都有赏!”他大手一挥,一众翎羽军欢欣鼓舞。

    话音将落,唐兴还没来得及将那固魂塔捂热乎,‘咻’的几声剑羽破空之声传来。

    浓雾中划过几道银光,速度极快,让人难以捕捉痕迹,电光火石间将唐兴手中的固魂塔击落在地。

    “他娘的!谁!”唐兴大嚷:“有能耐你露头出来,老子看看是那个狗娘养的,敢从老子手里抢...”话没说完,就听

    “啊!”

    “主子!”

    翎羽军惊叫出声,一双双眸子瞪的堪比铜铃。

    只见一支银白的羽箭直直的穿过了唐兴大张的嘴,尖锐的箭头扎穿了他的后脑,脑浆混着血水从他喉管间喷涌而出,‘噗噗’直冒,将唐兴雪白的狐裘染成了血衣。

    他眼珠子还在翻动,像是不可置信一般,身子直勾勾往后仰倒,‘砰’的砸到了地上。

    “快跑啊!”那些翎羽军一看主子死于非命,都当是大祸临头了。

    “一定是那些古灵回来报仇了!”

    “我就说抓古灵没那么容易,他们要让我们陪葬啊!”

    数十个翎羽军乱成了一锅粥,逃命的逃命吓傻的吓傻,唯有匍匐在地上的人犬眯了眯眸子,不紧不慢的爬到唐兴身边。

    他两只前臂杵地,抬起一只,手指像是利爪,尖长发黑的甲轻轻划向了唐兴的胸膛,鲜血沾满了人犬的掌:“还是热乎的好吃。”

    说着,他五根手指并拢,直捅进了唐兴心窝,掏出一颗鲜血淋漓还在微微起搏的心脏,意味深长的舔了舔嘴角,回头望向身后的浓雾。

    他伸出爪子将滚落在地上的固魂塔向雾里一推,低声说了句:“就当是回礼了。”

    “我们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猫儿蹲在墨星染身侧,愁眉苦脸的看着他。

    只怕是下毒之人没等来,呆鱼已经要入土为安了。

    墨星染起身拍拍尘土,将浑身烫成烙铁般的呆鱼背在身上:“走吧,我们去找找看。”

    “找找看?这翁山这么大,去哪找?”

    墨星染朝猫儿眨眨眼,低声说:“随便找找就是了,反正不出半日,这毒就会侵入呆鱼肺腑,届时即便是解药在手,也是于事无补。”

    他这番话说的轻松,脸色都没丝毫变化,猫儿一怔,她看向墨星染的眼神冷了几分,他何时变得这么冷血?

    “我看你好像巴不得他死。”猫儿语气冷清。

    墨星染挑眉摸着下巴沉吟:“他是死是活好像跟我没太大关系,萍水相逢而已。”

    “墨星染!人性呢?”猫儿气的炸毛。

    “人性是啥?能吃吗?”

    那厮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长腿一迈,背着呆鱼走了出去。

    猫儿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杵在原地,墨星染回头看她一眼:“怎的,不走吗?”

    “我不要面子的吗?!”执拗的把脑袋一转,猫儿别开眼不看他。

    “哦。”

    随后四周静了下来,脚步声越来越远,猫儿转眼一看,那人颀长的身影没进了雾里,四下里朦朦胧胧的,浓雾里好像有虚影在晃,猫儿心里打起了鼓,戚戚喊了声:“墨星染?”

    没人应...

    猫儿朝他离开的方向吼了声:“墨星染!你死哪去了?!等等我!”

    生气归生气,小命还是更重要些。

    雾里传来墨星染挪揄的语调:“怎的,面子不要了?”

    ‘嗷呜’一声长啸从身后的浓雾里传来,似是野兽嚎叫,猫儿背毛都竖了起来:“不,不要了...”

    命都要没了,还要啥面子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墨星染眼角噙着笑,缓缓从雾里走了出来。

    猫儿一愣,原来这厮根本就没走远!他就是为了看她笑话!

    人性呢?人性何在?!

第八十五章:西行百里

    走过小段崎岖泥泞的山路,静默无言。

    呆鱼一路上哼哼唧唧的趴在墨星染背上哀嚎,也不知是醒着还是昏迷;猫儿还在置气,别别扭扭的没给墨星染一个好脸色瞧。

    墨星染嘴角噙着笑:“还在生气?”

    “与你何干?”猫儿傲娇的将小脑袋别过去,冷哼一声。

    忽而看见不远处似乎有打斗过的痕迹,地上躺着个人,惊叫到:“那是什么?”

    墨星染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半丈外有一巨大的山石,四周散落着一地爆破符,刀剑碎成残戟,草皮上燃着未灭的业火,地上横躺着一个僵直的人,头颅似乎被长箭穿透了,身上的衣服被染成了血色,隔着雾,看不清样貌。

    他将呆鱼放到一棵树旁,快步流星的走过去,到近前,脸色猛地一沉:“是唐王家的公子。”

    唐兴的尸体已经凉了,死不瞑目的瞪着两只眼珠子,头颅被一只银色羽箭从嘴贯穿,死相极其难看。

    血水淌在地上凝成了血泊,虫蚁从他的口鼻爬进去,啃噬着他的脸。

    “啊?...”猫儿跑过去一看,胃里翻江倒海,又连忙跑开了。

    墨星染垂眸沉思。

    按理说唐兴的身份谁也不会轻易动他,而且入山的修士每人都随身携带着城主府分发的猎具,这就意味着所有人的举动都尽在城主府掌控之中,唯有...

    “看来,有人想嫁祸我们。”墨星染冷笑。

    “为何?”猫儿一听,急急道:“你胡说八道,唐兴的死与我们八竿子打不着,怎可能赖到我们头上?”

    墨星染眸子一凝:“入山之前在城主府中我曾与唐兴发生过冲突,所有修士都看见了,况且在所有入山参加围猎的修士中,唯有我们没有拿猎具,行踪不受城主府掌控。”

    “可是就凭这些就说我们杀了唐兴,未免太荒唐了。”

    “还有。”墨星染抬手拔出了唐兴头颅上那支箭:“这箭上附着了浑天雷诀。”银色羽箭顶端处游着一缕暗紫的电光,不细看察觉不到。

    “什么意思?”猫儿愣神。

    墨星染抿着嘴角挑眉:“意思就是,这一路上我们被人尾随了,这人不但暗中观察着我们,还出手给呆鱼下了毒,然后模仿了我的浑天雷,抽身杀人越货再栽赃嫁祸于我们。啧啧,好有闲情雅致。”

    墨星染不禁咂舌,好心机,只可惜用错了地方。

    这人虽是将他的浑天雷模仿了个七八成像,但唯独缺了心法,是以浑天雷不具备劈斩恶灵之能,不过是徒有其表,明眼人一看便知。

    再者说,他若是想杀唐兴也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何必要兴师动众的使出浑天雷这种密法?

    猫儿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警惕的探查着四周:“究竟是谁要害我们?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墨星染摇摇头,目光深沉的拿着那支箭端详:“不知。”

    敌在暗,他们在明,这人背后是谁,又有什么目的,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无歌来的,这一切都不知道。

    恐怕现下只能见招拆招了,不到必要之时不必鱼死网破,毕竟呆鱼的解药还在那人手里。

    “墨星染,你快过来,这里有字!”猫儿不知何时跑了山石旁,此时正凑近山石,歪着脑袋看。

    墨星染闻言应了声:“好。”

    将手中箭羽猛地一折,箭身断成了两截,他满不在意的随手将它往旁边一甩,快步走向山石。

    他从来不怕别人放冷箭,栽赃嫁祸这些戏码他更是不惧,打小从万古天的泥潭里滚过来,身经百战称不上,但好歹也算是见识过人心险恶。

    想跟他玩阴的,行!

    “这写的是什么啊?怎么跟鬼画符似的?”

    这种字体猫儿从没见过,歪歪扭扭的,像是符咒又像是潦草画了两笔。

    字体是暗色的红,像朱砂又像是血,写在山石朝内的一侧,不甚显眼又不甚隐蔽...

    墨星染颦眉看了几息,闷声将自己的手指咬破。

    “你干嘛啊!”猫儿怪叫。

    什么毛病,没事给自己放点血?

    墨星染没回话,抬手将指尖的血涂上山石,覆盖上字符,紧接着,字符竟像是陡然有了生命一般,分散游离开来,像一条条血色的蚯蚓,在石壁上扭曲拱动着。

    眨眼间,字符重新排列组合成几个字“西行百里...”猫儿看着石壁,将那几个字嘀咕了出来。

    “这是在给我们引路?”猫儿疑惑道,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大概是因为方才墨星染说他们一路上被人尾随了,此时也不确定那人身在何处,猫儿老是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其实这种感觉从进了城主府一直存在,只是她一直以为是错觉。

    “墨星染,你觉不觉得有东西在盯着我们?”

    “有啊!”墨星染嬉皮笑脸道:“我啊。”

    “有病吧!”猫儿白他一眼,没个正形。

    墨星染毫无征兆的敛去了笑意,沉言道:“走吧,去会会这个人。”说着,迈步从山石后向外走。

    “等等,万一是圈套怎么办?”猫儿觉得不妥:“你想没想过也许这个留下字符的人就是跟踪我们的人?还有,就算不是,我们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去了,兴许会惹上什么麻烦呢?”

    墨星染回过头,饶有兴致的歪头看她:“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脑子转的这么快,果然,除了吃以外,唯二能让你动脑子的事情,大概就是小命了。”

    猫儿没听出来他话里有话,坦然道:“那可不,小命都没了,拿啥吃?”

    “嗯,言之有理。”墨星染点头附和,快步走近将猫儿搂起:“既然如此,我们现在是不是能走了?”

    “走呗!”猫儿跟得了夸奖似的,大大的眸子弯成月牙,浑然忘了自己的立场...

    一人一猫快步来到山石前的古树下,葱郁的树冠长的歪斜,像是个驼背的老者,枝条垂地。

    “咦?”猫儿惊疑道:“人呢?”

    墨星染先是愣了一下,他方才明明将呆鱼放在这棵树下了,怎会突然不见了?

    “会不会是别的树?”猫儿尝试着张望,却被浓雾遮挡视线,啥也看不清。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翁山里的雾仿佛又浓了些,天光也愈发暗了。

    “去找找。”墨星染心中隐隐不安,抱起猫儿,走进了树林。

    翁山里的树本就生的别无二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皆是诡异的朝西歪着脖子,看的人眼花缭乱。

    兜兜转转了几圈,猫儿和墨星染在林间呼喊了几遍,却始终没能找到呆鱼的身影。

    “他会不会是自己走了?迷路了?”猫儿怀揣着一丝希望,用征求的眼神望着墨星染。

    “那种情况下他已然无法自行移动,只可能...”

    “不会的!他毕竟修为高深不是吗?或许他醒了过来,肚子饿了,去寻吃食了呢?”

    墨星染没说话,只是抱着猫儿沿路走回了山石旁,借着微弱的日光辨别了方向,抬手指着浓雾道:“那边是西边,我们若是现在动身,御风而行,应该能在入夜前赶到百里外,若是再晚,夕阳西垂,只怕会在这浓雾中迷失方向。”

    瓮山是古战场,入了夜可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我们要不再等等看?”猫儿神色哀伤。

    “等应该是等不来了,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是被人掳走了,也有可能是...”墨星染垂下了眸子,瓮山里有很多猛禽灵兽,横公鱼又是先天灵物,他的气息确实极有可能招来猛禽。

    “他身中剧毒难以动弹,若是真被猛禽袭击了,恐怕是...凶多吉少。”墨星染的声音有一丝颓败:“怪我没将他看顾好。”

    猫儿猛地摇了摇头,肯定道:“不会的,若是他真被猛禽袭击了,我们离得这么近,怎会丝毫动静也没听到?他肯定是被下毒之人掳走了!走吧,我们去救他。”

    也不知为何,往往这种时刻无歌骨子里那股韧劲就会冒出来。

    她那不信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倒是让墨星染生了些慰藉,登时道:“好!”

    墨星染捏了个诀,脚底陡然聚起烈风,将他和猫儿抬至半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急速朝西行去。

    西行百里...

    百里之外,地形是凹陷的盆地,该是瓮山的腹地之处。

    相传瓮山深处有座山神冢,是这烟云城百姓的守护神,可邪乎的是,但凡是去到山神冢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过瓮山...

    那么,这神冢里埋藏了千万年的,究竟会是什么东西呢?

    墨星染与无歌走后,林间起了风,瘴雾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着,依依不舍的绕着歪脖树痴缠两圈,散去了。

    雾散了这才看见,那片葱郁的树林不见了,沙荒空旷的土地上,唯有一棵孤零零的歪脖古树,叶子也都掉光了,光秃秃的树枝上伫立着一只乌鸦,正‘嘎嘎’的叫着。

    上官婉儿缓步从歪脖树后走出,快步走到那块巨大的山石前,咬破指尖,嘴边吟诵起一段冗长的咒语,轻轻将指尖的血珠滴到了山石上。

    不多时,那块石壁竟像水面一样泛起了层层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浮现出一张朦胧不清的人脸。

    只能隐隐看到那人半面上覆盖着一张精致小巧的蝶面,幽深的眼像是能洞穿一切。

    是个男子,只看轮廓就知,张扬邪肆至极。

    “东西已经拿到了。”上官婉儿从背后拿出固魂塔,淡蓝的微光萦绕着塔身,煞是好看。

    “好,人呢?”那男子的声音很有磁性,如同管弦靡靡之音。

    “已经带走了,连夜送到山神冢处。”

    “还有,那个神族的小子,入山神冢之前一定要处理掉,我可不想他半徒杀出来坏我的事。”男子语焉不详,神色阴鸷。

    “好。”上官婉儿恭敬答道:“今夜婉儿定会设法除掉他,您放心。”言罢,她垂下头,眼中氤氲着复杂的情绪。

    “很好,婉儿,这次事情办的妥帖。”听得出来,男子很是愉悦:“很快我就要跟他们见面了,你说,这次佛祖会垂怜谁呢?”

    男子的轻笑回荡在空旷的山谷间,谁也没发现,不远处歪脖树上那只乌鸦扑愣了几下翅膀,眸光闪了闪...

第八十六章:鬼将孟凡

    眨眼间瓮山已入了夜,雾色缭绕,好似鬼蜮。

    皎月的光辉被云雾遮盖的严实,整个瓮山好似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牢,埋藏着永不见光的秘密。

    耳边呼啸的疾风似薄刃,刮的脸生疼。

    猫儿窝在墨星染的袖袍中,心紧紧揪着她担心呆鱼的安危,同时也对自己的处境提心吊胆,蔻蔻还没救回,她的主神还在东衍手中,如今局势不太明朗,似乎走错一步就将堕入深渊。

    “墨星染,我们到了吗?”

    “别急。”墨星染蹙着眉,深情严肃。

    入夜了,太阳早已完全沉到了地平线下,山里的雾愈发浓厚,他此时根本辨别不出方向,只能凭着直觉前行。

    可按理说高阶御风术能日行千里,百里更是片刻间就能抵达,本是想着日暮前能到达目的地,但如今太阳落山好一会了,为何脚底的风团还未散去?

    莫非是...

    “止!”墨星染当机立断轻喝一声,脚下的风团登时化作四道风刃,朝密林的四角处飞掠而去,紧接着,猎猎的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墨星染翩然落地,伫立在密林中,闭着眼静心听着风声。

    “怎么停下来了?”猫儿急吼吼的探出脑袋:“你怎么还有闲工夫站着睡觉!”

    “嘘。”

    “嘘什么嘘,问你话呢!”

    “我在听风。”

    猫儿:“......”

    他特么是在抽风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呆鱼生死未卜,他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听风,他这么能耐,咋不上天?!

    “我跟你说,要是我们去晚了,呆鱼出了个好歹,我不会放...”

    “别吵,你听,风刃回来了。”墨星染抬起修长的手指,指着前方,忽而耳边响起激烈的‘哗啦’声,像是林间树木在狂抖,吓得猫儿立马缩回了脖子。

    眨眼间,四道风刃乖乖的停在了墨星染指尖前,偃旗息鼓。

    不远处隐约可见的地方,枝叶落了一地,眼前有一棵歪脖树被拦腰斩断茂密的树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零落,随后成了一截毫无生机的、光秃秃的树干。

    “啊!”猫儿轻叫出声:“这是...”

    “巫术孪生咒。”墨星染微微挑眉,没想到后神纪大陆上还有如此能人,能在这么大的范围内施展孪生咒。

    “什么玩意儿?”猫儿一怔,自从跟墨星染这厮混熟了,他总能一次又一次刷新她对世界的认知,在他身边,她莫名觉得自己目光短浅又好吃懒做...

    “孪生咒,能将任何事物的任何形态源源不断的复刻出来,以假乱真。”墨星染眯着眸子:“我早就发现那些树不对劲了,现在看来,从一开始我们就步入了别人布好的局。”

    “咱能说明白点吗?”猫儿仰着脑袋,在心里来回咀嚼他说的话,每个字儿都听的懂,奈何凑在一起...一窍不通。

    “意思就是这些树都是假的,这整个瓮山里,恐怕真的树只有一棵。”他抬头看向眼前的浓雾:“雾也一样,起雾的地方应该只有一处,他却将整个瓮山都掩在了雾里。”

    若不是因为御风术失灵,他也不会发现端倪...

    猫儿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这都是障眼法?”

    不料墨星染却摇头:“不尽然,障眼法能破,而孪生咒却不那么容易,除非...”

    “什么?”

    “砍遍瓮山所有的树,找到那唯一一棵真正的歪脖树,穿过这山里无尽的雾,找到真正起雾之处。”

    “这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分别?”猫儿叹了口气,忽而反应过来,问道:“我们不是去西边百里处寻人吗?为何你突然停下来说这劳什子孪生咒了?”

    墨星染脸色猛然一沉:“因为...御风术失灵了,我怀疑我们现在脚下的地...让人施了孪生咒,也就是说我们走不出这片密林,因为这片密林被无止尽复刻了...”

    “什么?!”猫儿惊叫一声。

    这不就是鬼打墙吗?原来他们来来回回奔波了那么久,竟在同一个地方转悠!

    “那怎么办,我们岂不是永远出不去这片树林了?呆鱼呢,他怎么办?”猫儿急的乱转,恨只恨自己狗屁能耐都没有,若是早知道这世间有这么多险恶之人,早该听绮渊的话,好好修炼。

    墨星染看出猫儿焦急,安慰道:“别急,等到日出之际,我有法子出去。”

    “什么法子?”

    “一把火将这座山烧了。”墨星染轻描淡写道,说的简单的就好似去集市买颗白菜。

    “啊?你没开玩笑吧?”

    “没有啊,施咒之人也是钻了空子,瓮山子夜之时雾最浓,即便我现在放火烧山,没有日光引路,我依旧辩不出哪边是东哪边是西,但日出之时就不同了。”他耸耸肩,将声调拔高,像是在说给什么人听似的:“我想往东走就往东,想向西走就向西,谁也拦不住我。”

    猫儿:“......”

    就你最能。

    “孪生之障,非汝辈能破。”忽而,身后的浓雾中传来声声低叹,雾里闪过了一道黑影。

    紧接着,凭空燃起几团漂浮在雾中的鬼火,幽绿的冷光穿透浓雾,将那黑影衬的如同鬼魅。

    猫儿登时警惕的瞪大了眸子,背毛立了起来:“是人是鬼!”

    “非人非鬼。”

    那黑影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垂暮之年的老者,隐隐透着苍茫。

    墨星染抿嘴一笑:“前辈,不知为何要拦我二人去路?”

    “汝怎知是本将所为?”

    猫儿闻言一愣,脱口而出道:“你是鬼将孟凡!”

    那道黑影恍惚的闪动,似是瞬移般朝前行动,嘶哑的笑声随之响起:“没曾想如今世道竟还有人记得本将,只不过...”

    周遭的空气像是骤然蒸发了,让人顿生闷窒之感,眨眼间,孟凡高大的身影来到浓雾之外。

    猫儿眼前却朦胧不清起来,一股瞌睡之意袭上脑海,她强撑着睡意,眨巴着眼...

    “直呼本将名讳,即便是魔尊在世,却也是不敢。”

    话音将落,猫儿柔软的身子晃悠了两下,昏昏沉沉的晕倒在地上。

    “无歌!”墨星染一把将猫儿抱起,探了探她的气息,还好,只是睡着了。

    墨星染将猫儿轻放在身边,面色不悦垂着眸子:“谁借你的胆子!”

    抬手便是一道蓄满紫光的光团,激烈的电光闪烁在光团内,猛地朝孟凡所处之地砸去,毫不拖泥带水。

    孟凡看清那光团中凝结的雷灵,眸色一沉,立马诵起魂歌,密林中响起‘飒飒’的风声,无数道黑雾汹涌而来,飞快的在他身前筑起一道暗色的雾墙。

    ‘砰’的一声巨响,光团击向雾墙,只一瞬,那道雾墙形同虚设般砰然瓦解,浓雾散成了散烟,光团却冲击力不减,愈发迅猛的砸向雾后。

    墨星染眯着眸子:“不过如此。”

    “是吗?”

    雾墙散去,其后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仿佛是深渊猛兽大张的巨口,似要吞噬一切。

    光团直直冲进了黑洞中,焉得没了踪影。

    墨星染稍稍怔了一瞬,很快恢复了平静:“没想到你还有扭曲时空之能,也算当得起‘鬼将’二字。”他抬眸凝视着孟凡。

    此人身形高大,腰背挺直,眉目间有股刚毅之气,偏生身上的皮肤布满了褶皱,苍老的脸庞与他矫健的动作毫不相符。

    “后生,汝能驭四象诀,不可多得。”孟凡虽是惜字如金,看向墨星染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赞赏。

    毕竟天生灵根囊括四种之人,除了魔尊外,他还从未见过。

    他看墨星染的余光始终查看着猫儿,沉言道:“无须过忧,她不过是沉睡片刻,半柱香后便会醒来。”他抬手指着地上的猫儿。

    墨星染闻言挑眉问道:“不知前辈费尽心机将我二人困在此地,究竟意欲何为?”还刻意给无歌施了昏睡咒,明显是心中有鬼。

    后世直呼其名的人多了,若是每个人他都要施咒惩罚,那他未免太闲的蛋疼了。

    孟凡垂下眸子,半晌未回,似在沉思,如同风化的石雕,一动不动。

    墨星染看孟凡不语,又问道:“鬼将可是有何事嘱托?我来时路上碰到了四位古灵,其中有一位名唤倾城的女子,想必...她与你是故交吧。”他敛着眸子观察着孟凡的表情。

    果然,提及倾城时,孟凡的神色微乎其微的变了变。

    片刻后,孟凡沉声道:“华宇残魂被收入了固魂塔,若无意外,不久后便会被那人炼化成佛陀莲,本将想...请汝替本将行一件事。”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墨星染,补充道:“当然,本将会竭尽所能,回应汝之所愿。”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这个忙?”墨星染一拂衣袖,转过身去。

    “华宇生死事小但苍生事大,汝乃神族之人,定不会眼看三千凡尘化为乌有却袖手旁观。”孟凡言之凿凿,目光如炬,仿佛眨眼间就能洞悉人心。

    墨星染脚步停顿,回过头来,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三千凡尘化为乌有?华宇是何人?佛陀莲又是何物?还有,你为何会找上我?”

    就听孟凡沉言说道:“华宇是汝入山时见到的四位古灵其中一位,是为上古高山族之王;而佛陀莲则顾名思义,是指佛陀座下的莲花,只不过...”他轻轻叹息一声:“佛已成魔,拿起屠刀,九幽将临。”

    林间起风了,丝丝的寒意从脚底侵袭入骨。

    墨星染猛地一怔,九幽...

    这恐怕是后神纪大陆上,所有种族骨子里最为惊惧的词,万丈红尘闻之丧胆,满天神佛听之落泪,因为这个词意味着灭世。

    完完全全的、彻彻底底的、无休无尽的...死亡。

第八十七章:回夫家?

    墨星染目色深沉,喃喃道:“九幽,不是早在上古时期被父神镇压封印了吗?”

    九幽,是一股古老的神秘势力,其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灭世。

    相传上古时期,那场浩劫霍乱苍生,生灵涂炭万物凋敝。

    上古众族无一幸免,族中均出现了叛徒,九幽之势不知用了何种手段,俘虏了众多人心,导致众多同盟种族倒戈相向,内乱不断,血染大地...

    古书草草记载,关于那场浩劫的终章只有一句“最终,父神耗尽毕生修为平息了九幽之乱,后携九位神以骨血创下了新大陆。”

    可想而知,上古万神大陆究竟涂炭成了何种境地,不计其数的种族经过那场九幽之乱,竟只剩下了四个...而父神和九位神以骨血重铸的新大陆,正是指如今的后神纪大陆。

    后人只知父神平息了九幽之乱,却不知,这其中暗含了多少波澜。

    一切推倒重来,没想到,仅千万年之后,九幽余孽竟是要死灰复燃了吗?

    孟凡紧蹙眉头:“本将只知,九幽之火,从未灭过。”那势要焚尽苍生的业火,一直都在阴暗的角落里躁动着,如今,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墨星染暗自推敲,鬼将孟凡所言几分真假。

    若此事是真,他务必要尽快赶回万古天,将此事禀告父君,可按理说九幽有异,万古天定会在第一时间得知消息,毕竟‘乾坤印’能探知天下诸事。

    如此大事,即便他不得天后待见,但他毕竟是受过加冕的凌天神,父君一定会心昭他回万古天商榷,可现下却并无动静...

    墨星染垂眸半晌,问道:“鬼将所言我已悉知,但九幽之事与华宇残魂又有何干?你找上我,却又为何?”

    “华宇是为上古高山族之王,虽然高山族早已倾覆,但实不相瞒,高山族有一秘宝,这宝物若是落到了九幽余孽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孟凡坦然道:“本将之所以找到汝,实则是情非得已...本将主魂,早已祭给了瓮山山神,不得靠近神冢半步,是以,唯有请汝救出华宇,这也是...倾城之心愿。”

    孟凡眉宇间有几缕惆怅,墨星染看在眼中,却没多过问。

    就在这时,墨星染脚边的猫儿隐隐有了苏醒的征兆,四只小爪虚虚抓了几下,嘴角还有一缕哈喇子...看来是梦着了美食,饱食了一顿。

    墨星染探下身子查看,不料猫儿嗷呜一口啃在了他手上:“唔...酱肘子...淡了。”

    墨星染:“......”

    淡了你别吃!

    猫儿一排小牙在他手腕上啃噬几下,许是隔着牙了,眯眯蒙蒙的睁开了眼:“咦?”疑惑的眼神看着他,问道:“你不是去集市买肉了吗?咋这么半天还没动地方?”

    墨星染:“......不用买了,眼前就有上好的猫肉。”

    猫儿打了个寒噤,稍稍醒神,松开了嘴傻笑道:“嘿嘿,做梦了。”赶忙抬眸看了看四周,紧接着瞪大了眼盯着不远处的孟凡,怪叫一声:“老妖怪,我想起来了,就是你把我迷晕了!”

    一溜烟钻到墨星染身后,一只小爪子死死拽住墨星染袖袍,另一只指着孟凡:“就是他,墨星染,上!”

    孟凡:“......”

    这就是传说中的猫仗人势吗?

    墨星染想笑,却觉得有些不合时宜,将猫儿抱到怀中:“别闹,前辈并无恶意。”

    “没恶意?他都将我迷晕了,你要是不在这,他不知道会对我做出什么出格的恶毒之事!”

    墨星染看着猫儿一身乌黑的毛嘴角抽了抽,谁会对一只猫做什么出格的事...

    转念又想到了个旖旎的夜晚,貌似他第二天却是对着猫儿心猿意马了一整日...心中顿时很是矛盾。

    “咳咳。”那厢看着一人一猫甜腻腻的‘老妖怪’尴尬的咳了几声,道:“本将还有一事告知二位,关于二位的同伴...”

    闻言,猫儿心中一紧:“你知道他在哪?”

    孟凡点点头:“瓮山全境皆在本将掌控之中,当然,除了山神冢。”

    猫儿只听进去前半句,忙问道:“那他在哪?现在如何了?可有性命之危?”

    听得出来,无歌是真心牵挂呆鱼,也不知道为何,墨星染心里莫名有些不对劲,竟突然间不想去救那条呆鱼了。

    “本将只知他被掳到了山神冢,至于现在如何,是否有性命之危,不得而知。”

    “啊?”猫儿小声戚戚嘀咕:“这算哪门子尽在掌控?”山神冢,难不成这瓮山里除了墨星染之外还有神族?

    忽而,林间的浓雾中低掠而来一群黑鸦,扑楞楞的拍动着翅膀,从几人头顶飞过,留下几片鸦羽。

    孟凡抬手擒住一片,摊在手心:“后生,月已上中天,时辰差不多了,本将不能再多留了,本将无甚贵重之物,唯有这片鸦羽赠与汝,可助汝看破山中瘴雾走出这片密林。”

    他仰头望着夜空那轮明月,这片月光他独赏了千万年,今日,终于是将这缕月光赠予了别人,还希望...倾城若是知晓了此事,别要怪他才是。

    说话间,孟凡的身影像是虚化了一般,慢慢混进了浓雾中,与此同时,那片乌黑发亮的鸦羽轻飘飘的,随着风儿飘到了墨星染手中。

    忽而,眼前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浓郁的瘴雾消散了,那片密林也不见了踪影。

    猫儿惊叹一声,醉心于眼前的景色。

    此时,她与墨星染身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峦之巅,那轮圆月当空普照,如水的月光顺着流云倾泻而下,似银色的瀑布垂降人间。

    红尘嚣嚣,得遇心上一人,醉赏眼前一景,倒也足矣。

    猫儿心尖一颤,猛地摇摇毛绒绒的脑袋,暗自惊道,她怎会生出这种感想。

    抬眸看向墨星染那谪仙般的俊脸,心想还好她毛厚,不然此时定是红成了猴屁股。

    墨星染垂眸牵着嘴角笑笑:“这比万古天的云海,倒也是差不了多少。”他将猫儿从袖袍中搂出来,轻抚着她的背,抬头看着月光:“有机会我带你去万古天的羽华台看云海,夜里,星光满天闪烁,朗月近在眼前,要是赶上羽华台的婆娑树开花,飘零的花絮随风轻舞,散在月光下,当真美不胜收。”

    听着也很美,猫儿不禁点点头。

    “走吧。”墨星染抬手捏了御风诀,风团在他脚下成型。

    “这就走吗?”猫儿愣了愣。

    “怎么?”墨星染唇角的笑比月光还美,嘴里的话却很是欠揍。

    他挪揄道:“可是能与本公子共赏良辰美景,心中生了不舍?不妨事,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无歌你莫不是忘了,你已拜入我座下,为师还未带你回夫家,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猫儿只听了后半句,赶忙将脸窝进了他怀里:“朝暮你个头,我哪有什么不舍,赶紧走,呆鱼还等着我们呢!”

    “好,那回夫家的事,我就当你默许了。”

    猫儿傻了:“啥夫家?”哪儿来的夫?回谁的家?

    墨星染只笑,不语,身形如同离弦之箭,搂着猫儿焉得朝西飞掠而去。

    叠嶂的山峦腹地处,一块凹陷的盆谷内,急湍的瀑布下聚集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池,旁边从山上滚落的山石常年被水流冲刷,圆润的没了棱角。

    上官婉儿伫立在山石旁,面色阴沉,她身前站着一个一袭黑衣的男子,黑布掩面,露出一双诡异的幽绿眸子。

    瀑布的激流声将两人的话语声淹没了,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只看上官婉儿抬手猛地扇了黑衣男子一掌,那男子起初有意反抗,却被上官婉儿接下来的话震慑住了。

    “如今我们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主子交代下来的事,你没办妥,我得陪着你丧命,试问我何时拖过你的后腿!”上官婉儿怒意冲天:“炽犬,主子让你盯紧那个神族皇子,你怎会跟丢了?!”

    现下可好,他们在山神冢前布好的陷阱全都作废了,本是想着将墨星染托住,再按主子的安排将只猫儿掳走,可如今等了一夜,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那黑衣男子恶狠狠地将面上的黑布扯下来,‘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血。

    长鼻绿眸,獠牙外翻,这黑衣男子竟是唐兴千幸万苦寻来助力的魔修人犬。

    “哼,主子怪罪?凭什么?我一路上紧跟他脚步,奈何入了那片密林后他气息陡然全无,我去何处寻他?我没做好分内之事,那你呢?你就做好了?”炽犬冷哼一声:“主子让你除了那姓墨的,但我看你布下的迷阵好似只为了拖住他吧,你...当真有意要他性命吗?”

    上官婉儿面色陡然一僵,仿佛被人看破心事般,忙用怒色掩盖:“他毕竟是神族之人,我担心主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何错之有?况且主子只是言明要那猫儿,他何时说过一定要墨公子性命!”

第八十八章:横泽

    炽犬阴阳怪气道:“墨公子?叫的好生客套。上官婉儿,我若没记错的话,你不过就是上官擎天从荒郊野外捡来的一个孤女,怎么,还真把自己当成城主府的千金大小姐了,妄想攀上万古天的皇子,爬出这滩烂泥?”他冷冷狞笑一声:“你我都是别人养的狗,谁又比谁高贵呢?”

    “你!”上官婉儿闻言抬起纤纤玉手直指着他,娇俏的脸庞上满是怒意,继而眸光一转,面色阴沉道:“好啊,炽犬,既然你废话这么多,我现在就将你跟丢人的事情禀告主子,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她猛地咬破指尖,暗红的血凝结成珠,抬手抹在了身侧的山石上。

    “上官婉儿!你敢!”炽犬眼中闪过慌乱,急忙闪身上前挡住山石,奈何为时已晚,石镜术已成石面泛起圈圈波纹,荡漾开来,隐隐呈现出男子邪肆的轮廓。

    “嗯?”

    听到那低沉磁性的嗓音,炽犬背上冷汗直流,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腿心一软,不由自主背靠山石瘫跪在地。

    上官婉儿挑眉看他,眼中满是鄙夷。

    毕恭毕敬的对着石面上的男子揖礼:“主子,事情出了些偏差,炽犬将人跟丢了,我布好陷阱在瀑布前等了许久,却迟迟未见墨星染身影。”

    石面上的影像静止了片刻,瀑布旁的林间刮起了萧瑟的秋风,将层林拍打的‘飒飒’作响,半晌,男子轻缓道:“是吗?”

    这句话让人听不出丝毫情绪,跪在山石下的炽犬却浑身抖如筛糠,因为他知道主子怒了。

    跟在主子身旁这么些年,早已摸清了他的脾性,但凡那些在这种时刻还想着解释的人,恐怕早就成了佛陀莲的养料,死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按主子的原话说就是“聒噪。”

    炽犬一个字也不敢解释,生怕一张嘴就被主子定了死罪,即便这事真不赖他那片山林太过邪乎,姓墨的一进去,周身的气息就陡然消失了...他将整个林子翻找了不下十遍,却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找到。

    周遭气息凝滞,似乎连激涌的瀑布水流声都偃旗息鼓了。

    石面上的男子微微扬起下巴,羽睫垂下一片阴影:“倒是聪明。”

    “主,主子,炽犬定当全力补救,还,还请主子给个机会。”炽犬牙关打颤,他知道,在主子眼里,事情没办妥又无法补救之人,连做狗都没资格。

    好在他此前潜伏在唐兴身边一事办的漂亮,又给墨星染的同伴下了毒,引他们入了圈套,看在他连立两功的面子上,主子应该会给他个机会。

    思及此,他垂着头阴狠的瞪了上官婉儿一眼,凭什么出力的事情都是他干,那个小娘皮却只用动动嘴皮子,如今反倒还来告他的状!

    “好,入神冢开坛前,那个神族小子若是还在,你二人就直接提头来见。”男子狭长的眸中闪过嗜血的光芒,转身的间隙,身后隐约露出一个人影,高挑俊秀,正亦步亦趋的跟在男子身后。

    片刻后,石面上的影像渐渐模糊,周遭静止的一切又恢复如常。

    此处离山神冢不过数十里地,说来也怪,瓮山里的瘴雾仿佛在惧怕神冢里的东西,雾到了此处愈发稀薄,再往里,视野格外清晰,无论白日亦或黑夜。

    “上官婉儿,方才主子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炽犬忍着心中的恨,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凑到上官婉儿耳边,獠牙抵着她莹白的脖颈:“主子说,入神冢开坛前,若是你的墨公子还活着,我俩就都得提头去见...意思是,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

    上官婉儿紧咬着唇,唇色发白:“少废话,若是寻不到人,不用等到入神冢,恐怕今晨的太阳你都见不着!”

    炽犬眸子一暗,退开冷哼一声:“我见不到今晨的太阳,你又能好到哪去?”说完,以黑布覆面,身子匍匐在地上如同四足猛兽,迅捷的蹿入了山林,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伫立在瀑布下的上官婉儿神情滑过一丝黯然,垂眸苦笑,喃喃道:“不是他死,就是我死吗...”

    “是这了。”墨星染脚下的风团径自散开,周身的衣裾被风吹的飞扬起来,翩然落地,眉目熠熠生辉,仿若神降世。

    障眼法时限入夜就过了,这里杳无人烟,也用不着再遮掩了。

    说来也奇怪,入了瓮山后他们一路上除了唐兴以外,旁的修士竟是一个也没见到。

    可即便这瓮山再大,入山好歹有几百修士,总该碰上一两个才是,如今这样,倒让人生疑,像是有人刻意将他们隔开似的。

    “这是哪儿啊?”猫儿探出脑袋打量着,周遭黑漆漆的,能听见细微的水流声,猎猎的风声从耳旁刮过,除此之外,说话还有些回响。

    “西边百里外的一处山洞内。”墨星染抬手捏起一丝火光,猫儿抬头一看,周遭全是嶙峋的石壁,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反倒有些刀斧痕迹。

    身后的山洞幽深黑暗,风灌进去,如同低鸣的野兽哭嚎。

    “这山洞内有什么?为何要来这?”猫儿心惊胆战的看着山洞深处,生怕从里蹿出一头妖兽。

    “莫怕,这里很安全,许是古灵开凿的安身修炼之所,我怕遭人算计,特意挑了这处山洞。”墨星染迈步走向洞口,指着山下的一片密林:“居高临下,视野极好,山林内若有异动,我一眼便知。”

    防人之心不可无,正如无歌所说,在那块山石上留下字符之人居心叵测,很可能就是要害他们的人。

    猫儿长吁口气,心下放松,从墨星染袖袍中跳下来:“你听到了吗,这洞的深处好似有水流声。”

    “嗯,这山洞应该是横穿此山,其后许是瀑布。”

    “你说,我们究竟招谁惹谁了,这些人为何总想着要害我们。”猫儿说着,脚步不由自主的朝山洞深处走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歌,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零族是万物灵智所化,其灵根天生凌驾在一切修士之上,也就是说,如果你的灵根属风,那么天下风修在你面前都将成为废人,只要你想,他们根本催发不出一丝风力。”墨星染观察着山腰下那片林子,叹息道:“作为零族最后血脉,我想你今后的路都不会平顺。”

    他回眸往身后看,陡然愣了一下。

    目光逡巡一遍,却不见猫儿的影子,心中猛地一揪,心跳急促起来:“无歌!你在哪?”

    “啊?我在里面。”

    猫儿的声音缓缓从深不见底的洞内传来,墨星染快步追赶上去,怒道:“你别乱跑,站住别动!”

    “啊?好。”那厢的猫儿摸不着头脑,不是说这山洞里很安全吗,她只是想溜达一圈,没乱跑啊...

    忽而身子颠簸了一下,猫儿怔了怔。

    方才是...地动了吗?

    思虑间,脚下的地又震颤了一下,猫儿脚步晃了几下,失了重心,惊呼道:“墨星染,好像地动了!”

    ......

    她的声音在黑暗的山洞内回响,耳边的水流声愈发响亮,风声狠疾,却听不到墨星染的回唤。

    “墨星染!”猫儿心跳漏了几拍,接连呼喊了几声,还是一样,无人回应...

    继而接下来的几息,山洞频繁颠簸,头顶的石壁落下土尘和小石,震幅愈发剧烈,嶙峋凹凸的山石争相从山壁滚落,‘轰隆’一声砸在洞中,闷声如雷。

    猫儿心中暗道不好:“墨星染!你别动,我来救你!”她凭着直觉险险的擦过滚落的山石,即便身子灵巧,还是几度被脚底的落石绊倒。

    “救他?呵,不自量力。”

    猫儿眸子猛然缩成针尖,身后有人声响起。

    “谁!”她回过头,惊慌的望向漆黑一团的山洞。

    “我是谁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你救不了他。”那人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忽近忽远。

    “胡说!”猫儿不管不顾的扭头朝前奔去,跌跌撞撞:“墨星染!墨星染!”她呼喊着,心中愈发焦躁难安。

    “没用的,从你们步入山洞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里将是这位凌天神的埋骨之地,真是可惜。”那人的‘桀桀’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轻声的叹息仿佛在嘲笑无歌。

    猫儿身子愤怒的直颤,他凭什么断言墨星染会遭难!

    身侧突如其来滚落一块山石,焉得砸到了她的腿,下肢顿时没了知觉:“啊!”钻心的痛蔓延开来,即便这身子不是她的,疼痛却丝毫不减。

    “啧啧。”山洞内的那人幽幽的咂舌:“真是可怜,也许这就叫苦命鸳鸯吧。”

    一双眸子透着冷光,与无歌视线相接,零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银白色的衣袍身侧亮着暗淡的绿光,无歌疼的恍惚,拼尽全力不闭上眼。

    身下的山洞却还在剧烈的危颤,仿佛要将整座山震塌,要将猫儿和墨星染永远埋在洞中。

    那些滚落的山石好似长了眼一般,从那银白袍子的男子身边掠过,丝毫没沾上他的衣袍。

    那男子步履款款,纤尘不染,火红的发随意披散下来,细长妩媚的眸子笑起来,眯成一条线,竟比那倾城绝色的佳人还要俊俏几分:“这段时间多谢照顾,横泽这厢有礼了。”

第八十九章:星辰落

    瀑布从断崖倾泻而下,湍急汹涌的水流声忽远忽近。

    钻心蚀骨的疼痛从后腿蔓延至全身,消磨着无歌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

    她微微眯睁着眼,注视着那红发如朝霞,眉目如清月般的男子行至面前,心中的惊骇已被剧烈的痛感抵消,只是动不能动的急促喘息着。

    此时,她反倒更像一尾搁浅的鱼儿,不知为何,心中竟想发笑。

    笑自己有眼无珠,笑这世间如此险恶。

    “你觉得如何?”横泽蹲下身来,微微倾斜身子低声道:“我为他精心择选的埋骨之地,你可还满意?”

    看无歌拖着残破的身子挣扎,他眯着眸子捂嘴笑笑,神色有几分讥讽:“谁能料到他堂堂凌天神,天人之资,竟身死于如此潦草的一处洞穴之内,死后连块墓碑都没有呢。”

    心尖猛地抽痛,一种难以名状的悲恸弥漫胸膛:“...闭...嘴!”

    无歌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奈何猫儿身子柔弱,难以负荷腿骨断裂之伤,尝试数次,终于耗尽最后气力,如同残破纸鸢般伏在地上,唯有一双眸子死死瞪着横泽,透着愤恨和不甘。

    这期间,横泽始终两手环抱看着她,那样子仿佛在看一出妙趣横生的好戏。

    “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交,你却能对我推心置腹,冒死赶来救我,怎么说呢...”他眼神里敛着嘲讽,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我还真是感动呢。”

    山洞顶的落石砸在身旁,扬起的灰尘扑头盖脸,整个洞穴地动山摇,仿佛眨眼就将倾覆坍塌。

    “...墨...星染。”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眼前的光景恍惚起来,无歌的眼皮愈发沉重,喃喃的重复着他的名字。

    似乎唤着他,身上的痛楚就都淡去了;似乎唤着他,心中就会涌起暖意...

    横泽嗤笑着摇头,掌心涌出淡蓝色的光晕,一挥手,覆盖在猫儿身上,将那娇弱的身子包裹在蓝光内,渐渐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薄膜,漂浮在半空中。

    眼看薄膜中的猫儿已经阖上了眼,气息很是微弱,横泽抬头朝洞穴的出口处凝望一眼,问道:“如何了?死透了吗?”

    无数的落石已经在洞穴中央堆砌起来,几乎堵死了,看不见洞穴外景象。

    此时,靠近洞穴出口处响起婉转的女声:“左使放心,缚灵石已将他的灵力封印,他中了您亲手布下的圈套,怎会还有生还的余地。”

    横泽眉头挑起,红火的发将他衬的颇有几分雷厉风行,与以往的纯情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他厉声道:“少废话,我是问你,姓墨的死透了没?”

    手底下的人行事拖泥带水,眼看山神冢祭坛将开,却还没将墨星染料理干净,如此隐患当前,怎能让主子安心?

    洞口那边突然没了回应,洞穴大部分已经坍塌了,不断压榨着洞穴内的空间。

    由于这洞穴是横穿山体中央,此处塌陷,很快整座山都将倾斜滑坡。

    眼看这里已经不能落脚,横泽长吸口气,耐着性子从乱石中穿过,行至落石堆前,猛地抬脚将堵做一团的落石踢开,扑簌簌的石灰直扑口鼻,‘轰隆隆’一阵巨响,无数的落石猛地朝洞口砸去,顺着洞口朝山下滚落。

    灰尘散尽,洞口处却看不见人影。

    横泽冷冷一笑到底是墨星染,果然不是那么简单能除了的。

    “我劝你不必挣扎,今日你已是必死无疑,有这功夫与我在这斡旋,不如抽空给自己立个墓碑,死也死的好看些。”横泽抬手向后一挥,那包裹着猫儿的淡蓝色薄膜从洞穴深处掠来,停在他掌心。

    猫儿紧闭着眼,似乎已经不再动弹了,连呼吸的起伏也看不出来。

    横泽眸光流转,望向山脚下的一片树林,叹息道:“你若不愿出来,那我只好让她先你一步去了。”

    他纤长的手指穿过薄膜,却没将薄膜弄破,掐住猫儿的脖颈,神色邪佞:“可惜了,猫同鱼始终不是同类。”他暗暗发力,作势要将猫儿掐死。

    忽而树林间掠过一缕暗紫色的光影,如同惊鸿一瞥,急速飞跃至半山腰,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痕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击向红发男子。

    横泽眸光一窒,太快了。

    他还未来得及作何反应,眼前出现了一道晃如白昼般的紫电,携带着凌厉如刀刃般的疾风,直扑他的面门。

    “做条鱼不好吗?偏偏要学人做狗却是为何?”

    随着那低沉磁性的嗓音,紫电陡然击中横泽眉心,他全身瞬间麻痹倒地,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此时目眦欲裂,如同死鱼眼。

    嘴角渗出鲜血,直挺挺的仰面朝天,红发披散一地,月白的袍子终究是染了灰尘。

    那道浑天雷劈下去,不知他神魂可还安否?

    墨星染高挑俊朗的身影从林中走出,手中牵着一条绳索,捆绑着雷焦遍体的炽犬,外翻的獠牙折了一半,浑身血迹,落魄的像是路边的野狗。

    ‘轰隆隆’几声巨响,山体上巨大的石块径自滚落,砸在地上,凹陷下去几个深坑。

    墨星染眉头紧颦,赶忙飞身跃起至半山腰处,此时洞穴已经完全塌陷,横泽的躯体随着落石滚向了山下。

    “无歌!”墨星染眼神逡巡一遍,没发现猫儿身影。

    他胸腔顿时猛地一窒,俊朗的面庞滑过不安。

    “墨...星...”微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墨星染回眸看去,淡蓝色的光晕从堆砌的山石间隙透出。

    也不知为何,墨星染心中竟有瞬间恍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汹涌而来。

    他一挥手,巨大的山石翻开,两块山石中间的夹角处躺着一只安静的猫儿,紧闭着眼,嘴里还在喃喃着他的名字。

    墨星染将猫儿抱起,搂在怀里。

    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你会不由自主的被她的喜悲牵动,倘若有一天,这姹紫嫣红的红尘没了她,你的世界就再没有了颜色。

    “无歌。”墨星染垂眸,鸦羽般的睫毛投下阴影:“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他挥散那层水灵膜,将手覆盖在猫儿伤患的腿上,灌注灵力。

    血止住了,裂骨正缓缓愈合。

    迷蒙间,无歌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四肢百骸又能舒展开了,她轻轻睁开眼,抬起毛绒绒的脑袋望着眼前眉头不展的公子哥儿,不由心生调笑之意:“墨公子,奴家的**岂是说摸就能摸的?”她嗔他一眼:“你要负责。”

    墨星染失笑道:“负责,那怎能不负责,你的鱼丸子我全包了,你看成吗?”

    “唔...”猫儿在他怀里眨巴两下眼,正琢磨着怎么挪揄他,忽而看见山脚下的林间涌起淡蓝色的光芒,定睛一看,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流汇聚成河,汹涌的翻腾着浪花,水流漫过之处,树木竟连根卷起,在河中沉浮上下,没了踪影。

    突然间,河水中心翻卷出一个漩涡,水流从下而上急冲成柱。

    “墨星染,小心!”猫儿惊呼脱口而出。

    墨星染扭头看去,暗道不好横泽竟抗过了浑天雷,莫非先天灵物不惧雷泽?

    不对,这其中恐怕有鬼!

    他速速将猫儿掩在身后,双手十指翻飞结印,头顶隐隐亮光的天空中凝结了成团云雾,低垂至半山腰,墨星染眼中紫光暴涨,低吼一声:“落!”

    ‘轰隆隆’的雷声响彻整个瓮山,云雾中似乎有紫色的龙影闪过,翻搅云雾如涛,一道合抱大树粗的浑天雷从天而降,山林间几如白昼。

    “呵,蚍蜉撼树,我不是说了吗,墨星染,你今天必死无疑!”横泽从山林西侧的一棵大树上腾跃而起,月白的袍子脏了,却丝毫不掩他绝代风华。

    他两手虚合,十指交缠,袖袍翻飞间,那水柱直冲云霄,迎上浑天雷,漫天水雾顿时泼洒大地。

    “口出狂言,区区先天灵物,竟妄图诸神。”墨星染冷哼一声,俯身两手覆盖地面,无数条紫色的电光从山林间四面八方涌出,如同千万条电蛇倾巢而出,汇聚在一起,凝成一股,直直冲入水流,猛地,那条河面上冒出无数‘噼啪’带电的紫光,整条河像是漫天银河璀璨,流光夺目。

    紧接着,那厢的横泽闷哼一声,嘴角渗出殷红血迹。

    他被反噬了,墨星染强行扭转了他召唤的水灵,此时那条河已不被他所控。

    空中的水柱霎时间散去,灌注入山林,成了滋养大地的菏泽。

    “我今日必死无疑?看来你家主子除了会虚张声势,其余的真本事,不过如此。”墨星染居高临下的斜睨远处的横泽,神情倨傲。

    四象决,可不是这些臭鱼烂虾可以一抗的。

    在绝对的灵力修为碾压下,强行反噬对立面的修士,不过是轻而易举。

    横泽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垂着眸子,忽而肩膀狂乱的耸动,大笑起来。

    阴森的笑声听的人头皮发麻,猫儿一愣:“他该不会是走火入魔了?”

    就见那人笑的愈发张狂,前俯后仰起来:“墨星染,枉你年纪轻轻跻身凌天境,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没看出端倪吗?你未免也...”他怒目圆睁,猛然望向半山腰:“太自大了些!”

    ‘咻’的一声,一道冰凌从墨星染侧身后直冲而来,墨星染很快意识到了:“徒劳。”

    还以为是什么手段,不外乎是些下三滥的阴招。

    他袖袍一震,却不料,周身的灵力气息焉得消散了,无论如何运转,都使不出来。

    “墨星染!”猫儿怔怔的看着那道冰凌狠狠扎入了他的胸膛,眸子瞬时间缩成了麦芒。

    鲜红的血渗透衣袍,染尽了他胸前一片,如同曼珠沙华般绚丽,隐隐透着香甜。

    那是凌天神的血,修为愈高,骨血中蕴含的灵力愈是纯净。

    “我说过了,你今日必死无疑。”横泽冷笑,凝着眸子望着猫儿手足无措的样子:“我能得手,还真是要多谢你啊,无歌。”

    闻言,猫儿浑身狠狠一震,不可置信的抬眼看向横泽,只见他手中托起一方小小的金色盒子,似曾相识。

    墨星染俊朗的面庞上,眸中的神色黯淡下去,愈发混沌,好似要睡去似的。

    横泽从树梢跃下,步伐轻缓神情愉悦:“零族是万物灵智之长,你的主神,自然可以控制他施放灵力,即便他是顶天立地的凌天神那又如何。”他哂笑,跃上半山腰,俯首在无歌耳边道:“你可是...亲手杀了他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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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571/ 第一时间欣赏魂牵血引最新章节! 作者:淼渃澜所写的《魂牵血引》为转载作品,魂牵血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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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牵血引介绍:
他,是顽劣孤傲、身世埋尘的万古天三皇子。 她,是泼辣俏皮、血有异香的下界无知小妖。 他,是活了千百万年却苦心孤诣蛰伏在她身边的远古神祇。 “身在炼狱,心在无间,我早已不识何为爱恨。”她拖着残躯跪在古神迹前。 “可你生也为他,死也为他,何曾逃脱过?”白骨一语道破。 爱过恨过蹉跎过,到头来才发现缘起缘灭都是错... 那年桃花树下一眼万年,如果世事有早知道,她还会毅然决然的随他去吗? “会吧,毕竟我是那么的爱着他。”她巧笑盼兮。 沧海桑田弹指世事如白驹过隙,如果早知自己的爱会毁了她,他还会不管不顾的带她走吗? “会的,毕竟看她掉一滴泪,我都想捧在手心。”他眉眼弯弯。 HE 男主腹黑专一 女主泼辣俏皮 甜虐文魂牵血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魂牵血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魂牵血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