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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野问     魔本为尊txt下载     魔本为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四章 龟府(下)

    龟府,虽名字中带有一个府字,但其布置却并不像五大家族府邸那样的亭台楼阁,假山轩榭,而是以山体之间的空地为院落,在山腹中挖出一个个空间,其内布置成与人类家族的厅堂装饰一般无二的样子,从外边看虽略觉怪异,但在里面住着倒也说得过去。细细想来,其风格倒是与蛇谷一族颇为相似。

    “快说,快说,你在他的气息里都探到了什么?”

    一路急走,在厅堂的莫一角落处停下来后,欧阳寻迫不急待地问道。

    萧聪倒是不着急回答,而是反问道:

    “那老家伙多少岁了?”

    “他大概有一千二百多岁了吧。”欧阳寻目光上移,思索着回答道,“你问这干什么?”

    “那老家伙体内的真气有点太过凝实了!就算他一落地就开始修炼,他体内的真气也不应该凝实到这种程度!”

    “什么!他体内有真气!”听罢萧聪的话,欧阳寻大吃一惊,他面带凝重,眉头拧的越来越紧,

    “他体内怎么能有真气呢?”

    萧聪见状倍感诧异,

    “怎么了?难道就因为人家是一只乌龟,便失去了修炼的权利了吗?阿寻,你这是典型的种族歧视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欧阳寻愁眉紧锁,看了萧聪一眼,弄得萧聪一头雾水难不成龟府的老龟都不能修炼不成?

    “身为掌节使,他是不能修炼的。”

    “竟还有这等事,没听说过啊!”萧聪喃喃自语。

    “历代掌节使皆不能修炼,这是因自身原因所致,萧聪,你是不是感觉错了……”

    两人面面相觑,萧聪认真道;

    “虽然他平时伪装的很好,但在他开门见到你的那一刻,他体内的真气发生了一瞬间的躁动,而却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了平静,当你向他说明了我的身份后,他体内的真气又发生了一些变化,一种……我没听说过……也说不上来的变化,他体内的真气似乎……全都…消失了。”

    其实说到最后连萧聪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了,但他还是将自己真切感受到的东西说给了欧阳寻听。

    “那……你

    怎么看?”欧阳寻问道,他双目注视着萧聪,目光定定的,似是将全部的期望都压到了萧聪身上。

    萧聪摇摇头,

    “我不知道,或许,你可以问问你的归师父。”

    欧阳寻也摇摇头,

    “不,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归师父。”

    “你放心,我嘴巴还是很严的,不过以后你可要小心一些了,那老东西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

    “恩恩。”欧阳寻狠狠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

    二人相视一笑,似乎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我们走吧,别让归师父等太久了。”

    “你带路。”

    …………

    萧聪跟在欧阳寻身后一路七拐八拐,大约走了近一盏茶的工夫后,在一与其他房间并无异处的房间前推门而入。

    布置规整,一尘不染,却在褐色的朴实中透出一股子隐隐的威势和豪华,每一个家具的摆放,每一处镂空的雕作,甚至是每一个花盆,茶具的位置,似乎都恰到好处,无可挑剔。萧聪惊叹之余在心里想,此处布置就算不是出自于高人之手,想必也定有高人指点,或许,那位归师父便是一位高深莫测的当世奇人。

    房间最里边正中央雕花的红色木桌前坐有一人,仪表堂堂,姿容不凡,单是从他那一身打扮和坐着的姿势来看,便让人感觉有一种特殊的意味直入心底,仿佛是定要喟然长叹一番方可罢休,因为那一种近乎到达虚幻之境的道韵实在是太过奇异,你看向那里时知道那里有一个人,但感觉却又在告诉你那里似乎没有人,因为那里已经返璞归真,与自然融为一体了,这便是欧阳寻一路上都在念叨的归师父,萧聪听都快听成熟人了。

    归师父见有人来,微微抬首,和善一笑,那笑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温暖而又惬意。

    归师父虽一直被欧阳寻称为师父,但淡雅的模样却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人到中年、老气横秋的样子,相反,他还很年轻,看起来也就是三十二三岁,相貌虽算不上英俊,但却也说的过去,一张红润剔透的脸轮廓清晰,线条分明。

    向前走了几步后,欧阳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弟子欧阳寻,拜见师父。”

    归师父见状,莞尔一笑,起身行到欧阳寻身前,将欧阳寻轻轻扶起,笑道:

    “小寻,你说你这是作甚,咱师徒之间这套规矩不早就免了吗。”

    欧阳寻憨憨一笑,搔着后脑勺道:

    “师父,都好几年没见了,徒儿这不是想你么,再说,礼多人不怪嘛。”

    归师父拍着欧阳寻的肩膀又笑了几声,转而将目光移到萧聪身上。

    “想必这位便是萧四少爷了吧。”

    听到归师父提到自己的姓氏,一瞬的思索之后萧聪才回过神来,突觉失礼,于是赶紧作揖行礼道: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见过府主。”

    “免了,免了。”归师父摆手道,“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客套,尤其是与你们这些小家伙们,年轻人嘛,就应该率直爽快一些,哪来这么多的规矩,以后你就跟小寻一样,叫我归师父就好了。”

    萧聪闻言觉得十分怪异这龟府府主也有点太平易近人了吧,怎么连一点架子都没有,甚至连基本的规矩都免了……于是他慢慢抬头,想偷偷看一眼情况,谁知归师父正用手磨砂着下巴,并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眼神中的打量毫不掩饰,看的萧聪浑身不自在,但却又无可奈何。

    片刻后,归师父微微点头,轻声道:

    “嗯,不错,不错。”

    这下萧聪更觉诧异,什么不错,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遇见这么一个比星流云你还奇葩的大人物,才仅仅一个照面,萧聪还真有点招架不住的感觉。

    “你俩站在那儿作甚,来,来,来,到这边坐下。”

    归师父自己回到木质长桌前坐下后,又招呼萧聪和欧阳寻也来坐下,欧阳寻似乎已是习以为常,而相比之下,萧聪倒显得有些蹑手蹑脚。

    “来,尝尝今年刚采的新茶。”

    说着,归师父竟亲自提壶为两人各斟了一杯。

    “谢归师父。”

    萧聪恭恭敬敬道,反看欧阳寻,这货竟已将茶杯送到了嘴边。

    归师父对萧聪笑了笑,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一百二十五章 灵威

    萧聪伸手,拈杯欲饮,茶杯触手细腻温润,想必应是名贵古玉所制,茶色晶莹,波纹漫漫,茶香袅袅,沁人心脾,尚未饮其茶,萧聪便已明了,此茶绝非凡品。

    慢慢将茶杯移到唇边,轻轻抿上一口,先是一股非同寻常的苦涩自舌尖慢慢弥漫开来,接着是一片温暖自喉咙滑下,鼻孔里溢出的些许清香让人分外享受,最后,一股暖流环绕周身,几分奇异的感觉似一股子细流延至识海,带来几分清明和爽意,这一刻,萧聪感觉自己的思维竟是如此清晰。

    这边欧阳寻开始感叹“好茶好茶”的时候,萧聪咂咂嘴,舌头不由自主地舔了舔上颚,似要将残存在嘴里的茶香也尽数吞下,接着,他又抿了一口。

    “和鸢飒!”萧聪不禁出声。

    归师父微微一怔,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欧阳寻,转而将目光再次投向萧聪,笑着道:

    “想不到小家伙竟是如此通谙茶道之人,小小年纪,出色的很呢!想必是因为之前在令尊面前耳濡目染,如此看来,天道老头倒是没少藏这些珍品啊!”

    萧聪诧异的抬起头,

    “您认识我师父?”

    “怎么?我就不能认识你师父么?”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怎么好像玄真界的各路人物似乎都能跟他扯上点什么关系似的。”

    “哦?”归师父哈哈一笑“此话怎讲,说来听听。”

    “嗯……”

    萧聪吞吐一阵后,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感觉老头在玄真界的人缘也有点太广了。”

    “呵呵,让我来猜猜看。”

    归师父顿时来了兴致,手指又开始在他光洁的下巴上上磨砂起来,

    “嗯,恐怕近来小家伙遇到了诸多不顺,皆是与你的师父有关吧。”

    萧聪的眉毛不由自主的挑了挑,

    “呵呵,看来是被我猜中了。”归师父拍着手道。

    人都说老奸巨猾,人老成精,但这早已成精的老乌龟活到现在,恐怕连眼睫毛都是空的,现在想来这老

    家伙能与自己的倒霉师父扯上关系倒也算是顺理成章,因为在萧聪看来,这俩老货诸多方面绝对是一丘之貉,一路货色,尤其是为老不尊这一块,想必在玄真界能够与其比肩的人定是屈指可数。萧聪害怕自己待会被他套出什么事来,于是先下手为强,赶紧将话题岔开。

    “都说龟府通古今,晓阴阳,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您之前怎么知道我就是萧聪的?”

    “这个好说。”归师父再次发出几声爽笑,似乎这个话题比之前那个话题更让他感兴趣。

    “小小年纪就能实现修为与灵威共存的,千百万年以来你小子可是头一个啊,这才是真正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哩。”

    “灵威!”欧阳寻与萧聪异口同声道,二人倒还是头一次听说时间竟还有这么一种玩意。

    归师父清了清喉咙,面色认真起来,之前便听人说过龟府之人最尚学术,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他开口道:

    “灵威,指的其实就是一种类似于血脉的相比之下的威慑,不同的是,现在近乎所有的修士都已不再具有了,因为血脉与生俱来,而灵威却需要后天开启并修炼,但有些人却也具有与生俱来的灵威,这些人可能是任何人,而这些人中有一部分人为特例,那便是萧家人,但可惜的是啊,萧家人天生徒有强大的灵威,却无法像正常人那样修炼,否则的话,如今的玄真界可就不是此番情景喽。”

    他的语气中泛着淡淡的讥笑和嘲讽,又似有几多伤感暗含其中,萧聪于欧阳寻相互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的尽是难以言明的复杂。

    “师父,为什么我站在萧聪面前,却什么异样都感觉不到呢?”欧阳寻问道。

    “你?”归师父轻轻一声冷笑,毫不留情奚落道:“你小子还要等上几百年吧,要是再不好好修炼,这辈子就别指望了。”

    “我……”欧阳寻无言以对,干瞪了半响眼后最终还是蔫了下去,事实就是事实,事实胜于雄辩嘛。

    “你俩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归师父话锋一转言归正传,问道。

    “群英会期间圣山裂开了一道口子,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暗地里估计已经斗了好几回了,连祭苍阁都要来插一脚,星伯伯想知道关于祭苍阁和陨灵阁的一些事情,所以就把我俩给派来了。”

    归师父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从萧聪和欧阳寻的身上扫过,脸色略显愠怒,

    “这圣山开裂已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消息早在四个月前就已传到了我这儿,怎么,星广浩是十几天前才派你俩来的?他这御王之首是就是这么当的!”

    见师父有些生气,欧阳寻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是低声回应道:

    “路上出了点事情,耽搁了……”

    归师父瞥了欧阳寻一眼,终是长叹一声:

    “算了,为师已经习惯了。”

    萧聪不动声色得地低下头,强忍着没笑出声。

    “星广浩要的东西明天我自会遣人去送,这件事你俩便不要再管了,另外,小寻你这次恐怕是要在龟府多住上些日子了,这里有一些事需要你的帮忙。”

    “啥!需要我帮忙?”欧阳寻闻之牛眼瞪得老大,受宠若惊。

    “是啊,需要您老人家帮忙!”

    归师父没好气道,而后换了种语气悠悠道: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看你俩这副模样,一路上怕是也没少受罪,早点回房歇息去吧。”

    萧聪与欧阳寻先后起身,拱手作揖道:

    “师父,徒儿告辞。”

    “萧聪告辞。”

    “行了行了,都赶紧走吧,老东西我也要就寝了。”归师父摆着手,很不耐烦地道,“小家伙们年轻气盛,也不知道关心一下老人家…”

    萧聪和欧阳寻悻悻地走出厅房,在回头关门时萧聪隐隐听见归师父未完的嘟囔,吓得险些一头栽倒

    “……不好好睡觉,怎么永葆青春……”

    萧聪一哆嗦,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倒吸一口凉气,不禁在心中暗道:

    “我的天,这才是一朵奇葩!”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小役鸿生

    初入龟府那天晚上,萧聪与欧阳寻是在欧阳寻的小别院里住下的,说是小别院,其实就是用一堵墙围起了一个小破山头,在山腹中开出了几个房间而已,与之前他俩去见归师父时所呆的厅堂相比可差得远了,但这里环境清幽静谧倒是真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萧聪照例去附近最高的地方靠东来紫气来修炼自己的紫目,走时欧阳寻人还在死睡,回来时却不见了踪影,询问服侍在欧阳寻小别院的一个杂役才知,欧阳寻一大清早就被归师父派来的人给叫走了。

    既然是被归师父给叫走的,又是一大清早,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人家师徒之间的事,萧聪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掺和,其实他本来就不想在此时过多的关心什么。

    凭着对昨夜的些许记忆,萧聪寻到了昨日曾驻足的那个谷地,此时正值上午,阳光和煦,香风阵阵,一路上的景色让人目不暇接,他觉得这个地方看起来真的好美。

    “恐怕就算是仙境也不过如此吧。”萧聪发自内心地叹道。

    站在高高的山顶上,目光由脚下一直延伸到目光所及的远山,从怪石嶙峋,到青树翠蔓,再到沉静在谷中的林海,最后至依旧如一个害羞的姑娘般藏在薄烟帐子里的远山,萧聪小嘴微张,眼波中尽是一片柔和与陶醉。

    然后,他索性席地而坐,最后大大咧咧的躺在了光滑的石板上,翘着二郎腿,嘴里还不断允xi着一根随手从身边拔来的不知名的草。

    温暖和煦的轻风徐徐拂过每一处裸露的肌肤,那是一种怎样感觉呢?有一些话如鲠在喉,让他略觉难受,就像是作为婴儿时所感受过的母亲的抚摸吧!虽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可能从未有过那种真切的享受,一丝丝苦涩慢慢地不断地在舌尖弥漫,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对这种味道越来越贪婪,他用力的吮吸着,而且越来越用力,要如何来形容这种苦涩呢?或许这就跟母亲的乳汁一样,虽然听别人说母亲乳汁的味道都是甘甜无比的,但他还是坚持这么认为母亲的乳汁就是这样

    ,没错,它的味道就跟现在我尝到的味道差不多。

    他躺在那儿,眯缝着双眼,脸上带着这一种奇异的微笑,一根草被吊在嘴边,随着他下巴的微动而上下抖动着。

    他想,现在的他应该是矛盾的,因为他感觉浑身不自在,如被束缚在了一个贴身而结的茧里,任他如何撕扯,却怎么也无法挣脱,但他却又恰恰很喜欢这种感觉,甚至是觉得对此无比享受,他觉得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被人强行裹在一个厚实的襁褓里,他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但这因陌生而产生的恐惧里却又掺杂着些许莫名的安全感,正是因为有这些莫名的安全感,使他鼓起了莫名的勇气,用力的扭动身体,欲要摆脱这粘人的束缚。

    相比之下,此时的他竟更感轻松。

    他微笑着,他就这么一直微笑着,他想就此陷入这矛盾的梦里,从此一睡不醒。

    渐渐,那根吊在他嘴边的草停止了抖动,但他还在笑着,本来微眯着的双眼此时已轻轻阖上,一道水痕自眼角一直延伸到鬓发,他当然不知道这眼泪是从何而来,他甚至是对此浑然不觉,因为,他似乎已经睡着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睡,又到底是睡了多久,反正当他醒来时太阳已升至正头顶,略觉刺目的阳光将他从那个矛盾的梦里唤醒,又让他因刚睡醒而觉得昏沉的大脑更觉昏沉。

    他揉揉眼,用力晃了晃脑袋。

    似乎是在刹那间变得强烈的阳光非但没有使这里的景色更显清明,反而是带来了一种朦胧和昏沉,让人产生一种醉生梦死的颓废。他觉得,这大概是因为阳力增加而使灵气略有躁动所致,显然,此地已无可赏之处,于是他长身而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而后又用力得搓搓脸,准备打道回府。

    回到欧阳寻的小别院,在桌前取出随身携带的阵图,沏一壶上品的“庐春”,静坐在窗前,细细品酌,茶气袅袅,朦胧中衬出萧聪的安详与宁静。

    只是这静谧的享受持续了还不到一壶

    茶的功夫。

    隐约中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倒不是萧聪参研阵图时精力不够集中,只是来者脚步声实在是太大,每一步都如用尽全身的力气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如此还怕踩得不够稳当,非要一步一个脚印才好。

    萧聪抬起头,正好看见服侍在欧阳寻小别院里的小杂役猛然间推门而入,随着他的出现,那门被“咣”的一声撞在了旁边与之相连的门板上。

    “萧四少爷,华掌使派人来说,让我带你去北面的月灵谷暂住。”

    他怔怔的站在那儿,说话声音很大,而且可以很清楚的听出他气息不稳,但看上去神色还算恭敬。

    萧聪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二刻,倒也没说什么,毕竟是在别人的府邸上,小杂役只是在哪儿一味的咧着嘴笑,看起来活像个傻子。萧聪禁不住在心中纳闷怎么堂堂一个少节使,竟只配给了一个杂役,而且还是这么一个毛手毛脚又不懂礼数的家伙。

    “为什么去月灵谷,我在这住着有什么不好么?”

    萧聪问道。

    小杂役挠了挠头皮,认真思索一阵后,回答道:

    “这个……应该是嫌这太简陋了吧,怕是怠慢了萧四公子,又或者是月灵谷本就是龟府的待客之所,萧四公子即是客,就本应住在那儿才对。”

    这家伙竟还不认生!

    萧聪起身,淡淡的看了杵在门口的小杂役一眼,现在的他严重怀疑,这家伙不仅是身体有问题,可能连脑子也不太正常,像萧家的下人们,那个不是三缄其口,唯唯诺诺,整天提心吊胆的看着主家和客人的脸色行事,而这货在他面前竟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答如流,但隐约中萧聪又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些喜欢这个小杂役,因为到了他们这种年纪,能在一大势力的生活中保存下一颗纯净的赤子之心,已是难能可贵的了。

    他收起阵图,微微一笑道:

    “那便劳烦你前头带一下路吧。”

    “好,萧公子,请随我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绝不是病

    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从欧阳寻的小别院里踱出,萧聪步履轻盈,沉着而又稳健,而相比之下小杂役的步伐却更显拙笨和失衡,萧聪蹙眉,他开始尝试运转自己的功法以干预小杂役的气息,但发现竟无济于事。

    “这绝不是病!”萧聪暗自在心中道。

    “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萧聪开口,面色温和,略带笑意。

    小杂役歪头向萧聪傻傻一笑,道:

    “回萧四公子,我今年十三岁了。”

    那笑看起来纯真无邪,不含任何杂质,说实话,这小杂役着实算不得好看,甚至可以说有些丑陋,小小年纪,便以顶上了一个宽大而光亮的脑门,塌陷的鼻梁两侧,眼睛极小,高高的骨下竟还鼓着幼年时未消去的婴儿肥,再加上那两片肥厚的嘴唇,还有不时在嘴唇开阖间显现的既不齐又不全的牙齿,这比被星流云丑化后的欧阳寻还要丑上不止几倍,说不上人神共愤,但也基本是世间罕敌了。

    但那笑容就是绽放在这样一张如此丑陋的脸上,才让萧聪感觉更加真实,更加自然,甚至让他对小杂役好感倍增。

    萧聪摸了摸鼻子,莞尔一笑,

    “呵呵,比我小一些。”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服侍欧阳寻的。”他接着问道。

    “我三岁那年父母被山中古兽所杀,是少节使路过,并收留了我。”

    “哦……”

    萧聪面色微僵,一时语塞,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更不懂得该去安慰些什么,他一边走一边看着小杂役那张分外丑陋的脸,那张脸似乎还带着笑,但那笑已不似方才,它染着深深地苦楚和悲痛,镀着一层乐观和坚强,而最深处的,却是永不可愈合的创伤。

    “你……身世也……挺不好的啊……”

    “是少节使为我报了仇。”

    小杂役的眼神在这一刻显出了前所未有的清亮,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看向萧聪,大嘴微张,那排既不全又不齐的牙齿与那清亮的眼神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这让此刻的萧聪产生了某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感觉他从未有过,涉世未深,见识尚浅的他第一次见如此唯美的笑容在这样一张丑陋的脸上绽放,或许他本以为方以类聚物以群分,美好的东西就本该

    与美好的东西在一起,但今天他却发现他错了,任何人任何事都应该拥有美好的权力,这权利本就该受到尊重,因为这才是真正的真实。

    “自老爷爷死后,我便顶替了他。”

    “老爷爷?之前在这服侍的老头?”

    “嗯。”小杂役用力点点头。

    …………

    从欧阳寻的小别院到月灵谷的路很长,一开始时萧聪与小杂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慢慢的两人开始熟络起来,然后,萧聪便开始“切入正题”。

    “在龟府呆了那么多年,修行过吗?”

    萧聪歪着头笑问道。

    小杂役一直都在呵呵的傻笑着,他似乎已经适应了于身旁这位第五大家族的少公子之间的愉悦氛围。

    “没有。”

    “想学么?”

    萧聪头高高仰起,显出他分外修长而白皙的脖颈,他咧嘴笑着,不但显不出丝毫的傲气,反而有一种专属于孩童的天真和烂漫,让人感觉分外亲近。

    “我学不会的,府里的师父说,我的体质根本就没法修行。“

    萧聪略感诧异,扭头看了小杂役一眼,两人的目光在时间与空间的交叠中发生了那么几瞬的交融,萧聪不知自己为何会在一个没有半点修为甚至是身心不全的人的注视下甘拜下风,因为那双清澈的眼神实在是太平静了,静的让萧聪略觉感动,它似乎从未有过失落和抱怨,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满足和感恩,人生似乎就是这么简单,仅此而已。

    萧聪自愧不如,“我还要继续这么做么?”他在心里想着。

    萧聪故作轻松,莞尔一笑,

    “没关系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一些武功,虽不能像其他修者那样腾云驾雾,延年益寿,但足以让你自保和强身健体。”

    “真的?能打败山中的古兽吗?”

    小杂役眼中突然显现出前所未有的光亮,他甚至是停下了脚步,站在那儿,看着萧聪,满眼希冀。

    萧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短暂的错愕后,他摸了摸鼻子,笑着道:

    “这个得视情况而定,但是你要相信,只要你肯努力,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我……”

    小杂役神

    色复杂,一时语噎,他站在那儿,嘴唇和睫毛剧烈的抖动着,不知所措。

    萧聪不明所以,而后微微一笑,道:

    “少节使那儿你不用担心,我跟他是好朋友,会替你说情的。”

    “不……好……好……谢谢萧少爷。”

    小杂役向萧聪作揖一拜,刚要屈身,却被萧聪制止,萧聪托着小杂役的双臂,小杂役抬起头,冲萧聪灿然一笑,那笑像破晓时云端处最先泄露的一缕阳光。

    “你还是放你下心中的仇恨吗?”半晌后,萧聪轻声问道。

    鸿翔歪头一笑,满眼希冀道:

    “过去的就是已经过去了,我只是希望可以保护以后需要我保护的人。”

    午后的阳光放肆的洒在萧聪和小杂役的脸上,映出萧聪眉眼浅笑,映出小杂役轻抿嘴角处的凄然,萧聪微微点头,耳后轻轻拍了拍小杂役的肩膀,道:

    “你可以的!”

    从欧阳寻的小别院到月灵谷的路着实够远,以使得萧聪不得不努力消除那种沉重的氛围,继续用与小杂役聊天来打发时间。

    “这龟府附近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似乎没有吧……如果你感兴趣,其实这附近的山谷,溪流都挺好玩的。”

    萧聪扁扁嘴,

    “那重要的地方呢?”

    “重要的地方……藏史阁应该是一处吧,另外,风眠谷底应该也算,不过那地方有重兵把守,一般人连靠近都靠近不得!”

    “藏史阁……风眠谷底……”萧聪小声重复着。

    “萧少爷,你要……你可不能乱来啊,我听说很多年前,有一大批强者擅闯风眠谷地,死了好多人呢,那里的大阵很厉害的!”

    “大阵!哼哼,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不介意好好研究一下。”萧聪面色轻浮,一双美目熠熠生光,显出他的勃勃野心。

    这话落在小杂役的耳朵里,却是让他慌了神,

    “不能去啊!萧少爷。”小杂役停下脚步,用力摆着双手道:“那地方连府主都轻易靠近不得的!”

    看得出小杂役是真的为自己担心,萧聪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道: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月灵谷

    终于走到一处山石牌坊前,小杂役脚步一顿,伸手指着前方道:

    “就是这里了。”

    说着,加快了些脚步,这使他本来看起来就不怎么平稳的步伐又增添了几分踉跄之感,萧聪在其身后,微微一叹,随后也加快步伐紧跟了上去。

    月灵谷,不知因何而得名。

    走过牌坊的刹那,一片花红点缀瞬间映入眼帘,百香弥漫,扑鼻而来。

    “这里面该不会是龟府的药圃吧。”萧聪小声呢喃,随后他又环视四周,不时蹙眉,不时点头。

    “这锁灵阵布置得虽好,但却有不足之处,虽以生灵之气息压制药灵之气息,但却无回旋余地,注定要失衡。”他在心里道。

    “萧公子,这边来。”

    小杂役在前方一个转弯的地方呼喊,萧聪猛然回过神来,再次环顾四周,忍不住咂咂嘴,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在将萧聪带到龟府为萧聪安排的驿所的路上,短短路程却让鸿生几次催促,因为萧聪总会在某不一确定的时间驻足环望,等他回头看的时候,人却已经被落下好远,一开始他还可以等萧聪一会,但渐渐地他发现这家伙一停下来就看个没够,这怎么能行!照这样下去,月越山头时也未必能将这个和善的四公子送去他今晚要去的地方,所以他只能鼓起勇气在萧聪正神游太虚流连忘返之时给他提个醒,一开始他对此还感到深深的歉意,毕竟来者是客,但两三次之后便不再那么拘谨了,因为他觉得这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与其他贵族的纨绔子弟不同,他根本就没什么架子,一言一行更是恰到好处,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而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萧四少爷竟还向自己连连道歉,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事情,倒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了。

    终于将萧聪送到了舍房之外,浅聊几句后,小杂役转身欲走,却被萧聪叫住,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我叫鸿生。”小杂役转过身来,认真答道。

    “鸿生……鸿生…”

    萧聪重复念了几遍,而后笑着道:

    “好的,我记住了,那明天咱们不见不散!”

    “是,萧少爷,那您早点休息,鸿生先退下了。”

    萧聪点点头,目送着那个瘦弱的少年摇晃着身子,踏着似是无比沉重而又无比轻松的步子渐行渐远,凝固在脸上本来就显得有些虚伪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让人略觉冰寒的小脸,一声长长的轻叹,之中似乎隐隐含着那么几个字,定定的,

    “到底是谁。”

    这一晚,萧聪忙活了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天空还未完全清明的时候,萧聪静默了近一夜的房门被人敲响,他不久前自月灵峰归来,此时正盘坐在一个浅黄色的蒲毡上打坐,闻声而醒,见小杂役如约而至。

    “吆,这么早,快进来吧。”

    萧聪展颜笑道,却不能掩饰一脸的疲惫。

    鸿生右胳膊上挂一只木制的食盒,艰难地迈过萧聪房门前低矮的门槛,门外晨光熹微,兀自传来一声被惊醒的不知名的鸟的叫声。

    “噗!”

    木质食盒被猛地放在地上,夹杂着几声盘碟碰撞所发出的叮当声响,鸿生抬起头来,本来带着些憨笑的脸微微一僵,

    “萧少爷,你怎么了,是在这住的不习惯么?”

    萧聪笑着摇了摇头,并未作声,但那笑看起来是如此无奈。

    “这么远的路,他是怎么撑过来的。”萧聪在心中暗自轻叹道。

    几缕晨光从窗子里悄无声息地透进屋里,照在小杂役摆好食肴的桌子上,简单几碟小菜,一碗清汤,虽说不上丰盛,但总归还算精致。

    “萧少爷,昨晚忘记问您的饮食喜好了,今早还请您将就着吃一些,等会您告诉我,回头我告诉膳房。”

    萧聪右手轻握,放在嘴边干咳了几声,神情让人略觉怪异。

    “我倒没有什么饮食喜好,只要不

    是荤的就行。”

    “哦哦,我记住了。”

    小杂役点着头认真应道,随后便自顾自的走进里边的房间萧聪的卧房去了,萧聪的目光随小杂役的走动而移动,只见小杂役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着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最后,略有无奈的他在墙角找到一块应该是事先准备好的抹布,用力静静地擦起了地板。

    萧聪嘴角处忍不住勾出一丝浅笑,心想,

    “这不是丫头干的活吗?”

    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自顾自吃饭去了。

    餐罢,两人相与步入院中。

    此时的太阳已升的很高,像一个被稳稳地挂在苍穹东南角的大红灯笼,地上被投下一片婆娑树影,一阵微风吹来,斑驳之后,复又斑驳。

    不知为何,比起欧阳寻的“少使府”来,月灵谷倒更像是一个清静之地,可能这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这就像是同样外表同样安静却质地迥然的两个女人,月灵谷像青春洋溢却又矜持有度的少女,而欧阳寻的少使府却像昨日黄花,无人问津,前者给人的感觉是饱满而又美好的静谧,后者给人的感觉是苍凉而又寒酸的压抑,相形见绌。

    但此时就算这个女子再美好,而实际情况却依旧是无人问津,因为在这诺大的谷地里,似乎只有萧聪和小杂役两人,即使如此,月灵谷却美丽依旧,反倒是平添了几分高洁傲岸之感。

    在宽敞的谷地上,萧聪一丝不苟的教授小杂役武功,神情专注面带微笑的他一次次纠正着小杂役的每一处错误。小杂役神色紧张,自两颊流下的汗水滴滴答答的自腮下滑落,他时不时用带着企盼和慌张的眼神看萧聪一眼,似乎生怕在此过程中出什么岔子,又似乎是想在萧聪的神色中看到几分对自己的肯定,但他看的的却是萧聪脸上一成不变的和颜悦色,这反而让他更紧张了,他真怕身边这个人会因为自己的愚笨而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同时他又在心里不断的庆幸,这种情况到现在还没有发生。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望月

    太阳自东向南,又从南到西,天色渐渐朦胧,整片天地都被染上了一片淡淡的昏黄,天边的落霞开在残阳之畔,像红白交接的花瓣,护着中间的花心,不忍完全绽放又不忍完全合上,好像还想着再为世人展现一些她的美,哪怕只有一会。

    即使被镀上一片昏黄,鸿生的脸依旧像极了一个熟透了的大红苹果,他抿着小嘴,努力地去做好每一个动作,但不知为何每次都不尽如人意,然后,他总会微微张开嘴,用鲜红的舌头舔一下干巴巴的嘴唇,深吸一口气,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神中会泄露一些失望和气馁,而后便恢复到似一如既往的坚定中。

    “鸿生,今天到此为止吧。”

    萧聪负手而立,笔直的站在这幅宏大的残阳暮景之前,他的面容正对着鸿生,但鸿生却看不清他的脸,云霞与残阳的变换给萧聪平添的一份神圣,让人感觉似乎他已在那儿伫立了千载万载,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尘世千变万变,而他却从未有过丝毫改变。

    半响后,鸿生才应道:

    “是,萧四少爷。”

    声音有气无力,他一定是累坏了。

    萧聪的教授从早晨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就像当年在天道轩时天道翁教授他一样,而鸿生的表现亦是与当年的萧聪不遑多让,力求完美一丝不苟,总想着将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恰到好处,却终究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对于一个修士来说,绝食一日只是小菜一碟,但对于像鸿生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在饥肠辘辘的状态下进行如此艰难的武力修行,那着实是一种莫大的痛苦和煎熬,而鸿生竟一声不吭地强撑了下来。

    “萧四少爷,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那鸿生就先去给您准备晚饭了。”

    略微调整了片刻功夫,鸿生开口向萧聪说道,他的腰板挺得笔直,但两只胳膊却在无力地垂着,两条腿也直直的挺着,隐隐中却让人有一种摇摇欲坠的

    感觉。

    “你不累么?回去休息吧。”

    鸿生摇摇头,目光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清澈,笑容也还是萧聪初见时那般傻傻的纯净。

    “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您在此稍等些时间,我去去就回。”

    鸿生说完,向萧聪微微欠身一拜,萧聪看着鸿生洋溢着欢乐和满足的那张脸,也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之后,他便这样目送着鸿生踏着分外沉重的步子摇摆着身体远去,落日余晖洒在他干瘦的背上,使他整个背影看起来显得更加矛盾。

    天边那轮红日似在一瞬间跌落进了西天,鸿生的背影也似在这一瞬间没入了黑暗,而后,一轮凄清孤冷的月亮慢慢升起,再定睛看时,鸿生却“不见了”。

    寂寥凄冷的月色之下,萧聪独自伫立,一片明亮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看起来比幻雪森林的雪还要白,他皱着眉,神色苦闷。

    半晌,兀自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慢慢仰起头,看着那轮清月面色渐渐舒展,然后微微一笑,他一向都很喜欢月亮而不怎么喜欢太阳,因为月亮虽然凄寒冷漠,却容人直视,而太阳虽然热情但却也刺人眼睛,他习惯性地认为后者不过是虚情假意,而前者才是真正的高洁傲岸,这就像在茫茫尘世中,真相总达不到想象之中的那般完美一样。

    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鸿生回来了,他歪着头看了看站在高台上面色沉静如水的萧聪,扁了扁嘴,欲言又止,就这样默默地从萧聪身旁走过,像早晨那般笨拙地迈过那道低矮的门槛,将几碟小菜摆放到那张精致的小桌上。

    冷月高悬,星光璀璨,今夜难得天清气朗,远方的天际猝然间划过一道流星,托着长长的尾线,一瞬之后却了无痕迹,仿佛这天空有一层如黑水晶一般坚硬的壁障,任你刀劈斧砍,它却能一如既往,亘古不变地圆润晶莹。

    “小时候听母亲说,一颗星

    星代表着一个死去的人,当有一颗流星划过的时候,那便是有人要投胎转世了。”

    也不知鸿生是什么时候来到萧聪身边的,这小家伙此时同样仰着小脸,望着一如深海般璀璨而又神秘的夜空,星光映在他深墨色的眸子里,仿佛他的眼睛化成了另外一片宇宙,他继续道: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找到到底哪两颗星星是我的父亲和母亲,或许他们并不处在这片星空,也或许他们早就已经投胎转世去了,有时我想,如果他们真的是去投胎转世了也好,他们会有新的生活,新的亲人,至少他们不会像现在的我一样,不断的寻找,但有时,我是真的想再看看他们,我真的很想他们。”

    萧聪隐约中听到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那叹息很轻,它夹杂在鸿生平静的诉说里,与鸿生的声音一起如刚才那颗划过天际的流星般消失不见了,但它却在萧聪的心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那口子开始很浅很小,但却因回忆和悲伤的喷涌而被瞬间撕得很大很大,萧聪还是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甚至是连头没有扭一下,似乎是对鸿生的话置若罔闻,但萧聪怎会是如此铁石心肠之人。凄冷的月光下,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流波滚动,在他努力的眨了几下眼之后,才恢复如初。

    “萧少爷,还是快吃饭吧,再不吃饭菜该凉了。”

    见萧聪还是那般纹丝不动,鸿生轻轻叹了口气,摇着头转身回到了房中。

    听闻脚步声渐远,萧聪才敢微微的动了一下胳膊,低头垂眼,小心翼翼的呼出一口又重又长的气,还未怎么发育好的喉结轻轻的上下滚动着,他抬手抹了把脸,然后对着月亮惨然一笑,便转身回房里去了。

    “鸿生都能做到如此坚强,而且还能为别人着想,我又怎能在此顾影自怜,我会像鸿生一样好好活下去的,师父,父亲还有……母亲。“

    他在心里道。

第一百三十章 云罗棋盘

    “还没吃饭吧?来,坐这儿。”

    萧聪在小木桌旁坐下,指着木桌旁的另一把圆凳,轻声道。

    鸿生闻言,一脸诧异,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带着一副缅甸之色缩着脑袋道:

    “萧四少爷,这是不合规矩的。”

    “欧阳寻在的时候,你不也跟他一起吃饭吗,没关系的,这里没有外人。”

    鸿生脸上的诧异此时在刹那间变成了惊恐,失声道:

    “萧四少爷,你怎么知道!”

    萧聪莞尔一笑,

    “他那人大大咧咧,自然不拘小节,我只是此处的一个普通客人,你自不必太在乎什么主仆关系,何况我们现在不已经是朋友了吗。”

    听了萧聪如此朴实的一段话,鸿生还是略有犹豫,蹑手蹑脚地在小木桌旁坐下,

    “谢萧四少爷。”

    说完,伸手为萧聪舀了一碗汤放在萧聪身前。

    萧聪微笑着看了眼鸿生,眼神耐人寻味,他不知此时自己的想法是否是对的,但他知道鸿生这辈子注定会是个难有作为的简单人,这要怎么说呢?因为他太随便了,也太容易被动摇了,对于给与这件事,虽说给不给是对方的权利,但要不要却是自己的选择,一个人若是把握不住自己的想法,拎不清自己与这周围一切事物的关系,则必是站不住脚跟的。但思来想去,却又隐隐觉得不能说这就是错的,简单不是罪过,复杂也不是通往人生的必由之途,而因果皆有对应,一件事情定然会带来与之对应的规则的反馈,快乐抑或哀伤,悲凉抑或辉煌,这终究是由自己来承担的,好像无论反过来还是倒过去也都说不出什么道理,总之人的路永远都是自己选的,选择什么必要承担什么,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缘由,就是这样吧。

    萧聪想着,微笑着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鼻子。

    可现在问题来了龟府虽算不得玄真界的超级势力,但总归是源远流长且入得了流的老牌存在,为客人准备的餐膳当不可太过寒酸,至少对现在的萧聪和鸿生来说,这份餐食让两人填饱肚子绝对是绰绰有余,可餐具却只有一副啊。

    所幸鸿生带来了一双筷子的同时还为萧聪准备了一支调羹,当然,既然鸿生用调羹替代了筷子,那么萧聪的这碗汤便只能对

    着碗喝了。

    一天未能进食,鸿生是真的被饿坏了,待萧聪汤足饭饱之后,他便如风卷残云般将剩下的饭菜尽数扫尽,连萧聪剩下的那小半盆汤也未曾放过。

    萧聪微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鸿生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大快朵颐,心中如有一暖流缓缓流过。

    “做一个心无杂念的人真好,哪怕是普普通通呢。”

    当夜,萧聪与鸿生聊了很多,关系一旦拉近,小家伙的话匣子一打开,便合不上了。两人自始至终都在愉快的笑着,只不过萧聪相对来说更含蓄一些,鸿生更像是一个心无城府不谙世事的孩子,而不是白天那个意外得到客人些许宠幸的下人。他毫无顾忌的笑着,毫无顾忌的说着,之前所有的冒犯、忌讳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而萧聪却并没有指责过他,即使他知道这有些东西其实是不合规矩的,但却又能怎样呢?什么规矩,什么限制,只要大家都开开心心就好了,何必让自己呆在这始终未曾被封闭的笼子里,活得那么累。

    呵,就这样吧,让自己跟着心走,做一个贴近真实生活的人,多好。

    夜已经深了,萧聪本打算将鸿生留在月灵谷,但奈何鸿生死活不肯,问他原因,他也不知道,只是一直在说,欧阳寻的小别院那儿晚上不能缺人。萧聪虽心中略有不屑诺大的龟府,高手如云,怎么,还能进来什么江洋大盗、不法分子啥的?再说,就欧阳寻那小破院子,要啥没啥,还那么偏僻,估计就算能进来什么人,人家都不会看得上眼。只是鸿生执意要回,他也不好多做挽留,只能用术法幻化出一只灵力火把,伴鸿生在苍茫的夜色中上路。

    他总觉得此时的鸿生有些奇怪,但到底奇怪在哪,他也说不上来。

    夜更深了,本来挺晴朗的夜空下突然刮起了说不上大也算不得小的风,吹来了大片的云,遮住了大半天的星星,也遮住了大半个月亮,当然,也吹得萧聪挂在门前的一盏错银铜兽灯内的火焰一阵剧烈的摇晃,它歪了又起,起了又歪,如此几次反复后,终是没有被吹灭。

    此时萧聪正在门前过道上努力的挖坑,似乎是打算埋什么东西,觉此异变,蓦地抬头,看了看还在颤抖着的烛芯,目光上移,扫过依有半边明亮的夜空,沉酌之后,自言自语道:

    “想必鸿

    生已经回到欧阳寻那儿去了吧!”

    说完似乎是很肯定自己的想法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干活。

    这一夜,他又忙活了近大半宿。

    翌日,鸿生再次早早地来到了月灵谷萧聪的住处,开门第一眼,便看见了静默在房间西北角一个铺垫上坐的端端正正的棋盘。

    “咦,萧少爷,你还喜欢下棋啊!”鸿生惊异道。

    萧聪笑笑说,“一点小嗜好而已。”

    但凡对阵法有过较多接触的人都知道,在驭阵师这一行里,素有“阵通四宝”之说,琴通感,棋通变,书通解,画通现,琴棋书画,在御阵师这一行里,代表的就是“阵通四宝”。

    当年萧聪刚开始接触阵法的时候,父亲萧天宇就让他从这阵通四宝里选一样出来,作为他阵术的辅修。既然是自天道轩归来,偷师百家杂书观遍,这琴棋书画对萧聪来说自是不在话下,虽说不上样样精通,但也不至于样样稀松,在他经过百般犹豫着选择了棋术这一辅修之后,萧天宇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这云罗棋盘送给了他,自此之后,这云罗棋盘便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甚至是达到了与诛仙剑同样的地位,当时在幻雪森林时,他都没舍得拿出来用,生怕自己万一死在那儿了。这东西若一直留在身边,也算不负父亲的一片恩情。

    但若要论价值,它定是比不上诛仙的。

    虽算不上是什么之至宝,但既然是萧天宇送的,便自应有一定的价值,再说,就萧聪现在的这点阵法造诣,就算给他一个宗宝级的棋盘,他能不能玩得转那还得两说,毕竟对于宝物这玩意并不是你想驾驭就能驾驭的了的,本事靠谱那才是真的靠谱!但这云罗棋盘所具有的一个极大的好处便是可大可小,挂在腰间便是个配饰,倒是让萧聪甚是喜欢。

    对于鸿生来说,今天和昨天没什么两样,同样的日出日落,同样的没吃午饭,同样的介于坚强与艰难之间的矛盾,同样的萧聪古井无波沉静如水的面庞。于清晨时回到月灵谷的他一眼就发现了萧聪房间里比昨日多出的棋盘,但他用一天的时间都没发现,他和萧聪现在所处的这块地方的已经大有不同了。

    于是,从晨风习习到丽日临空,到日落西山之时,百鸟归林,又是一个如诗如画的黄昏。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探小别院

    月明星稀,夜深人静,一簇燃燃静默的烛光将大半个房间照得明明晃晃,萧聪静静地盘坐在蒲团之上,一动不动,身前放置着精致的云罗棋盘,棋盘上无规律的分布着对比鲜明的黑白子,错落相间隐隐有莫名意境悄然弥漫。而萧聪的目光此时就沉沉的凝在这些黑白子上,他蹙着眉,抿着嘴,冥思苦想,

    “嗯,这么高明的手段,非行家里手所不能啊。”

    他闭目沉思半晌,然后又缓缓睁开眼,喃喃道。

    “唉,这下难办了……”

    琴通感,棋通变,书通解,画通现,如果他现在用的是书之阵通的话,那解开鸿生身上的谜团虽不敢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但也定不至于现在这么费劲,可惜的是现在他正用棋之阵通来对付施在鸿生身上的这些手段,虽不能说根本不能治,但若要治也定得是曲线救国。

    萧聪那个郁闷啊,只恨自己当时未能将这四大阵通全都涉猎一些,即使不能做到样样精通,但总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筹莫展,长吁短叹,求索无果后心烦意乱。但他一向不是个轻言放弃之人,虽心里想“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但心中还是不禁懊悔“书到用时方恨少,是非经过不知难”。

    现在只能祈祷“皇天不负有心人,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萧聪白天教鸿生练功,晚上便坐在蒲团上对着棋盘冥思苦想,只可惜才学尽出的他知道现在也没能从中悟出个所以然来,但他觉得如此在实践中参研的过程,同样也是一学习的过程,更是一修炼的过程,如果生之所学不能学以致用,那跟没学过又有什么两样,书简中的记载可都是从实践中日积月累地总结而来的,如果不能将所学到的东西再次归于实际,那只能说用功还没用到位,或者根本就没用到正地方,所以,尽管至今几乎一无所得,但他还是如此孜孜不倦,甚至是乐此不疲。

    如此又挣扎了几日之后,萧聪觉得,仅是这么做怕是不够的,思来想

    去,百般掂量,觉得还是有必要回欧阳寻得小别院一趟。

    于是在三日之后的今晚,蓄谋已久的萧聪跟做贼似的鬼祟在归去的鸿生身后,悄无声息地潜回到了欧阳寻的小别院里。

    距欧阳寻被归师父唤去已是第六日,欧阳寻还未回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难以脱身,萧聪必然是乐得如此,倘若欧阳寻已然归来,自己这副摸样与他撞见,岂不分外尴尬!

    月亮升得很高,很亮,月光将树影投在小别院的空地上,形成一幅很奇怪的图案,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而又自然,萧聪自言自语:

    “俗话说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这还真不是个干坏事的好时间!”

    但反过来以想,自己做的却又并非是坏事,而是好事。

    终于,堂屋里的灯熄了,想必鸿生已经上床睡下。

    隐藏在暗处的萧聪嘴角慢慢勾出一漂亮的弧度,但他还是没有动,觉得自己应该再等上一等,等鸿生睡熟了他再出去。

    约摸着又过了有半刻钟的时间,萧聪抬起右手磨砂了几下下巴,眉眼弯弯,然后,他纵身一跃,翻转着的身体迎向皎洁的月光,在明光的月亮下划出一漂亮的弧度轻然落地,在静谧的月色下,他大摇大摆的在院子里不急不缓地往前走,拾级而上,推门而入。

    月光随门被萧聪推开的那一瞬间奔涌进静悄悄的屋子,而后又随门被萧聪慢慢关上的那一二刻如潮水般尽数退却,借着从窗户纸透进来的稀薄光晕,萧聪以正常人的目力倒也能看见房间里各类器物的大致轮廓和摆置,紫目未开,萧聪如绅士般慢慢的往前走,然后在堂前的椅子上坐下。

    他就这么直挺挺的坐着,两腿蜷曲并立,两手自然而然的放在大腿之上,一动不动。借着屋里晦暗的残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却得见他那双在晦暗中开合有律的眸子此时变得分外闪亮,灿如寒星,明若碎晶,仿佛是整个房间里唯一可以感到真实的地方。

    他闭

    上了眼,于是,灵光隐逝,他整个人都隐没在晦暗里了。

    …………

    门外隐隐有脚步声渐渐响起,悉悉碎碎,听上去不像是窃贼那样隐秘而俱为人知的脚步声,这一刻,萧聪“倏”一下睁开眸子,而后又慢慢闭上,他依旧直挺挺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现在已是四更天,按理说倒真是贼人行恶的好时候,只是这欧阳寻的小别院极致粗陋无财可窃,更何况今夜天气尚佳,实在是没有窃贼光顾的理由。

    渐渐,脚步声远了,萧聪睁开眼,目色深沉,直眉紧蹙,小嘴微扁,显出一副狐疑之色。

    略作沉吟,他缓缓站起,悄无声息地往前走,推门而出,步入如诗的月色中。

    循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萧聪继续往前走,他屏着气息,蹑手蹑脚,静悄悄的行走在小径旁的阴影里,幻如一个幽灵。

    不一会便又看见了鸿生的身影,萧聪适当地放慢了脚步,面色更加凝重。

    月光依旧皎洁明亮,像一个雕琢的极致精美而又会发光的巨大羊脂球般高高挂在天上,借着皎洁的月光,萧聪看见鸿生如一具行尸走肉般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说更形象点,就像诸葛家炼制的机关木偶。

    这一幅诡异甚至是恐怖的影像实在是让人倍觉匪夷所思,萧聪实在不明白,一个乐观开朗天真烂漫的十二岁少年,到了晚上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到底是什么人,竟下得如此毒手!”

    萧聪拳骨被攥得煞白,几近咬牙切齿,同时又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关心则乱……”

    说到底,他的心终究还是向着鸿生这边的。

    待心绪恢复平静,萧聪继续跟进,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人感觉轻飘飘的,起身无力,落地无声,他以诡异的身法远远跟在鸿生身后,而鸿生对这个“幽灵”似乎还一无所觉。

    “就快要出谷地了,他究竟要去哪儿?”

第一百三十二章 跟踪

    他定定的看着前方,不敢再往前走,谷地外面是一片不大不小且寸草不生的空地,传说是龟府的一位前辈殒身于此,长眠地下肉身不腐,对此地灵气疯狂掠夺以求来日重生,导致灵气稀薄,荒岩毕露。萧聪若再往前走,将再无掩蔽之物,他的身影在今夜如水的月光下暴露得将与鸿生一样清晰。

    无奈之下,只能极目远眺,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已尽成一片漆黑和虚无,视野之内能够聚焦目光的也只有鸿生跌跌撞撞的身影和位于鸿生身前不远处的一个平凡无奇的小土包。

    萧聪略有失望,意欲折返,然后明晚直接到空地的另一边来个守株待兔,却没想到刚想转首,眼角的余光发现那平凡无奇的小土包竟然动了,萧聪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不由自主的锁紧目光,直直射在鸿生身前正在微微活动的小土包上。

    得见真相,萧聪瞳孔皱缩,眼中寒芒一闪而逝那他妈哪是个土包,分明是个巨大的乌龟壳!

    隐藏在空地外围掩障之下的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那一人一龟,连眼珠都不敢转一下,甚至连呼吸都已经能够寻不到了,师父教给的隐身之法此时此刻怕是排不上什么用场,所以萧聪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陷入一种假死的状态中,因为他怀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鸿生身前的那只老龟就是龟府四大掌节使之一的业图天,这货太过神秘诡异,自己与他交恶,定是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紫目未开,神识内敛,萧聪如一个死不瞑目的人般静悄悄的隐在阴影之中,他也不知道那一人一龟究竟在干什么,又在说什么。

    “既然已经知道了欧阳寻小别院里真的有猫腻,那便不枉此行了,不过现在我还不能动,得等他们走了再说。”

    萧聪在心里想。

    于是,他就这样保持着假死的状态一直等到鸿生折返,老龟离开,但他依旧没有妄动,直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他才施出灵隐步,窜上附近最高的山峦,在盘坐于树顶上修习完

    早课之后,又施展灵隐步火急火燎地赶回月灵谷,这真的是争分夺秒,因为欧阳寻的小别院距月灵谷实在太远,而萧聪又知道鸿声一向守时,所以他不得不将灵隐步发挥到极致,以求在鸿生按时达到前回到月灵谷而不漏出什么马脚。

    鸿生叩门而入时,萧聪刚刚倒饬完自己的仪装,于桌前蒲毡上坐下,时间恰到好处。

    吃罢早饭,萧聪开始像往常一样教鸿生练功,约莫言传身教了有两个时辰的功夫,便让鸿生自己在一边练,而他则在窗前的小桌上沏了一壶上好的清茶,兀自不停地翻阅着手中的图卷,道心不静,烦躁不安。

    在教授鸿生练功时心不在焉,手捧图卷又倍觉心烦意乱,萧聪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条飘扬在风中的巾帛,随风而动,而风却始终不停。

    “这的确是一个很棘手的无问题!”

    他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想着,他终于还是不再试图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来逃避问题,图卷静静地斜躺在他半张半握的右手上,他寻不到焦点的目光直直地投向前方。

    ”先从欧阳询的小别院入手,还是先帮鸿生呢?昨天晚上的鸿生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支什么的老乌龟到底是不是业图天?他利用鸿生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个个问题不停地在萧聪脑海里浮现,像一团越理越乱的麻,他试图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他的背斜靠在竹椅,左手放在大腿上,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来回碾着,眉头紧蹙。

    “掌握的信息终究还是太少,欲速则不达,可能是我现在太执着了……”

    慢慢地,他的眉头舒展开来,然后,他放下手中的图卷,同时坐直了身子,拾杯抿了口茶,最后放下精致的青花瓷被,转首望向门外正在认认真真练功的鸿生。

    他突然展颜一笑,幻如夏雨过后的池塘里一下子开满了荷花,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可爱的笨小孩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

    是喜欢!

    “鸿生,先别练了,过来陪我喝杯茶。”萧聪隔着小窗冲鸿生轻挥了挥手,笑着招呼道。

    正在挥拳迈步的鸿生听见萧聪招呼自己猛然转首,动作戛然而止,因惯性不由摔了个趔趄。

    萧聪见状兀自发出几声轻笑,鸿生稳住身子,萌萌地看着萧聪,边舔了舔嘴唇边搔了搔脑袋,略带腼腆的发出几声傻笑,萧聪不知道鸿生在笑什么,或许鸿生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鸿生一摇三晃地进了门,径直走向萧聪对面的蒲毡并坐下,萧聪拈起小巧的茶壶为鸿生斟了一杯茶,鸿生拾杯将其一饮而尽,然后放下茶杯,望着萧聪手中小而精致的茶壶,红扑扑的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希冀之色。

    萧聪又被鸿生这副如小狗般的滑稽模样给逗笑了,接着,他将茶盘里的茶杯尽数拿出,排成一列,并将它们一一倒满。

    萧聪向鸿生扬了扬眉毛,鸿生领意,双手联用,一杯接一杯地将杯中茶水一一饮尽,一滴不剩,接着,他伸出淡红色的舌头贪婪地舔了一圈嘴唇,道了句:

    “谢谢您,四少爷。”

    萧聪止住笑,正色道:

    “你在此练功已有多日,感觉如何?”

    “回四少爷,除了在体力上有所增加外,还未感觉到有什么其他变化。”鸿生如实回答道,“不过我相信,只要我努力地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有收获的!”

    萧聪笑了笑,道:

    “勤奋固然重要,但终究还是死脑筋,世间万物由道而生,以道而衍,今日不再练功,听我来为你讲道可好。”

    “好!”鸿生重重地点点头,定定地答道。

    …………

    白天一直在给鸿生讲道,在鸿生前去准备晚饭时小憩了一会,当鸿生再次敲响萧聪房门的时候,萧聪应声而醒,灵台一片澄澈,倍觉神清气爽,仿佛这一觉睡了有一夜那么久。

    这是一场持久战!

第一百三十三章 香鼎

    入夜,萧聪再次尾随鸿生回到欧阳寻的小别院,这一次他径直来到空地的另一边潜伏下,他只有一个目的看清那个神秘的老王八到底是不是业图天!

    今夜又是有惊无险,空地的这一边,老龟慢慢地从他身边爬过的时候,他确定这就是业图天无疑!

    “果然是他!“

    然后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萧聪分别在欧阳寻的小别院和空地附近蹲点,虽然至今萧聪都不知道每一夜当鸿生和业图天私会时他们交流了什么,但他至少知道了在这近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发生之事的大致过程。

    “鸿生浑噩出门,然后去见业图天,回来后将业图天交给他的东西丢进小别院中的香鼎里……那是什么东西呢?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萧聪静静地躺在床上,两臂垫在后脑勺之下,他呆呆地望着房梁,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他叹了口气,

    “唉,还是先睡一会吧。”

    说完,他侧翻了下身子,将左臂垫在头颅之下,右臂搭过腰将右手平放在大腿上,他微微有些瑟缩的脖子似乎直把脸往腋窝里勾,窗外月光明亮,月光从窗子里涌进,漫过他恬静的侧脸和耳蜗,纤毫毕现,轻抿着的小嘴,高挺的鼻子,微阖着的眸子,还有又细又长的黑色睫毛,一张人畜无害的白皙小脸上,显出一副如孩子般的恬谧之色。

    在如此周而复始和循环往复中,萧聪感觉自己渐渐的失去了方向,开始变得迷茫,也开始变得愈加的烦躁不安,有好几次他都想要放开手脚一查到底,但每一次他又都按耐下来这一次次的冲动,他始终没有轻举妄动,而把这一直以来郁于心底的压抑和灰暗当作是对道心的历练,虽然这是一个沉重而心力交瘁的过程。

    “在这么下去,我就要被这只老狐狸给逼疯了!”

    萧聪静静地躺在床上,近乎是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道。

    论血气方刚萧聪自认为自己与星流云不遑多让,但若要论沉稳老练,萧聪却自觉望尘莫及,他忽然觉得星流云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自己心中的一个榜样,他希望自己也能像星流云那样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事都能做到游刃有

    余、宠乱不惊,表面看似玩世不恭,但内心里的却是谨慎和峥嵘,遗憾的是,星流云的无畏和洒脱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的。

    “嘶~要是星老大在这儿,他会怎么做呢?”

    他喃喃自语道,感觉自己竟莫名其妙的开始静下心来,渐渐地,他的眼皮子开始打颤,最后,他沉沉睡去。

    …………

    这一晚,萧聪再次来到欧阳寻的小别院附近,不过这一次他既没有潜伏到小别院的房间,也没有去空地那边,他只是不断的在小别院附近的山坡和谷地里溜达,看上去漫无经心又漫无目的。

    “怎么老是感觉有些不对呢……”

    在得不到现实给予的线索时,就会不由自主地相信感觉,人们都是这样,萧聪也不例外。

    “或许我得换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了,星流云的思路…唉…不行,他太难懂了。”

    他的脚步走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急,他一声声叹息着,并且嘴里不时发出“砸”“砸”的声音。

    忽地,他站定,右手抚上额头,轻轻地揉捏着,而后,他的嘴角慢慢泛出一丝微笑,雪白的牙齿在凄冷的月光中带着森然时隐时现,同时,他放下右手,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那被鸿生扔进香鼎里的东西是什么?”

    灵隐步被全力使出,转眼间便再寻不到萧聪的影子。

    要想知道那被丢进香鼎里的东西是什么,有三个选择,第一是从业图天入手,明抢暗夺,大不了来一场人龟大战,就是感觉稍微有点冒险。其二是对鸿生下手,反正这小子跟自己比基本与废物无异,要想从他手里抢点东西还不是易如反掌,但这样似乎有点打草惊蛇,最后就只剩下在香鼎里等,等鸿生来扔东西的时候,自己顺手抓住,万事大吉。权衡再三,萧聪还是觉得在香鼎里等比较好,神不知鬼不觉。

    于是到了后半夜,萧聪再次来到欧阳寻的小别院,待四更天鸿生自院前小径走后,萧聪缓缓地从黑影里走出,走着走着,在香鼎跟前站定。

    他的右手开始磨砂起下巴,仰起小脸往上看,这座三足两耳的香鼎着实不小,足有两人多高,其上尽是黑漆漆

    的铁锈,在冰冷皎洁的月光下,它就像个三足两臂无头大肚的怪物,岿然不动,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森然和压迫感。

    “嘶……”萧聪眉头微皱,“以前没在意,这破院子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座大方鼎呢?格格不入啊……”

    他猛然纵身跃上大方鼎的边缘,在方形的窄边上大胆地移动着步子,他的手还在不停地磨砂着下巴,嘴里也在不停地发出“啧啧”的声音。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黑漆漆的鼎里,却并没有意识到,一个看上去似曾相识的黑影已在他不知不觉中出现在其身后的阴影里那段小径上。

    那身影静静悄悄地往前走,顺着小径径直走入皎洁的月光中,这时,借着皎洁的月光才得以看清,那身法诡异到连萧聪都一无所觉的身影,竟是一脸阴森如狼一般注视着萧聪的鸿生!

    走着走着,鸿生突然加速,伴随这一声如鬼啼般的尖声厉啸,他的身体如一支自劲弓上离弦的箭般飞速射向萧聪。

    正在方鼎边沿上弯着腰专心致志的萧聪此时才豁然转首,但却为时已晚,他甚至可能连来人的面都没有看清,便在这一撞之下飞速下坠,只有一声长长的回音传出香鼎,飘荡在微凉的空气里,片刻后,一切重归寂静。

    业图天站在小别院后边的小山上远远地目视着这所发生的一切,此时难得化作人形的他,脸上慢慢泛出一丝阴鹫森寒的笑容,月光洒在他苍桑的脸上,涂上了一层厚厚的汞,他身着灰衣,活像一句刚从坟墓里爬出不久的死尸。

    “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是为我所用,萧家四子萧聪,不过如此。”

    他的目光依旧冷冷地注视着小山下方的小破院子,一动不动,目不转睛,仿佛那里正发生着什么常人难以察觉而他却可以洞悉的微妙变化,约莫有小半盏茶的时间后,他缓缓转身,

    “嗯,快了。”

    他喃喃说道,继续往前走,走出大约五步后,随着他的人形身影慢慢虚化,一只通体黢黑的大乌龟慢慢在空间中显现,渐变实体,他沿着之前那个人的方向,伸缩着四肢迈动着与之前那个人一样节奏的步子,慢慢向山下行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鼎里乾坤

    耳边是呼呼风声,眼前是一片漆黑,萧聪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笔直下坠,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他心里开始有些害怕这哪里还是那两人高的距离!

    萧聪开始感觉自己有点后悔了,

    “马虎失街亭,大意失荆州,小心使得万年船,我萧聪半世英明,今个儿说不定就真得挂这儿了,唉,悔不当初啊。”

    他在心里想着,随之抻直了身子,使身体直挺挺的躺着,准备开始迎接下面即将出现的狼牙棒、尖木桩、毒蛇、烈火之类的东西,他要以一种庄严的姿态来进行他最后的对于生命的祭礼。

    如此状态保持了好久,萧聪忍不住歪了下已有些酸疼的脖子,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死是活,却感觉自己依旧在往下掉着,

    “我这是早就死了正在前往地府的路上,还是……”

    “传送阵!”他惊呼出声。

    “不对,是结界!”他又如自言自语定定地改口说道。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直让人感觉措手不及,萧聪忍不住哈哈大笑,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萧聪命不该绝也!”

    声音并没有像空谷传声那样变得越来越渺远,而是被呼呼的风声带到“上面”去了。

    “可这结界会通向那儿呢?”

    萧聪心里捉摸着,

    “除了鸿生口中那万万去不得的地方,还会是哪儿!”

    这实在是一桩巧合中的巧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任谁能够想到,那神秘人的一脚,竟将他踢进了他一直冥思苦想而不得的秘密中,这正应了那句老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惊喜过后,萧聪渐渐安定下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还在不停地往下掉,速度之快已足以让周围的空气将脸磨得隐隐作痛,他顺手撑开护体罡气,脑子里不知不觉间开始思索起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业图天让鸿生往这大香鼎里扔东西,现在我却被莫明其妙地踢进了这大香鼎里,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呢?那神秘人是谁?他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身法?连我都未能察觉得到!他跟

    业图天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阴谋?鸿生在这之间到底充当着什么角色?还有,这大香鼎里到底藏了什么……”

    不思则已,细思极恐,看似平静简陋的小别院竟还是一个藏龙卧虎之地,业图天、神秘人,在阴暗中到底还有多少双觊觎的眼睛尚不可知,但萧聪现在至少已经感受到了欧阳寻对龟府的重要性,归师父之所以将他安排进这个偏僻而简陋的小别院里,实际上是以另一种方式对他进行的特殊保护。

    “他决不仅是龟府的一个少节使那么简单!”

    一阵猛烈的灼痛将萧聪从深思中刺醒,“嘶~”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下落的速度之快已经到了能够引燃他护体罡气的地步,耳边的破空声也不知从何时起从声声不绝的裂帛变成了现在这似永不停息的沉闷的爆破。

    “他仙人的!”萧聪忍不住低声暗骂,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在能量中研磨着的他恐怕会被磨得连灰都不剩,其死状之悲惨,倒能称得上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关于火属性的功法,萧聪不是没修习过,但此一时彼一时,两者之间根本就不是一个性质,萧聪也曾试图运行火属性的功法来以火抗火,以求逃生,但在试过之后才发现,那不过只是导致自己体内的灵气消耗的更快罢了。

    终于,一阵特别的爆破声在萧聪身畔响起,护体罡气应声而竭,化为虚无。

    “啊”

    萧聪仰头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号,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拳头大小的柔和白光迅速由大变小,并将萧聪的身体体笼罩,随着萧聪的身体急速下坠,越来越快……

    萧聪**着身子,趴在地上,表情痛苦,这时,他用力的睁开眸子,发现眼前一片明亮,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举目四望,发现自己此时已被困在一方明亮的石洞中。

    身上的伤已经结痂,但还是很疼,一丝不挂的他呲牙咧嘴,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不住喃喃自语着,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儿?”

    脚掌突然不知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萧聪吃痛,连忙单脚跳起,然后因动作幅度太大,引起了全身上下

    连锁反应般的阵阵吃痛,他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嘶~他仙人的……”

    低头定睛一看,萧聪面色舒展,甚至是有一种溢于言表的喜悦,只是这喜悦浮现的脸上时已经变得分外扭曲。

    “咦,什么都丢了,它竟还在。”

    萧聪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捏住其上不知什么材质的挂绳,将其拎起并放在眼前晃了晃,莫名其妙地发出几声傻笑,

    “唉,你还真是我的护身符哩。”

    而后,习惯性地将捏着挂绳的手往腰上移,却发现那里已无可挂之处,目光停滞在胯下那分外扎眼的点缀上,他呆了一呆,而后用力的摇了摇脑袋,似打了好几个寒噤。

    他将天道翁留给他的龙玉紧紧地握在手里,继续往前走,可还没走出几步,脚掌竟不知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这一次萧聪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主要是因为那玩意体积上比龙玉大一些,而且切面还算工整,脚掌硌上去没之前那么疼。

    萧聪面露狐疑之色:“这是什么?”

    一块黑不溜秋的什物静静地呆在那儿,跟山石一个色儿,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来。

    他骚了骚脑袋,再次将脚边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捡起,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他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慢慢地,他嘴角莫名泛出一丝诡异的微笑,轻哼一声,

    “易灵石,我似乎有点明白了……”声音很轻,听起来分外低沉。

    易灵石所谓何物,要光听名字还真不一定能猜出个所以然来,交换灵气?转化灵气?非也,非也,说起来,这玩意也许应该还有另一个名字窃灵石,所窃之灵并非灵气,而是纯粹的灵,故老说,万物有灵,指的便是这个。

    易灵石这东西在玄真界实在算不得是什么稀罕玩意,只要有路子,随随便便就能搞来几十上百筐,之所以如此廉价,倒不是因为其在玄真界物产之丰,主要还是因为这玩意鲜有人懂,就算搞来了基本也没什么卵用。

    但萧聪却知道,在这卧虎藏龙的小别院附近,定有深谙此道者,就拿自己手里的这块易灵石来说,他仙人的明显就是被高人给开了光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阵灵

    紫目开启,萧聪环视四周,发现散落在这偌大的石洞里的易灵石起码得有成千上万块,它们有的单个呆在某个地方,有的几个聚在一块,零零散散,被锻凿得奇形怪状。

    “好你个业图天,我说你怎么不自己进小别院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凭借这几年对阵法的侵淫,萧聪知道,这里其实是一座大阵的阵眼,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阵体应该就在小别院外围,将小别院护于其中,因为存在时间久远,所以小别院才显得那么破旧,怪不得那天华掌师也未能进来!”

    “但……那神秘人又是怎么进去的呢?”

    萧聪感觉自己就如一飘在海里的浮萍,难题和困惑如一道道海浪接踵而来,一波平息,一波又起,而他便随着这一**海浪时沉时浮,随波逐流。

    “就我所知,这几年进过欧阳寻小别院的人也就我、欧阳寻、鸿生、之前的杂役老头,当然还可能包括归师父,至于龟府的其他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连华掌使和业图天都进不去……”

    “难道是之前的杂役老头,他还没死!”萧聪突发奇想,但随即便狠狠地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欧阳寻这么重要,龟府绝不会允许这么荒唐的纰漏出现……”

    “难道是鸿生!”萧聪直眉紧蹙,骚了骚脑袋,而后又摇了摇头,“还是不对……”

    “从这里是不是可以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萧聪再次将易灵石移到眼前,歪着脑袋仔细端详着,易灵石在他的手中慢慢转动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这里的易灵石那么多,业图天从哪儿弄来这么多易灵石,我萧家的记载中可没说龟府这儿有什么易灵石矿之类的地方,若要提盛产易灵石的地方,整个玄真界算起来,

    恐怕也只有那几处而已,莫非业图天有那几个地方有什么牵扯不成?但这与那神秘人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啊,莫非那神秘人是来自那几个地方的?这样说不免有些太牵强……”

    想了好久,对于神秘人的身份,萧聪依旧毫无头绪,他轻轻揉着微微有些发胀的额头,漂亮的小脸上尽是纠结与疲惫之色。

    “算了,不想了,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才能出去,我若被困死在这儿,就算想通了一切也还是白搭!”

    他继续往前走,大大方方,毫无拘泥之色,但没过多久便发现已走到石洞的尽头,而尽头,竟仅是一堵墙,黑不溜秋的,跟其他地方近乎一模一样。

    萧聪不死心,觉得此处一定有什么暗格机关之类的布,于是置贴在墙上来回摸索,甚至是踩着凹陷又往上摸索了几丈,寻无所获又来来回回在石洞里走了几十圈,最后失望地发现,这里竟真的没有其他路可走。

    他心里开始有点慌了,

    “不应该啊……如果没有其他通道,那当初开辟这个石洞的人是怎么出去的,我又是怎么进来的?”

    他翕了翕鼻子,百思不得其解。

    然后,他慢慢闭上眼睛,企图用强大的灵识来寻找出路,半晌,他猛然睁开眸子,随之惊呼出声:

    “阵灵!”

    他瞠目结舌了好一会,才喃喃道:

    “这真是不可思议……任谁能想到,在这群老乌龟所居的青山绿水之下竟还隐藏有一如此强大的阵灵!”

    不过萧聪却感觉不到它的动态,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它似乎已经沉睡好久了。

    俗话说,老来成精,日久通灵,法阵亦是如此,但凡是跟岁月占上了点关系的法阵,都会于虚无中诞生出自己的神识,神识聚拢而不灭,便

    形成了所谓的阵灵,比如萧家的护族大阵,就是这样。

    “怪不得……仅仅是几万块易灵石,对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嘛,不过这几万块易灵石或许还有别的用意,我的天,这龟府的水到底有多深……”

    萧聪呆滞的小脸上小嘴微张,他的呼吸突然间变得很轻,很细,很长,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在这由寂静编织的纱幔下隐藏的却是满满的恐惧,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萧聪感觉自己开始不由自主地慢慢冷静下来,突如其来的真相仿佛是劈头盖脸浇下来的冷水,恐惧终于让他却步,冰冷的气息驱散了他脑中的热烈,他的思维世界慢慢归于平静,真实的世界开始变得愈加的清明,这感觉就像是刚刚做了一场梦,在梦里,他像一只无头苍蝇般闷头乱撞,自以为是;如今梦醒时分翻然悔悟,才发现“梦中”的自己有多么笑。

    “呵”他突然发出一声苦笑,深吸一口气,而后重重吐出,其中夹杂着他消沉的哀叹,“唉……”

    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他如一个穷途末路的游子般轻声呢喃着:

    “到头来,我不过也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罢了。”

    他慢慢坐下来,动作轻缓,神色略显呆滞,接着,他慢慢躺下,双臂大张,双腿分开,躺成一个大字,他就那么呆呆地望着洞顶,那里一片明亮,光温柔的射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眸子看起来像两泓澄澈的清泉,干净到不含一点杂质。

    他突然笑了,像孩子般天真无邪,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突然觉得,这在某个角度上来讲,是比自由更自由的自由,现在,他可以完全放下心中的杂念,使心境重归空灵,这是一种难得的轻松。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所谓神

    世人常说,人一生中最难熬的不是死,而是等死的过程,死去原知万事空,一切红尘凡俗在此之际瞬间化为飞灰,荡然无存,而在死之前的这一段时间,却是最磨人的牵挂、仇恨、遗憾……一切执念在此时轮番上演,并越演越烈,灵魂像是一被绑在十字架上行之酷刑的罪徒,千刀万剐,鹰啄虫噬,心灵上的各种感受会让灵魂近乎分崩离析。

    人总想看透,但却总是看不透,倘若将生死看透,那还有什么看不透。

    可生是什么,死是什么?

    他想。

    人在这红尘中走这一圈,又是什么。

    或许神能回答这个问题,但神是不屑于向世人回答这个问题的,神为什么不屑于向世人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不齿于世人将生死看得这样重。那世人为什么将生死看得这样重?因为我们都太过自我了,自我,在某些层面上来讲等同于自私,世人之所以活着,不过是因为**。

    **,即虚妄。

    所谓恩怨情仇,本就是水中月镜中花,人死如灯灭,人生如点烛,点烛照量虚妄,灯灭归于虚无。一些都是虚的,我说我曾经来过,实则我不曾来过。

    如此这样,生有何喜,死亦有何惧。

    上天有好生之德,寄人生命,人就该去珍惜,但如何才是珍惜?这真是一个很难以理解的问题,是皈依于真实,还是屈服于天意,或许是后者吧……人生来或许本就是奔着虚妄来的,所以看破虚妄,悟透生死,皈依真实的修行便成了逆天之举。

    人的出生,原来只是一个陷阱,不过如此。

    跳不出红尘,终究还是凡人,红尘之内,在于生死之间。

    萧聪又笑了,他感觉现在的他已经成了一个神,他的身体在这百方石洞,而心却已经跳出了万丈红尘之外,平静而悠然。

    他是那么地喜欢这种感受,所以现在的他什么也不愿意做,什么也不愿意想,他就想这样静静的呆着,仅仅是这样静静的呆着。

    “唉,或许我可以出去,但是现在我却不想出去了。”

    他轻声呢喃着,面色恬静得像个刚睡醒的孩子,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大眼睛一闪一闪,他扁着小嘴,舌头不时舔一下嘴唇,显出一副满意怡然之色。

    其实逃出生天这件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但他却又不想这么做,生,我所

    欲也,义,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取义者也。他已明白,从自己对业图天起疑的那一刻起,他便开始一步步落入业图天精心布置的陷阱,进而成为了他的猎物,最后成了他的棋子,对于业图天来说,怕的不是他乱动,就怕他不动,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只有他动了,业图天才有机可乘。

    但在这着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他却不愿意再动了,他知道业图天想要自己用他事先准备好的易灵石建一座斗灵之阵,以此瓦解石洞中的阵灵,而后重获新生,而他也能达成他阴谋的最终目的破开小别院的防御法阵,肆无忌惮地去探查欧阳寻这个让龟府府主极力保护的少节使的秘密。他每一步都算的很谨慎,在走到最后这一步的时候,他以萧聪的生命作为与萧聪交易的筹码,想让萧聪在求生之欲的驱使下继续往前走,只要再往前一步,仅是一步,他便心满意足了。但在这最后一步的算计上,他当真是看扁了萧聪,萧聪怎么会那样做呢?

    萧聪是断然不会那样做的,这最后一步,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迈,甚至是脚下那些业图天早已铺好的台阶,他都不想再看一眼。

    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万劫不复,这一步若是迈出去,萧聪自己身败名裂事小,但万年萧家的名誉和威望怕真是要跟着自己毁于一旦了,更何况,他又怎舍得伤害这一路上与自己心心相交的欧阳寻呢?

    萧聪脸上再次显出了笑意,他将两条胳膊叠起垫着脑袋,将两条腿也相互叠起,脚腕处似打着个节,两只白皙的脚丫成犄角之势,斜刺向黝黑的石壁。石洞中光线充足,虽不至于让他纤毫毕现,但却使他胸前的两点淡红和跨间的一团黑亮暴露得分外眨眼。他就那么看似自得其乐地躺着,如此形象,在他脸上找不到一点关于青春少年羞涩的痕迹。

    他感觉自己已经放开了一切,名誉、**……甚至是生命,所以眼前豁然开朗,世界是从未有过的透明和清亮。

    “结束了,一切就要结束了。”

    “开始吧,就从现在开始吧。”

    想着想着,他安然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聪从酣睡中悠悠醒来,柔和的光线透过眼帘射进两汪清澈的泉子里,眼前渐渐清晰起来,他扭头大致一扫,还是那方石洞。

    他挺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身上的关节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大而

    噼里啪啦一阵作响,而后,他长身而起 ,开始在石洞中练起《破天式》来。

    约莫三个时辰之后,他在动作停止的地方盘腿坐下,双手合十,调理吐息,又开始修起《冰心诀》和《天道宝典》。

    武修重在锻身,仙修重在锻神,虽然两者在表面上看似是无相交之道,但在实质上却是万法归宗,殊途同归。天境之下,仙修者与武修者交战,通常占不得半点便宜,但若一旦步入天境,武修者便不一定是仙修者的对手了。当然,凡事都有例外,人境之内的武修者斗败地境之内的仙修者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无论是为武修者、仙修者、修玄者还是修真者,所求之事皆为成道,不过是成道的方式不同罢了。万物之根不过一个神字,万物有灵,万物皆有神,但还不是人们传统观念中那所谓的神。

    武修者寄神于体,修玄者寄神于器,修真者寄神于草木,修仙者寄神于神。

    所以武修者、修玄者、修真者神有所寄,起初修炼时会比较容易一些,而修仙者是没有这些依赖的,故而修练初始步履维艰,甚至是十年百载不得寸进,更有甚者终其一生连修仙之门都摸索不到。因为神,这种玄而又玄的存在,凡人是很难感觉到的,所以几乎所有的仙道圣地在招收弟子的时候,最主要看的还是天资。

    而对于武修者、修玄者、修真者来说,他们练体、炼器、炼药的过程,其实就是在寻找神的过程,另辟蹊径,剑走偏锋。虽然在此过程中修为提高步进神速,但桎梏也在一点点形成,所以在到达一定高度之后,瓶颈出现,修为停滞不前,这是因为他们通过这一系列的方式寻找到的“神”并不是真正的神,或者说并不是完整的神,而每一次瓶颈的突破和桎梏的暂时退却,都是对神的完善和修补。

    所以说,修仙是一个让神不断成长的过程,而修武、修玄和修真则是让神不断完善的过程。

    ……

    突然,

    “噗!”

    静坐中的萧聪张口吐出一道鲜艳的血,将身前一小片空地渲染一层嫣红,嘴角还有鲜血溢出并慢慢往下流着,滴落在他饱满的胸膛上和盘起的大腿上,他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突然一阵恍惚,急忙以手撑地,他惨然笑了笑,轻咧的唇后隐现他沾着血沫的牙齿,那双曾经清亮的眸子在开阖间漏出的光是那样暗淡。

第一百三十七章 魂化万千

    “生有何喜,死亦有何惧……”

    “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刻竟会来的这么快……”

    他喃喃地说,自言自语。

    他感觉灵魂再也无法支配意志,就快要无法支撑着身体来维持这半塌半坐的姿势,于是,他将胳膊一点一点地往后挪,上半身缓缓下倾,并将盘着的双腿抻开,直到身体完完全全地贴在地上,他长舒了一口气,又微微的笑了,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应该在十四岁之内小脸上的安详。

    石洞中静悄悄的,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半入寂灭状态的萧聪气若游丝,眼睛眯成一条缝,深黑色的瞳仁在这条细缝中间隐现,偶尔还能动一动,或许现在的他也就只剩下眼珠还能动了。易灵石蚕食着他的灵魂,他似乎能看见一丝丝肉眼不可见的魂力从他身上一点一点地被无形的抽离。说真的,这没有任何痛苦可言如果恐惧不被算作是一种痛苦的话。只有越来越沉、越来越重的疲惫如潮水般阵阵袭来,让他感觉昏昏欲睡。

    他感觉身体越来越轻,世界越来越远,他感觉越来越难以捕捉到对世界的感觉,他嘴唇又动了动,可能是想说什么,但却已说不出,他只能用仅剩的意识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走了,结束了,父亲,别了……”

    ……

    与此同时,欧阳寻正在另一间石洞里,透过一面石壁看着发生在萧聪身上的这一切,两道如珠链串子般的眼泪,在这个身高十尺有余的魁梧汉子脸上一挂而下,他重拳紧握,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老祖,为什么!为什么!”他朝着空旷寂寥的石洞歇斯底里地近乎是诘问般地大喊,只是一阵阵回声过后,山洞重归寂静,听不见任何响应。

    “这怎么会是他的选择!这怎么会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又是一阵阵回声过后,山洞依旧寂静。

    片刻后,欧阳寻轻闭上双眼,但眼里的泪还是止不住地溢出眼眶,他张开嘴长长地呵着气,咽了口唾沫,然后像一个受伤的孩子般委屈地低下头,啜泣着吸了吸鼻子,最后又抬起头,将一双哭红的泪眼转向方才那方石壁上。

    此时那方石壁上再没有半点动态,甚至连一下眼珠的微动都再寻不见,只有一个身材匀称而饱满的裸身少年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他仪态自然,面容安详。

    好久,好久,石壁上一直没有半点动静,但欧阳寻还是立在那儿定定地看着,他目不转睛,目光聚焦在石壁上那似乎近在眼前的裸身的人儿,他满怀希望的目光似乎要形成一个炙热的焦点,将那裸身人儿已是熄灭了好久的生命之火点燃,然而,不知是因为自己热切希望的温度不够还是怎的,那焦点处的人始终一动不动。

    “老祖说,奇迹会发生的……”他呢喃道。

    于是,他刚要暗淡的眼神里突然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不知名的光彩,仿佛一切尽在咫尺,唾手可得,然而只是要他再坚持一下,再往前走一小步就可以了。

    一天一夜过去了,那石壁上的人

    儿还是始终未动。

    欧阳寻的目光在这一刻终于还是暗淡了下去,两道珠豆涟子不由自主地再次夺眶而出,沿着面部轮廓上的沟壑一路滚落,他掩面失声痛哭,低沉而又压抑的“呜呜”声不停地在空旷寂寥的山洞中回响,仿佛有一阵阵悲戚的风不停地从某一不知处的孔洞中直灌进来,吹得这四壁上的每一块山石都为之心伤。

    他绝望了,他终于还是绝望了,透过这方坚硬平整的石壁,他仿佛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身体的冰冷和僵硬,他那颗满怀着热切希望的心凭借着一丝奄奄一息的火焰在绝望的围剿中孤军奋战、苦苦支撑到现在,最终却还是在冰冷的绝望中被浸灭,这就像是一场战争,兵败如山倒,他无处可逃。无形而冰冷的绝望和难过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他淹没,他像一个溺在水中却不识水性的人,只是他早已沉在水底,连挣扎和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冰冷使他的身体麻木,无形的绝望无孔不入,它们从他的嘴、耳朵、鼻子甚至是每一个毛孔不断灌进来,这沉重而压抑的悲伤,以近乎达到了他生命所不可承受之重。

    ……

    浑浑噩噩,朦朦胧胧,萧聪感觉自己放佛是做了一个离奇的梦,而且昏睡连好长时间,终于在此刻醒来。

    “这是哪儿……怎么我还在这儿!”

    他定睛一看,发现竟还是梦中的那方石洞,不同的是,他清楚地看见了躺在不远处的那具无比熟悉的身体,还有在周围散落的成千上万个“自己”。

    “该死!”

    萧聪语气中带着几分恶毒,他破口大骂,一股子欲哭无泪的忧伤在他的意识里迅速蔓延,他有气无力的哀叹道:

    “他仙人的,这跟魂飞魄散有什么区别,完了,我萧聪虽年少得志,英年早逝也就罢了,竟还落得如此下场,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唉……”

    此时,以那具冰冷的裸身尸体为中心,成千上万个“萧聪”散落在四周,仔细一看,他们竟也不尽相同,有的金光璀璨,有的仙气飘渺,有的身姿英武,还有的严谨拘束……虽然各有特色,但却只有一个看上去分外与众不同,他整个看起来呈灰色,正一脸执拗的挣扎着欲要脱离易灵石的束缚朝尸体而去。

    成千上万个萧聪东张西望,彼此面面相觑,或相视一笑,或一脸惑然,或一脸灿然,或不以为然,只有那个灰色的萧聪,他谁都不理,就是在一直挣扎着欲要摆脱易灵石的束缚。

    众萧聪见此情状,不禁大骇,其实他们每一个都对彼此不甚了解,这个是仙道萧聪,那个是武道萧聪,还有那一个是阵师萧聪……当然,那个在不断挣扎的,是修罗萧聪。

    他们彼此意识相通,思维轻轻一动便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原来修罗萧聪想要摆脱易灵石的束缚独占那具尸体,只要独占了那具身体,便没有了天道宝典和冰心诀的压制,如此一来,被压制了那么久的他力量将瞬间爆增,然后他就可以再俘虏阵师萧聪,控制它摆出斗灵大阵,以此逃出生天,炼就万世杀孽。

    天道萧

    聪和阵师萧聪当然不会由着他这样做,他俩存在的意义在某一程度上来说为的便是要压制修罗萧聪,而本我萧聪更是不会对此坐视不管,虽然他不像天道萧聪那样有力量,也不像阵师萧聪那样有作用,但他是本我,它代表着萧聪的本真,代表着原始萧聪的一切,是萧聪意识甚至是灵魂的基石。

    于是,天道萧聪、阵师萧聪和本我萧聪也开始奋力地挣扎起来,这几乎是一呼千应,越来越多的“萧聪”跟上节奏和步伐,他们憋足气,卯足劲,不断地伸胳膊蹬腿,像一条条在泥里打着扑腾的泥鳅,百方石洞里乱成了一锅粥。

    可是,过了好久好久,任他们怎么挣扎却没有一个能成功逃脱易灵石的束缚,修罗萧聪最先停了下来,他的思绪在他思维初动时便已经传到了其他萧聪哪里他觉得自己无生无灭,其他萧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时光慢慢的磨灭,而他不会,他是一个连天道翁都不敢随意左右的禁忌般的因果,所以他相信这千百块易灵石奈何不了他,只要他努力修炼,终有一天他会重见天日。

    本我萧聪大急,他知道修罗萧聪想的不是没有道理,倘若真由着他鸠占鹊巢,那日后便定是一场灭世之殃,这怎对得起天道翁对他的期待!

    于是,本我萧聪开始东张西望,他的目光不断地在每一个被束缚在易灵石上的萧聪上停留,他认为这就像毒药与解药的关系一样,万物相生相克,在这成百上千个萧聪中,必有克制修罗萧聪之法。

    但目光在这成千上万个易灵石间行过一遍,却并未发现所谓的克敌之法,本我萧聪失望透顶,其他各个萧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修罗萧聪冷冷的看着本我萧聪,脸上慢慢露出一丝邪恶而轻蔑的嘲笑。

    本我萧聪不死心,他瞳孔缩成一米粒一般的小点,脸上带着一股子倔劲,撅着小嘴,目光一遍遍的在众萧聪间游走着,修罗萧聪再次瞥了他一眼,脸上带着深深的不屑,便转过头去盘腿而坐,自顾自地修炼去了。其他众萧聪一开始还大为不解,但看本我萧聪如此执着,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召唤和感染,于是这成千上万个萧聪,除了最为乍眼的修罗萧聪在入定修炼外,其他萧聪都在东张西望着不停寻找,一遍又一遍。

    “咦!”在本我萧聪的目光回到自己身边时,他猛然一惊,其他正在不停寻找的萧聪也就在这一瞬间将目光全投向了他这边。

    在他身边有两块易灵石上竟什么也没有!

    他骚了搔脑袋,一副大为不解之色。

    这时有某一意识突然传来,告诉他其实这两块易灵石上也有两个萧聪,只是他看不见,因为他们是无形无相的,但却是真是存在的。

    他抬头向众萧聪一扫,看见阵师萧聪在不远处向他点了点头,。

    接着又有一意识传来,这丝意识中没有什么意思,但却带着极深的怨毒和恐惧。

    本我萧想又将目光移向正在入定修炼的修罗萧聪,后者一动不动,他冲修罗萧聪轻蔑一笑,

    “不用装了,知道是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消散

    此时,所有萧聪的目光皆聚焦在修罗萧聪身上,但他还是一动不动,连一点意识也再未传出。

    不管身边的两个无相萧聪到底是不是在此打破僵局的钥匙,修罗萧聪此行此举都是没有半点错误的,自古骄兵多败,就算他们真的能克制住他,但在此之中还存在着一个关于时间的问题,而他,只有抓紧时间修炼,以求在此变数上赢得一线生机。

    关于这些,本我萧聪当然也是知道的,于是他不再迟疑,,开始毫不避讳地与阵师萧聪用神识交流起来。

    但是,无论他们百般尝试,两个无相萧聪依旧一动不动,就像两个怎么叫都叫不醒的沉睡着的恬静的婴儿。

    他们甚至连两个无相萧聪是从何而来,由何产生都不知道。

    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阵师萧聪见一计未成,于是又生一计。

    他将意识传给本我萧想,意思是或许可以借助沉睡中的阵灵之力来回归本体。

    本我萧想疑惑,阵师萧聪不再解释,他让身边一部份萧聪无限制的将魂力发挥到最大,另一些萧聪将魂力全部收敛,甚至是直接沉眠,然后,他以他自己的魂力为牵引,与其他萧想的魂力相互配合,共同构成一座意识大阵!

    本我萧想能明显的感觉到阵师萧聪的魂力越来越越弱,而上方,正有一个魂能更为强大的神识渐渐形成,他突然明白,一山不容二虎,一座大正中绝不会出现两个阵灵,而阵师萧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道阵灵,他想以这种冒险而偏激的方式将那阵灵从沉睡中唤醒。

    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他所料,一股子更为强大的神识几乎是凭空出现并转瞬即至,入定修炼中的修罗萧聪猛然睁开双眼,带着满眼的怨毒恶狠狠地盯着正在不断变换着手势的阵师萧聪。

    本我萧想亦是目瞪口呆,这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阵师萧聪的真实意图他其实是想借助阵灵之力毁掉萧聪的身体,这样一来,即使有朝一日修罗萧聪得以脱困,那他也不再有机会施展斗灵大阵,因为没有萧聪的身体,他也便失去了载体,况且,下一刻,他自己也将随着萧想的身体散化在这片空间中,无影无踪。

    但事情的发展却并未像他想的那般顺利,他虽然算到了开始,却并未算准开始后的下一步。

    本我萧聪也被镇住了,他看到阵灵化成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负着手静静的浮在阵师萧聪上方,那座意识之阵化出的阵灵跟前。

    而他并未出手,只是静静的票在那儿,片刻后,本我萧想竟清晰的感应到了他发出的一道神识,这让她感到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萧家人?”之中透

    露出一种不加掩饰的矛盾。

    阵师萧聪撤去意识之阵,无力地依附在易灵石之上,本我萧想知道,他现在虚弱不堪,即将熄灭。

    本我萧聪礼貌地向浮在上方的阵灵拱手作揖一拜,传出一缕意识,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拜见前辈。”

    阵灵无有表示,本我萧想疑惑,于是意识再次传出:

    “不知前辈怎知我是萧族中人?”

    “你有萧族人魂魄里特有的气机。”

    “那不知前辈……”

    “萧族于我有恩,我无意毁你。”

    “那前辈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所指何事?”

    “毁了他!”

    本我萧想冲修罗萧聪一指,后者阴冷的轻蔑一笑。

    阵灵看了修罗萧聪一眼,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要想毁掉他,除非将你也一起毁掉,你存在他将一直存在,你散去他也不会散去,但却可以毁掉。”

    “那边请前辈毁掉我吧!”本我萧聪再次作揖一拜,

    “萧家于我有恩,我无意毁你。”

    “但……”

    “而我此时也无意助你脱困,你会出去的。”

    “前辈,前辈!’

    阵灵扬长而去,任本我萧想如何恳求,都未有停顿半下。

    从大喜过望到大失所望,本我萧想有一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意识里传来一阵尖酸刻薄的嘲笑和讥讽,本我萧想抬头,看见修罗萧聪已经进入修炼,但他知道这意识是从他那里传出的,而且他现在的这幅作态比勾着嘴角嘲弄他更让他恼火。

    “他说过的,你会出去的。”

    他扭过头,看见阵师萧聪无力地依附在易灵石上,正微微仰着头朝他这边看着。

    “该如何摆脱这些易灵石的束缚呢?”

    本我萧想终于还是沉寂了,这时,入定中的修罗萧聪嘴角慢慢勾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少时间,本我萧聪愈加虚弱,而修罗萧聪的魂力却比之前增加了不少,只是还没有达到脱离易灵石而去的地步。阵师萧聪也不再如之前那样奄奄一息,因为这段时间,除了本我萧聪一如死水外,其他萧聪皆在努力修炼,以求在修罗萧聪脱离易灵石的束缚前回归本体。

    如此不知又过了多少岁月,感觉很漫长,又感觉如白驹过隙。

    时光荏苒,意识承载着与日俱增的罪恶和内疚在这无尽的煎熬中缓缓熬炼着,像一禅定于业火焚烧中的佛,只有忍受,无有反抗,可除了这样,又能怎样呢?事实是现在的他什么

    也做不了。

    修罗萧聪的魂力现在已经到了一种近乎恐怖的地步,但他还是没能脱离易灵石的束缚,众萧聪已经感觉到他微微的浮躁,但他从来都不关注亦或是发泄这些,只是一味地投入到争分夺秒无休无息的修炼中。

    相比之下,仙道萧想和阵师萧聪则镇静得多,他俩也是在争分夺秒、无休无息的修炼着,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未出现一丝波动,仿佛归寂了一般。

    看着这一切,本我萧聪不由发出一声苦笑,他不知道他们这么做是不是对的,他也不知道他现在这么做是不是错的,他只是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如此滑稽而可笑,仿佛是一场闹剧,而他们则是一个个跳梁小丑。

    ”生有何喜,死亦有何惧,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原由,世事有常,我行何妨……“

    无力的他静默着斜靠在易灵石之上,他看着不远处的那具尸体,在时光的消蚀中竟还未见腐烂,那自然的笑容依旧,幻如只是甜甜地睡着,沉寂了好久的一汪死水在这一刻终于泛起了一道微弱的涟漪,他笑了,这是一种多么舒服和惬意的感觉啊。

    他微微不上了眼睛,抿起嘴角,像一个孩子般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惬意,它像一道波纹,慢慢地涤荡遍每一缕意识,波纹荡过一圈过后,他便沉寂了,彻底地沉寂了。

    冥冥中,丧钟敲响,这一刻,所有萧从皆向本我萧聪这边望来,他们疑惑,为何他走的如此安详。

    这到底是开始,还是结束,众萧聪面面相觑,连修罗萧聪也迷茫了,他定定的看着易灵石上正在缓缓消散的本我萧聪,在那里,似乎有一些他不能理解的东西,那是什么?他一时间竟感到一阵烦躁不安。

    阵师萧聪和仙道萧聪彼此默默对视了好久,终是同时黯然垂首一叹,他们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但那却是现在的他们所触不及的境界坦然地放开一切。

    或许那是他们永远也触不及的境界罢,因为那不是他们生来便具有的属性,一种他们知道却无法得到的另一个世界的人尽皆知。

    那道本来就无比暗淡的影像终究还是消逝了,似乎他本就不曾来过,一切皆是其他萧聪的臆想,他们臆想着自己化成了另一个萧聪并做了一件其实他们根本不可能做的事,这让他们为之震撼、为之感动甚至是为之自豪,但却终究是幻如一场秋梦吧,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一切还在依照着原来的轨迹发展和进行。

    于是没过多少时间,一切恢复如初,各个萧聪陆续进入近乎是不死不休的修炼中,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是吧,或许这才是他们该有的样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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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九大禁地传世教派,我萧聪这一世就是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魔本为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本为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本为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