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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野问     魔本为尊txt下载     魔本为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九章 线索

    一行几人继续往前走,欧阳寻加紧几步走到萧聪身边,低声问道:

    “那啸月神剑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老小子对此这么上心。”

    萧聪边走边摇着头调侃道:

    “这龟府少节使都不知道的事儿,我可就更不知道了。”

    “切,”欧阳寻不屑一顾,“我是龟府少节使不假,您还是天道轩的唯一嫡传弟子呢!”

    萧聪懒得跟欧阳寻抬杠,随口应道:

    “连慕容家资历最深的人都说那是宝物,那便定是假不了的啦,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

    说完加紧几步追上前去,

    “哎~”欧阳寻扯着脖子在后面低声唤了一声,然后低下头自顾自嘟囔道:

    “什么意思,说的跟我觊觎丰都的宝贝似的……”

    萧聪疾走几步,追到与慕容堂相平行的位置,他本想找个机会与慕容老爷子说说话,客套几句算是代表萧家表示一下对老爷子的敬意,但没成想倒是老爷子先一步对他开了话匣子。

    只见慕容堂边走边转过头,笑呵呵地道:

    “萧四少爷找到心仪的宝物了吗?

    这问题问的有点直接,让萧聪一时有点儿手足无措,他傻笑着搔搔脑袋,打着哈哈道:

    “再看看,再看看。”

    慕容堂转过脸去,笑着摇了摇头,萧聪问道:

    “前辈,我们还要再走多长时间才能到头啊?“

    慕容堂呵呵笑了笑,

    “小娃娃,老夫我这老胳膊老腿儿都陪你们逛了快三圈了,你没发现吗?”

    “嗯……”

    萧聪一时哑然失笑,意识到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实在愚蠢至极,他当然知道自己在这偌大的格子间里已经逛了不下两圈,在他的灵识感应中倒也发现了不少好东西,但这些东西虽好,却皆不是自己心仪之物,看来自己真的是有点儿做贼心虚了,竟闹得如此失态。

    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了瞄身旁的慕容老爷子,见后者依旧如方才那样微咧着嘴,浅浅的笑着,他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

    “前辈,您就真的不怕我把你这最珍贵的宝贝给拿了去,我可是驭阵师啊。”

    慕容堂闻言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银篦赠红姑,骏马配英雄,公子要拿走什么,那是公子的缘分,况且我慕容堂磊落一世,可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啊。”

    萧聪讪讪一笑,

    “那后面几位呢?

    慕容堂闻言脚步微微一滞,他像一个老奸巨猾的商人般迅速用笑声掩去了方才脸上霎那而逝的厌恶和不屑,还装着一本正经道:

    “我想那琴是欧阳公子准备送给星大小姐的吧,早就听人说星家小辈儿个个都是妙人,今日得见星家公

    子,想必所言非虚,这琴如果真的能落在星家大小姐手里,倒也算是找着了个好归宿吧。”

    萧聪紧咬不放,

    “那要是送不出去呢!”

    慕容堂面不改色,笑着回应道:

    “你也太小看你这位朋友了,他一定会送到星家大小姐手里的。”

    “唉,但愿吧。”

    萧聪看了慕容堂一会儿,没再说话,但却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人老成精,这话说的果然没错。”

    又走出一段路,慕容唐堂突然笑问道。

    “萧四公子要找的东西,怕也不是为了自己吧。”

    萧聪故作诧异,

    “前辈为何有此一问?”

    “哈哈,”慕容堂兀自笑了几声,接着道:

    “你想要找的东西,我这儿怕是还真没有,有也不会给你,我早自己用了。”

    说着,他微仰起头,似是自嘲般笑道:

    “岁月啊,倒是个好东西呀。”

    萧聪用带着些不可思议的目光斜眼看着身旁的慕容堂,心里嘀咕着,

    “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这老家伙竟然已经将我的心思全部洞悉了,真不愧是慕容家掌了好几十年舵的人。”

    “我看这里的东西,萧四公子也都看不上眼,但老夫有言在先,您还是赶紧选一件吧,至于你脑子里想的那件东西,我这虽没有实物但却有线索,回头我可以把线索交给你,不过得有一定条件。”

    慕容堂此时已完全展现出他久经商场的商人嘴脸,满眼尽是老狐狸般的狡黠之色。

    “什么条件?”

    萧聪求之心切,不禁又失了态。

    “哈哈,”慕容堂谄笑道:“萧四公子莫要激动,老夫的条件很简单,若公子真能将之取到,分老夫一杯羹可好?”

    萧聪狐疑,眉头轻蹙,

    “怎么分?”

    “公子莫要紧张,我给你的这条线索指向的可是玄真界数一数二的宝藏,到时公子若能寻到,还请别忘了老夫,若未能寻到就罢了。”

    萧聪在心里稍加思量,对慕容唐所言之地,便猜到了七七八八,

    “前辈指的可是三万年前玄真第一丹师姜采君的坟冢?”

    慕容堂含笑点了点头,

    “正是。”

    “嘶~”

    饶是心里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儿。

    “这个倒是颇有挑战性啊。”

    “哈哈,怎么,四公子怯了?”

    慕容堂扭头笑着,语气里怎么听都感觉有点激将的意味。

    “嗯,有点儿。”

    萧聪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小鸡啄米般认真点了点头,

    “这么好的东西,你们慕容家都

    得不到,我一个毛头小子就更别说了。”

    言外之意彼此心知肚明,这老狐狸碰上小狐狸,拐弯抹角不成,便只有坦诚相待了。

    只听得慕容堂悠悠一叹,颇有些感伤道:

    “是啊,若我慕容家能取得到,早就去了,但人命一条条地葬送,我这当家的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老头子我现在自家人已经实在是指望不上,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外人了。”

    说着,不由怅然一叹。

    “但你也指望不上我啊,我才几斤几两。”

    “非也,非也,都说萧家四子萧聪为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我亦认为如此。”

    “得了吧您老儿,这世风日下的阿谀奉承,堪称鬼话连篇,您老儿都活那么大岁数了,也信这个?我觉着,您这线索肯定不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吧。”

    慕容堂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说你不是一般人吧,你还不承认,没错,这线索我已经告诉了很多人,而且开的条件还都一样。”

    “噫~”萧聪对此唏嘘不已,心想着:“果然是无奸不商!”

    他竖着大拇哥,带着难以自制的崇拜之情不住赞道:

    “您这算盘打得可真够响的,用线索换成果,坐享其成,落地分赃,不管是谁寻见了都得分您一份,高,实在是高!”

    “呵,你个鬼精的小娃娃,还拐着弯儿骂老夫哩,你当我老头子听不出来吗?”

    话虽是那么说,但慕容堂依旧苍颜含笑,脸上连一点不耐都寻不到。

    “前辈,听您这话说的,我怎么敢,但是我很纳闷呢,您怎么就能肯定他们在找到后不会私吞还能分给您留一份呢,这老话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慕容堂闻言爽朗一笑,

    “哈哈,因为他们都是像萧四公子这样的人啊,萧四公子的为人老夫还是信得过的,毕竟是从天道轩里出来的体面人嘛。”

    萧聪闻之登时无言,他眼珠子转了又转,竟一时没想出应对的措辞来,这道德是条红线,可不是能随意拿来儿戏的。

    “萧四公子选好了没有?要不,让老夫替你选一件可好?”

    “反正这里的东西本公子也瞧不上,他要选就让他选好了。”

    心里正琢磨着,嘴上随口应道:

    “既然前辈都这么说了,那便有劳前辈了。”

    “琴通感,画通现,书通解,棋通变,不知这驭阵四宝中,萧四公子学的是哪一种啊?”

    “晚辈对棋比较了解。”

    “我还以为公子对这四宝无一不通呢,如此甚好,我们再往前走两步就到了。”

    萧聪有意无意地朝慕容堂看了一眼,心想着,

    “这老家伙到这时候还不忘损我呢。”

第一百七十章 姜采君

    一行几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慕容堂放慢脚步,转身行到格子架前吃力地点着脚跟抬起手臂,从格子架上取下一个雕琢精致的木盒子,然后走回到萧聪身前,将东西交到萧聪手上,笑呵呵道:

    “来,打开看看,合不合心意。”

    萧聪一只手托着木盒,用另一只手拨开铜色锁扣,盒盖被轻轻掀起,见盒子里有两样东西一只戒指,一张棋盘。棋盘有巴掌大小,看不清其上的纹路,另外整个嵌在盒子里,也不知道其厚度;戒指样式简单古朴,亦是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饶是萧聪灵识如此强大,竟也分不清其材质,他皱了皱眉,抿着小嘴儿无奈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问道:

    “前辈,这是……”

    慕容堂满脸尽是兴奋自豪之色,他指着萧聪手里的木盒炫耀般道:

    “这是由天外殒铁做成的,其名唤作幻离司空,出自玄器大师钟离秋之手,是我慕容家当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来的,今日便送与公子啦,你别看它黑不溜啾,他能耐可大着勒,你只要戴上这戒指啊,就会幻化出一方石室来,真实的很呢。”

    如真的像慕容堂说得这般,这幻离司空到还真是件好东西哩,老头子不愧是在慕容家掌舵几十年的人,出手当真阔绰,除了宇文丰都手里啸月的剑鞘,其他人手里的它哪件儿比不上!

    萧聪强烈怀疑,这神藏库估计是个假的,真正的不是珍藏早就让慕容家人搬走了,现在的这些不过是用来滥竽充数的,他可不相信慕容堂这个鬼精了一辈子的老狐狸会将自己摆在肉案子上任人宰割,偷梁换柱,金蝉脱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里暗里双管齐下,这才是他一个商界枭雄应有的行事作风。

    萧聪合上木盒,冲慕容堂躬身作揖拜道:

    “晚辈在此谢过前辈。”

    慕容堂笑着摆了摆手,

    “公子快起来吧,既然各位公子小姐都选好了自己的心仪之物,那我们便出去吧,我已遣人设好酒宴,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说完又兀自笑了几声,转首向旁门走去。

    出了神藏库,回到慕容家的花厅,欧阳傲天坐在堂前檀椅之上,与慕容岳聊得正欢,这慕容岳前庭宽平,颧骨高耸,狼目灼灼,人中分明,双唇凉薄如刀,两耳肥张如扇,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泛干练之人,都说面由心生,落地于慕容这种经商世家,生得这副嘴脸倒也难怪了。

    几人在二者高谈阔论之时步入花厅,慕容岳见之赶忙起身,冲着越行越近的慕容堂躬身作一揖拜道:

    “父亲。”

    慕容堂冲他笑着点点头,脚下未有停顿自其身边走过,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冲负手而立于堂前的欧阳傲天躬身作揖道:

    “老朽慕容堂拜见王爷。”

    欧阳傲天带着亲和有力的笑容,抬起一只手轻轻摆了摆,

    “老爷子多礼了,论辈分你比我还大一上一辈儿呢,所以这王侯将相之礼咱就免了吧。”

    三人又是一番寒暄,你来我网之间满是溢美之词,欧阳傲天脸上带着圆滑而虚伪的表情,不时爽笑几声,在与慕容父子的言谈之间玩得游刃有余,怪不得星广浩要派这厮协同陪伴,就这场面,恐怕就算是是四个人里城府最深的宇文乾都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萧聪匿笑着看着堂前三人,那表情活像在看几个跳梁小丑。

    酒宴过后,欧阳傲天带着几个少年与慕容父子作揖言别,慕容府门口小姐少爷老爷仆人们站了一大片,慕容堂与星流云几人一一握手以送祝福,他眼里饱含了

    泪光,言辞激昂澎湃,整得跟真事儿似的,好像他能未卜先知,已经窥到了几个人光辉耀眼的后世,但世事无常,谁能预见的那么准,不过是逢场作戏罢。

    轮到萧聪的时候,慕容堂紧紧攥着萧聪的手,萧聪面色微微一怔,因为他明显感觉到手心里多了什么东西,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慕容堂,想笑又不敢笑,他就这么纠结地忍着,一直忍到老爷子把戏演完,随后收回手,悄悄移到背后,将东西藏进了腰带里。

    回到圣城之后,萧聪推掉了星流云的盛情邀请,一口气从言事府跑回萧天宇的宅院,直接钻进外院中楼的房间里,将幻离司空从怀里取出并放在桌子上,然后用两指夹出之前藏进腰带里的东西。

    天气已经放晴,略有刺眼的阳光洒在雪上,将未经踩踏过的残雪照的跟盐粒子一样闪闪发亮,踩踏过的积雪变成了镜子,阳光被其反射到眼里,使人产生些昏聩感,积雪层层叠叠,高低不平,被反射的光被交织在一起,使眼前的景色变得有些朦胧模糊,有一种带着些朦胧的美,恍若置身于一片稀薄的彩霞里。

    此时萧聪的内心环境便如这一片朦胧的抱雪残阳景一般,他不知道慕容堂的东西里到底藏了什么,但他又十分渴望这是他想要的答案,可他又不知道里面藏的是什么答案,所以他心里不但是朦胧的,甚至是纠结和混乱的。

    这是一块指甲盖儿大小的无色晶石,看上去平淡无奇,萧聪将其放在眼前,左看右看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儿,才蓦地想到破解之法,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应该是失传已久的遮光映印法。”

    于是他在桌子上立起一张白纸,点燃一支蜡烛,将晶石由远及近,慢慢靠近烛光,当近到一定距离时,白纸上便被映出了清晰的影像,萧聪简直喜不自胜,兴奋道:

    “这老爷子果然没有骗我,姜采君的坟冢埋在这儿才算是合情合理,怪不得慕容家一直得不到……”

    说着,他苦笑一声,

    “估计世人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取到……”

    因为地标不是别处,正是位于玄真禁地之一的野欲庵。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晶石小心翼翼地收起,重新放回到腰带的暗夹里,心里便不由想起了师父天道翁对姜采君的描述。

    听师父讲,姜采君原名其实叫姜芝阳,本来姜芝阳也算个好名字,但因为其生性浪荡处处留情,玄真多有非议,于是这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表明态度将芝阳擅自改为了采君,后来随着他名气越来越大,人们便忘了那个叫姜芝阳的人,人们记住的只是一个无色不欢,技艺高明的姜采君而已。

    说起这姜采君,那当真是个深得上天眷顾的人,皮囊如何俊美且先不说,单论在植宝方面的灵性,便足以羡煞当年所有的同辈人。别人的成名之路能芝麻开花节节高,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丫的简直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三十岁之前便已成为公认的玄真炼药第一人,而且还是自学成才!然而一手好牌终究是被打得稀烂,没活到六十岁便撒手人寰了。至于原因如何,众说纷纭,言论不一,有人说他是炼药炼死的,有人说他是玩女人给累死的,但这些说法在萧聪看来都是无稽之谈,他所认同的一种说法是姜采君实际上是死于生无可恋!怎么说呢,人世间的男女**已经满足不了他所追求的**上的快感,就算有灵药辅助也达不到,以他的炼药技法,让他活到四五百岁完全不成问题,但人活着终究不是存在的目的,它只是实现目的的基础而非追求本身,假若有一种方法能够不需要活着便能心想事成,那何乐而不为呢?所以这

    老东西才在料理完一切后事之后,将自己葬在了玄真界的禁地野欲庵里。

    对于姜采君的一生,萧聪是不敢妄加评判的,以前不敢,现在更不敢,他只是不能明白,一个人持有如此深重的执念,为何还能取得如此高的成就,他也曾经努力地探求过这个在他看来极是深奥却在外人看来不以为然的问题,但终无所得。

    为什么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此时再次想起,心中不觉已多了些其他的东西,放浪形骸也好,视色如命也罢,终究都是外界给予的枷锁,但为何**不能成为一种追求呢?亦或说我们在追求着的一切,哪样儿不是一种**。

    所谓生存与权力,高端与低级,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甚至这种错误的认知都是源于**,那我们有何种资格何种脸面来贬斥**,而对于姜采君,他不过是打破了枷锁,并将生命赋予**而得到了他想要的,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那些受人景仰,飞升证道的人不也是将生命赋予**的吗?但他们是否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他们想要的又是什么呢?他们渴求的永恒是否是真的永恒?他们宣扬的信仰有是否要终究归于虚妄?

    萧聪不由发出一声冷笑,恍然大悟道:

    “这个世间的永恒只有一种,那边是死亡,将生命交付于追求,选一个合适的节点死去,这才是人生最大的成就,姜采君这个如流星般划过玄真昙花一现的人,用他短暂的生命诠释了世间最本真的道理,我们都活的太累了,只有他活得轻松,或许他那后人无法企及的成就也正是得益于此吧。”

    如此这般又怔了半响,直到眼睛酸涩难忍,他才不由自主的眨了下眼睛,这一眨眼也让他猛地回过神来,眼前之物慢慢清晰,勾起了他有关于此的思想,

    “对了,这幻离司空我还没试过呢!”

    脑子里迅速涌入的巨大新鲜感,将方才沉重的感悟冲淡,他眼里泛着光,满心期待地将戒指戴在手上,下一刻眼前景物突变,一间四尺见方的石室出现在眼前,哦不,应该是他正置身于其中才对。

    他环视四周,小嘴巴张着,他甚至感觉神思清明,灵台澄澈,灵魂仿佛正在接受着什么东西的滋养,这一切实在是太真实了,也太难以置信了,他往前移动了一下步子,觉着碰上了什么东西,他知道那是桌子。

    光滑的石敦,古朴的棋盘,晶莹剔透的黑白子,原来这一切真的只是幻想,他笑着将戒指从手指上取下,一切又恢复如常。

    “好东西呀,这可比我之前的云罗棋盘好多了。”

    他将戒指辗转于指间不停的把玩着,眼神清亮至极,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讲良心,因为那云罗棋盘毕竟是父亲送给他的,但云罗棋盘早就已经在风眠谷地被磨成了齑粉,逝者如斯只剩怀念,而这幻离司空现在可是真真切切地摆在自己的眼前。话说回来,幻离司空就是比之前的云罗棋盘好,这是毋庸置疑的,再说了,一副云罗棋盘也代表不了自己对父亲的感恩之情,倘若非要在一副棋盘上大做文章,倒真显得自己有点儿矫揉造作了,带着这些看似冠冕堂皇却实则子虚乌有的帽子过一辈子,那不得累死,还不如用有限的精力做些正事来得实际和洒脱些。

    又把玩了一会儿,萧聪心有不舍地将幻离司空收起来,心想着该是去面见父亲的时候了,自己已经回来了那么久,消息应该快要传到家里来了吧,于是他将戒指和棋盘揣进怀里,出门下楼,迈着欢快的步子向内院走去,他想着自己如今获此至宝,怎么能不让父亲知道,倘若父亲喜欢,便当做礼物送予父亲也好。

第一百七十一章 第二个问题

    萧聪走进书房,却未见像往常那样待在书桌前的父亲,叫了几声也没人答应,就连秦管家也不见了踪影。

    他在宅子里前前后后仔细找了一遍,发现这偌大的宅院里,此时只有自己一个人。

    “奇了怪了,父亲一向足不出户,如今却不见踪影,去哪儿了呢?”

    他摸着鼻子思忖着,有秦管家陪着,萧聪倒是不太担心,那家伙的速度他是见过的,震一震翅的功夫便是千里之距,有他在,寻常高手怕是连萧天宇的衣袍都摸不到。

    但这要是放在圣城之内还行,若是……萧聪突然间想到一个分外头疼的可能,他觉着这萧天宇八成是跟着老怪物沿地道去圣山脚下了,他用力拍了下手,低声骂道:

    “这老家伙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

    萧聪赶紧回房取来诛仙,在院子里找了三圈也没寻见地道入口所在,他站在书房门口干着急,剁了剁脚骂道:

    “该死,父亲一定在院子里设置了机关暗格了,可这宅子可是当年萧逸晨留下的,我阵法造诣不够,要到哪儿去找这秘密所在啊!”

    正于焦头烂额之际,外院隐隐传来笑声,听声音倒是像极了萧天宇。正于萧聪分辨的几个呼吸间,来人已走过回廊,步入内院,见到身背巨剑全副武装的萧聪,微微一怔后面带诧异地笑道:

    “吾儿这是又要有什么急事了吗?”

    来人正是萧天宇。

    本欲剑拔弩张,原是虚惊一场,见到萧天宇还能谈笑风生与自己调侃说笑,萧聪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小小的不满有气无力地冲萧天宇作揖一拜道:

    “孩儿拜见父亲。”

    “起来吧。”

    萧天宇还是如风才那般云淡风轻,正经中带着几分玩笑,应是早已窥知萧聪心里的小心思,当然表面上他肯定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

    站于萧天宇左右的分别是一如既往恭恭敬敬的秦管家和红须赤发傲

    气十足的老怪物,此时的他已化作人形,应是萧天宇已经为他将伤全部治好,他才有这么多的法力一直维持着人形的样子,感受着三人之间其乐融融寻不到半点违和感的气氛,想必现在的他们已经冰释前嫌,这定是萧天宇从中调解中才达成的奇迹,由此萧聪不得不对自己老子再次另眼相看屠子之仇不能忍受,屠己之仇不共戴天,但在父亲这儿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不能不说父亲在为人处事这方面还真是有一套好手段。

    几人相继走进书房,在各自的位子上依礼法次序坐下,但萧聪屁股才刚碰上椅子坐垫,便听得萧天宇幽幽言道:

    “小聪,去砌壶茶来。”

    萧聪闻言蓦地一怔,他看看父亲又看看秦管家,见二人面色如常,坐得安稳,又转脸看看老怪物,突然间明白父亲这是将秦管家和老怪物当做自己人了,倘若再让秦叔叔点头哈腰端茶倒水,岂不折了秦叔叔的面子,想通赶紧起身,向桌前之人作揖回了声“是”,而后转身行了出去,样子谦恭有礼寻不得一丝傲气亦或不满。

    萧聪行到柴房,左看看右看看,他虽对烧水沏茶之事不甚熟悉,但以何种方式还是要慎重考虑一下的,他在心里思量着,在茶房沏好后再送出去,不免太过正式,还是用石畏比较亲近自然,于是收拾好木炭,端起石畏行回书房,于书房东南角那个之前燃放檀香的地方生起火来,萧天宇三人在一旁谈笑自若,萧聪在东南角背对着三人认真地照看着火炉,在炉上第一畏水烧开,他将沏好的茶倒入茶碗,然后恭恭敬敬地端到几人身前,事毕,又将石畏中重新添满水,最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怎么把自己给忘了,这舍己为人的精神发扬在这儿似乎有台不太合适啊。”

    萧天宇倚在椅子上,面带戏笑无情调侃道。

    萧聪抬头骚了搔脑袋,傻傻一笑,

    “哦,真的把自己给忘了。”

    随后他走到桌前为自己斟了一

    杯,顺便又给其他三人碗里添了些茶水。

    待萧聪坐定,言谈便开始进入正题。

    “之前吾儿萧聪与我讲计划有诸多疏漏之处,其中第一条已经解决,此事多亏有噬炎兽族前辈相帮,有劳了。”

    萧天宇冲老怪物含笑点了点头,接着道:

    “关于第二个问题,你我有待商讨,如何能让圣城守兵抗住敌人的第一次攻击,的确是个有些棘手的问题,在座的有何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萧聪狐疑,心想着好像自己当时没写这一条吧,再说这守卫圣城是四位王爷要考虑的问题,萧家人在这方面怕是爱莫能助吧,但嘴上可不敢将之说出来,或许萧天宇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再说了,他怎么能拆自己老子的台呢!

    萧聪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转看秦管家亦是明哲保身,三缄其口,只有老怪物沉吟片刻后不解道,

    “萧族长为何非得在他们第一次进攻之后才登圣山?如此行事是否太过冒险。“

    萧天宇闻言笑了笑,答道:

    “如此一来才更加会令人信服嘛,前辈,您说是不是。”

    言笑晏晏,自然舒缓,从中寻不到半点不和谐的意味,老怪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道:

    “萧族长为当世阵法奇才,如今又有贵公子相助,难道也对此事束手无策吗?”

    “唉,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只是天宇才疏学浅,空顶其名,自觉倾囊而出,也未必能抵得住敌方的恶扑杀伐,惭愧,惭愧呀。”

    “萧族长严重了,族长的阵法造诣是毋庸置疑的,但您如此一说,这问题当真有些棘手啊。”

    老怪物也是长长一叹,随即默不做声,书房里一时变得寂静,气氛稀薄的如同在空中涣散的茶气,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呼吸着,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打破凝在周围的一层薄冰,让一切破碎开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打伤老怪物的人

    火炉上,石畏里的水开了又开,沸水顶开盖子,溢流到红彤彤的火炭上,发出一阵阵“滋啦,滋啦”的声音,但奈何几个人只是在开始时浅酌几口,之后再未拾杯,萧聪期间只倒过一次水,便只能任那沸水在火炉之上忿忿不平了。

    终于还是萧天宇率先打破了这清冷稀薄的气氛,他先是兀自笑了笑,然后道:

    “你我难得一聚,怎么能让沉默消遣了这大好的光景,这个问题我们先姑且一放,来,小聪,跟我们讲一讲你慕容府之行如何?”

    萧聪抬眼偷偷瞄了眼萧天宇,见后者正满面春风地看着自己,然后又偷偷瞄了瞄老怪物,发现这厮虽故作镇静,但表情依旧有些阴晴不定,他慢慢站起身来。

    “没事,你坐着讲就好。”萧天宇缓缓摆了摆手道。

    于是他又慢慢坐下,看着面色愉悦快活的父亲,总觉着这老头子心里又在憋着什么坏水儿,于是他决定长话短说,免得又给老头子什么可趁之机,让他节外生枝、放飞他那些诡异莫测到让人头疼的幺蛾子。

    “我们到了慕容家之后就在慕容堂的带领下在他们家的神藏库里转了一圈,各自选了件喜欢的玩意儿,然后与他们族里的人吃了顿饭就回来了。

    “哦,是这样。”萧天宇含笑点了点头,“吾儿选的什么宝贝,可否拿出来让为父看看?”

    萧聪取出幻离司空,恭恭敬敬地交到萧天宇手上,后者接过,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半晌,眼神眼睛眯成一条缝,样子看上去分外认真,然后他将戒指戴在手上,面色明显一怔,取而代之是一副略带着些傻气的表情,那迷离的小眼神,微微上翘的小胡子,萧聪越看越想笑,他还是头一次在一向不苟言笑的萧天宇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怎么说呢,很傻但很可爱。

    片刻,萧天宇摘下戒指,面色恢复如常,回味似地笑了笑道:

    “不错,是件好东西。

    “如若父亲也喜欢,那便当孝敬父亲了,孩儿小小心意,还望父亲收下。“

    萧聪天真无邪的小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希冀之色,目光清澈见底,毫无做作之意,谁知萧天宇缓缓摇了摇头道,

    “算了吧,这东西对你比对我更有用,再说,你选它又不是专门送给我的。“

    语气中竟隐隐有几分傲娇。

    萧聪傻笑着,骚了搔脑袋,弯弯的眉眼和微抿的嘴唇表示他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

    “这个…这个其实不是我自己选的,是慕容老爷子他帮孩儿选的,嘿嘿。”

    “哟,这慕容老匹夫出手倒还真是阔绰呢,随随便便

    就送了你这么一份大礼,你收的可还安心?”萧天宇表情精彩地调侃道。

    “这有什么不安心的,他送了我我就要呗,他送礼送得越大说明他越心虚,我身正不怕影子歪的,光明正大地收他个礼咋了!”

    “呵呵,你个小鬼头,心思快赶的上慕容堂了吧。”

    萧聪嗤之以鼻,

    “噫,我可比不上他,那家伙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诡计多端,我跟他比还差着好几十呢,我觉着我们去的可能不是慕容家真的神藏库,那里哪有什么真正的好东西。”

    萧天宇莞尔一笑,

    “呵,你小子心还挺黑,你是驭阵师,他要是把你带到真正的神藏库里,那岂不是愚蠢之极,小子,你就知足吧。”

    “慕容家人心思缜密蛇鼠两端,四少爷与其共事还是谨慎些好。”老怪物沉声提醒,听起来对慕容家颇有微词。

    “哦?前辈对此有什么建议吗,不妨说来听听,小家伙日后行走玄真,缺的就是像您这般阅历丰富前辈的提点啊。”

    老怪物表情严肃,正了正身子,

    “提点倒说不上,只是这慕容家的奸商嘴脸整个玄真都是知道的,锱铢必较,睚眦必报,今日你拿他一子,明日他定会让你加倍奉还。”

    顿了顿他接着补充道:

    “胆大妄为,不知深浅!”

    “如此说来,这慕容家当真是不得不防啊。”萧天宇沉吟着,他话锋一转接着道:“难不成前辈所中日引罚之毒与慕容家有关系,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便说的通了,毕竟日引罚可不是什么人都弄得到的。”

    老怪物叹了口气,

    “不瞒您说,其实我也有此怀疑,不光是日引罚,还有那掺着栖珍木的盒子,以及我最后竟出现在慕容家的拍卖行里,种种线索皆是指向慕容家,得亏遇上的是四公子,要不,老夫我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他语气中略带着些欣慰,然后饱含深意的转首看了萧聪一眼并点了点头。

    萧聪心有所感,

    “想必这才是父亲的目的吧,他想在老怪物身上知道些什么?”

    “想必慕容家不是主谋,要不那盒子不会阴差阳错地落在小聪手上,若是上下齐心一致,怎会出这种岔子,这慕容家是从里边往外烂的,但所幸还没烂到根。”

    “萧族长之高见老夫不敢苟同,我倒认为这是慕容家故意栽祸给四少爷,如果我死在四少爷手上,那这事便与他们沾不上半点关系了。”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慕容家人行事一向谨慎小心,他们在不能确

    定你是否会死在小聪手里的情况下,绝不会贸然行事,还有,他们千里迢迢将你送到圣城来,也是一个极大的疑点,这之中一定还有什么别的人在从中作梗吧。”

    萧天宇一动不动的看着老怪物,语气定定的。

    “那依族长所见,是何人所为,又是何目的?”

    “这天宇就不知道了,或许得看看前辈这条命对谁最有价值。”

    萧天宇这句话等于白说,茫茫玄真,光怪陆离,若论老怪物对谁最有价值,这定是说不清的。

    “会不会是叶方城!”秦管家神色略有凝重,他眉眼低垂,似是在想些什么。

    “嗯?”萧天宇直眉轻挑,似乎又多了几分兴致,

    “老秦,此话怎讲?说来听听。”

    秦管家看了一眼萧天宇,稍加斟酌道: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四少爷是为了修二十九剑封山阵才托欧阳少爷去慕容家的拍卖场带回了前辈,而这是圣山崩裂之后的事,那时叶方城恐怕早已在圣城之内觊觎已久,而且他这么些年来一直在苦修血影**,现在该是修炼到正需要前辈宝血的层次,所以……”

    “所以你认为是叶方城托慕容家给前辈下的毒?”萧小天宇接过话把道。

    “正是。”

    萧天宇捋着小胡子沉吟半晌,摇了摇头,

    “你这逻辑不对,慕容家只管供货,从不参与买凶杀ren之事,你刚才说还有一只掺着栖珍木的盒子,这是叶方城卖掉整个夜府都未必能买的起的,况且就算他买得起,慕容家也未必肯卖他,此事另有其人。”

    “不,秦管家说的不无道理,当日打伤我的人,血气刚猛,技法诡异,修为可怕,在与他近身搏斗之时,老夫确实闻到了分外凝重的血腥之气。”

    “他可会分身,被你打伤后可立即复原?”

    “这个老夫倒是未有发现。”老怪物皱眉道。

    萧天宇将胳膊撑在桌沿上,用力的揉着额角,边揉边道:

    “你我证据不足,切莫妄下断论,以免引向错误的方向,那就麻烦了,此事姑且一放,看看再说,不过天宇认为,慕容堂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星广浩他们不是傻子,他们心里的权衡比我们精明公正得多,倘若慕容家真的已经腐烂不堪,此时恐怕已经被踏在星广浩的铁蹄之下了。”

    他放下手来,扭头看看天色,接着道:

    “时间不早了,各位先回去休息片刻,老秦去准备晚饭吧。”

    说完四人同时起身,彼此作揖一拜,相继行出门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父子夜谈

    远方落霞似海,枯枝残叶上的梨花被映上一片粉红,仿佛成了真的,屋顶瓦片上依旧铺着厚厚的雪被,檐沿上却已裸露一条长长的漆黑,水沿着瓦槽往下滴滴答答,没雪无声,却砸出了一个个小小的坑洞,只有萧天宇精心照料的几盆花草依旧,打眼一看,便成了是院里唯一真实的存在。

    “多么美的一个院子啊。”

    萧聪面带微笑着看着远方,发自内心的小声感叹道。

    老怪物晚宴刚过便回到了萧家设在圣城的驿站,萧天宇几次挽留,还是没能留住,老怪物说他在这个院子里总有几分隐隐的压迫感,在驿站里住了那么久,还是觉着在驿站里住的比较舒服,萧天宇挽留不下,只好随他去了。

    时间刚过戊时,萧聪呆在外院中楼的房间里打坐冥想时,听见有敲门声响起,他起身下床,开门一看竟然是萧天宇。

    “咦,爹,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

    “不是,快进来。”

    楼外冰天雪地,月朗星稀,白天融化的雪水还没来得及流下,便已变成挂在檐沿上排列规整却长短不一的冰凌,冰凌之下是萧天宇和煦的笑脸,他身披狐裘大氅,但在寒风中微微飘动的袖管儿却显得空空荡荡,透过衣服,似乎可以得见他单薄的身子。

    萧天宇悠然踱进屋内,萧聪关上门,萧天宇在圆桌前的圆凳上坐下,萧聪将火炉上沸腾已久的水倒入壶中,稍迟片刻为萧天宇倒了一杯热茶,后者将茶杯捧在手里,笑着问道:

    “怎么?没打扰你休息吧。”

    “爹,您这说的哪里话。”

    萧聪在圆桌旁另一把圆凳上坐下,脸上迎着笑,

    “依着习惯,这个点儿你早应该睡下,怎么,今晚有什么心事吗?”

    萧天宇兀自笑了一声,

    “心事倒是没有,就是突然想找个人聊聊,吾儿不会嫌弃老头子我唠叨吧。”

    “爹,您又说笑了,孩儿怎么会嫌弃您呢,您说吧。”

    萧天宇静静地看着萧聪的脸,半晌,又是莞尔一笑,

    “咦,刚才还想要说点什么呢,现在竟然全都忘了,老了,脑子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爹,您可不老,您还年轻着呢,想必是这几天神焦思疲,倦怠了吧,您应该找点事情放松一下。”

    “嗯,你可有什么好点子?”

    萧聪摸着鼻子想了想,

    “要不我带你去龟府逛逛,不过这事得带上秦叔叔,要不咱爷俩恐怕得走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萧天宇闻言摆着手,哈哈大笑道:

    “吾儿心意为父心领了,但都这么晚了,就别再麻烦你秦叔叔了。”

    萧聪陪笑几声,搔着脑袋忍不住问道:

    “爹,你该不会真的将老怪物当自己人了吧。”

    “你觉着呢?”萧天宇眉眼弯弯,如挑逗一般。

    “我觉得老怪物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这家伙头脑简单自以为是也就罢了,关键是人穷志短,上不得台面啊。”

    天宇面容略带严肃,若有所思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用疑人,必有疑计,我虽不是完全的相信他,确有全稳之法,但在言行来往之上,还是要把他当自己人来看待的,这人心啊,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我们都向往着纯粹和直来直去,但在现实中却是寻不到的,人啊,不要活的太歪,也不能活的太直,要正里有歪歪里有正,如此才可活得舒心。”

    “说白了就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呗。”

    “不不,你这理解不对,不管人前人后都是要有曲意迂回,我所说的不信任他,只是要他感觉不到罢了,我并不是骗他。”

    萧聪苦着一张小脸儿,看样子还是不懂,萧天宇笑笑,接着道:

    “就拿请他为我们挖地套这件事情来说,我虽不信任他,但还是要将事情托付于他,但怎么办呢?我便给了他一张迷宫的地图,让他照着地图挖,如此一来便是全稳,我虽不信任他,但在表面上还是要把他当作自己人,而实际上他也是知道我不信任于他,我们只是为了一团和气的氛围,而彼此心照不宣罢了,你要知道,人与人之间是存在有一种特殊的感应的,我这样说你懂了吗?”

    萧聪微张着小嘴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摸着鼻子道:

    “怪不得你今天要拿他们的第一次进攻说事儿,你说给老怪物的计划,怕是另一个版本吧。”

    萧天宇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我跟他说,圣山之上确有密宝,而且还是关乎玄真修士生死存亡的至宝!”

    “啊!“萧聪闻言,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你先不要忙着惊讶,听我把话说完,”

    他顿了顿,接着道:

    “圣山有宝唯萧家人可觅,倘若以后有人追究起来,我便找个阵图丢出去,他们爱信不信,我姓萧的就这么一门手艺,关键这门手艺他们不会,所以阵图也是无从考证的,就凭你那神乎其神的伎俩,他们不会不相信的。“

    “呵呵,到时候兴许运气好的话,矛头说不定还会转到萧家父子无情坑杀玄真修士上来,他们总得找个大点的帽子扣到萧家头上吧。“萧聪冷笑着道。

    “如此更好,你说的很对,即使他们自己不这么说,我们也可以放出话去给他们提个醒,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但这钱财是粪土,功名是浮云,我萧天宇忍气吞声,让他们骂一阵儿就过去了。

    萧聪忍俊不禁,

    “爹,你这心还真大,你也不怕他们的唾沫星子把你给淹死。”

    “小子,话别说的那么恶心,我们做的可是斩妖除魔的大事!”

    说着,父子二人俯仰大笑,好不快活。

    “对了,爹,有件事儿还得跟您说一下。”

    “什么事,你说。”

    “我猜那想要老怪物的人怕是还在圣城之中,而且这个人极不简单!”

    萧天宇直眉轻挑,顿时来了兴致

    “哦,说来听听,怎么个不简单。”

    “他可以将屠灵府、玉蛇府和夜府的人联合起来,其他几次进攻我不知道,

    但他们发动第一次进攻时出现了一种很诡异的现象,当时有一只黑鸟飞过,下面的人便全部自燃了,其火焰之可怕,连灵魂都被烧得一干二净!能有这样威力的东西,就是孩儿都没有听说过,更没有听说过哪个势力用过,但是,”他顿了顿,目色骤冷,“用嗜炎兽血加以调制,说不定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

    萧天宇吸了口凉气儿,捋着小胡子问道:

    “这件事可还有其他什么人知道?”

    “秦叔叔星流云和老怪物都知道,我是后来听星流云讲的,其他人都是亲眼所见,可秦叔叔为什么说是叶方城干的呢?”

    “你秦叔叔是个妙人,他想利用仇恨把老畜生拉到我们这条船上来。”萧天宇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不应该只有你一人注意到了,还有老畜生身上的日引罚,恐怕就是为此而准备的。”

    他眼神变得越来越深邃,语气笃定,甚至带了几分寒冷,

    “如此说来,这叶方城早已为必死之人,不,他一定要死在我手上。”

    彤彤烛火中,气氛一时跌落进诡异的安静里,时间如谧然河水般自两人心里每一处角落流过,却怎么也冲刷不去萧天宇心上一块儿角质的石斑,它是如此的坚硬,又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他是萧天宇心脏上死去的一部分血肉变成,所以每当思绪触及于此,他不再感到疼痛,亦不会痛苦,他感到的只有仇恨,冰冷、无情且坚如磐石的仇恨!

    半晌,萧聪小心翼翼地问道:

    “爹,你对此怎么看?”

    萧天宇眼神里荡过一层涟漪,然后恢复常态,

    “看来我得去圣城言事府走一趟了,去看看星广浩他是怎么想的。”

    “你什么时候去,我陪着您吧。”

    “不用,你忙你的去吧,在圣城里有你秦叔叔陪着,出不了什么叉子。”

    “可……”

    “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说着,萧天宇起身,转身向门口行去,萧聪也赶紧站起身来,三步作两步走至门前,替萧天宇把门打开,萧天宇出了门他也跟出来,萧天宇转过头,笑问道:

    “你要干嘛?”

    “我送你回去啊。”

    “自家院子,那么小心干嘛,赶紧回屋吧。”

    萧聪站在房门前,静静地看着萧天宇下了楼梯,在院子里不紧不慢地走着,满月高悬,月光铺在雪上,反射出一种唯美的银蓝色的光,“擦、擦……”萧聪听着分外有节律的脚步声,看萧天宇转过了钟楼拐角,他又回到了屋里,打开窗户,注视着萧天宇消失在回廊尽头,但他还不离开,他在等待那隐隐约约的脚步声,等待着象征着最后结果的开门声。

    终于,“吱扭~啪!”

    他听见了,他想父亲应该正掀开被子,准备和衣睡下,并将狐裘大氅盖在棉被之上,于是他欣然一笑,缓缓出了口气,关上窗子,走回到床上,裹上被子,最后伸出一只手来,中指虚弹指之间,那烛火便“噗”的一声熄灭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萧家驿馆里小试牛刀

    翌日,萧聪离开了萧天宇的宅院,再次回到萧家驿站,开始专心准备修建绝魇噬灵阵的相关事宜,这件事他谁也没告诉,连萧天宇和秦管家都不知道,至于之前在这儿住着的那个胖掌柜和瘦杂役,早在上次将平民向元都转移时就被送走了,所以萧家驿站现在就是个空院子,当然这里除了萧聪以外,还有一个昼伏夜出的老怪物。

    萧聪是这样想,绝魇噬灵阵可以吞噬阵中一切生灵,但同一种法阵却也有大有小,有繁有易,他可以先在这方院子里修一座小的简单的,丢个猪啊狗啊什么的进去试试效果,在此基础上勤加练习,不断参悟,如此不但可以练手,更可以定心,免得到时候手法欠佳,信心不足,再出点什么岔子。但这绝魇噬灵阵可是禁忌之阵,他可不敢在萧天宇的院子里堂而皇之地摆弄,要是被人看见起了疑心,这事儿指不定就黄了。

    本以为这绝魇噬灵阵能被传得如此邪乎,一定得是个极难置弄的法阵,萧聪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院子里摆了个四尺见方的缩版,抓了几只老鼠丢进去,没想到第一次就成了,透过紫瞳,他可以得见阵中几只老鼠离体的正在不断相互撕咬的魂魄,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老鼠就只剩下了一只,他狂奔着在阵中闷头乱撞着,透过魂体萧聪似乎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恐惧和随阵法衰弱而不断流失的活力,但它却在法阵枯竭前魂飞魄散,萧聪一口气将整个过程看完,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唾沫,

    “这……这也有点儿太残忍了吧。”

    但不管他怎么想,他都知道,这件事终归是势在必行的,小试牛刀之后是放手一搏,然后才是大展身手,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萧聪一次次地尝试,并慢慢向萧天宇严苛的要求靠近着,直到第七日,在一个四尺见方的绝魇噬灵阵里,萧聪第一次勉强达到了萧天宇所有在建筑结构布置上的要求,但萧天宇在效果上的要求是要法阵运转不息,这一点在他有生之年怕是不可考证了,除非他的修为可以超越仙境,达到长生,否则这便只能由时间来做证明。

    第七日下午,他将法阵的所有痕迹都毁了去,然后才回到萧天宇的宅院。

    几日不见,在前院中厅的饭桌上,秦管家再见萧聪竟不由吃了一惊,

    “少爷,这些天你都到哪

    儿去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萧聪在圆凳上坐下,讪讪一笑,

    “我回了趟萧家驿站,偷着清静了几天。”

    萧天宇坐在主位上,脸上含着笑,不言不语。

    秦管家将手里的碟子放在桌上,用带着些埋怨的口气嘟囔道:

    “这里不够清静吗?非得回那儿去!”

    萧聪知道自己这几天又害秦管家担心了,于是嘿嘿笑了几声,起身端起秦管家身前的茶壶,为几人茶碗里添满茶水,赶紧岔开了话题,

    “宅子里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稀罕事儿?说出来乐呵乐呵。”

    “嗯,这宅子里发生最稀罕的事儿就是四公子无故失踪,所幸平安归返。”

    萧天宇悠悠插言道,听着有点儿不怀好意,萧聪抿着小嘴儿看了萧天宇一眼,见后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爹,你为啥总喜欢拿我开心。”

    萧天宇浓眉轻挑,一副无辜之色,

    “有吗?”

    萧聪直眉微立,

    “没有吗!”

    萧天宇:“你说有就有吧。”

    萧聪“……”

    碰上这么个逗逼老爹,萧聪也实在是没脾气了,秦管家在一旁低头偷笑着摆弄碗碟,萧聪嘴角噙着笑白了萧天宇一眼后自顾自端起茶碗酌了一口。

    萧天宇一手端着饭碗,一手用筷子夹着菜饶有兴趣道:

    “你这几天在驿馆里干什么了?”

    萧聪淡淡地眄了萧天宇一眼,小脸一扬道:

    “不告诉你。”说完顺手将筷子间的菜送进嘴里,用力咀嚼着做出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萧天宇莞尔一笑,

    “那驿馆里该不会是藏了什么人吧,要是让我知道你敢祸害谁家姑娘,看我不打死你!”

    萧聪一副不以为然之色,用筷子将碗里的饭菜拌了拌,轻哼道:

    “萧儒风他们才会那样做,我萧聪清心寡欲,一心向道,才不会做那样的事哩。”

    萧天宇一声冷笑,语气加重几分道:

    “你要是胆敢这么干,我照样会打死你!”

    萧聪猛地将脸转向萧天宇,不解道:

    “为什么?”

    萧天宇连看都不看萧聪一眼,自顾自夹了些青菜放进碗里,漫不经心道:

    “你要是不成亲我怎么抱孙子!”

    萧聪闻言,大惊失色,埋怨道:

    “我的天哪,爹,您现在考虑这事儿怕是为时过早吧,再说了,萧儒风他们三个的儿子不也是您的孙子吗!”

    萧天宇语气笃定,甚至带着些执拗,

    “不行,我就是要看你成家我才安心,回头给你物色个姑娘,赶紧把这事给办了吧。”

    萧聪嘿嘿几声笑,带着小小的得意道:

    “爹,你不会那么做的,我知道。”

    萧天宇终于将脸转了过来,像个老妈子般俗不可耐道:

    “你知道就赶紧在这方面多花点心思,别逼我出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跟你娘认识了。”

    萧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屑一顾,

    “吹吧,我才不信。”

    “少爷,是真的,沁夫人是老爷在外游历时遇见的,说起来,时间比我还早呢。”秦管家插言道。

    “听见了吧,连老秦都给我作证呢,学着点儿。”

    萧天宇筷子敲了一下碗边,像个受了误解突蒙大赦忍不住还要牢骚几句的老小孩,然后在一声清亮的脆响中,加了些饭放进嘴里。

    萧聪不再做声,低头默然将筷子咬在嘴里,不知为何,他突然感觉这筷子上突然出现了些甜蜜的味道,这甜蜜的味道漫过舌尖,沿着某种神秘的路径传到心里,像落进湖里的石子,激起一层层涟漪,撩得他直想笑,他用力地吮吸着,一边吮吸一边想,可在脑子里搜索了好久,却还是不知这是为何。

    晚饭吃罢,三人正要各自回房时,萧天宇还不忘煞有介事地大声提醒道:

    “小子,今天饭桌上嘱咐你的事儿,可千万别忘了。”

    萧聪头也不回的随口应了句“哦”,加快几步往外走,却听得后边萧天宇向秦管家絮叨着,

    “这小家伙在这方面还是脸皮太薄,我这当爹的就得适时鞭策他一下……”

    萧聪闻言又没忍住心里那种微妙的感觉,几丝浅笑不知不觉挂上嘴角,直到回到外院中楼的房间里时,还觉得心里甜甜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万事俱备

    翌日,萧聪一大早的便被萧天宇叫到了书房。

    “爹怎么了?这么早让秦叔叔叫我来。“

    萧聪急火燎地奔进屋里,看见静坐在椅子上伏案速写的萧天宇,秦管家尾随而入,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木桌旁,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

    萧天宇没有立即答话,他奋笔疾书将东西写完,然后才放下笔,抬起头来笑道:

    “你怎么什么都没带就来了,赶紧武装起来,一会儿我们去圣山脚下去,老头子我还得指着你给我护驾呢。”

    萧聪闻言,眼神蓦地一亮,

    “爹,你找到让我们足够隐蔽的方法了!”

    “你说呢?”

    萧聪乐得差点从地上蹦起来,

    “爹,你太厉害了,你怎么做到的。”

    萧天宇微微一笑,

    “那晚听你讲了那件诡异的事情之后,第二天我去找了星广浩,他告诉我说,其实在慕容家保藏室里也有一只,不过被毒气熏死了,我又问了你秦叔叔关于那些人的死状,你秦叔叔是很清楚的,于是我俩就从星广浩那里将从慕容家保藏室里的尸体全借了过来,搬到圣山脚下烧了,伪装了个一模一样的现场,昨天星王府的探子来报,之前潜伏在那附近的人现在全部撤走了,你我现在可谓是如入无人之境。”

    萧聪听了皱眉道:

    “这会不会是夜府的圈套?我们又不知道那黑鸦与中蛊之人的联系,如何能骗过他们?”

    “四少爷,”秦管家转身,向萧聪道:“能够燃烧灵魂的火焰,我们也有,你猜的不错,嗜炎兽族长的血就是用来配置那燃魂之蛊的,老家伙身中日引罚之前此蛊尚可解,但老家伙身中日引罚之后,此蛊便不可解了,老爷将他请来用本源之血焚化尸身,所达到的效果与生前被活活烧死是一样的,对了,你还得将这个服下。”

    说着,秦管家从袖子里掏出一支小玉瓶,交到萧聪手上,

    “这是?”

    “老家伙的精血,也是燃魂之蛊的解药,我们在圣山脚下焚化尸体,毒气全散在了那边的空气里,形成了一片毒障,得亏老爷提前为老家伙去除日引罚之毒,否则那晚我们三个就全撂那儿了。”秦管家苦笑着道。

    “老秦,你今天话太多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秦管家又转回身去,冲萧天宇道:

    “回老爷,都准备好了。”

    “嗯,”萧天宇轻轻点了点头,“带我去看看吧。”

    秦管家:“是。”

    “小聪先回房收拾一下,我们在门口会合。”

    萧天宇说完,便与秦管家一道离开了,萧聪看着萧天宇与秦管家愈行愈远的身影,咬咬嘴唇,怅然叹了口气,然后他又看看手里的玉瓶,拔开瓶塞将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而后皱着眉头,抿着嘴巴,仿佛这东西也让他饱受了莫大的苦难。

    萧聪跑回到外院中楼的房间里环视一周,发现除了诛仙剑外也没什么好带的,他搔着脑袋想了想,背上诛仙,然后又跑回到萧天宇的房间里,将诸葛神弩也带在了身上。最后才跑回宅院大门口,发现父亲与秦管家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东西都带好了吗?”

    “嗯嗯,”萧聪点头如小鸡啄米,“爹,您把这个带上。”

    他将诸葛神弩塞到萧天宇的手里,后者看着手里的东西,笑了笑,抬起头来道:

    “哟,你想得还挺周到哩。”

    “有备无患嘛。”萧聪搔着脑袋,笑得有些腼腆。

    三人沿长街笔直向北走,巡逻士兵的百夫长们见到萧天宇皆要躬身作揖一拜,萧天宇连连点头回敬,就这样恭来敬去地走了有半盏茶的功夫,三人在一处宅院前停下。

    “早该想到是这儿的。”

    萧聪小声嘟囔了一句,萧天宇笑着瞥了萧聪一眼,然后迈开步子踏进门去。

    这宅子正是萧家设在圣城的驿站。

    踏过院门,步入天井,抬首间忽见两人已站在厅堂门口等候,萧聪定睛一看,原来是元械长老和老怪物。

    二人见三人前来,赶紧向前一步,同时躬身作揖道:

    “族长早,四少爷早。”

    萧天宇含笑颔首,萧聪与秦管家作揖回敬,

    “元械长老早,前辈早。”

    客套完之后,五人相与步入厅堂之中。

    “长老,迷神阵可已布置好?萧天宇边走边问道。

    元械长老恭敬回道:“回族长,已经布置好了。”

    “嗯。”萧天宇微微点了点头,一行人曲里拐弯儿在院子里绕了好久,最后来到一方密室里。

    自己在这住了那么久,还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萧聪见此景懵的一比,自己在这住了那么久,还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元械长老径直走到墙边,转动机关,伴随有一声隆隆声,石门自动打开,然后他站在门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萧天宇向秦管家扬了扬下巴,秦管家领先第一个下到地道里,萧天宇,元械长老跟在秦管家身后,老怪物和萧聪最后迈开步子跟在元械长老和萧天宇身后用以殿后,地道里岔路重重,每一个节点是都近乎一模一样,也不知道走在最前边的秦管家是凭何在这地下迷宫里绕来绕去的,萧聪用心观察,努力参悟,可最后绝望地发现无论他怎么冥思苦想,识海里总会有一片区域混浊难辨,如此痛苦的走了一段后,他便决定不再对此尝试了。

    “连我都研究不透,更别说夜府驻足在上面的那些乌合之众了。”

    如此一想心里竟不禁欣慰安定了许多。

    几人行出地道重见天日,已是祀时,圣山脚下果真如秦管家所讲,因为在此焚化百具尸体,透体而出的毒气漫成一片毒障,连

    太阳看上去都感觉有点朦胧了。

    萧聪见状吃了一惊,诧异道:

    “怎么此地毒障如此凝重,当初在贫民区一役可没这么可怕的光景。”

    萧天宇笑了笑道:

    “当初你在贫民区那一仗,不过烧死了四个人而已,那毒气散出来后便被漆鸦吸收了,那晚我与你秦叔叔不明白这其中的机理,将那漆鸦一同焚化在此,才导致了如今这副惨相,不过想必这漆鸦尸体对他们更重要,听冷亦空说,那晚他的手下在平民区打扫战场时,并未发现那几只漆鸦的尸体,更没有发现它们被焚化的痕迹。

    萧聪不禁松了口气,

    “得亏他们没在那焚尸,要不我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萧天宇呵呵一笑,

    “圣城平民高达百万,他们那点儿蛊,怕是不够用的。”

    萧聪嘟着嘴,

    “话虽那么说,但想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萧天宇将建阵所需的一应物品从弥戒中取出,在十尺见方的空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萧聪戴上戒指,精神进入到幻离司空里,起初他只是因为毒障太浓,不利于利用灵石摹刻大道轨迹才想着抱有侥幸的心理,到这里来试一试,谁知道这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这幻离司空中的空间,不但不受毒障的丝毫干扰,而且在萧聪发出灵识寻找大道轨迹时,这方空间竟与大道共鸣得不甚厉害。

    他心中狂喜,赶紧在石墩上坐下来,依着心里的感觉,在棋盘上摆出不下几百颗黑白子,至此,他咧嘴一笑,将这棋图记在心里,然后摘下戒指,在圣山脚下的必经之路的空地上,以诛仙作笔,画出一个复杂的图案来。

    萧天宇看着萧聪所画的图案,一边慢慢地走,一边仔细地看,他的手在颌下小胡子上捋回来,捋回去,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见到萧天宇看了自己摹刻的大道轨迹后竟是这副模样,萧聪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小心翼翼地问道:

    “爹,有什么不对吗?”

    萧天宇摇了摇头,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

    “不是不对,是有点儿不太对劲。”

    “咦,有什么不太对劲?”

    “按理说圣城乃万象瑞呈之地,大道应是相当全的,但在这幅图上来看,三千大道竟整整少了九道,这不应该啊……”

    他若有所思着,看上去眉头似乎锁的比方才更紧了。

    萧聪闻言也将目光投向大道轨迹图上,片刻后发现果然少了九道,而且还不是寻常的大道缺失,寻常大道缺失指的三千大道俱在,只是或多或少有大道发生短缺不全,而这里竟是缺少了整整九条大道。

    整整九条大道!按理说大道缺失整一条这方空间就该要坍塌了,可这里竟还安然存在至今,却还是玄真界除未知禁地以外最完美的地方。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南宫议

    父子俩同时抬头相视一眼,然后将目光一同投向高高的圣山上,那里粗犷的裂缝自山顶蜿蜒而下,似一条条匍匐的黑龙,仔细一数,整整八条裂缝,正好可以将圣山分成九部分。

    萧聪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儿,小声呢喃道:

    “这是成精了吗?”

    但转念一想又不对,自己在修建二十九剑封山阵时,也在圣城内摹刻过大道轨迹,怎么那时候就没发现这件事情呢?莫不是自己疏忽大意了?但这也太巧合了吧,大道缺失了九条,圣山被分成了九部分,对应的简直是天衣无缝,他越想越觉得可怕,他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带着秦管家回一趟龟府,去归师父那儿打探一下,问问有没有什么关于圣山的秘辛。

    “父亲,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这阵……还修吗?”

    萧聪试探着问道。

    “怎么不修!这大道缺失关我们何事,顶多就是多费些力罢了,我们今天先把基础设施建好,回去我再加个阵图调配下,九条大道,应该是碍不得什么大事的。”

    萧聪木讷地点点头,其实心里还有些话是没有说出口的,他认为如果圣山开裂后若九条大道尽数补全,那老头子的希望就全部落空了,到时别提什么让大阵运转不息,令叶方城在万般折磨中痛苦到天荒地老,单说大阵能不能保存下去就是个难题。

    但看萧天宇如此急功心切,他终究还是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老头子已经为此付出了那么多,倘若再提醒他,让他陷入到对法阵的改进中,这丫的最后非走火入魔了不可。

    就这样,萧家父子在圣山脚下忙活了整整半天,却仅在地道出口修了一座高等传送阵的雏形而已。

    萧天宇计划里的高等传送阵是在第四天傍晚完成的,原本计划是两天,现在却用了四天,萧天宇一直埋怨这进度有点慢了,可萧聪却认为四天已经算是够快的了,当初在修建蓝桥遗梦时,还用了整整四天呢,这次的高级传送阵可比蓝桥遗梦复杂多了,况且,在修建传送阵方面,萧聪的阵法造诣可是今非昔比的。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小心了,自从来到圣山脚下后,萧聪总感觉萧天宇整天魔魔道道的,他不再如之前那般老练稳重,更是再寻不见那空灵清远的风度,他变成了一个如此惶惶不可终日而急不可耐的人,这感觉怎么说呢?似乎精神时刻处在一种高度亢奋的状态里,连他都感觉有点被传染了。

    有些东西他可能还不太懂,但在感觉里应该已经有了模糊的轮廓和印象,因为这些东西与某些已经存在于他心里的东西在本质上是相通的,甚至是相同的,他觉得自己正在慢慢明白父亲心里的那份感受父亲一直都在挂念着母亲,就像自己一直挂念着师父一样吧。但他越是明白,心里却越是难受,他认为母亲希望父亲能活的好,就像师父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一样,但父亲又何尝不知道这件事情呢?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可他却还不是在为了复仇而不停地伤害自己,他是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罢,就像自己对师父一样,甚至就像大娘对父亲一样,倘若没有母亲,父亲对大娘好一些,她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她用自己的整个青春侍奉了一个根本不在乎她的人,换来的仅是一场关于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幻梦,这可能并不是作为一个女人的她所真正想要的,但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萧聪觉得,此时他的思维里出现了一层坚硬的壁障,阻止了他感受和思考向这方面延展。

    “她心里一定是比父亲更痛苦,也更歇斯底里的吧。”他想着,“她得是有多么在乎他,才一直留在他身边啊,与此相比,那些无关痛痒的挑拨和带着嗔怨的报复又算得了什么?是啊,这一切都是有缘由的,父亲欠她的,父亲的确是欠她的,她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是一个输给了死人的人,更是这个家里最为悲剧的人……”

    可对于这些,萧聪发现自己终究是爱莫能助,毕竟这是上一代人的恩怨纠葛了。

    第五日,萧聪与萧天宇开始着手修建绝魇噬灵阵,有了高级传送阵的辅助,时间自然是节省了很多,但依萧天宇的推算,

    建阵仍需一个半月之久,萧聪知道其实是萧天宇想多了,在他看来,这修改后的绝魇噬灵阵若想顺利完工,怎么着也得花三个月不可。

    一个月后,进度正如萧聪所预料的那般,父子俩不过只修好了绝魇噬灵阵的边角,原以为见此真章的萧天宇会心急如焚,更加惶惶不可终日,却未曾预料这老头在前段时间的魔怔到达一定高度后,这几天竟出奇地平静了下来,他恢复到之前沉静如斯胸有成竹的老练模样,对建阵过程中的每一处细节都一丝不苟,他甚至带来了一应炊具,在自己觉得累了的时候,会将秦管家、萧聪和老怪物叫到一起,生火煮茶,谈笑风生。

    此时气节已进入料峭初春,旷野之中,虽还尽是凉意,但早已寻不见起初那种强烈的肃杀之感,天气越来越暖,偶尔春风拂面,在这乍暖还寒的野外,围炉而坐喝一杯热茶,倒也不失为一种别样的享受。

    但此时的萧聪可没心思享受这别样的享受,虽然他也愿意相信萧天宇是战胜了心魔,让精神重归正轨,但他还是害怕萧天宇此时的状态是一种精神上的回光返照,在捧着茶碗轻酌的时候,他总会将眼睛掩在碗边偷偷地瞄萧天宇一眼,每当这个时候,他便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些奇怪的而又令他心悸的联想,仿佛下一刻端坐在自己身边满脸笑容的父亲就会扔掉手中的茶碗,失心疯似地手舞足蹈起来,但所幸这样毫无根据的预料至今还没有发生过。

    这一日,几个人照常在忙了近两个时辰后,于一块铺开的毛毡上席地而坐,春意已深,周身尽是暖意,毛毡边缘处的枯草,已重新发出嫩芽,用手摸上去,既凉爽又有一种微微的刺感,他们躲出毒瘴,在这片空地上忙里偷闲斟茶慢品,看着矗立在远处的圣山,那里有八条裂缝蜿蜒而下,满山重新焕发活力的绿植仿佛为它注入了新的生命,以至于那裂缝看上去像极了正在慢慢愈合的伤口。

    萧天宇斟茶看着远方,笑着道:

    “说到九,你们想到了什么?”

    萧聪闻言,抢答道:

    “九转轮回。”

    “一言九鼎。”

    “九五之尊。”

    秦管家和老怪物一前一后道。

    萧天语抚掌大笑,

    “你们这些人,我说的是关于九的传说或密辛,怎么被你们搞得跟成语接龙似的。”

    “九转轮回也算是传说!”

    “你小子别抬杠!”

    “那关于九的传说多了去了,像什么九龙夺宝记,九仙屠魔传,天珠九变……”

    “你小子怎么越来越不招人待见了!”

    “我说的是事实好不好。”

    萧天宇笑着白了萧聪一眼,转脸正色道:

    “各位可曾听说过天行九歌?”

    “这个我听过……”

    “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你说,你说,我听着。”

    “扑哧!’秦管家忍不住低头偷笑,他瞥了萧聪一眼,眼神中有微光闪烁,也不知道此时的他在想些什么。

    萧天宇正色道:

    “传说天行九歌乃是南宫世家有史以来的第一奇才南宫豫所作,也是南宫世家的第一神作,连后来的盛世华殇也比不得其十之**,遗憾失传已久,不复所得,盛世划殇顾名思义,但天行九歌,可没有书面上那么浩然刚正,那可是玄真有史以来有据可查的第一名曲,靡靡之音,听之欲废,估计当年南宫家反间被灭,就是因为这个吧。”

    几人沉默,萧天语环视一周,揶揄道:

    “你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萧聪抬起头来,咂咂嘴道:

    “要依父亲那么说,这南宫家倒灭得道理所当然了。”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萧天宇低声浅斥。

    萧聪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不是,我就随口一说,你那么激动干嘛,不过以我看啊,南宫家被灭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萧天宇闻言,饶有兴趣地调侃道:

    “哟,你又有什么想法了,说来听听,也让你

    爹我长长见识。”

    萧聪轻抿了口茶水,一本正经道:

    “你想啊,四大御王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相信南宫家的叛变,连慕容家那坐实了的,他还得仔细掂量着来呢,就这件事,星伯伯一直愧疚至今,但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指不定到底是谁欠了谁吧。”

    “你的意思是说……当时南宫家实际上是将计就计了?”

    “又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以南宫家的家族底蕴,在哪儿不能重新落地安家开山立教,南宫家被灭了以后,家族旧地变成了绝地,这怕是为了毁尸灭迹,掩人耳目吧,他们又不是没有这种能力。

    萧聪轻抿了口茶,眼神直直的看着萧天宇,萧天宇也含笑看着他,

    “你怎么不说了,接着说。”

    萧聪撇撇嘴,

    “再说就是胡诌了,所以不说也罢。”

    “胡诌我们也爱听,你继续说吧。”

    萧聪又咂咂嘴,似带着些无奈道:

    “依孩儿看来,且不说那天行九歌到底有没有失传,就那创出这**之曲的南宫豫,他会是个为求大义无畏生死的人吗?他要是这种人,他就创不出这么一首神曲了,传说南宫豫创出天行九歌后不久便自绝了,临走时还焚了天行九歌的谱子,但这事儿也就南宫家自己说说而已,其他人谁也没看到,你们难道没发现,自从南宫豫创出天行九歌之后,南宫家的行事做派是一年不如一年吗?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南宫豫肯定没有焚毁天行九歌的谱子,他虽没有将谱子公诸于世,但一定传给了南宫家的后辈修习,但这些后来人实在比不得他在曲艺上的造诣,所以才造就了南宫家后来那么多腌之辈,”他顿了顿,冷笑道:“恐怕南宫家后来的盛世华殇,也得拜南宫豫所赐吧。”

    “你还有没有什么没说的,都说出来吧,我们洗耳恭听着呢。”

    萧天宇笑着,语气中似带着几分调侃,又带着几分耐人寻味。

    “没了。”萧聪俏皮地扬扬眉毛,低下头去,拾杯抿了一口。

    “臭小子,跟你老子还藏着掖着,赶紧说!”萧天宇笑骂道。

    “真没啦!”

    萧聪仰起头来,样子像个小无赖,萧天宇就这样含笑看着萧聪,一动不动,他平静的眼神像无形的审判,萧聪只觉得自己无处躲闪,他急急叹了一口气,道:

    “好!我说!我觉着吧,可能南宫家现在已经分成了两派,一派拿着盛世华殇,一派拿着天行九歌,这拿着天行九歌的呢,现在应该还在南宫家的旧地里,而拿着盛世华殇的便不知所踪了,而且人家盛世华殇也没您说的那么不堪,还不及其十之**,依我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才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嘛,说不定那盛世华殇就是破解南宫旧地的钥匙哩!”

    萧天宇嘴角泛出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就这样用一种带着些神秘意味的目光静静地看着萧香半晌,

    “臭小子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呢,天马行空,不着边际,你不该来学阵法,你该去写小说,唉,可惜啦。”

    众人闻言笑作一团,萧聪黑着一张小脸,偏头看着又在捋胡子的萧天宇,这家伙眉眼弯弯,眸子里湿润得快要溢出水来,几人里就数他笑得最开心。看见萧天宇的小胡子,便不由想起了师父的胡子,此时的他真像一个弹射扑过去,把萧天宇的小胡子都给拔光,就像小时候折腾师父时那样,但他知道,他已经过了撒欢的年纪了,他只能用愤愤不平的语气丢一句,

    “就知道你又得调侃我。”

    然后做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萧像虽言之凿凿,但众人只当其为玩笑,谈论从天行九歌跳跃到另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几个人如之前那般天南地北的侃,听上去就像一群在田间忙碌已久正赤脚坐于田垄上胡吹海哨的庄稼汉,越发的俗不可耐起来,连一向沉稳老成不苟言笑的元械长老也跌进了这股几乎是匪夷所思的泥石流里,在越发地放松中展现出了他鲜为人知的一面一个口无遮拦,话痨般的小老头。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新的难题

    时间过得飞快,两个月过去了,绝魇噬灵阵已经修建大半,可萧聪与萧天宇却遇上了新的难题毒瘴越发稀薄,就快要消散了。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圣山脚下四无掩障,毒障尽数消散,对方稍加布置,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危机解决刻不容缓,尽管他曾试图用感染了燃魂之谷的畜生来补充毒障中的毒气,但最后发现此法根本行不通,若要使毒障继续为萧聪和萧天宇作掩障,必得用感染了燃魂之蛊的活人才行,但就现在的圣城,别说是玉蛇府和夜府的人,就是平民都找不出一个,总不能拿四大御王的士兵来做牺牲品吧!

    对此,萧聪可谓是费尽了心思,一开始他找秦管家商量,是不是可以去圣城外围的其他地方寻找夜府的营地抓几个人来搁这儿烧了,但秦管家说人少了怕是不够,人多了又怕打草惊蛇,此计只好作罢;然后他又去找萧天宇,寻思着可不可以在这儿附近建一座大型杀阵,引一批敌方修士来此绞杀,萧天宇听着直摇头,说此时再建杀阵,时间怕是已来不及,况且稍有不慎便会暴露绝魇噬灵阵,到时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此计又是作罢;于是他又想到去龟府,找归师父问问这燃魂之蛊的来历和出处,但转念一想,这样只能找出燃魂之蛊的破解之法,若要继续维持毒障,还是得拿活人来献祭不可;他甚至想到了用之前在天道轩藏经阁里看到的衍蛊术,但那衍蛊术衍化出来的蛊毒一般是另一种解法,到时莫说利用毒障作掩障了,恐怕法阵还没修完,他们几个倒是要先死在这儿了!

    他一边与父亲建阵,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破解之法,毒气消失的越来越快,无奈之下秦管家只好在这儿点了大量的无味香临时打幌子,但几个人都知道,此只不过为掩耳盗铃罢。

    就在这天,正在对一块驭灵石不断布置修整的萧聪突然直起身来,沉声道:

    “坏了!”

    萧天宇闻言转身,看见满脸惊惧之色的萧聪,问道:

    “什么坏了?”

    萧聪转身面向萧天宇,面色深沉道:

    “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既然漆鸦可以吸收毒气,可这里的毒气如

    此之重,为何可以弥散至今!”

    萧天宇闻言瞳孔骤缩,

    “你是说……”

    “这八成是个圈套,我们可能早在别人的监视中了!”

    萧天宇低头沉吟半响,

    “要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回去!”萧聪斩钉截铁道。

    “回去?”萧天宇面露迟疑之色。

    “对!先回去,等查清状况了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萧天宇面色更加为难,

    “那这绝魇噬灵阵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萧聪语气依旧坚决,

    “我们已经有了传送阵,到时我会经常来这儿看看的,但是您绝对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萧天宇看着萧聪那凝重的小脸儿,半晌,重重地点了点头。

    “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放心,孩儿在这儿向你保证,娘的仇,咱爷俩一定能报!”萧聪似还不放心般对萧天宇,安慰道。

    萧天宇满脸欣慰地笑了笑,乞求般缓缓道:

    “今天就像往常一样,等天黑了再走吧,反正在这儿呆了那么长时间也没出什么事情,要是走的早了,怕是要节外生枝了。”

    萧聪看着萧天宇那带着凄风苦雨的脸,轻摇着嘴唇面露不忍之色,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归府三日,萧天宇变得整日无所事事患得患失,精神愈加萎靡,仿佛是提前步入了残年,他虽贵为人中龙凤,但毕竟是**凡躯,如此茶不思饭不想彻夜不能寐地活,身体很快便消瘦下来了,他长吁短叹,面容倦怠,萧聪虽观之不忍,但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期间他一天六次通过传送阵去圣山脚下蹲点儿,但三天过去,却未发现任何异常,毒障越发地稀薄,绝魇噬灵阵的布置工事渐渐显露,他虽然着急,但却时刻不忘提醒自己,要有耐心,不要心存侥幸,因为对方似乎比他耐心多了。

    萧天宇的身子一天天地变差,他再没有与萧聪谈笑风生,也再没有提关于绝魇噬灵阵的半个字,他总是喜欢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佝偻着身子,负手仰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发呆,他面容枯槁

    ,瘦骨嶙峋,在这万物复苏的春日里,他就像那一丛丛朱红窗子下他所培植的花草,在怒放了一整个严冬之后,却悄悄地萎谢了。

    直到第七日,萧聪再次通过传送阵来到圣山脚下,刚出地道,便远远看见有个人站在绝魇噬灵阵的工事里,他背对着萧聪负手而立,青衫着身显得身材更加颀长,他就真那样静静地站在那儿,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萧聪屏气凝神,将气息调到所能达到的最低限度,如蛰伏在草丛里的豹子般在地道口静默着,但一个时辰过去,那站在绝魇噬灵阵里的人竟还是一动不动,

    “这家伙心境还真是高嘞,这一个多时辰,小爷我蹲得腿都酸了,他竟然还能那么站着,丫的,该不会是个死人吧!”

    萧聪不敢轻举妄动,踌躇片刻,

    “随他去吧,小爷先回家去补充些食饮,再回来跟他耗!”

    心里敲定主意,萧聪潜回地道,通过传送阵回到萧家驿站,他钻进自己之前一直住着的那个房间,两腿搭在圆桌上,歪着身子斜靠在椅背上,用手轻轻抚着挺直的鼻梁,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这人到底会是谁呢?想来应该不会是夜府或玉蛇府的人,要不然那绝魇噬灵阵早就被毁了……我去!那人该不会是叶方城吧!”

    萧聪一下子从椅子上翻身下来,于地板上站定,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又摇了摇头,

    “不对,那人的戾气没那么重,相反,那人的气息太平和了。”

    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绞尽脑汁地想却百思不得其解,玄真界那么大,与萧家有所交集的成千上万,他上哪儿匹配这么个人去!于是他索性不再思考,

    “再回去一趟!”

    这一次萧聪与那人耗了足足有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他就那么蹲着,那人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直至日薄西山之时,他才看见站在工事里的人仰头看了看天色,又低下头,仿佛叹了口气。

    他看着他侧过身子来,沿着山下的小路一直向北走,他远远看见了那人的侧脸,从而知道对方是个男人,一个皮肤白净,其貌不扬,未曾谋面过的男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独孤

    之后的三天,萧聪天天去圣山脚下与那人耗时间。他盘坐在地道口,一边监察一边修炼,这一耗就是一整天,日出而待,日落而归,那人如萧聪第一次看见时那样一直在法阵的工事里负手等待着,除了会在日落时分叹一口气外,似乎也没什么其他情绪上的表现。

    他平静如斯,仿佛已经察觉到了萧聪的存在,又仿佛还未察觉到萧聪的存在,但他又没有什么动作,他越是沉静,萧聪便越是觉得心痒难耐,就感觉好像对方的沉静就是为了挑逗自己似的,终于第十一天,他决定不再那么耗着,他要主动出击。

    这是一个天气晴好的上午,毒障已经散尽,野草似是转眼间便长到了人膝盖那么高,早开的小花隐匿在草丛里羞怯地笑着,鸟儿回来了,虫儿回来了,连蜂蝶也回来了,他们在这片天地间放肆地愉悦着,用自己独有的语言和方式不停地向彼此宣告夏天就要来了!

    萧聪自蒿草中站起,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他就那么自然地迈着步子,不张扬也不隐藏,布靴扫过草叶的沙沙声,比风吹过时稍大了几分,“沙、沙、沙……”在萧聪离对方还剩不到十步之遥时,那人突然转过头,面带着错愕和惊喜笑着道:

    “你终于来了。”

    语气自然和气,听来分外舒心。

    萧聪淡淡一笑,

    “阁下是在等我吗?“

    “我想应该是吧,想必除了萧家的四少爷萧聪,不会再有人到这荒郊野岭上来了。”

    “哦,看来阁下真的是等对人了,鄙人正是萧聪,敢问阁下是?“

    “免贵姓李,你叫我李先生好了。”

    “哦。”萧聪了然一笑,“看先生这温柔文雅的坐派,倒真配得上先生二字,请问先生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李某受人所托,特来与四少爷一叙。”

    “叙什么?”

    “一件关乎萧家命运的事。”

    “听上去似乎很严重呢,萧聪怕是做不了主吧。”

    “四少爷过谦了,以四少爷在萧家的地位足以做主。”

    “何以见得?”

    “众所周知,你可是唯一一个可以继承萧家族长之位的人。”

    “哦,未来的事确实应该找未来之人谈,先生说来听听。”

    萧聪笑着点了点头。

    但听得李先生一脸正色道:

    “我的委托人知道令尊

    想要手刃夜府府主叶方城,他可以令此事顺利实现,权当薄礼,为表诚意。”

    “你们想要什么?”

    “结盟。”

    “结盟?”

    “对,与四少爷结盟。”

    “怎么个结法?”

    “令尊西归之后,四少爷势必要承袭家主之位,而时值玄真大劫,覆巢之下难有完卵,我的委托人恐失于洪流而不复,若能与萧四少爷结盟,到时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你的委托人是谁?”

    “独孤。”

    萧聪闻言不由心头一紧,独孤这个姓氏他是不陌生的,想必玄真界各个大家族对此姓氏定也是无比熟悉,那是一个时代的象征,是一个烙印在人心里并不可磨灭的永恒,独孤,是承载了半个玄真,并已经飘渺进传说里却真实无比的存在。

    玄真界的传承门派及家族圣地,大抵可以分为四部分,仙武玄真,修武练气,修仙锻魂,修玄炼器,修真以众生培基,这独孤家在玄真界的修玄者里便是太阳般的存在,光芒万丈不敢直视,但凡出自独孤家的必为神器,放在玄真修士界里便是一阵轩然大波,在独孤家面前,钟离秋与他的炼器门派恐怕连根毛都不算毕竟钟离秋再厉害,整个炼器门派也只有他一人在此层次,而人家独孤氏族可是神将如云的。

    虽然心里有所触动,但表面上还是要装得平和自然,甚至有点不屑一顾,萧聪莞尔一笑,

    “独孤,好熟悉的名字,可是当年那以炼器名噪一时的独孤?”

    “正是。”

    萧聪又笑了笑,偏头看向远处巍峨不动的圣山,半晌,冲李先生轻轻挑了挑眉毛。

    “哈哈,萧四少爷果然是博闻强识见识非凡,据我所知,此正为独孤家有史以来最杰出的绝世神器独孤九剑。”

    “绝世神器还是灭世杀器。”萧聪在心里暗自冷笑,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当年师父他老人家提到这独孤九剑时,都是要忌惮三分的。

    独孤一出,谁与争锋,屠神弑仙,万古铮铮!

    李先生所言非虚,这独孤家看来是要携独孤九剑一同出世了,能在这节骨眼上顶风做浪,定是没安得什么好心,事出无常必有妖,这独孤家怕是想趁火打劫一统玄真吧。

    如此一来,这一切便全部都说的通了,独孤家早已在暗中联结了多方势力,并以燃魂之蛊将他们全部控制起来,这应该是他们第

    二次试图联合萧聪,第一次是在贫民区,屠灵府所死的那些修士不过是他们为紫竹苑之盟所作的掩障,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集结多方势力与四大御王为敌呢?反正圣山的秘密只有他们知道,待时机成熟暗地里将宝物取走就好了,何必节外生枝,大费周章,这之中到底有什么隐情呢?

    见萧聪面色阴晴不定,犹豫不决,李先生笑着道:

    “四少爷若是还有什么疑惑尽可问于在下,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四少爷,独孤家虽以避世已久,但总归为名门望族,论实力与玄真界十大家族旗鼓相当,不遑多让,萧家与独孤家联盟对二者来说都是没有坏处的,况且令尊现在正困于心魔所惑,诸般怨气郁结于心,萧四少爷贵为孝子,于心何忍,不管你同不同意联盟之事,但这份薄礼,您还是要收下的,我的委托人说了,绝不会以此事胁迫于您,只当聊表诚意而已。”

    这一刀倒真是戳到了萧聪的心窝子上,是啊,解决萧天宇的心结才是当务之急,再这么下去,自己老爹怕是活不到寿终正寝就要郁郁而终了,若真是这样,他这当儿子的岂不得愧疚一辈子!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这样做是不是正中独孤家人的下怀呢?

    他在心里努力思忖着,进退维谷。

    “这件事恐怕我得回去再想想,毕竟不是小事,明天我再来回复您可好?”

    “萧四公子大可不必,我只是个传话的,您对我谈不上什么回复不回复,明日你便可与令尊来这儿继续修阵了,至于联盟一事,您心里有这么件事儿就行。”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那好,恭敬不如从命,有劳李先生了。”

    “萧四少爷说的哪里话,我是受人所托,这不过是分内之事吧,既然话已传到,那李某便先行告辞了。”

    李先生冲萧聪躬身作揖一拜,转身离去,干脆利落,萧聪静静地看着李先生离去的身影,心里不由产生几分奇怪的感觉。

    方才还在极力劝解自己促成联盟之事,怎么这会儿又成传话的了?只为放低姿态,能让他对独孤家产生些好感吗?

    萧聪缓缓转过头,慢慢地向地道口走去,走出十几步,又回过头来遥望着高耸入云的圣山,俊美的小脸儿恬静自然,接着,他的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慢慢转过头,继续向回走。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重返圣山脚下

    圣城,萧天宇的宅院。

    萧聪沿着长长的回廊走进内院,见萧天宇正负手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阶前老树上生出的嫩绿枝桠发呆,他的身子看上去更佝偻了。

    “爹。”

    萧聪向前几步,冲萧天宇躬身作揖一拜。

    “嗯?”

    萧天宇眼神中慢慢多了些许光亮,隔了半晌,他才缓缓转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回来了,吃过午饭了吗?要不要秦管家帮你弄点吃的。”

    萧聪粲然一笑,

    “还没呢,要不我父亲陪孩儿在吃一些吧,吃完我们到圣山脚下去。”

    萧天宇的眸子慢慢亮了起来,他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口吻问道:

    “去那儿干什么?”

    “当然去修绝魇噬灵阵了,孩儿答应过您的。”

    萧聪天宇又沉默了半响,他像是在回忆,然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笑道:

    “可是……”

    萧聪急不可耐道:

    “没什么可是的了,我已想好,以后只有孩儿陪你去,修阵的时候,我俩不要离得太远,这样若发生什么变故,孩儿可以及时带您离开,秦叔叔若发现我们不见了,自会去贵府一趟的。”

    “孩儿已在圣山脚下观摩了十日,十日来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常,想必他们已经将那里遗忘了吧。”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小聪,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你真的已经确定那里没有危险了?“

    萧天宇的眸子越来越亮,语气中也终于多了几分情绪,他眉宇间的希冀让萧聪心里越觉不忍,他眸子里闪烁不定的亮光,他脸上正在被慢慢驱散的阴翳,还有他微微向前倾探着的身体,都让萧聪汲取到一种莫大的幸福,那是父亲与母亲生死契阔的爱情的馈赠。

    萧聪举起伸着三根手指的右手,略显夸张地信誓旦旦道:

    “儿子骗老子那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我在那儿整整蹲了十天,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倒是毒瘴散去之后蒿草长得飞快,已经快将我们的工事吞没了,我觉着吧,夜府那边派来的定也不是什么恪尽职守之辈,好不容易有个借口离开那枯燥乏味的地方,怎么可能轻易回来,都两个月了,早不知玩哪儿去了吧。“

    萧天宇终于抿唇一笑,

    “嗯,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总之有你在,我就是放心的。”

    萧聪看见萧天宇的眸子重新变回到了之前的样子,深邃而又沉静,他甚至听到了父亲胸腔里越来越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了父亲身体里不知什么时候注入的新而强劲的生命力,它鲜活热烈,自信飞扬,将萧天宇的身体和灵魂撑得饱满鼓胀,如同神祗。

    “好,好!”

    萧天语边说边微微颔首,转身对着前院喊道:

    “老秦,老秦,准备酒菜,我要吃饭。”

    正于外院

    经阁里处理来往书信密函的秦管家闻声猛然抬首,脸上快速涌上一抹狂喜之色,他立即起身,也不顾将书桌上的什物整理妥当,甚至连正服都忘了穿,便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离开经阁之后的秦管家径直走向宅院西围墙边的柴房,将早已配好的食材从笼柩里一一取出并倒进锅里一阵翻炒,动作轻熟如行云流水,一碟接着一碟,整个过程似从未间断过,堂堂一族之管家,也不知哪儿来的时间又是哪儿来的兴趣学得这么一手好厨艺。

    不多时,外院中厅的大圆桌上圆圆满满地摆上了七菜一汤及一套碟碗、一套酒具和一套茶具,秦管家含笑站在卷起的帘子旁,萧聪与萧天宇在各自的座位上坐下,萧天宇红光满面,眼中尽是喜色,他冲秦管家招招手,

    “来,老秦,坐下陪我来喝几杯。”

    “是,老爷。”

    秦管家冲萧天宇作揖一拜,难得未有推辞干脆利落地坐了下来,他拾壶往萧天宇的杯子里斟满酒,又往萧聪的碗里倒满茶,最后又端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一杯。

    “老爷,我先敬您一杯。”

    秦管家双手捧杯,一饮而尽,萧天宇只是将酒杯移到嘴边轻轻啜了一口,颇有回味般用力砸吧着嘴笑道:

    “呵呵,都多少年没碰这玩意儿了,乍一喝还有点儿不适应哩,嘿!小子,你要不要来点儿?”

    萧聪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面带着轻微的赧笑道:

    “我不喝酒。”

    “呵呵,进了回天道轩,还真把六根给灭尽了,以我看啊,你这六根怕是还没生出来,不急,慢慢来,会有那么一天的。”

    萧天宇自顾自带着些莫名的情绪嘟念着,然后拾杯又浅酌了一口。

    饭桌上,萧天宇与秦管家如至交好友般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将要交代的事情顺带着通通交代完毕,大致意思就是在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要留意什么注意什么,这怎么做,那怎么做,秦管家含笑静听,不时点头,萧聪也在一旁含笑静听,他还真没想到这人都到圣城了,竟还是难摆案牍劳形,他摸着鼻子,仔细体会着秦管家脸上那自始至终从未消逝过的神秘微笑,心想,

    “在父亲萎靡不振的日子里,他恐怕早已将这些事情尽数掌握了吧,此时还能平心静气如茫然无知般听父亲的嘱咐,不过是为保持父亲难得的好心情,啧,好一个贴心的人呢。”

    当日,未时刚过,萧聪陪萧天宇再次回到山脚下,继续修建着未完成的工事,两人一前一后,距离自始至终都不超过三步之遥,萧天宇在前摆置萧聪在后一一修整,速度虽较之前是慢了一些,但心里总归是安定的,有萧聪跟在自己身旁,萧天宇看似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面色专注,屏气凝神,幻冥白书端在手上,建方笔来来回回,思索半响,他才会放下幻冥白书,将什物一丝不苟地摆置上。

    萧聪心里虽还略有担心,但总

    归还算平静,他不时抬头看看远处巍峨不动的圣山,心里想着今天上午与那李先生的对话,若那八道裂缝间藏匿的真是绝世神兵孤独九剑,那他此时的担忧倒真成了多余的用一个小兽般的夜府来换萧家这等庞然大物,这当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好买卖。他心里不由渐渐放松下来,但表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足的,不能让萧天宇察觉这其中的猫腻儿,他觉得独孤家的人也不想让萧天宇察觉这其中的猫腻,不然他们为何不将叶方城五花大绑地送来呢?而非要他死在自己父亲手上,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成全他的一片孝心罢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是盛夏,一个月过去了,绝魇噬灵阵终于功成,这期间正如李先生之前所承诺的那般,圣山脚下风平浪静,但圣城南边却出了些变故,传闻那边被玉蛇府的人发掘出一座先贤大墓,风声不慎走漏,传到了星广浩耳朵里,四大御王伺机而动,雷霆出击,以风卷残云之势连人带货来了个一锅端,首战告捷,满载而归,星流云这丫的冲锋陷阵身先士卒,还给记了个头功!

    萧天宇闻此释然大笑,

    “怪不得圣山脚下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原来人都跑到这儿来了,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萧聪淡然一笑,阴阳怪气地冷嘲热讽道:

    “要说这玉蛇府的人也真够倒霉的,好不容易能大发一笔,结果煮熟的鸭子就那么让人给劫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说,图做了别人的嫁衣,不过话说回来,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能给查出来,这星家的探子还真是神了。”

    “嗯,”萧天宇一脸赞同之色,“星广浩这老小子,在御王之首的位子上坐了那么久,也该有点特别的手段了,不光是这次玉蛇府的事,还有上次慕容家宝藏室的事儿,都足以表明,星家的情报网怕是已经发展到一种极为可怕的程度。”

    萧聪听着连连点头,对于萧天宇的话不住地随声附和,但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怎么不知道,这是独孤家为他使的障眼法,如此一来,圣山脚下久不见人这事儿就说得通了,虽说不是特别有必要,但这的确是向萧聪表明诚意的一种方式看看人家想的多周到啊!

    可萧聪却不这么想,他只认为独孤家此举实是两面三刀,卖友求荣,是成不得大事的一种表现,只是可惜了萧天宇这么个声名在外的聪明人,现在却像个孩子似的被独孤家和自己儿子哄得团团转,还被蒙在鼓里自以为一切皆是天意使然呢。

    不过萧聪认为这是一种善意的谎言,只要能让萧天宇手仞叶方城,他娘亲沁夫人的仇就算得抱了,他爹的心结也就打开了,何必去在乎是以何种方式何种手段来达到目的的呢?非得靠一己之力,在经历万难之后才算是快意恩仇?反正是萧天宇要找他来帮忙的,他只当此为帮助萧天宇复仇的一种方式,至于其他的,他认为是另一件事情一件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的个人私事。

第一百八十章 攻城

    萧天宇圣城宅院的书房里。

    萧聪、萧天宇、元械长老、还有秦管家在各自的座位上坐着,书桌上铺着一张纸,其上是萧聪的笔记。

    “阵事事毕,计划里最难过的一道坎也就算过去了。”

    说着,萧天宇身子前倾,拾笔在纸上划了一道,偏头向静坐在一旁的秦管家问道:

    “至于下面的事情,老秦,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秦管家起身作了一揖,波澜不惊地回答道:

    “口风早在一个月前就被放出去了,借夜府之徒早已潜入圣城一事发挥,叶方城怕是早已知晓老爷暂住城中,只要他点头,其他几个府主就没有不信的道理,有祀府、玉蛇府和屠灵府在一旁施压,他不承认都不行。”

    “可他们为何直到现在还不攻城呢?莫不是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萧聪眉心微皱,问道。

    萧天宇笑了笑,

    “一道口风怕还不能让他们完全相信,我们还要一个引子。”

    “引子?什么引子。”

    “一个让他们感到害怕得要狗急跳墙的引子。”

    “父亲是要……”

    “老秦,你再谴人放一个口信出去,就说我萧家要倾尽全族之力,帮四大御王修建天行七杀阵,不日动工!”

    “是,老爷。”

    秦管家躬身作揖一拜后便出去了。

    “父亲,这样做会不会太激进了?你这一句话放下去,那可就不是狗急跳墙,该是兔子咬人了,万一他们同心协力,这圣城怕是撑不了几天的。”萧聪两臂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斜探着身子,不无担忧道。

    谁知萧天宇只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胸有成竹道:

    “吾儿放心,夜府与玉蛇府等之间并非铁板一块,一同进伐必是各有顾及各有保留,要想做到同心协力倾巢而出,怕是需要磨合几次才能达成。”

    萧聪仔细一想,觉得萧天宇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然而转念一想,全身却竟不由自主地完全放松了下来对面有独孤家在,我还操个什么心!

    原是自己太入戏了。

    三人一直聊到日落西山时方才散去,整个计划的制定到此算是告一段落,萧聪知道,只要独孤家那边不出尔反尔从中作梗,叶方城这次便必死

    无疑,但他一向是个心思缜密不容露细的人,

    “万一独孤家和夜府合起伙来坑我怎么办?不行,我得做好两手准备。”

    可回房想了好久,依旧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花心思来思考这个无聊的问题,

    “小爷我有卜天卦在手,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他独孤家能奈我何?况且我有卜天卦这事儿,独孤家怕是还不知道呢,就算知道了他们也无计可施,这可是龟府的至高秘宝!”

    正想着,嘴角勾得越来越高,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上慢慢浮现出几分邪异的微笑,他自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翻到地上,用力撑开双臂,头颅夸张地向后仰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翌日一大清早,天笃送秦管家回去萧家,萧聪知道这是一记暗号,预示暴风雨就要来了,秦管家此次回府名义上是要去接人,但实际上却是回去避难,他不会再回来了,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萧天宇将与叶方城就十三年的恩怨做一个彻底的了结,而秦管家要么在风头过后去龟府接人,要么在风声过后来这儿给他俩收尸,但萧聪却笃信,只要有他在,第二种情况是绝对不能发生的,因为他不允许!

    “就算独孤家稳坐玄真玄术第一宝椅,但也不见得会有什么能困得住我卜天卦的秘器!”

    越来越浓重的杀伐气息自圣城和南方野地弥漫而起,并蔓延向两方的中间地带,悄然而激烈地不断切磋摩踵着,风声鹤唳,剑拔弩张,圣城内外人心惶惶,里边的人怕外面的人攻势迅猛破城而入,外面的人怕里面的人会有什么不可揣测的后手,天行七杀阵的事儿他们应该还不知道,但根据主事儿人这过激而反常的命令,他们可以猜测到上面的人开始怕了,

    嘴上说的不怕,放在心里其实全是假的,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搁在家里就是顶梁柱的人,怎么能放下心中的牵挂义无反顾地投入到战乱的水深火热中去,所谓参军,不过是为了混点军响养家糊口罢了,除了残酷的徭役制度,若是能靠别的方法获得生存,谁还来趟这趟浑水,就是死了,还不知道自己是为谁卖命的呢?马革裹尸埋骨他乡,想想就觉得不值,可生存这件事对于大多数来说,可从来都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铅云越积越厚,沉闷的空气里似充斥着水汽,压抑得人直喘不过气来,萧聪站在高高

    的黑岩城墙上,负手遥望着远处那黑压压的一片,目光凝重,

    “时间不会太久了……”

    第三声嘹亮的号角声响起,似一道划过天地的晴空霹雳,画面如应声而裂的锦帛,破碎开去后取而代之是一片硝烟弥漫刀光剑影,箭弩的飞矢“咻咻”不停连成一片,火炮投掷而出的炸药在城墙下绽放灿如烟花,身披重甲的兵士在城墙上将劲弓拉成满月,箭矢直指城外迅速漫来的一片黑潮,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浩浩殇殇,势头迅猛。

    萧聪立于城墙之上,身子挺得笔直,他抿着嘴角冷笑,望着高塔之下成千上百消弭于瞬息的生命,面无表情,这些看上去悍不畏死的人,不过是破罐子破摔心存侥幸着孤注一掷罢了,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么就得为自己所做的选择负责,这没有什么好可怜的。

    “五个势力竟没出一个天阶以上的,真是狡猾。”

    他冷笑道,转脸看向站在指挥亭下身披金甲的星广浩,发现后者正缓缓捋着腮下长髯,面色沉稳而又冷漠。

    “没有天阶以上的高手,玄悦他们便不能贸然出手了,这倒不是什么玄真界不成文的规定,只是若对方与自己实力差距太大,杀伐过狠会招致不必要的因果,于功高者来说是一笔赔钱的买卖,反过来说,若连这等低级角色四大御王都搞不定,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胜之不武,欺世盗名,可若说五个势力里面连一个天阶以上的高手都没有,恐怕连鬼都不相信,至少叶方城这厮的实力绝对在天阶以上,他的血影**诡异非常,只要取得足够的宝血修为便可进步如飞,扶摇直上,他在夜府主事多年,明里暗里各种渠道应能应该能得到不少吧,夜府和慕容家,暗地里联系,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才建立起来的。”

    萧聪就这么静静地负手立在城墙之上,心里不停的琢磨着,

    “可明知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为何还要冒如此之大的风险来攻打圣城呢?就凭他们这几个势力,恐怕连给坤悦塞牙缝的都不够,要换成是五大教还差不多,莫不是独孤家给了他们什么承诺或是留了什么后手?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可星广浩他们又不是傻子,独孤家这边更不是傻子,无端丢进来这么多条性命,图什么呢?”

    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有惊无险

    此役一共持续了接近三天,城墙之外死伤无数,城墙之内亦多有折损,但相较于城外,城内死伤只抵其十之一二,这在史册中绝对算得上是一次大捷。

    但当萧聪将所见所闻悉数诉于萧天宇时,后者脸上却未露出半点欢愉之色,反而面色愈加凝重,看上去忧心重重。事实上萧聪心中亦有所担忧,他虽已知道独孤家靠燃魂之蛊将夜府祀府玉蛇府与屠灵府部众全部控制,但他可不认为这燃魂之蛊能令其恐惧到飞蛾扑火的地步,做人做事不要太过分,万事都要留一线,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独孤家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事出无常必有妖,这大胜来的实在是太过容易了些。

    大战过后的第一个早晨,萧聪再度登上圣城高墙,俯身而望,入眼是一片尸横遍野满目疮痍之像,修士、凡人、灵兽、武器等堆积在下面的一片惨不忍睹里,分不出彼此活像摊烂泥,因为他们已被干涸的血液连接在了一起,看上去既悲哀又恶心,这已然成了一片足有十万人之众的修罗场,萧聪甚至可以感觉到未离开的残魂在上空留恋盘旋,哼咿着一曲曲不知名的离歌,歌声回荡在这片天地间,使初升的太阳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悲凉的晕。

    脚下突然有一大片黑影急速掠过,萧聪缓缓抬头,看见坤悦扇动着巨大的翅膀,自高空俯冲而下,于距地面不足十尺的地方悬停,她仰起细长的脖颈,一声凤鸣直上九重云霄。

    萧聪愣了一二刻,突然大喊道:

    “不要!”

    可为时已晚,一缕粉色火焰自坤悦弯弯的凤喙上飘然落下,萧聪瞠目圆睁,他就这样看着那缕粉红色的火焰洒在地面的一片尸体上,像一瓢扬起又落下的春水。

    “噗!”

    一条火蛇凌空窜起,进而带动万千火苗钻天而上,只用了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圣城高墙之下便已化作一片百丈火池,烈焰熊熊,宛若地狱。

    坤悦转过凤首,凌厉的目光冷冷地落在萧聪身上,不怒自威道:

    “萧家小子,你要作甚!”

    萧聪目呲欲裂,他将目光从火海慢慢上移,仰着小脸儿与坤悦遥遥相对,一瞬不瞬,

    “前辈这些人身体里都有燃魂之蛊,烧不得的!”他努力抑制着声音里的颤抖,带着微微的喑哑道。

    坤悦歪了歪头,不解道:

    “嗯?什么燃魂之蛊!”

    远方隐隐传来分外有节律的拍翅声,萧聪猛然抬首,指着远处几个黑点冲坤悦大声喊道:

    “杀了他们,别让他们过来!”

    坤悦眼中闪过一瞬的疑惑之色,当

    即却未作迟疑,凤翅飘飘然一挥之间,几只彩羽化作箭矢激射而去,准确无误地插在飞来的几只漆鸦身上。

    箭矢带着漆鸦旋儿飞回,并悬停在坤悦眼前,

    “这是什么?”

    萧聪见状,眼神中突然露出了莫名的惊喜之色,他兴奋道:

    “前辈就是这样,千万不要让它们落到地上,一根羽毛也不行,您先在这儿守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萧聪刚要转首撒丫子狂奔,耳畔坤悦那不怒自威的声音却又蓦地响起,

    “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再走。”语气漠然冰冷,仿佛是在下一道禁令。

    “前辈来不及了,这漆鸦是燃魂之蛊的引子,只要它一落地,蛊雾飘进城里,我们都得完蛋,你先在这儿守一会儿,我去禀告御王以进行紧急撤离。”

    “小娃娃,慌什么!”

    坤悦缓声斥道:

    “这燃魂之谷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萧聪急得直想跺脚,心中大骂,

    “这该死的扁毛大畜生,性子也真够犟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摆她那王者之风的谱!”

    但对面的可是现在圣城里辈分最高的前辈,他也不好敷衍冒犯,神思急转之间脱口而出道:

    “有,就是你眼前的漆鸦,它可以吞噬这燃魂之蛊!”

    坤悦深深地看了萧聪一眼,转而将目光移回到眼前的漆鸦身上,不再开口说话,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于是接下来萧聪便得以见到了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彩羽渐渐虚化,变成一抹流光窜进漆鸦的身体里,然后那几只本已死透了的漆鸦,竟奇迹般地活了!他们重新拍打起翅膀将下方尸体焚烧后产生的黑雾一点一点的吸入体内。

    萧聪往前轻探着身子,站在高墙之上,微张着小嘴儿,诧异的小眼神儿。良久,他才用鲜红的舌头抿过一圈嘴唇,嘴角越翘越高,弯弯的眉眼里满是喜意,

    “这也能行!”

    “十几万人的蛊量,也不知这几只漆鸦够不够用……”

    忧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他静静地站在城墙之上,等待着盖棺而论的那一刻。

    神兽就是神兽,连起死回生这种事都能轻易做到,想想也实在够匪夷所思,但萧聪又不太敢确定是否真的是坤悦重新给了那几只漆鸦生命,因为好生之德毕竟是老天爷的分内之事,其他人实在不能轻易染指,他倒更愿意相信这是因为凤凰贵为禽鸟之皇者,千禽万鸟皆要听之号令,而那化为流光窜入漆鸦身体里的彩羽,应该是一缕缕她用以控制的灵识。

    “早知道

    是这样,就不让她将之杀死了,直接用威压控制他们该多省事。”他在心里得了便宜还卖乖似地懊悔着。

    这几只漆鸦竟能将十几万人身体里的蛊毒全部吸尽,也当真是万幸之事,好在是虚惊一场,如若不然,那圣城之中屯驻的四十万甲士以及萧天宇等人可就真的要遭大殃了。

    “这独孤家当真恶毒,为了安抚夜府他们的人心,竟能使出这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哼哼,”

    萧聪心里发出几声冷笑,回头一想又觉不对,

    “咦,这漆鸦到底是用来敛蛊的还是来放蛊的?我怎么记得秦管家对我说过,死去的漆鸦好像也可以吸收蛊毒,不对,急糊涂了,有点乱……”

    “不过若这漆鸦真的落尽火焰里,那便真是覆水难收万劫不复了,管他是来敛蛊的还是来放蛊的,把这事儿解决就对了,我可不认为独孤家会那么好心,不想了,就这样吧。”

    正想着,几个黑色的东西遥遥飞来,准确无误地落在萧聪脚边,萧聪出于本能迅速往后跳了一步,抬首而望,见坤悦已经悬停在自己上方不过几尺的地方,他讪讪一笑,

    “前辈,您这是……”

    “交给你处理啦,处理得干净点。”

    萧聪低头看了眼横七竖八的躺在自己脚边的几只漆鸦,这些黑不溜秋丑陋至极的家伙,在吸收了十几万人体内的蛊毒之后,身体不知比之前大了几倍,再抬头时却见坤悦已振翅而去,他扁扁嘴,一张小脸上尽是无奈之色,

    “她怎么能将这些东西交给我来处理呢?这心也太大了点儿吧。”

    他慢慢地在城墙上席地坐下,两条胳膊抱着并起蜷曲的双腿,守在这几只死透了的漆鸦旁,眯起眼睛望着远方,眼角余光可以触及到的城墙下方,此时又换成了另一幅景象,那里再没有一具尸体,只有裸露在外的被火炮炸得坑洼遍布深浅不一的土地,坤悦的刚猛霸道的粉焰将尸体烧得干干净净,连点灰都没给留下。

    “他们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吧。”

    他坐在那儿,心里头暗自琢磨着,

    “怎么着也是十几万人呢,当初四个人他们都舍不得,何况是现在。”

    他的嘴角慢慢沟出一个唯美的弧度,与弯弯的眉眼一同勾勒出一副淡淡的快活,他摇晃了几下身体,嘴唇突然间裂开,露出了晶莹雪白的牙齿,东方是冉冉升起的朝阳,一截红袖似从天边扯下,轻轻地蒙在了他的脸上,他感觉内心里的世界就如同眼前这方苏醒的天地般,慢慢地清晰并明亮起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又被摆了一道

    可是等了又等,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前来,更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心里隐隐出现了几分不耐并肆意增长,终于,萧聪站起身来,又眯眼望了会儿已是高高挂起的太阳,然后转过头来,冲不远处一个正在调整弓弩位置的甲士大声唤道:

    “嘿,你过来一下。“

    那甲士闻声赶紧放下手中的伙计,跑到近前冲萧聪抱拳一拜,

    “四少爷唤属下何事?”

    钢盔帽檐下露出的眼睛慢慢下垂,其中是一片凌厉与冷漠,这抹不经意间的寒芒是于万千杀伐中淬炼出来的。

    萧聪笑了笑,

    “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要劳烦你跑一趟圣城言事府,将这里的事情向四位王爷禀报一下。”

    “是!”

    那甲士冲萧聪再次抱拳,重重一拜,然后头也不回地疾步奔去。

    萧聪转过身来,负手在原地站定,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那里是圣山的方向,准确地说,那是布置绝魇噬灵阵的地方。

    不多时,一个百夫长样的甲士走上城墙,其身后跟着的四个人抬着个大大的乌木箱子,搭在四人肩上的担秆被缀得弯出一定弧度,看上去颇为沉重,一行五人走进,乌木箱子被小心放下,领头人躬身向萧聪作揖一拜,面带着恭敬的笑,沉声道:

    “四少爷。”

    萧聪冲来人笑着点点头,哂笑道:

    “如何处置他们,你可知道?”

    百夫长颇为谦逊地笑了笑,回道:

    “上一次在慕容家的保藏室已经转移过一次,虽然说不上知道,但总归是有些经验。”

    “那好,你就看着办吧。”

    萧聪说完,退到一旁。

    领头人再次笑着冲萧聪轻点了点头,然后回首抬手一挥,后面四个人打开乌木箱子,从里面取出了几只奇形怪状的家伙什儿,似勾子不是钩子,像镰刀又不是镰刀,箱底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从中弥散出了一种特别的味道,闻着腥冲而又酸涩。

    四个人用从箱子里取出的家伙事儿,以一种分外刁钻的方式将其轻套在漆鸦身上,他们扭曲着身体,貌似这是一个颇有难度的动作,套住漆鸦的身体后,他们要用手指拎着把手端上的环儿,使整个物件自然下垂,然后连带着漆鸦的身体一同小心翼翼的放进箱子里。

    那家伙什儿在箱子里正好构成一个搁架,将各个漆鸦分离开

    来,萧聪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奇妙的几何立体结构,心中不禁对御王身边谋士的无穷智慧肃然起敬。

    直到最后一只漆鸦被放进乌木箱子里,箱盖被重新合上,萧聪抬起头来正好迎上领头人向他这边投来的目光,

    “四少爷,事儿办完了,若无其他事,我等便先回去了。”

    萧聪点点头,

    “告辞。”

    “告辞。”

    领头人冲萧聪又一次躬身作揖一拜,转过头去向手下们招招手,然后便不紧不慢地行下了城墙。

    萧聪呆呆地立在城墙上,驻足远望,他的目光依旧是寻着圣山的方向,这时,一阵异样却熟悉的声音,蓦地响起,隐隐约约地传入耳畔,他猛然转身,仰着小脸儿看着半空,那里有几只黑色的大鸟拍打着翅膀,在和煦的阳光中徐徐上升,并匀速飞向远方,那在阳光中浓的发亮的黑,刺痛了他的眼,他浓眉紧蹙,瞳孔骤缩,腮边的肌肉在巨大的咬合力下展现出了清晰的轮廓,他就这样任那几只漆鸦自他凌厉目光的注视下远去,看他们慢慢化为一个个黑点,看他们消失于无影。

    良久,他吞了口唾沫,眼中凌厉不再,却尽数化为狠戾和冷酷,他抿抿嘴唇,唇齿间碰撞间吐出几个字,

    “丫的,竟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哼哼!”

    纵然心里有不爽,但终究是无可奈何,想那百夫长与他的四个手下应该是独孤家的人,心中便不觉略有些好笑,圣城禁闭已久,能如此从容不迫地将漆鸦从自己手里头给骗回去,看来潜伏在圣城已有些日子了,这独孤家当真是无孔不入,可笑那议事楼里的四位王爷,怕是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吧。

    他们蛮可以利用这里应外合之势将圣城一举攻破,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只要将那燃魂之蛊下到四十万甲士的饮食里,圣城便唾手可得,可他们如此拐弯抹角得如同猫戏老鼠,到底图的是什么呢?难不成是对玄真皇族的挑衅吗?

    半响,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这事儿办的,我是该告诉星伯伯,还是不该告诉星伯伯呢?”

    低头又想了一会儿,他不厚道地笑了笑,

    “还是不告诉他了吧,怕是知道了也无能为力,只是徒增烦恼罢,不过星流云这边还是要提一下的,不然就显得我太不厚道了。”

    他抬起头来补充道。

    于是萧聪从城墙行下后

    ,便去了趟星家在圣城的临时府邸,编了个瞎话,骗星流云说自己在处理漆鸦尸体时发现了几分异常,怀疑圣城之内藏着敌方的细子,星流云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地说萧聪想多了,但自己却在送走萧聪后领着一帮亲卫在兵营里一通排查,结果连根毛都没得发现。

    萧聪回到萧天宇的住宅,径直走过外院中楼,来到内院书房,祀时末的阳光透过门窗洒在地板上,将屋子里照的明亮异常。

    萧聪环视四周,见书房中摆置井然有序,到处都是被精心整理过的痕迹,萧天宇一身玄青长衫立于桌前,闻声转首,笑道:

    “你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萧聪目色深沉却嘴角含笑,

    “一切由父亲决议,孩儿随时奉陪。”

    “好!那就明天吧。”

    萧天宇脸上含着笑,语气如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般稀松平常,他狭长的眸子里黑白分明,瞳仁如一方黑洞,但萧聪却清楚地看见他特别的瞳孔,他又黑又亮的瞳孔。

    “那元械长老……"

    “让他跟着吧,反正对你来说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萧聪点点头,

    “也没什么好办法啦。”

    当日下午,星广浩为萧天宇拨谴三千甲士,通过萧家驿馆的传送阵连夜抵达圣山脚下的地洞里。

    翌日清晨,萧聪陪萧天宇、元械长老亦通过萧家驿馆下的传送阵来到圣山脚下,同时冷亦空率五万铁骑于圣城出发,其中保护的是一个被易容成萧天宇的人,大军运行速度极慢,终于在行出圣城五十里之距后,被早已潜藏在地下暗洞里的敌军团团包围。

    冷亦空驾马行在大军中,气色镇静,有条不紊,在他的指挥下,五万甲士持矛担盾不断变换阵型,以一种无懈可击之势缓速向圣山前进,冒牌的萧天宇被冷亦空护在身旁,大战爆发后的二十里路程中,未有伤得半分寒毛,直到叶方城施展血影**欺身向内将其掳走,方知御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他大骂一声,立即重敛部下,并向玉蛇府和屠灵府人大喊,

    “不妙!我等中计啦,莫再恋战,速去圣山!“

    三位府主亦是未做迟疑,包围在铁骑之外的近七万敌军如潮水般退却,并向圣山方浩汤而去,而冷亦空的铁骑们全身上下尽是三分厚的钢甲,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他们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尘埃落定

    有马蹄声与呐喊声遥遥传来,并越来越近,萧天宇脸上慢慢泛出几分玩味的哂笑,下令众甲士立即向圣山方向进发,而他则跑在最前面,佯装出一副提心吊胆的狼狈之相。

    叶方城驭马奔来,将七万大军遥遥甩在身后,三千甲士围成一堵厚厚的人墙,一边护送萧家父向圣山奔跑,一边拉弓搭箭以阻击来者。

    叶方城人在马上眼神森寒冷酷,在快到三千甲士护卫之前时,他飞身下马,身体立即化为一道血影,向人墙急速掠去,瞬间便豁开了一道两人宽的大口子,后方敌军急速而至,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三千甲士杀了个片甲不留。

    浓重的血腥味袭进鼻腔,萧聪感觉蓦地心头一凉,一股子巨大的危机感自心海深处涌起,他二话不说,背起萧天宇就开始撒丫子狂奔,灵隐步被发挥到极致,他知道叶方城的目标是萧天宇,所以目前的情景对元械长老还构不成多少威胁,只要进了绝魇噬灵阵,一切就都好办了。

    血影急速而至,萧聪避之不及,情急之下,他突然转身,双手握住诛仙,对着叶方城便是横劈了一记,两道身影在刹那间的接触之后各自往后飞出好远,萧聪背着萧天宇正好退入到绝魇噬灵阵中,他以剑撑地稳住身形,抬头正看见叶方城从血影幻化城人形,正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副难以置信之色,那里有一道断掌的伤口,鲜血正潺潺而流,看上去并没有传说中要瞬间愈合的迹象。

    萧聪看看手里的诛仙,又看看叶方城,嘴角慢慢勾出一丝泛着森寒杀意的冷笑,眼神瞬时变的如狼目一般的冷漠和残忍,他拍拍萧天宇的手背,并将其从身上放下来,护佑其左右又往后退了几步。

    叶方城慢慢逼近,萧聪将诛仙横在身前,在外表现虽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叶方城的脸,心里却在仔细琢磨着如何能与之大战一场,好为元械长老争取点时间,虽然手里的诛仙似乎正好克制了血影**的自行修复,但血影**的另一玄妙之处分身,可也不是盖的。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就在萧聪暗自斟酌之际,叶方城突然幻化出六具分身,从不同方向向萧天宇急速袭来,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萧聪使出一记破天独龙钻,抱起萧天宇飞天而起,七道血影扑了个空,瞬间又重合为一具,却未料到萧聪竟旋儿冲下,剑尖指的正是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

    “砰!“

    山石崩碎,尘沙四起,待一切清晰之后,叶方城的左臂上竟又多了一道可怖的伤口。

    “哼,好手段,久闻萧家四子萧聪武力超群,技压同辈,今日一见,定是留你不得!看招!”

    叶方城低声厉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向萧聪脖颈

    抓来,萧聪冷冷一笑,诛仙在空中划出了个漂亮的剑花竖立在自己与萧天宇之间,谁之叶方城刚刚欺至身前,却旋儿转身,屈臂抬肘,以刚猛一击顶在萧聪的左胳膊上,将萧聪连同萧天宇一块顶出四五步,萧天宇摔了个趔趄,但并无大碍,只是萧聪在以诛仙插地稳住身形后仰头吐了一大口鲜血,暗劲透过胳膊穿过肋骨直入五脏,为了让萧天宇能免受其害,他只好将这股子暗劲用自己的身体尽数吸收了。

    “呵,好阴险的一招声东击西,有趣。”

    萧聪站起身来,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目光越发地残忍起来。

    叶方城可没心思与萧聪在嘴皮子上一较高下,因为萧聪**太过强悍,以至于在施力之后,自己也被弹出好远,此时刚刚平复气息,便急不可待地向萧天宇再度袭来,速度之快让人不禁咋舌,看样子是要将萧天宇一击到手。

    可萧聪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他顺利得手,否则别说对不起父亲,就连师父他老人家恐怕以后都没脸见了。

    只见他迅速半跪而下,左手高高高抬起后猛地拍在地上,一方土墙自萧天宇身前平地而起,刚好挡在叶方城急速抓来的血手上,血手穿过土墙,叶方城的身体撞在土墙上,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土墙崩碎,趁着叶方城身形一致滞的空儿,萧聪化作一阵残影,将萧天宇掠向一旁,叶方城这次又扑了个空。

    “哼!小娃娃真是低估你了。”

    叶方城收功转首,冲着已掠出好远的萧聪咬牙切齿道。

    萧聪向叶方盛扬扬下把,面带着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小人作像,对叶方城大声奚落道:

    “得了吧您,有什么高招就赶紧使出来吧,不过像你这样深知狮子搏兔尚需全力的聪明人,恐怕现在也是黔驴技穷了吧。”

    叶方城一瞬不瞬地盯着萧聪,右手缓缓抬起,同时左腿向外踏出,突然身后的萧天宇身子转了半周,只听得咻咻咻几声,当萧聪将目光移到他身上时,却见诸葛神弩已被握在了手上。

    刚才装腔作势的那个叶方城,瞬间化为了一滩脓血,取而代之是另一个离萧家父子十几步远正捂着左肩面带痛苦之色的叶方城。

    “涂了毒的诸葛神弩,萧天宇,你果然够狠!”

    “欺负吾儿阅历尚浅涉世未深吗?别忘了,他老子还在这呢!”

    萧天宇面色冷峻,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屑回怼道,他不动声色地又将匣子中拉满弩箭,轻轻然一个旋身,一轮箭矢再次激射而出,紧接着分身再次化为一滩脓血,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个叶方城。

    “丫的没完没了了!”

    叶方城咧嘴冲萧家父子冷冷一笑,

    “来,看看你的弩箭多,还是我的分身多。”

    萧聪一时头大,他将灵识发挥到最大,欲要窥探其真身正在何处,但寻找了半晌,发现这叶方城狡猾得很,他的真身一直在快速移动中,以萧聪现在的修为,贸然出击人抓不抓得着先另说,反正肯定得把自己老子给搭上。

    正值心乱如麻之际,却听得萧天宇在耳边低声喝道,

    “快走!”

    萧聪闻声抬首,目光所到之处,却见元械长老已自绝于绝魇噬灵阵的乾门之内,他登时感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原本缜密无疏的计划都走到这一步了,为什么又会被搞城这样?他不禁悲从中来,却目眦欲裂。

    浩浩汤汤的敌方军队,携卷着漫天尘沙,如一气势汹涌的风暴进入到绝魇噬灵阵中,似乎待下一刻就要将萧家父子淹没,叶方城嘴角噙着残忍的笑,冷冷道:

    “萧聪,面对着千军万马,今日你插翅难逃,不过幸亏此刻有你,这样,我就可以把你父亲交给祀府他们了。”

    “快走!”

    萧天宇将声音压得又低又重,仿佛是从嗓子眼儿里被挤出来后又从牙缝里呲出来的。

    情况紧急,容不得萧聪再做他想,因为他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绝魇噬灵阵正在渐渐苏醒,他知道是元械长老在自绝后直接化作了此阵的阵灵,以助大战在短时间内从容运转,所以要不了多久,这里的一切将会变城一副鬼哭狼嚎人神共愤之象。

    就在这时,他终于稳下心神,在心里找到了龟府位置的同时,也抓住了那丝熟悉的感觉,无声无息间,萧聪与萧天宇这一片四面楚歌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方城见之大惊失色,他毫不犹豫的化出血身,并以一种近乎鬼魅般的速度向后冲去,毫无顾及亦毫无闪避,他像一只染血的利箭,以刚猛的劲力撞开所过之处的一切人马,可纵然手段通神,却已无力回天,绝魇噬灵阵完全苏醒之时,天地失色,一记惊雷毫无征兆地滚过,一息过后,万籁俱静,刀光剑影、千军万马,似乎都被一只庞大无比的巨兽给一口吞没了。

    “不”他伸着手臂,大声嘶吼,一张血溶的脸上是几个越来越大的空洞,却勾勒出一幅诡异的骇然,不,是死到临头的心有不甘和绝望。

    星广浩四人在众甲士的陪同下,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遥望着圣山脚下这方昏暗的空间,四人脸上皆是一副古井无波之色,但那一双双深邃的眸子里,骤缩的瞳孔里,却分明有些不一样的东西,他们就这样一瞬不瞬地望着那里,良久,星广浩开口,语气中带着沉沉的叹息说道:

    “此役过后,玄真界应该要重新记起萧家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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