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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野问     魔本为尊txt下载     魔本为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再会盗仙猊

    在返回的路上顺便打了只银耳兔带回树洞,剥皮洗净后架在火上烤,烤到金黄流油,端在手上便是狼吞虎咽撕扯一通,不知为何,他觉得此事的心情格外的好,舒缓的心绪连带着胃口大开,这是一种久违的轻松之感。

    经过这一战,萧聪发现,想要快速地提高自己与现在这股力量的契合程度,就得靠不断的战斗来实现,因为唯有生死攸关之际,才能最大化的发掘自身的潜能,还可以刺激更多的想法和感悟,锻炼出更好的作战技巧,现在想想,当时三皇子在圣城言事府中说的话似乎也没错成仙路上多尸骨,这世上的令我等追寻之辈,哪一个不是踏着尸山血海成长起来的。

    吃罢午餐,萧聪再次离开树洞,开始了又一段的狩猎征途,本来计划着是一天一战的,但还有半日的大好光景怎么能白白浪费掉,况且今天是个好日子,战斗嘛,一天一场两场的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前贤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连前贤都那么玩命,他怎么好意思轻怠了这大好光阴!

    若每天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上午一战下午一战,他估摸着用不了三天,就可以与自己天境的力量完美契合,然后就可以去找那让他一直心有记挂的盗仙猊一决高下了。

    出了树洞,向西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又向北走了半盏茶的功夫,转了一圈搜寻无果后大着胆子向南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在一棵足有九人合抱之粗的老树上发现了一只足有三丈长的藏风虎,萧聪遇见它时,这家伙正懒懒地趴在枝杈上打盹,一条又细又长满布着黑色斑纹的尾巴自枝杈上往下耷拉着,那具同样满布着黑色斑纹的庞大虎躯在黄褐色的树色中分外显眼。与普通的虎类古兽不同,藏风虎最大的区别在于这家伙不仅速度奇快,而且还能借风飞行,甚至以风之力作为进攻的手段,藏风虎一名正是由此得来。

    萧聪走到树下立地站定时,趴在枝杈上的藏风虎对着萧聪打量了好久一跃而下,落地后呲着比驭电豺还长还可怖的獠牙,做出一副戒备之色,大概是凭借着野兽原始的感知觉察到了萧聪身上翻涌不止的气血和某些不友好的气息。

    萧聪也不掩饰,更不做作,反正本来就是来挑事儿的,早挑晚挑都是挑,随即二话不说,取出诛仙祭起灵隐步便向藏风虎疾掠而去,见萧聪冲来,那藏风虎也不躲,后腿一蹬之下猛然前冲,下一刻便与相向而来的萧聪缠打在了一起。

    这一仗打得好不畅快,一来因为这头藏风虎的道行相比于今早的驭电豺来说还稍微高一些,二来这家伙真是个拼命三郎,

    凭借着千钧之力与手持诛仙剑的萧聪频频硬刚,鬼魅般的速度从来都不用在周旋和躲避上,而是借势出势,腾挪之间连连对萧聪发出进攻,且招招夺命,这家伙分明是专门用来为萧聪磨合力量的磨刀石嘛!

    足足战了近两个时辰之后,这场打斗终于以藏风虎败北而落下帷幕,萧聪以一记从《破天式》中学来的破天捉风手将藏风虎打来的风之力旋而打了回去,一道横向旋卷的劲风呼啸而去,刚刚施展完神通的藏风虎避之不及,被劲风将满身毛发卷得丁点不剩,成了没穿衣服的“裸虎”!当然,在此情景下,毛发被卷得丁点不剩是小事,只是被破天捉风手击中后所造成的伤势却让它再也动弹不得了。

    萧聪看着一丝不挂的藏风虎,一时哭笑不得,或许通灵后的古兽也会像人类一样生出些许廉耻心吧,所以这藏风虎现在可不象那驭电豺一般目露乞怜之意,而是继续呲牙咧嘴,虎目一瞬不瞬的盯着萧聪,似要喷出火来,士可杀,不可辱这条基本原则原来在古兽群里同样不可践踏。

    萧聪咧嘴轻笑,戏骂道:

    “看什么看,怎么,有能耐你起来咬我啊!”

    藏风虎看着萧聪这一幅小人得志的摸样,喉咙里呜呜作响,有恨难言,有仇难报,所有的不甘只能化作一阵阵低沉的呜咽自粗糙的声带振荡而出,日落山脉里的一方霸主,此时端的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因为这记破天捉风手是萧聪酣畅之余猛然想起的有感而发,之前也从来没用过,说起来这还是鬼使神差的第一次,能成功打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威力,实在是不怎么样,反正与今早那一记天境浑圆的破天独龙钻相比差的可不是上是一星半点。

    破天捉风手的威力没能完全发挥出来,藏风虎的伤势自然也不是多么严重,在萧聪看来,估摸着休息三四个时辰就能完全缓过来了,正好节省了他一座修元阵的灵石,于是他将暂时还在瘫痪中的藏风虎拉到附近的灌木丛里藏好,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三日光景,匆匆而过,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正如萧聪之前所期望的那样,每天都与两头古兽打斗,而且还都是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志得意满的萧聪越战越勇,虽然每次都是险胜,但古兽越来越高的道行摆在那儿,反而让他有一种春风得意的感觉,在此期间,他的破天捉风手施展得越来越浑然,其中的好处不言而喻,兴奋之余,他利用晚上回到树洞后休息的时间又学了简单几式,虽然在整本《破天式》里算是比较低级的,但纵使这样,其威力却与破天独龙钻和破天捉风手不相上下,对于现在的

    他来说,足够了。

    这俗话说得好,天欲其亡,必让其狂,这不,三天一过,这厮就要准备去找那四日前于群雄围攻中依旧有条不紊的盗仙猊了。

    这天一大清早,于老树树顶修完早课的萧聪在附近又打了只银耳兔当作早饭吃下,然后借助法阵“画皮”将其残存在皮毛上的气息转嫁到自己身上,随即走出匿影藏息阵,径直往西南方向行去了。

    他像上次那样,先是走到那片充斥着不明异味的潮湿地带,穿过潮湿地带进而走到河边洗涤身体,将灵识感应发挥到最大,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动静。果不其然,不出一二刻的功夫,一股子不明气息开始在河里时隐时现,并慢慢地向他这边曲折徘徊地靠过来,想必上一次时这家伙也是这么悄悄靠近的,萧聪嘴角不由泛出一丝冷笑,心里边不禁大叹,

    “上一次真的是踩了狗屎运了!”

    正于思索间,一片闪亮的水花猛然飞溅而起,从中跃出个灰褐色的庞然大物,因为有水花的遮挡,一时还看不清它的形貌,但能堂而皇之出现在这片地带的,也就只有那臭名昭著的盗仙猊了。

    萧聪嘴角的冷笑瞬间收敛,取而代之是一抹凝重,却不慌乱,蓄力已久的灵隐步于心神一动间猛然触发,在盗仙猊还未落地时便窜出了几十丈之遥,天境修为的他此时的本事已今非昔比,灵隐步所能达到的速度也是被提高了一大截,要再加上摘星翼地辅助,简直是质的飞跃。

    落地后的盗仙猊还是像上次那样对萧聪穷追不舍紧咬不放,萧聪故意放慢了灵隐步的速度,因为他怕自己跑地太快那四脚泥鳅就不追了,而且他也不敢在这儿附近对盗仙猊公然发起挑战开玩笑,这里可是盗仙猊一族的群居地,鬼知道那河里还有几头与后边那四脚泥鳅道行差不多的近亲!

    沿着来时的路线,一路狂奔回昨晚暂居的树洞,然后以树洞为坐标,向北跑了一段,又向东跑了一段,这周围的古兽分布已经让他摸得七七八八,被那四脚泥鳅追着,当然要对其他古兽一一躲避,直到觉得周围没有其他强大古兽了,他才停下来。

    前边的萧聪已经停下脚步,但后边的盗仙猊却依是速度不减,待狂奔到离萧聪几十步之遥的时候,它肥肿笨拙的身体突然凌空跃起,张开血盆大口,露着尖利细密的牙齿和沾满黄色粘液的舌头,划着弧线向萧聪这边咬来。

    萧聪背对着疾飞而来的盗仙猊,嘴角慢慢泛出一丝冷笑,他的身体突然冲天而起,而这时盗仙猊肥肿笨拙的身体也轰然落地,时间恰到好处。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地宠儿

    落地后的盗仙猊微微抬头,那双本就冷酷异常的眸子里此时似乎更添狠戾,肥大的舌头迅速舔过一圈嘴唇,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往上吐出一团黄色的东西。

    这团不知名的黄色什物速度虽快,但还是被悬立于半空中的萧聪轻松躲过,它划着再普通不过的抛物线落在不远处一棵足有六人合抱之粗的老树上,然后便见那黄色的粘液迅速蔓延,将老树包了个严实合缝密不透风,这要是换做成修士被此物击中,恐怕就算不被毒死憋死,也肯定得被恶心死!

    萧聪微微皱眉,似乎知道盗仙猊备受唾弃的臭名声是怎么来的了,这家伙,确实是够恶心!手段虽然恶心,但在他看来却是实用至极,饶是他这种修出了摘星翼的天境修士能够轻松躲过,若换成其他合翼境以下的陆生古兽,恐怕是免不了要让这盗仙猊饱餐一顿的。

    他不再迟疑,右手一挥之间取出诛仙,直接以一记千道轮伐开门见山。

    金色光轮自剑锋处透体而出,向着盗仙猊旋飞而去,进而打在它坚实的皮肉上,之所以如此精准,是因为那盗仙猊压根就没躲。

    萧聪见状不由惊诧,都说“盗仙猊,有三宝,唾沫利爪和皮袄”,今日一见,还真不是吹的!他心里犯了难,

    “这家伙如此皮实,估计我的普通攻击只够给它挠痒痒的吧,这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给这玩意儿那么强的先天优势,分明是在帮它作弊嘛!”

    心里头气归气,但这架终归还是要打的,不然,他这几天的的满心期待岂不成了笑话!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我就不信你真如传说中那般无懈可击!”

    他定了定心,随即降落到地面上。

    盗仙猊看着降落在地面上的萧聪,目光愈加阴冷,可不能被它笨拙无脑的外表给蒙骗了,要知道,这可是一头合翼境后期的天地宠儿,就算是摘星境的绝世高手,也不敢轻易小觑了它。

    但这天地宠儿的名头萧聪打心眼里就是不承认的,虽然还不知道这家伙的弱点在哪里,但他始终相信天地大道是公平的,而且他初步猜测,那盗仙猊的柔软之处应该是在腹部。

    有了初步的猜测,便可以制定初步的计划,盗仙猊的皮袄如此厚实,所以萧聪拿趴在地上的它定是没有任何办法,但如果能让它将肚皮露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他喃喃道:

    “破天捉风手……只能靠它了。”

    一股子异样的感觉忽然升起,感觉中自己的身体似乎重了许多,仿佛冥冥中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将他往下扯,而且这力量还在不停地增长中。

    “重力场!这家伙怎么上来就给我来这手,典型的不按规矩出牌啊。”

    萧聪嘴角再次慢慢泛出一丝浅笑,眼睛明亮异常,看上去竟有些兴奋。

    众所周知,重力操控是盗仙猊一族的成名绝技,这是出现在古兽群里一种很罕见的神通,与藏风虎的神通相似,但如若真计较起来却不知比藏风虎的神通高出几个档次,就是因为这个,盗仙猊是玄真界公认的最难缠的古兽之一。

    而让萧聪兴奋的原因,说起来其实也简单,重力场一旦形成,对被困在其中的修士来说是全方位无条件的牵制,每一个动作都会变得愈加艰难,就算反映再快,也终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在这样的情况下,便会变成一个武修者梦寐以求的试练场,因为只有当环境改变后才能检验出修者武艺的真正高度,而且在这种重力增大的环境中,对武技的修正大有裨益。

    不过话说回来,在重力场中遇上盗仙猊这种对手,确实是倒霉了点。

    就在这时,盗仙猊动了,这家伙自原地一跃而起,观其动作和速度,竟一点也不受重力场的影响。

    萧聪赶忙将真气调到两块琵琶骨之间的摘星翼上,同时用力催动灵隐步,千钧一发之际将身体横移出几丈远,虽然速度大减,但好歹是险险躲过了盗仙猊的蛮横一击。

    一击未果,盗仙猊转首而行,拖着笨重的身体一步步向萧聪这边走来,走到近前抬起前爪对着萧聪斜抓而下,萧聪双手紧握诛仙,竟与对方毫无招式的硬撼了一记。

    一击之后,萧聪借着自诛仙传来的巨力又往后飞出十数米,盗仙猊的力气之大,震得他虎口隐隐生疼,所幸还能够承受。

    因为有重力场的阻滞,打又打不过,逃也逃不了,他现在真的是进退维谷了,事到如今,只能放手一搏!

    他双手紧握诛仙,将真气开放到最大,灌输到四肢百骸奇经八脉,让身体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最佳状态以求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这场战斗,或者找个机会逃跑。

    现在的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真的是有点托大了。

    盗仙猊目光依旧冷冽异常,突然张嘴又向萧聪吐了一口唾沫,同时趁着萧聪躲避的时间,转而欺身又至,他身体虽看似笨拙,但速度一点不比其他古兽弱,关键是这家伙在自己的重力场中一点也不受影响。

    萧聪将更多的真气调运到两块琵琶骨之间,凌空一跃躲过了盗仙猊吐来的唾沫,落地后借着超负荷发挥的灵隐步也躲过了盗仙猊的一击斜抓,但却被后者一记出其不意的神龙摆尾给抽飞出去!

    巨大的力道自臀部传来,他感觉这一尾巴近乎将自己的屁股给抽麻了,紧接着是一股子钻心的疼,他不禁猛吸一口凉气,并在这一吸之间在不远处重重落地,趴在地上一阵龇牙咧嘴。

    得亏是抽在了多肉而结实的屁股上,要是换成别的地方,肯定得比这更难受!

    萧聪抬头,见站在不远处的盗仙猊又吐出一口唾沫,慌乱中用手里的诛仙用力往地上一挑,才得以险而又险地与那团恶心至极的东西擦肩而过,他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这要是被那玩意碰到,自己可就真的得交代在这儿了。

    他边想边往一边滚,现在他是能滚多远就滚多远,因为与那四脚泥鳅拉开的距离越远他才越安全,最好是能滚到重力场之外去,那样他就可以溜之大吉了。

    想象中一向是美好的,但现实也一向是残酷的,盗仙猊怎么可能这样轻易放过他,换谁来说,也不能让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而就在盗仙猊冲到萧聪近前抬爪欲抓的当儿,萧聪集中生智,于刹那间使出一记土遁术钻进地里,盗仙猊利爪落地,刨起一片土石,却愣是没有萧聪的影子。

    萧聪再一次死里逃生,而这一次盗仙猊是真的怒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斩杀盗仙猊

    都说这盗仙猊,有三宝,唾沫利爪和皮袄,刚才的较量中唾沫和皮袄都发挥了优势,现在该是利爪闪亮登场的时候了。

    只见它利爪极速挥动间疯狂撅挖,幻如一只营养过剩又未生有鳞片的穿山甲,不过数息的功夫,半个身子已经没入其中。

    萧聪心里暗自得意,因为他发现这地里边竟然是不受盗仙猊重力场影响的,他当然听得见盗仙猊在身后不远处疯狂撅土的声音,不过就盗仙猊那速度,要想追上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那股子高兴劲还没过,那种在地上身负千钧的感觉便再度袭来,他恍然间领悟,

    “原来盗仙猊的重力场是有它的身体为基面而形成的,只要与它在同一面上,地下地上竟同样是会受到影响的!”

    他毫不迟疑,赶紧施展土遁术继续下潜,那股子身负千钧的感觉刚一消失,紧接着头顶上便有一道强大的能量波倏然掠过。

    不远处传来一声炸响,想来应是那能量波击在了一块埋在土里的大石头上,一阵余震传来,冷汗瞬间劲头衣衫,他知道自己又与死神打了个照面这一记若是轰在身体上,非得让他四分五裂不可!

    “这定是它头顶上那道符文发出的!”他心想道。

    又下潜了十数丈,已经达到了土遁术的极限,他直线往前狂遁,近半个时辰的忙逃中,于地下避过数百处巨石和树根,直到感觉再无危险,他才向上遁去,在前往地表的过程中,确实是没有感到盗仙猊重力场的影响,想来已经逃出了那家伙的控制范围。

    可直到灰头土脸一身狼狈的他回到地表时,才发现自己依旧在盗仙猊那该死的重力场中。

    不用说,那四脚泥鳅肯定就在附近了,它是凭借着敏锐的嗅觉追踪到这里的。

    萧聪对此也是醉了,

    “看来这一次逃跑是不可能了,今天不是它死,就是我亡!”

    他心中不禁懊恼,

    “盗仙猊,有三宝,唾沫利爪和皮袄,还他先人的能操控重力和发动能量攻击!这到底得积多少世的德才能换来这么一世的任意恣睢,仙人的,小爷现在要是手里有一把神兵利器,何至于这般捉襟见肘,落荒而逃!”

    想及于此,他看了一眼还被握在手里的诛仙,眼神中突然换发出一种别样的神采,

    “咦,对了,当是在幽兰谷地时我还用诛仙剑重伤过落不愁呢!这宝贝连落不愁那种活了六千多年的渡河境高手都能杀,如何就奈何不了四脚泥鳅的烂皮袄!对,用《天道宝典》!”

    想着想着,还不忘恬不知耻的自我夸奖一句,

    “唉,师父告诫我不要太过依赖它,看来是我太乖了,为了谨尊师父的教诲,连这一茬都给忘了。”

    萧聪豁然转身,刚好看见从林子里钻石来的盗仙猊也猛然抬头,时空在这一瞬似乎发生了短暂地停止,空气中莫名时生出大量的异样气

    息,这一短暂的停止在接下来的一瞬被狂奔而起的盗仙猊打破,它携卷着越来越多的异样气息向萧聪这边冲来,而萧聪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盗仙猊的身影越来越近,萧聪眼神坚定,抿着嘴唇并绷紧身体,他疯狂地运行起《天道宝典》,丝丝缕缕的天道真气被注入到诛仙中,诛仙剑体乌光大放,,连将其握在手里的萧聪都感到了一种心悸的感觉。

    盗仙猊的身形在这一瞬微微一滞,转而再次抬脚速度不减,可能他也感受到了自诛仙那里传出的强大的感应波动,只是不相信之前那个被它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人族修士能靠这把奇怪的兵器收了它吧。

    萧聪将诛仙缓缓往上抬,并横在身前严阵以待,盗仙猊凌空跃起,在张嘴吐出一口唾沫的同时,额前符文处有一道炙烈的红光射出,萧聪将灵隐步和摘星翼全力施展,横向移动间一个转身,双手握着诛仙斜挑而上,正好与空中盗仙猊的利爪碰在一起,萧聪旋转的身体继续横移而去,盗仙猊的身体重重落地,二者又险而又险地地擦肩而过,只是在刚才的短兵相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哇咿”

    落地后的盗仙猊仰头发出一阵长长的难听的叫声,声音嘶哑抑扬,甚至有点恐怖,在他身下的两只前爪着地的草皮上,一滩殷红正在慢慢蔓延,是血!在它断掉的指根处潺潺而出。

    正在一种奇异状态中的萧聪被盗仙猊那一声恐怖如斯的叫声惊醒,见到这一幕,倍感惊奇,他没想到以《天道宝典》驾驭的诛仙剑竟然如此可怕,尤记得当时在于叶方城大战时,血影**也愈合不了用平常状态下诛仙剑破开的伤口,如此它才能得以为元械长老争取到了祭出己身以化阵灵的宝贵时间,这才是真正的神兵利器啊!

    如此看来,诛仙剑连盗仙猊的利爪都能砍断,破开它的皮袄也定不在话下,他的三宝现在就还剩下个唾沫,但自打斗开始还一次没中过!至于重力操控和额前符文发出的炙烈红光,在有灵隐步和摘星翼的双重辅助下,就算在重力场中,萧聪也有把握将它们全部躲开。

    只因为一把由《天道宝典》驾驭的诛仙剑,胜负的天平又开始向萧聪这边倾斜了。

    一边几步之外的盗仙猊咧着嘴呲着牙,黄色的哈喇子自嘴角不停地处往外溢,拉着丝滴落在流血的前爪上,与殷红色的血混在一起,越发显得恶心。

    萧聪知道,它在踌躇,权衡着到底该不该继续进攻,不过,现在的势况可已经不再是它说了算的了。其实萧聪现在也在艰难地思索着到底该不该继续这场打斗,狗急了能跳墙,兔子急了能咬人,鬼知道这四脚泥鳅被他逼急了会有什么不凡之举,但事无结束,心里边总会感觉空落落的。

    就这样,一人一兽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半晌,终于,还是盗仙猊率先发起了进攻,当然,依旧是老套路,只见它狂奔之下凌空跃起,鲜血在空中播撒着

    ,于血光之中出现的还是那一口唾沫和那一道炙烈红光,只是那炙烈红光的能量波动比方才大了许多。

    萧聪无惧,这正合他意,既然对方硬要孤注一掷,那他就舍命陪君子!

    转身之间,红光瞬息而至,似乎比预料中稍快了一些,在他还未移出三丈之距时,红光击在地上轰然炸响,余波浩荡,威力之大竟将横移中的萧聪生生震飞了出去!

    萧聪紧紧攥着诛仙,身体在撞到一棵古树上时才停下,落地不到一息,他快速从地上爬起,嘴角慢慢溢出的一道血痕也被他快速抹去。

    这一记重创来的猝不及防,他没时间反省问题出在何处,或许他也不想追究问题出在何处,但是这一次他是真的怒了!

    灵隐步和摘星翼在全部真气的灌输下猛然触发,在盗仙猊的重力场中,他的像身体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向着相向冲来的盗仙猊射去!

    “破天戮阳剑!”

    萧聪大喝,于此同时,盗仙猊亦是在发出一声恐怖至极的长嘶后张嘴吐出一口唾沫,萧聪持剑而上,被飞来的黄色唾液击个正着,盗仙猊张开血盆大口,目光火热地向着萧聪一口咬来。

    一道火红色的月牙斩破开了盗仙猊黄色的唾液没进他张开的大嘴中,萧聪紧随其后,诛仙剑再次乌光大盛,盗仙猊避之不及,慌乱中抬起两只前肢相挡,因为距离太近,被萧聪自根部将两支前肢削去。、

    萧聪后仰,以剑指天,失去平衡的盗仙妮就这样在离他脸不足两寸的高度被一边剖着肚皮一边飞了过去,自断肢和破肚处喷薄而出的血将他淋成了一个血人。

    “轰!”

    盗仙猊在其身后不足两丈处落地,鲜血以其身体为中心迅速流成个直径一丈半的不规则圆,它的身体就这样无声地抽了两抽,死透了。

    萧聪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但因其全身上下都是血,再怎么抹都是抹不干净的,只会让整个人的形象更加可怖罢了。他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不远处的尸体又怔了半晌,而后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都说“盗仙猊,有三宝,唾沫利爪和皮袄”。唾沫不可得,但利爪和皮袄确是可以为他所用,此外还有盗仙猊额前的符骨,也是万金难买的好宝贝,虽然比不得慕容家拍卖场里的那些动辄就要十数万灵石的奇珍异物,但也不能这么暴殄天物了反正杀也杀了,也不差再损这么点阴德。

    当下也不在迟疑,抄起诛仙剑便把那死透了的盗仙猊剥皮拆骨,将额前符骨小心翼翼地撬下,找到之前被他砍掉的爪子一起包在洗净了的兽皮里,收进弥芥。

    做完这一切,又将衣服全部脱下并将其跟盗仙猊的残骸扔在一起,用弥芥里早先备下的水将身子洗净,换上一身崭新的衣服,这才安心地离去。

    一路上轻手轻脚地回到树洞,既未生篝火,也未吃晚饭便合衣睡下,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死里逃生

    翌日,萧聪如时醒来,于老树树顶做完早课,打了只野兔吃下,利用法阵“画皮”故技重施,将从残留在兔子皮上的气息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收起布在树洞前的匿影藏息阵和“画皮”,又往森林深处去了。

    因为在这儿过得挺舒服,离开时还真的有点舍不得,但这片森林少了一头盗仙猊,近来一段时间定是要不得安宁,指不定一个不小心的“巧合”就能将矛头引到自己身上,正好烂树根那边还有个实力比盗仙猊还要强上一些的“救命恩人”藏匿不出,他这次也不愿再去找它挑战了,就留它再救自己一次,做了这无头冤案的替罪羊吧。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做了亏心事,才怕鬼叫门,他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继续往里走,虽然是朝着远离盗仙猊老巢的方向,但每走到一处比较潮湿的地方,闻到一股异样的气味时,却还是会感到害怕,感觉随时会从密林里跳出几头盗仙猊来,一拥而上将他撕个粉碎。他就这样一面忐忑着一面往前走,直到走得有点累了,他才停下来,找到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树下坐下,他想着,

    “反正这棵树也已经枯死了,而我需要的只是个临时住所,今晚就它了,嘿,枯死的老树,挖出的树洞应该比之前干爽得多吧。”

    就这样坐了一会,萧聪起身,开始准备新居所的诸般事宜,挖好树洞,并在树洞外面布上匿影藏息阵,在树洞里布上法阵“画皮”。

    死树的树皮坚硬,木质如铁,用诛仙往上扎,戗下来的全是碎木屑,一个四尺见方的树洞,可是费了他好大一番功夫,不过结果也是不负所望,这枯树洞里果然要比之前那些树洞里干爽得多。

    一干事毕,已是晌午,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的正上方,却感觉不到热,连光线的明晦变化都没有多大的明显,这里的林子明显比之前更密,最细的一棵树估计也有七人合抱之粗,浓叶蔽日,古木参天,要不是养分竞争那么激烈,估计这老树也不会枯死在这儿,可回头一想又觉得不对,

    “这老树长得那么粗,应该是它逼死别的树木才对吧,难道是舍己为人吗?不对,大概是因为活得太长,抢不动了吧。”

    生息繁衍,更迭换代,那是老天爷应该操心的事情,说到底八竿子也到不着自己身上,于是他也不再多想,安安心心地钻进树洞里,准备再多休息一会。

    可坐着坐着,却越发觉得不对劲,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里时隐时现,说不清道不明,但感觉中却又不觉得危险,只是有些陌生,他皱着眉头,思来想去好久也没有里出什么头绪来,

    “大概是我想得太多了吧。”他自言自语道。

    根据一般规律,越往日落山脉深处走,可能遇见的古兽道行越高,之前那片林子中盗仙猊算是个地方诸侯,所以这片林子中遇到的古兽的道行可能比盗仙猊还要高,也有可能不及盗仙猊

    ,因为还不了解这片森林的局势,所以现在的萧聪还不敢在此轻举妄动,知己知彼方则百战不殆,他打算下午先在周围打探一番,明天再决定挑战古兽的事情。

    于是,在吃过一点东西之后,他从树洞里探出头来,东张西望确定没有危险才从中走出,小心翼翼地向北边猫去了。

    一路上寂然无声,这片林子明显比之前那片静的多,虽然道行比较高的古兽为兽也比较低调,但昆虫之类的总归应该是有的,可这里却连一点虫子屎都寻不到,这一点让他颇为不解,而且这一路上连一丝古兽的气息都寻不到,以他驭阵师的强大灵觉,若非渡河境的古兽故意隐藏气息,想要逃过他的搜寻,那基本是不可能的,反正在这附近不可能有渡河境的古兽,所以唯一的解释是这附近根本就没有古兽,一头也没有!

    可这里怎么会没有一头古兽呢?这太奇怪了,这么好的地界,这么多的资源,就算只想找个栖息之所也比与那些强大古兽争地盘好啊,难不成他们的脑袋都撞树上了?

    这地方有古怪!

    好奇与害怕同飞,忐忑和兴奋并行,他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前走,呼吸时紧时松,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后退,他突然想起某位先哲说过的一句话,“生活就像一盒糖果,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随即定了定心,大步向前走去。

    前方终于出现了些别样的颜色,在这满是青绿和黑褐色的树林里显得如此突兀也是如此的扎眼,他微微一笑,加紧几步走到近前,定睛一看,面色突变,瞠目结舌,

    “这是……召命红!”

    半晌,震惊中的他才得以回过神来,左右反复观几回之后转过脸来,将目光重新聚焦在身前两步处那簇红中带紫之上,咽了口唾沫。

    “这不阴不阳的玩意儿怎么会长在这里,这可是大邪之物啊!莫不是……原来是这样……”

    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不敢在此多做停留,赶紧疾步离开了。

    绕过召命红,继续向前走,又过了大约半个来时辰的时间,前方视野大亮豁然开朗,萧聪心里越发奇怪,

    “怎么林子还这么密就到头了?这里肯定不是边缘,事出无常必有妖,我还是不要往前走了。”

    刚扭过了头,另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转,却又转回身来,

    “嘶,不行,那边也不安全,虽然离召命红那么远,但环境却是差不多的,我这是朝一个方向走的,鬼知道附近其他地方有没有那大邪之物,我还是不要回去的好。”

    踌躇一番后打定主意,于是继续向前走去。

    走出密林,抬首而望,见前方是一座大概高有百丈的小山,层岩毕露,怪石嶙峋,寸草不生,一阵生命之气扑面而来,萧聪用力吸着,而漫进他鼻腔里的,除了这久违的生命

    之气外,还有他那在炙热阳光下愈加浓重的满身霉味。

    皱起鼻子的同时微微一笑,转而向上攀登而去,一边爬还不忘自言自语,

    “破地方,那么邪,小爷反正是不回去了,不就是一座匿影藏息阵和一座画皮吗,大不了小爷再建一座,在这儿挖个洞住都比回那儿强!”

    不知不觉间已爬至半山腰,这里有一片不大不小空地,貌似像是本来有什么东西,后来连带着土石被人移走了,正好形成这么一个类似于山窝子的地方,萧聪傻傻地看着,喜上眉梢,

    “在这儿挖个洞,正好!”

    正于自鸣得意之际,却忽见眼前什么东西蓦地一闪,萧聪刚忙取出诛仙,接着,一条长长的身影自山石后溜出,他定睛一看,面色大变,二话不说,手持诛仙剑转头撒丫子狂奔而去。

    那自山石后溜出来的古兽是一条通冥蚺,这家伙可是当年五毒一霸锁幽蟒的远亲!与它斗,估计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被轻轻松松置于死地,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家伙可都要比那盗仙猊可怖多了!

    萧聪心里叫苦不迭,

    “仙人的,小爷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碰上了召命红不说,还碰上这条合翼境的通冥蚺,晦气,真他娘晦气!”

    他跑到山崖边一跃而下,本想着借助摘星翼顺利逃脱,但哪成想这通冥蚺的速度如此之快,凌空窜起张口将一串毒液射到了萧聪的衣袍上,他本以为自己吉人天相顺利逃过一劫,于是全力催动真气拼命地往前飞,但他不知道的是,炙热的毒液灼烂了他的衣袍并快速的渗进了皮肤里,他忽觉背部一阵灼痛,大脑霎时一片空白,心想,

    “完了!”

    他是天道轩走出来的天之骄子,对通冥蚺的毒液特性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而正因为他是从天道轩走出来的天之骄子,所以他才感觉自己悲哀之极,

    “我应该还有一定的时间,我不能放弃!”

    这就是死不认命萧家人,不到最后一刻,便断然不能就此服输!

    他继续尽全力催动真气,同时拼命运行着《天道宝典》,以求由功法运转而形成的经脉屏障能够暂时阻滞通冥蚺毒素的蔓延,但疗效甚微事与愿违,他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并昏昏欲睡,他感觉鼻下和两颊有微微的温热,他知道那是血,可慢慢地他连这微热的感觉都感觉不到了,隐隐约约中觉得全身开始麻木,神识越来越不清楚,他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并急速向下坠去。

    下坠的身体砸断枝叶的阻挡,然后重重摔在地上,这一摔之下带来短暂的清醒,而他借着这短暂的清醒从弥芥中取出几瓶不知名的丹药,艰难的扒开瓶塞吞服而下,那蔓延的麻木消退了些,神识也清醒了些,他站起身来,睁开溢满血的双眼,在一片血幕中辨识方向,一路踉跄地回到树洞。

第一百九十六章 因祸得福

    他盘膝而坐,神识探进弥芥,在一堆丹药里一番搜寻,无果,右手一番,一块红色的骨头出现在其张开的手掌上,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刚才胡乱吞食的丹药虽然为他又博得了短时间的清醒,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因为这并不能阻止毒素的蔓延,只是短暂的提升了身体的兴奋,以最大的力度刺激着身体的各处经脉,才让他勉强撑回到这里,这要是放在平常,此时的他定然是痛不欲生的。

    早先在古书上看到过有关盗仙猊的符骨可以用来解毒的只言片语,也不知道这符骨可否奈何得了通冥蚺的剧毒,但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将红色的符骨放在胸前,从张开的双手间引出本源之火小心祭炼,他既不是炼丹师,也不是炼器师,此时除了这样,别无他法。

    红色符骨在本源之火的祭炼下慢慢融化,化作一巴掌红色的液体一滴滴地自胸部钻进萧聪的身体里,虽然知道心脏处早已蔓进毒素,但他还是要让它自胸部进入,万一这盗仙猊的符骨对此真的管用,此举说不定能将他从命悬一线之际拉回来。

    可结果依旧让人失望,符骨不但根本克制不了通冥蚺的剧毒,反而被它给吞噬了。

    无计可施的萧聪一下子仰躺在地上,一股血拄自口中涌出慢慢流进脖子里,他气若游丝,一动不动,本以为经过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大难不死,自己定是个天命之人,想不到到头来竟要惨死在这人迹罕至的日落山脉里,任身体腐朽在这布有匿影藏息阵掩障的枯树洞里,直到烂成一架枯骨,也未必有人能知,假若千百年之后,有人误打误撞地进入到这个树洞中,会知道这是那个曾名震一时唯一能够修炼的萧家人萧聪吗?不,他不会的,他只会觉得这也是一个司空见惯的失败者。

    呵,想想可真是个笑话!

    想他萧聪半世英明,今日就要烟消云散,他倒不觉得悲哀,反而有一种轻松,他好久没有好好地休息过了。

    “小娃娃……”

    一道声音蓦地在心中响起,低沉苍老如此清晰,而他却充耳不闻,他觉得这大概是是书上说的死前的幻听。

    那声音继续讲道:

    “你是萧家人吧,我愿意救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萧聪依旧不予回应,因为他觉得昏昏欲睡,已经没有精力来倾听这渺远的声音。

    “我知道你中的是通冥蚺之毒,此毒难有解药,但我愿用我的生命为你祛毒,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就好,你有很多朋友和亲人陪伴,活着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啊,况且,这件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听到这话,萧聪不由地想起了父亲、师父、秦管家,他甚至还想到了星流云、冷筱凤、欧阳寻和宇文丰都,那种轻松感

    消失不再,于是,他用神识回应,轻轻地“嗯”了一声。

    “好,我这就救你,至于是什么事情,全都在这截树枝里,我相信你是一个守信用的萧家人。”

    一截嫩绿的枝叶在树洞上方显化,并缓缓飘到萧聪身旁,四周的木壁上长出一条条嫩绿的藤蔓,将萧聪紧紧抱绕,下一刻,这些藤蔓有的渐渐变黑,有的越发嫩绿,被包绕其中的萧聪身体隐隐有白光闪烁,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后,白光敛去,藤蔓尽数枯败,萧聪的脸色恢复如常,连之前糊在脸上和脖子里的血都不见了。

    睫毛微动,他悠悠醒来,用力揉揉眼睛,感觉自己仿佛是做了一场梦,梦中有个声音说要救他,但究竟是救还是没救,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因为周围全是枯萎的藤蔓,已全然不再是之前记忆里的样子。

    “这是天堂?还是地狱?”他喃喃自语道。

    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枯藤用力拽下扔向一边,反复几次后却见身下有一截枝叶嫩绿如新,他伸手将其小心拾起,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原来那不是梦,那是真的,我还没死。”语气淡淡,听不出半点惊喜的感觉。

    慢慢地,他将树枝抵在眉心处,轻轻闭上眼睛,一幅画面在念海中缓缓呈现,待画面足够清晰,他看见在一片沃野之上长有一棵两尺来高桑树,再仔细看,见桑树上蠕动着一只蚕,蚕通体雪白,正趴在一只巴掌大的桑叶上。

    时空加速飞逝,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因为不论时间如何变迁,桑树上永远都长着大片大片的桑叶,而蚕也一直趴在桑叶上。

    约莫百年后,桑树已长到近丈高的时候,蚕终于结出了茧,茧卡在桑树的枝杈上,掩藏在茂密的桑叶里,时间依旧静静地流淌,周围一切寂静,如果不是桑树那越来越高越来越粗的枝干,这一切便是永恒。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感觉中似乎很久远,也很漫长,当桑树长到十丈高的时候,一只蛾终于破茧而出,在几经挣扎之后翩然飞起,然后又落回到桑树已有磨盘大的桑叶上,那蛾长得甚是美丽,她通体五颜六色,额前有长而弯曲的触须,极富韵味,面上有湛紫色的罩瞳,修长的身体莫名显出几分娇气,双翅像是被精心修裁的剪纸,看上去却如蝉翼般的轻薄,不知为何,萧聪看到这时竟隐隐感觉到了那来自画面中老桑树的几份欢喜,他知道,这不是错觉。

    自此之后,这只美丽的蛾一直陪在老桑树身边(或许对他们来说,如此岁月还很年轻,但在萧聪看来,这时空的跨度确实是有点大),直到有一天,一名形似螳螂的不速之客来到沃野之上,砍倒了老桑树,并将蛾带走了。萧聪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于画面里的无尽悲戚,他知道,这依旧不是幻觉,他也知道,这无尽的悲戚

    是来自于画面中老桑树和蛾的,因为在陪伴这种最长情的告白中,情愫的产生是一种不由自主水到渠成。

    沧海桑田时世更迁,在不知多少岁月中,低矮的树桩上终于重新发出了新芽,并长成到蛾被带走时的样子,它拔地而起,以根作足,离开了沃野。

    画面突然一转,转到一片山脉中,萧聪知道,这里是日落山脉,画面中呈现的场景不再是老树和蛾,而变成了之前那个形似螳螂的不速之客,萧聪不知道它是兽还是妖,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已经成了日落山脉里最大的统治者。

    而在万兽齐聚为它加冕的时候,站在它身边的,竟然是满目悲戚的蛾,她的样子与之前被带走时没有多少出处,只是额前那两根长而弯曲的触须恍然中觉得似乎耷拉了些,韵味全失,而薄如蝉翼的翅亦是毫无光泽。

    萧聪不知道老桑树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或许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它就在附近眼睁睁的看着呢吧,看着他心爱的蛾被拘禁在一个隐形的笼子里,备受心灵的拷打和煎熬。

    再到后来,画面中出现了一个人,是被某一头古兽从山脉外围带到螳螂面前的,这个人为它修建了一座陵墓,并在陵墓中布置了一系列的法阵,萧聪见此瞠目结舌,这个人竟然是个萧家人!

    后来,这个萧家人死了,又来了个诸葛家的人,他为螳螂在陵墓中布置了一系列的机关,也死在了这里,萧家人布置在这里的法阵是为了预防其他人,而诸葛家布置得机关则是为了预防萧家人,好一招恰到好处的制衡。

    再到后来,在一次战斗中,螳螂虽然杀死了对手,却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在他死后,他的亲众将他葬进早已修好的陵寝里,陪伴他的,还有被活葬的蛾。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老桑树交托给萧聪的事情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因为他是个萧家人,而且还是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这片林子里只有他,能将老桑树心爱的蛾带出来。

    那道低沉苍老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娃娃,我已经将我百万年的修为转嫁到你的身上,虽然经过十几万年的残蚀已经所剩无几,但对你来说依然是莫大的馈赠,想必短时间内你的修为就会窜达摘星境,他的陵墓就在这片树林之下,到时候就替我到她的墓里走一趟吧,无论是死是活,都将她带出来,如果她还活着,就把我的残躯打造成一架织机送给她,如果她已经死了,就将我做成一方棺椁吧,将她埋在我的根下,拜托了……”

    声音于越来越虚渺中消失不见,萧聪睁开双眼,轻轻将树枝自额前拿开,良久,怅然一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放心吧前辈,萧聪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定会将她带出来的,无论是死是活。”

第一百九十七章 留一截嫩绿枝叶

    回想之前种种,一切皆变得条理分明,万籁俱静的林子、树洞里的奇异感觉、盛开在林子里的召命红、盘踞在石山上的通冥蚺……这片林子里,除了老桑树之外的其他每一棵古树都是契约于下方陵墓的,就因为如此,凡是在这片林子里久居的生灵都会受到一种无形的不可抗拒的残蚀,连个虫子屎都看不到这事儿也就说得通了谁没事愿意住在这鬼地方,这不是慢性自杀吗!

    老桑树在此守望了多年,所以之前在他刚刚进入树洞时才会生出那种异样的感觉,因为老桑树将那种无形的残蚀都隔绝在外了,盛放在林子里的大邪之物召命红自然不用多说因地植宜,至于盘踞在石山上的通冥蚺,正如故老传言中所讲,蛇一向是守财之灵,想必那里就是陵墓的入口所在。

    死里逃生,因祸得福,萧聪感慨万千唏嘘嗟叹,这一次算得上是最危险也是最无妄的一次,之前那几次与死神的擦肩而过多少都有一点自作孽不可活的意思,但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飞来横祸,命运之轮转让他应接无暇叫苦不迭,感觉这两天如度过了漫长的几个纪元一般。

    他将树枝收进弥芥,权当留作念想,心想着等进到陵墓得见老桑树心爱的蛾的时候,或许还能当做是个信物交予她,嗨,与其说是想给自己留作念想,还不如说是想为老桑树心爱的蛾留作一个念想罢,毕竟这截树枝还是嫩绿如新的,它还残留着老桑树的气息呢。

    此地不宜久留,老桑树已经死去,它对无形中那种残蚀的隔绝也是随之消失了,况且正如老桑树所说,短时间内他的修为就会直窜至摘星境,但若真说起来,对于这股子机缘巧合得来的强大力量,他心里是不怎么愿意接受的,就像萧天宇之前所讲,灵觉与造诣,是要靠日积月累勤勉不缀得来的,修为其实也一样,对于那些不切实际一步登天的路径,他虽然不敢说自己不认同,但总觉得脚踏实地一些才会更好,毕竟老话说得好,出来混的,早晚是要还的。

    所以,他要战斗,他必须得在残酷激烈的战斗中尽全力消化这老桑树最后的馈赠,在他的意识中,他的高屋建瓴决不允许存有一记败笔,不,一丝都不行!

    他起身走出树洞,转过头来看了老桑树良久,最后,他双膝跪地面色虔诚地行了三叩首,做毕起身,转首大步离去。

    既然付出与收获总是成对等的,那么反过来讲,收获与付出应该

    也一样,既然他是险而又险地得到了这莫大的机缘,那么若想顺利稳固它,就也应该是险而又险的,他要在极限的边缘破后而立,所以,他得往森林更深处走!

    一边走一边搜寻着附近古兽的气息,只要有古兽出没,便表示已经走出那片不祥之地了,直到再现鸟语花香,他才停下脚步,找了棵老树如法炮制,因为有老桑树百万年修为的滋养,他的神识感应又增加里许多,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树灵这种存在对天地大道最是亲近,这对他一个驭阵师来说简直是一个密藏,虽然不能将老桑树的大道感悟直接转嫁到自己身上,但有他修为气息的指引,修炼速度定是不可与同日而语,现在萧聪布起法阵“画皮”可以说是手到擒来,根本就不带打亘的,所以三个时辰之后,他的小窝便又挖好了。

    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多一分准备就多一分成功的机会,萧聪在树洞里盘膝坐下,静静地感悟起自身的状态来,万事都需要一个过程,他要先弄明白,现在的自己适不适合直接找古兽挑战,他是否能保证在与古兽的打斗中不会出现什么乱子,这里已经是外围森林的最深处,再往里就是山脉腹地了,他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古兽定不是盗仙猊一类可以媲美的,稍有不慎,就得饮恨而终。

    细查体内,见真气流转平稳,宿泉澎湃有声,念海平静,灵台澄澈,经脉条缕分明,骨骼莹莹有光,周身血肉凝实璀璨,虽然看上去比之前变化了许多,但仔细感应却觉得没有变化多少,他不禁疑问,

    “按理说前辈百万年的修为不应该只是这么点东西啊,是近十几万年中被残蚀干净了,还是因为木性精华太过温和而表现得不太明显?”

    他将神识移转到摘星翼处,因为他才刚进入天境不久,对摘星翼还不是太过熟悉,所以一直还没敢将神识探进来察视过,今儿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之见两块晶莹璀璨的琵琶骨间,一株由木性精华幻化而成的桑树苗根植于此,它通体翡绿,凝而不散,像一位楚楚动人的窈窕女子亭亭玉立,驻足远视,它是那样的淡雅而富有魅力,圣洁到萧聪都不忍靠近,生怕打破亦或是玷污了这无与伦比的美,看见它,他甚至隐隐感觉自己有点自惭形秽。

    萧聪知道,老桑树在将他百万年修为传给自己的时候,也将他对蛾的无尽思念和殷切盼望注入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否则,这棵通体翡绿的桑树

    苗不会幻化得如此富有神韵,更不会这样美,他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

    “唉,是在乞求我的怜悯吗?这可让我如何是好……”

    看那桑树苗幻化的如此凝实有形,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他安安心心地将神识从身体里退出来,打算到林子里去走走,好熟悉熟悉这附近的状况。

    萧聪轻手轻脚地在林子里东南西北走来走去,其实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隐藏在树丛中的,但当发现树丛中出现古兽气息的时候,他就会回到地上来,以摘星翼配合灵隐步在离地不足一寸的高度上飘着,无声无息地像个幽灵。

    他发现,与之前有盗仙猊的那片林子相比,这一块的古兽实在是少的可怜,也强的可怕,估计随便拿出一头来就得把盗仙猊吓得落荒而逃,当然,逃不逃得了是另一回事,至于跟现在的他比,暂时还不好判断。

    在回树洞的路上,顺便打了只银耳兔带回去,要说这银耳兔才是日落山脉里最强大的种族,不但遍迹整个日落山脉,关键是怎么吃都还吃不完,所以萧聪觉得以此充饥,最是不犯忌讳。

    回到树洞,他一边啃着烤到金黄流云的兔腿一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从石山到老桑树的残躯再到我现在住的地方,据此来看,地底下的陵墓定然小不得,若要修建这样一座法阵,驭阵师的阵法造诣,就算是父亲亲自来,恐怕也得终其一生吧,可那位先祖却只用了几十年的光景,照这样说,他的阵法造诣岂不是比父亲还要高出不少!可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会被拐到这日落山脉里来呢?而且,家里的族志上也没写啊,而且就老桑树呈献给我的那些画面上来看,他并没有什么反抗,也没有逃跑,这可不像是萧家人的行事风格啊,奇了怪了……对了,那蛾是什么种族的,我怎么从来没在书上看到过!”

    他用力咀嚼着嘴里的兔肉,似是要将这些于冥思苦想中产生的压力统统发泄在嘴里的兔肉上,篝火中映出他眉头紧皱的俊俏小脸,他微微仰头将嘴里嚼烂的兔肉用力咽下,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人要是活得不痛快了,连吃饭都会成为一种负担。

    思来想去无有结果,子夜时分的他在树洞里和衣睡下,这一觉睡得依旧香甜,睡前思而不得之事对他没有产生丝毫影响,相反,似乎因为有老桑树木性精华的缘故,他的睡眠质量比以前更好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鬼面灵猴(上)

    次日寅时,萧聪如时醒来,照旧飞上树冠做完早课,然后回到树洞吃下昨晚剩下的半只银耳兔,并借助法阵“画皮”将银耳兔残存在皮毛上的气息转嫁到自己身上,这才小心翼翼地再次向森林里猫去。

    因为这里古兽稀少,所以早在昨天在此探查的时候,他便已将这附近的古兽分布方位牢记于心,虽然估计他们的活动范围应该也不会很大,但他还是走得非常小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通冥蚺一事实在是给他上了太过深刻的一课马虎大意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这一路走来,没有再遇上什么突发事件,这人走背字很正常,但若是老走背字就要好好深究一番了,所幸萧聪是比较正常的那一种。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一头摘星境上下的鬼面灵猴,在森林的西南方位,萧聪依照昨天的行走路线,一路上七拐八折小心避开其他古兽来到这里,见到正倒挂在树枝上闭目假寐的鬼面灵猴,这家伙整张脸都是一种诡异的青绿色,下巴尖长,面额低窄,颧骨又高又凸,除了长得有些狰狞外,其他地方倒也与猴类殊无二致。

    萧聪也不客气,直接取出诛仙剑,挥手间便是一道卷携着万千罡气的月牙斩,鬼面灵猴睁开眼睛,在树枝上缠了两圈的尾巴一松,月牙斩擦着他的尾尖往上斜飞而去,在一声细微的摩擦声中,他轻然落地,站起身来的刹那,一段一人合抱之粗的枝杈带着层层密叶刚好重重地砸在地上。

    “哗”

    一人一猴,对望良久,萧聪面色凝重,持剑而立,而鬼面灵猴森然的脸上却有几分明显的人性化轻蔑,它两臂自然而然的往下垂着,身体邋邋遢遢略显佝偻,两腿微微弯曲,远远看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位步入残年的古稀老人。

    看着鬼面灵猴的一脸贱样,萧聪也再不顾“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的那一套,他一个爆步挥剑向前,将连绵不绝的真气源源不断地灌输到灵隐步上,因为两块琵琶骨间有老桑树木性精华的缘故,他已经不需要再将真气分输到那里,而且摘星翼对桑树苗自发性的反向索取反而让他对灵隐步和摘星翼的同时掌控更游刃有余,如此一来,无论是在是速度还是在灵敏度上,他都较之前增加了不少。

    望着疾掠而来的萧聪,鬼面灵猴依旧不动,只是嘴角那似有若无的轻蔑好像又加深了几分,待萧聪冲到近前挥剑砍来之时,这家伙竟只是抬爪对着诛仙剑的剑脊轻轻一弹,借着一股子巧劲便改变了

    萧聪诛仙剑的轨迹,同时抬起右脚,准确无误的揣在了萧聪的小腹上。

    萧聪应接不暇,就这样被硬生生地被踹飞了出去,反观鬼面灵猴,自始至终竟没移动过位置,它像个面对挑战者满心不屑的绝世高手般站在那儿,依旧一动不动。

    这一记力道虽大,却总归是在萧聪的承受范围之内的,他以剑拄地,稳住身形,呼吸虽略有短促,但不时便恢复了平静,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不远处一脸轻松的鬼面灵猴,知道自己这次又踢到了铁板上。

    “这一次定然是不能像上一次与盗仙猊打斗时那样硬刚了,对这畜生,必须得讲究技巧!”

    他突然暴喝一声,

    “破天戮阳剑!”

    战斗才刚一开始,就是这样一记大杀招,由此看来,他对这场战斗,不可谓不重视。

    一道火红色的月牙斩自诛仙剑锋处透体而出,一瞬千里,这破天戮阳剑本就极速,而萧聪以现在的实力施展,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鬼面灵猴凌空跃起,于上方的一枝树杈上稳住身形,他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些许微妙的变化,虽然轻蔑依在,但在轻蔑中似乎多了些微微的郑重和愤怒,因为刚才火红色的月牙斩蹭到了它的尾巴。

    萧聪见状,不由惊呼,

    “好快!”

    树杈上的鬼面灵猴嘴角再度扬起,尖牙利齿若隐若现,整张脸看上去比方才更加森然可怖,它的尾巴弯弯往上并不停地晃动,不知是因为被刚才那一记破天戮阳剑弄疼了还是在表示他的耐心正在慢慢地消失着。

    丝丝缕缕的戾气漫进萧聪的鼻腔,使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又绷紧了些,攥着诛仙的双手拳骨煞白,一种异样的气息于他的身体满溢而出,在潮湿的空气中与鬼脸灵猴的戾气悄然对抗着。

    这便是势!

    鬼面灵猴灰眸皱缩,因为若是要在势上较个高下,他定是不敌的,对面可是一个初具灵威的驭阵师,他安有不败之理?但感应中的修为摆在那儿,即使在势的较量上他不得不甘拜下风,但若真刀真枪地干起来,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毕竟他的道行可是要比萧聪高出近一个大台阶呢!

    一声尖声戾啸突然响起,声波凌锐,穿云裂石,鬼面灵猴翻身下树,如鬼魅般以一个分外刁钻的角度向萧聪袭来,萧聪看不清他的动作,但这不碍于他挥剑格挡,一招“密云剑法”顺势而出,诛仙剑刃处传来几声金属交击声,

    “当!当!当!”

    眼前黑影一闪,抬头便见那鬼脸灵猴已经再次跃到了另一棵树的树杈上。

    半蹲在树杈上的鬼面灵猴恶狠狠地看了萧聪半晌,突然发出一声躁叫,在树杈上抓耳挠腮起来,高手风范荡然无存,看来这畜生已经完全失去了耐性。

    纵然有摘星翼和灵隐步的双重增速,萧聪也不敢在速度上与那鬼面灵猴一较高下,除非鬼面灵猴的极速是短时的,不然只会被他耍的团团转罢,所以现在唯一的战术便是以静制动,任你百转千回,我自立地如锥。

    躁动不安的鬼面灵猴终于又动了,这一次的速度比上一次还要鬼魅,几乎是转瞬即达,萧聪条件反射般提剑格挡,情急之下密云剑法被发挥到极致,只听得又是“叮铃铃”一阵碎响,萧聪毫发无伤,鬼面灵猴黑影一闪,再次跃到了斜上方的树杈上。

    这一次可不再是单纯的抓耳挠腮了,他站在粗壮的枝杈上暴跳不止,捶胸顿足狂啸连连,看上去分外窝火,但面对如此境况,倍感窝火的岂止是他,萧聪亦是颇为不畅,这鬼面灵猴总想着一蹴而就凭速度和巧技取胜,使得这场打斗虽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却也变得毫无意义,论速度它确实是略胜萧聪一筹,但要比武技,它一个黑毛畜生怎么可能会是萧聪这种从小偷师百家的天境修者的对手,若在这武技上萧聪不幸败给他,传出去不说会笑掉玄真众修士的大牙,恐怕天道轩的万年牌坊都得被玄真众修士的石头给砸塌喽。

    “到现在也没见他使出自己的神通,难道他的神通就是增速攻击?”

    萧聪愁眉紧锁,计上心来,

    “有没有什么办法也能让我将速度在短时间内提上去?”

    灵隐步算得上是他现在所掌握速度最快的法门,但若连有摘星翼加持的灵隐步都比不上那只臭猴子的速度,其他法门他也就不用再想了,可身上也没有什么可以提高速度的丹药或者是法器,虽然可以用以《天道宝典》驾驭的诛仙剑在臭猴子再度袭来的时候快速结束这场战斗,但他又不愿,因为那样做就真的让这场战斗变得毫无意义了,光阴最是珍贵,他不想浪费这一上午的时间。

    之前就听师父他老人家常说,无坚不破唯快不破,现在想想,这速度上的差异果真痛人神经。

    “对了,《癫鹏剑决》的第三式锁云我还没试过呢,当初用这招制服了驭电豺,以我现在的修为施展,不知能不能降得了它。”

第一百九十九章 鬼面灵猴(下)

    萧聪嘴角慢慢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这一次终于该轮到他主动出击了,他轻喝一声,

    “平山。”

    凌空跃起,双腿蜷曲,双臂像大鹏展翅那般用力展开,身子微微倾斜地极速旋转起来,并向着半蹲在枝杈上的鬼面灵猴旋飞而去。

    这一招当然是在意料之中地被鬼面灵猴躲开了,可正他又落在另一枝树杈上时,前一刻已没入所树丛中的萧聪再度袭来,这一次比上一次速度快了许多,由自身化成的“龙卷风”携来无有牵制的诛仙剑,这正是《癫鹏剑决》的第二式荡海。

    荡海在还未旋飞到鬼面灵猴身边时便骤然而止,鬼面灵猴见之微微一愣,紧接着,萧聪一手抓住诛仙剑,如行云流水般使出了《癫鹏剑诀》的第三式锁云。

    见萧聪挥剑而来,鬼面灵猴猛然回过神,眼中迸射出分外显眼的兴奋,这灵智低下的黑毛畜生不知萧聪意欲何为,竟挥舞着两只锋利的爪子与正在构建剑笼的萧聪又过了几招。

    上一次大战驭电豺,萧聪施展的《癫鹏剑决》确实是胜在速度上,但这并不代表《癫鹏剑决》的第三式锁云在施展之时漏洞百出,若是做不到攻守兼备,这《癫鹏剑决》便不会流传至今了,更不会被天道翁收藏在天道轩的不传之秘藏经阁里。

    又是“叮铃铃”一阵碎响,鬼面灵猴速度虽快,却依然冲不破《癫鹏剑决》布下的剑幕,在最后一剑完成之际,萧聪借着摘星翼冲天而起,于此同时,早已凝结的剑气一触即发,将还被蒙在鼓里的鬼面灵猴锁于其中,下方传出一声长长的尖声戾啸,萧聪闻之,嘴角高高扬起,这一次他终于扳回来一局。

    受此轻创,那鬼面灵猴怎能忍气吞声,剑气刚过,他便借着强劲有力的下肢冲天而起,其目标正是位于正上方的萧聪。

    还在自鸣得意中的萧聪只觉心中蓦地传来一阵莫大的危机感,他来不及查明境况,一个翻身加速横掠,险险地躲开了如劲弓出弩般冲来鬼面灵猴,看着继续极速向上冲去鬼面灵猴,他不由用力地地咽了口唾沫,喃喃道:

    “要是被它撞到,估计就算不死也得废掉,这家伙的皮怎么这么厚,防御也太强了吧!”

    他猛地抬起头,见斜上方有一黑点极速放大,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因冲力殆尽而落下来的鬼面灵猴,萧聪赶忙催动摘星翼又飞出好远,鬼知道这家伙有没有什么还没使出来的后手,吃一堑长一智,马虎大意的亏他发誓再也不吃了。

    鬼面灵猴

    重重向下砸去,如一块大石落地般荡起漫天泥土,泥土中窜出数不尽的草皮划着弧线再度没进轻质的尘埃里,从上方远远看去,那里仿佛是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的爆炸。

    萧聪见状,瞠目结舌,他又抬头看了看清澈如洗的天空,

    “这得从多高的地方落下才能产生这么大的撞击力啊,这些臭猴子都是吃什么东西长起来的,爆发力也太强了吧。”

    复又目光凌厉道:

    “等你耗光了力气,小爷就下去宰了你!”

    果不其然,不到半刻的功夫,鬼面灵猴竟又从萧聪脚下直冲而上,萧聪微微一笑,像上次那样往一边极速横掠,可没想到的是,这臭猴子竟如有神助般在空中转变了方向,所行轨迹正好能与他的轨迹形成一个夹角。

    萧聪虽离交点更近,但鬼面灵猴的速度可比他快的多,这不过一息的时间中,说不定还真能撞到一块,现在收功已来不及,以摘星翼的惯性,顶多也就能偏移一点点而已,显然无济于事。

    情急之下,萧聪赶忙使出破天独龙钻,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失控的陀螺,横歪竖颤地与冲来的鬼面灵猴撞在了一起,刹那交接后,失控的陀螺继续失控,鬼面灵猴继续往斜上方冲去,看两者的轨迹,鬼面灵猴应该只是蹭到了萧聪施展破天独龙钻时置于外部的诛仙剑上,不然,萧聪早就跟着鬼面灵猴冲天而起了。

    萧聪被撞得七荤八素,也不知道在不断地颠倒中飞了多远,最后砸进一方树丛里,挂在了一根粗壮的枝杈上,他抱着枝杈,抬起头用力地晃晃脑袋,然后翻身跃到树杈上,伸手拔出扎在老树主干上的诛仙剑。

    直到现在他还想不通那鬼面灵猴是如何在空中改变攻击方向的,照一般情况,它应该是冲一旁发动了能量攻击,借着空中折回来的反推力改变了方向,可这能量攻击会是什么呢?以他当时的灵识感应,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波动啊,突然,他美目圆睁,惊呼出声道:

    “是空气!”

    如此鸡肋的神通,也难怪那鬼面灵猴在与萧聪打斗时一直未曾正面施展而是作为辅助手段旁敲侧击,这可真是拿不出手啊。

    “他能冲那么高,该不会是靠放屁吧。”萧聪几声嗤笑,随即跃下树来。

    现在看来,这鬼面灵猴除了有诡异的速度和莫大的力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通,也就失去了心中原本期待的价值,萧聪觉得无趣,撇撇嘴道:

    “反正再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趁早砍了它的爪子把

    它吓跑算了,这家伙的灵智比其他古兽稍高点,应该会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他主动找到也在寻找他的鬼面灵猴,本想速战速决,事实却是事与愿违,这家伙已经失去了与萧聪正面交锋的耐性,于放屁连连间上天入地,让萧聪避之不及,所幸凡事都有个限度,那鬼面灵猴的屁也不总是想放就放的,终于等到这家伙“神通”殆尽,萧聪几个回合便用以《天道宝典》驾驭的诛仙剑施展密云剑法将鬼面灵猴的一双指爪尽数切掉,那黑毛畜生再次跃回到树杈上,惊恐地看了自己的前肢半晌,然后便飞也似地逃去了。

    萧聪微微一笑,随即将诛仙收起,因为这结果正合他意。

    ……

    之后近一年的时间,萧聪几乎每天都在与古兽们的打斗中度过,晚上回去还要努力修习阵法,但他始终没有离开过这片林子,也留下了这片林子里所有古兽的性命,他只是将他们当作了锻练自己的磨刀石,单打独斗也好,三五成群也罢,他来回游走于这近百头古兽之间,借着他们的力量,在一年的时间里,将琵琶骨间的那株翡绿翡绿的桑树苗吮吸殆尽,他终于登天而上,到达了摘星境。

    一年的时间从天境冲到摘星,说起来实在是有些虚幻,回头想想,甚至是他自己都不敢肯定这是真的,似乎这一段时间很长,又似乎这一段时间很短,因为这过程的矛盾他本来也认为自己会在一个更短的时间内冲上摘星境,但之前好几次将要冲关进阶之时他都放弃了,与其说他是凭借不断地努力冲上了摘星境,不如说是因为长期压制后的反弹,将他推上了摘星境。

    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这一次他是真的压不住了,只好从了它,谁能想到,一个摘星强者的诞生有一天会变得这么勉为其难,命运之不公实在是羡煞旁生。

    时机已到,该是履行承诺的时候了,这一天,萧聪早早起来,将这片林子里的所有古兽都招惹一遍,然后将他们引到一处,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告别,现在的他无论是在速度力量还是其他方面都远胜他们,于是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将近百头古兽全部解决,望着身前不远处的那一片横七竖八,心里莫名生出几分快感,他微微一笑,然后躬身作揖一拜,便转过头,穿上早已准备好的由盗仙猊的皮袄剪裁而成的皮质劲装,大步向森林外围行去了,他要去石山,去会见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朋友,希望他还在那儿守候,好让他报了当日那险些让他丧命的仇。

第二百章 报仇

    走进寂静森林,路过召命红,萧聪面色无悲无喜,依旧不急不缓地往前走,又是仲夏时节,祀时的阳光照不进枝叶掩映,却在林间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影,当有风从上方吹过,脚下树影婆娑,使这片寂然之林显得更加诡异,也更添落寞,这诡异和落寞无声无息的漫进他的心里,他想,

    “如果我毁了下方的墓陵,是否可以还这方森林一片生气?”

    答案无从得知,因为没有多少人能准确预测到以后的事。

    走到树林边缘,眼前再次豁然开朗,石山近在眼前,如记忆里那般,恍然中一年前的场景在脑海里一一浮现,他想起了那条盘踞在山石后黑底红斑中带着绿纹的蛇,嘴角在阳光中莫名其妙地勾出了潋滟的弧度,

    “它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会回来吧,唉,它怎么会记得我呢?”

    苦笑着摇了摇头,身体扶摇直上,从山脚到之前遇见通冥蚺的空地,只用了不过一息的时间,他依旧如上次那般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盘踞在山石后的通冥蚺亦如上次那般突然从山石后窜出,不过这一次萧聪既没有躲,更没有逃,一条摘星境的通冥蚺于他而言,除了要小心其毒液之外,已无从挂齿,如果不是有毒液的牵制,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捏死它,就像捏死一条小虫。

    从某些方面来说,相比于人,其实蛇的身体更适合战斗,因为他们细条状的身体于变幻莫测的局势中可以随意变化,蜿蜒也好,盘躯也罢,甚至是半立而起,反正软体式的蛇身要比脊椎僵直的人体要灵活得多,但现在,它的这些先天优势在眼前这个人类小修士面前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萧聪压根就没想过要跟它缠打,他要速战速决!

    现在,就看看通冥蚺那坚硬的鳞甲到底能撑到几时,抑或说,在他临死之前能不能像上次那样将毒液射在萧聪皮质劲装没有遮挡住的地方,不过以萧聪现在的速度,这样的可能怕是抱不得多少希望的。

    萧聪取出诛仙,挥舞间幻化出万千剑花,同时祭出灵隐步沿曲线轨迹向着前方的通冥蚺疾掠而去,待行到近前,抬手间便是一记破天戮阳剑,血红色的月牙斩自诛仙剑锋处透体而出,一晃眼,两步开外的通冥蚺便被无声无息地劈成了两截,断口处没有鲜血流出,因为月牙斩炙热的温度已将伤口近三寸的血肉全部烧焦,进而将血管封住了。

    两截蛇身分别沿不同的方向各自逃窜,萧聪毫不迟疑,紧追通冥蚺的上半截蛇身而去,却不料那截已经逃出好远的下半截竟折回来对其纠缠阻挡,速度不慢,却还是稍逊萧聪一筹。

    前方不远处的上半截蛇身哧溜溜逃得飞快,后边不远处的下半

    截蛇身哧溜溜跟在萧聪身后,倒更像是他的尾巴,他猛然提速,在不到一息的时间里追到与上半截蛇身相齐平的位置,挥剑欲砍。

    且看通冥蚺这边,冷血的三角形眼睛里突然闪过一道寒光,一片怨毒尽数射在齐头并行之人的脸上,它仰头张开大嘴,在血红色蛇信的极速吞吐间,发出一阵摄人心魄的“嘶嘶嘶”声,听上去分外惨然。

    萧聪见状,忽觉不妙,赶紧收功,电光火石间从弥芥中取出剪裁皮质劲装后剩下的盗仙猊皮紧紧裹在身上,“轰”,通冥蚺爆体而亡,在一大片血雾扬起并迅速弥漫中,一块黄褐色的长条大石自其中迸射而出,骨碌碌向山下滚去。

    这长条大石自然是紧裹着盗仙猊皮的萧聪了。

    “长条大石”没滚多久,萧聪从中跃出,人还没落地,便借着摘星翼往远处极速飞去了,这不是在逃跑,这是在逃命!

    血雾飞快蔓延而来,将正在迅速被腐蚀殆尽的盗仙猊皮笼罩其中,空气中满是腐朽和血腥的味道,一个摘星境擅毒强者的爆体而亡,可要比一个普通摘星境强者爆体而亡的威力大的多,要说这通冥蚺的心也真够丧的,他这一死,整个石山寄居的生灵都得给它陪葬。

    往北望,悬飞在空中的萧聪正远远地望着已经漫浸在红色毒雾里的石山,晌午的阳光照在他煞白的小脸上,看上去更加惨然,惊魂初定,但心里还在庆幸,庆幸他急中生智并备有盗仙猊皮以作保护,庆幸他灵识敏锐防患于未然,但庆幸之余却又不由生出几分淡淡的失落,这失落不是因为对石山上万千生灵的怜悯,而是因为他知道,毒雾短时间内消散不了,毒雾消散不了,他就没有办法进到地下陵墓,自然又要耽搁一段时间了。

    “唉,怎么又是这样,算了,就这样吧,自古好事皆多磨嘛。”

    他摇摇头,自我安慰道,而后身体下行,又回到林子里去了。

    近一年多的时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百无聊赖,之前每天沉浸在战斗中九死一生的日子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他也不知道此时的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类似于感慨的东西,是自作多情无病呻吟还是人性使然,他不知道,但想起之前看的那些书,似乎修士一路坎坷地成为高手后都会这样,他不由微微一笑,自我打趣道:

    “对啊,我现在也已经是一名不世高手了,呵呵,时间过得可真快呢。”

    又是半月匆匆而过,石山上的毒雾已经尽数消散,一时间还没有什么生灵来得及搬来居住,所以暂时还与寂然之林一样死气沉沉,在炙烈的阳光下倍显矛盾。

    早已迫不及待的萧聪终于得以再登石山

    ,他不知道地下陵墓内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心里除了好奇还是好奇,半点恐惧都没有一个死去多年的螳螂古兽,能对他产生多少威胁?难不成他还能像东方敬轩那样诈尸了不成?再说,诸葛家的机关巧术他可是从来都没有放进眼里的。

    至于萧家的法阵……对于一个驭阵师来说,破阵总是比布阵容易一些的,想起之前老桑树给他看的那些画面,那个萧家人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所以他觉得在法阵造诣上自己与他虽然有些差距,但他布下的法阵自己未必破不了,想当年,蛇谷的石塔阵他都能给破掉,再说,无论是修为还是阵法造诣,他现在都已经配得上高手二字了。

    可紧接着难题就来了,虽然布阵要讲究对天地大道的理解,但建造陵墓除了也要瑾遵大道轨迹外,还要讲究风水,风水属于玄学,那是道学的一个分支,其主要学问是从一个地方的山川走势反推出大道轨迹来,此外对建筑学亦有牵涉。可现在的他虽对此处的大道轨迹了如指掌,但对山川走势的分析和建筑学的诸般要点却是一概不知,虽然从某些方面来说,法阵的建造也要归于建筑学里,但仔细想想,这两者还真有些不太一样。

    这陵墓修的可真是隐秘,萧聪围着整个石山整整转了三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将灵识全面展开,虽然对地下的法阵有若即若离的细微感应,但那却是在寂然之林里的,一代兽王的陵墓修建的必然坚固异常,他要想从墓壁上直接开洞打进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从山石上坐下来,双手托腮,眉头紧簇,

    “这该不会是个匿影藏息阵吧,如果真是这样,就难办了……”

    匿影藏息阵是萧家人的独家好戏,因为千万年来,脆弱的萧家人为了能在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猛兽世界里苟延残喘,对此等法阵的研究时间最是漫长,也最是用心,但凡一个造诣平平的萧家人布出的匿影藏息阵就够一个天境高手一翻好找的,要是换成萧天宇那种登殿绝响的,恐怕就算是离阳境的高手都不一定能察觉得到,若是在匿影藏息阵里加上传送阵,就更痛人神经了,所以萧聪上次冲关进阶时玩的套路并非系他个人独创,乃是萧家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

    他飞上高空,俯瞰整个石山,转首忽见西北方彤云密布血雨连天,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沉重感,

    “不知又是哪位得天地造化的生灵要渡劫成神了,看这样子,怕不是什么正当之物,但道行……”

    他慢慢摇了摇头,继续自言自语道:

    “唉,算了,那些离我暂时还太遥远了,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将这眼前之事解决吧。”

第二百零一章 月下来客

    忽地一声惊雷响起,四方皆动,萧聪不由觉得心里一震,那种沉重的感觉在心里愈演愈烈,并有一种难言的悲戚油然而生,他抬头遥望着天际如灭世之劫一般的可怖景象,猜想着云层之下会是怎样一番骇人摸样,远处再次转来一连串震天巨响,不多不少,正好九声,隔了半晌,又是九声,如此反复了十一次方才停止。

    这一次容不得他继续镇定自若了,九十九道雷声,定然不是巧合,传说苍穹之上共有九十九重天,故而通天境和齐天境加起来共分九十九个个小台阶,每一重天有一种制压和拷炼修士的力量,具体体现便是九十九道天雷,越往上,天雷的威力便越大,从第十重天往上,每一道天雷都近乎是一道修士难以逾越的天堑,稍有不慎就要形神俱灭,因为那是对成仙者的考量,而成仙,则是对天威的挑衅!

    离阳之后,成神成圣,齐天之后,便是与天地共荣。

    至于灭天境和伏魔境,对现在的他来说,不管从现实上还是从认知上,都还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九十九道天雷,上天的终极审判,恐怕就算是混沌楼和拜龙阁这种源远流长的骨灰级势力,也得被劈得万劫不复吧,可那受难的是什么呢!啐,玄真界光怪陆离,比混沌楼和拜龙阁厉害的多了去了,鬼知道又是哪个年岁久远的老古董,关我什么事!”

    他不再胡思乱想,将心神收回,继续探究起石山的古怪来。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西北方天际的彤云还未消散,而他早已降落到地面上来,他终于下定决心,

    “我要炸开它!”

    虽然石山不大,仅有百丈高,但移山填海毕竟还不是他现在这么一个摘星境的高手所能办到的,因为他还没有跃出人族修士的范畴,等他修至离阳境成了神,就不在话下了。

    所以萧聪这一重大决定最后还是成了一句戏言。

    “这兽王也真够会摆谱的,死都死了,还让人弄来一座小山压着,这不劳民伤财嘛?净给小爷添麻烦!看来小爷又得秀一次看家本领给他看看了。”

    他收起一副吊儿郎当之色,从弥芥中取出诛仙,先到寂然之林里砍来数十棵粗细不一的老树,而后又到石山上撬下

    几百块大小不一的石头,最后从弥芥中取出一堆灵宝器物,开始专心致志的在石山周围布置起来。

    不就是一座百丈来高的石山吗?这对一个摘星境的修士来说确实是个麻烦,但对于一个阵法造诣足以碾压同龄一代的萧家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工事浩大,事繁务重,即使是对于萧聪这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来说,一个人终究还是力不从心了些,他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也只是修好了法阵工事的一半而已。

    时至子时,他实在是累的快不行了,于是停下手里的活计,靠在旁边的大石上准备小憩一会,月光皎洁,熏风习习,虽然摘星境的他已经无谓于严冬的寒冷和仲夏的酷热,但身在如此环境中却还是会感到一种难言的享受,或许是因为记忆里那些与此氛围相似的快乐日子,或许是因为这意境本身,又或许两者兼而有之,总之现在的他觉得,活在这尘世上似乎也挺好。

    他慢慢闭上眼睛,吧唧吧唧嘴,看上去还在回味着。

    两点湛蓝湛蓝的光无声无息的飘过来,他微笑着,却还是没有睁眼,只是缓缓开口道:

    “怎么,你有事吗?”语气听上去略觉愉悦自然。

    皎洁月光下,一道修长身影慢慢显化而出,那两点湛蓝湛蓝的光,正是它的眼睛。

    萧聪知道它道行高深且没有恶意,要不然他早就横尸于此了,于是睁开眼睛,坐直身子,笑道:

    “敢问前辈有何贵干?”

    这是一头小兽似的生灵,约莫小狗大小,小眼睛,长嘴巴,短脖子短腿胖身子,萌萌的样子看上去甚是可爱,可萧聪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的灵识感应中,这绝对是个堪称恐怖的存在,而且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无疑,定是从日落山脉深处跑出来的。

    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这小兽似的生灵到底系何种族,好像这日落山脉深处存在的皆是一些他不知道东西,像之前的螳螂兽王,还有老桑树心爱的蛾,真不知道是自己真才疏学浅了还是这日落山脉太过神秘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这家伙说不定已经通了什么变化之道,亦或是有什么独到法门可以完美掩饰自己的气息。

    小兽歪着脑

    袋看着萧聪,水汪汪的眼神里尽是不解,它像其他古兽那样伸出舌头舔过一圈嘴唇,又将头歪向到另一边。

    萧聪看着虽然感到有些好笑,但却又不敢笑出声来,他轻轻起身,居高临下地对着小兽躬身作揖一拜,道:

    “前辈找晚辈有何贵干,还请明示。”

    小兽依旧那样歪着脑袋一脸懵懂地看着萧聪,不做任何回应,萧聪对此倍感无奈,但却只能忍着,这小(老)家伙明显就是专门跑来找他的嘛,要不在日落山脉深处呆的好好的,干嘛跑出来!

    “难道是与地下陵墓有关?”他暗自心想。

    终于,念海中传来一缕灵识感应,其大抵意思是,他觉得萧聪身上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气息。

    萧聪想了想,觉得这或许与那个多年前在此为陵墓修建法阵的萧家先祖有关,但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作答,嗫嚅良久,愣是没憋出半句话来。

    接着,便又“听”得那小兽问道:

    “你可是要进到那大刀螳螂的陵寝中去?”

    萧聪点点头,神色略显郑重。

    “你为什么要到那里面去,你不知道那里很危险吗?”

    “因为承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聪答道。

    “那你带我一块进去吧。”

    萧聪闻之面色微楞,深知不能拒绝,可又不知道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半晌,又听小兽道:

    “你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若你认为不妥,就算了。”

    萧聪见它面色恳切,权衡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如果它想对我不利,早就下手了,如果只是为了利用我,我也是无能为力的,又不能将陵墓甬道堵上,它若想进来,大可跟在我身后偷偷地进来,话说回来,如果他真的对我没有恶意,带着它倒是更有几分把握,至于它有什么企图,跟我无关,反正我只想将老桑树的蛾带出来。”

    就这样,小兽在萧聪身旁坐下来,像个小狗一般将两只前肢垫在颌下,不时便入寐而去,萧聪不忍打扰,于是也索性偷了个懒儿,将原本计划在今晚完成的工事尽数抛向脑后,好好的睡了一觉。

    一夜无话。

第二百零二章 移山

    次日,萧聪如时醒来,起身见残月秽华中新伙伴还在酣睡,他微微一笑,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来,施展摘星翼飞到树冠之上,盘膝而坐,进入冥想。

    约莫一刻钟后,天地大亮,萧聪飞身下树,正好看见新伙伴悠悠醒来,睡眼惺忪中更显萌态,摇头晃脑中更添可爱,他忍俊不禁,不知怎么地就忘了面前的这位可是一个实力堪称恐怖的绝世存在。

    他在附近打了只银耳兔,烤熟后本想分给新伙伴半只,哪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小家伙竟然只吃素!对此萧聪倍感尴尬,倒不是因为新伙伴拒绝了他的美意,而是因为觉得同是立志要吃素的,人家坚持了下来而他却没能坚持下来,心里不免有点戚戚然。

    新伙伴窜进树林一晃眼便不见了,萧聪独自啃着兔子腿,鲜汁入口,刹那间便冲尽了心里的五味杂陈,他一边认真的吃一边悲催地想,

    “完了,看来真的是戒不掉了。”

    不一会,新伙伴自林中跑回,嘴里叼着两根七寸来长的胡萝卜,他自己留下一根,将另一根丢在萧聪的腿上,正啃着兔子排满嘴流油的萧聪低头定睛一看,衔在嘴里的半截骨头突然就掉在了地上,这哪是什么胡萝卜,这可是一根千年以上的盘龙参呐,难不成这家伙每天都拿这东西当饭吃吗?

    他低头看了腿上的盘龙参半晌,又将目光转向他的新伙伴,讪讪一笑,问道:

    “给我的?”

    小家伙抬起头,神色略显疑惑,慢慢地点了两下。

    萧聪颇没出息地将手在衣袍上擦了擦,拿起盘龙参放在眼前仔细地看,见参身之上龙纹清晰,灵识感应中亦是灵气澎湃满溢,确定是千年以上的盘龙参无疑,于是,在小家伙疑惑的目光中,他竟厚颜无耻地将盘龙参收进到了弥芥里。

    “你为什么不吃?”小家伙疑问道。

    萧聪笑笑,回答道:

    “我跟你不一样,你功力深厚,吃这个就好比是萝卜白菜,我修为浅薄,这一根盘龙参要是下去,非得把小命搭进去不可,这东西留着,说不定以后可以拿来救命呢!”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低下头继续啃起了他那万金难买的“萝卜”。

    一整只银耳兔下肚,萧聪攒足了力气再度开工,百无聊赖的小家伙看了忙碌的萧聪一会儿,便开始把玩起了萧聪之前堆在法阵边缘的土石物件,这瞅瞅,那瞧瞧,跑过来,跑回去,无忧无虑,不亦乐乎。

    又是一天匆匆而过,萧聪忙得连午饭都没吃,一鼓作气,将法阵剩下的工事尽数完成,满月高高悬挂,皎洁的月光下,石山周围阵旗林立,远远看上去整个石山似乎焕然一新。

    “终于完工了!”

    他长长地呻吟着,张开手臂死命地舒展着身子,看那矛盾的表情,是痛并快乐着。

    小家伙跑过来,仰着头看着萧聪,一双湛蓝色的小眼

    睛在月光中满是好奇,一缕神念传来,他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

    萧聪放下手,搔着脑袋若显沉吟地回答道:

    “大概……明晚吧。”

    “好,那我明晚再来找你,咱们不见不散。”

    说着,小家伙冲萧聪点点头,一溜烟向森林深处窜去了,看上去竟有点着急。

    萧聪见之,又搔着脑袋莞尔一笑,

    “这么急,是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了吗?”

    说着,摇了摇头,便转身向一块大石走去了。

    又是一夜无话。

    第二日过的依旧平静,萧聪醒来飞到树上做完早课,飞身下树吃下一日三餐,一切皆如例行公事般索然无味,或许世间所有事情的发展规律都一样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平静的。

    圆月再次移至中天之时,小家伙如约而至,见石山依在,抬头问道:

    “怎么还是这样,不是说今晚就能进到陵墓里去吗?”

    萧聪讪讪一笑,

    “再等等,再等等。”

    小家伙眨了两下眼睛,将目光转向眼前矗立不动的石山,看样子倒真像是信了。

    萧聪搔着脑袋,突然面色微变,冲小家伙拱手作揖道:

    “前辈可否帮晚辈一个小忙?”

    “你说。”

    “那边的森林里有一棵老桑树,晚辈想把它拔出来,移到别处去。”

    “没问题。”

    小家伙爽快地答应了,萧聪搔着脑袋,没想到对方行事如此直截了当。

    一人一兽来到寂然之林中,小家伙径直走到老桑树前,伸出两只小爪子嵌进老桑树根部的险窝里,然后猛一用力,土石飞溅中老桑树连根冲天而起。

    萧聪站在一旁,一动没动。

    “剩下的你自己弄吧,我去法阵那边等你!”

    小家伙用神识向萧聪传念道,然后身影一闪,便不见了。

    萧聪面色微怔,摸摸鼻子,笑道:

    “果然是高手,行事风格还真是独特哩。”

    老桑树从高空落下,重重地砸在地上,他走到近前,用一记唤风术吹去粘在老桑树根上的泥土,然后伸出右手,光华一闪间,老桑树便不见了,做完这些,他回到法阵前与小家伙汇合。

    又过了近一个半时辰,小家伙貌似等地有些不耐烦了,它再次转过头来,问道:

    “还需要多长时间?”

    萧聪还是讪讪一笑,回答道:

    “快了快了。”

    话音刚落,隆隆声突然响起,一人一兽霍然转首,望着正微微颤抖的百丈石山,皆是一副瞠目结舌。

    隆隆声越来越大,石山拔地而起,大小不一的石头顺势滚落,萧聪大声喊道:

    “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去别处躲躲。”

    说完,刚要撒丫子狂奔,却突觉胯下一凉,紧接着两颊生风,眼帘中的景物极速倒退,低头看,却发现自己竟正骑在小家伙的背上!

    乖乖,这可了不得,那胯下的可是一个实力堪称恐怖的不明古兽啊,且不说它的血脉高贵与否,但就论这实力间的巨大差距,他怎么能忍了这人族修士的胯下之辱呢?

    萧聪既如坐针毡又噤若寒蝉,心想道: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家伙驼着萧聪在百丈开外停下,萧聪赶紧从小家伙的背上跳下来,讪讪一笑。

    一人一兽再次将目光转向远处正缓缓升高的石山,在皎洁的月光下,此番景象甚是宏大而诡异,那石山越升越高,在地上投下越来越大的阴影,隆隆声已经停止,亦不再有土石滚落,它就这样在一种莫名力量的支配下,无声无息地向寂然之林的方向缓缓飘去。

    萧聪屏息凝神,一动不动地望着半空中漂浮着的石山,待半个时辰后,石山在寂然之林上方稳稳落地,山体压在古木上,或断或劈的古木“噼啪”作响,然后是一阵沉闷的压实声,最后一切重归寂静。

    看到这,萧聪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人一兽面面相觑,半晌,萧聪道:

    “走吧。”

    随即率先迈步,小家伙紧随其后。

    在石山之前矗立的地方,月光下是一片略带着些黄色的新鲜土壤,切口处深浅不一高低不平,踩上去感觉这不是泥土,更像是石头!

    再往里走,在这片空地的中间,是一块直径约有九丈的磨盘,约莫两人高,黑黝黝的,观其材质,竟是与那慕容家拍卖场一样的金刚岩!不过这么大一块,萧聪生平还是第一次见。

    他轻揉着额头,撇着小嘴又轻叹了一声。

    识海中传来一缕神识,是小家伙,它问道:

    “怎么了?移开它很难吗?”

    萧聪放下手,苦笑一声,回答道:

    “不算很难,但还要费些功夫。”

    “算了,还是让我来吧。”

    “嗯?”

    在萧聪满是诧异的目光中,小家伙走到磨盘前,将前肢抵在磨盘的弧墙上,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地竟将磨盘慢慢地移了出去,萧聪见之,小嘴微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品种,那可是金刚岩啊。”

    因为金刚岩材质的特殊,一般情况下,同等大小的金刚岩的重量要比土石重好几倍,就这块直径九丈两人高的磨盘,最起码得有之前石山的三分之一重。

    对于一个驭阵师来说,这其实不算什么,只要将之前布置在石山周围的法阵稍作修整,撤去一些重量,改变一下形状,就可以像转移石山那样将这块磨盘稳稳移开,可小家伙竟这般行事,在萧聪看来,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这得是多么旺盛的气血啊!

第二百零二章 入墓

    小家伙一息一步,只行了百来步,便将磨盘移出了四五丈,磨盘下露出一个只容得一人侧身而下的洞缝。

    萧聪见之眉头微蹙,不禁心生怀疑,这手段实在是太没技术水平了,明明有萧家人协助,为何没有用传送阵而是用这原始至极的墓道?这显然不合道理。

    小家伙刚要下去,被萧聪及时一把抓住,

    “先别下去,我再想想。”

    他摸着鼻子,抬头看着身旁的磨盘,脸上狐疑之色更甚,自言自语道:

    “已经有这么大的石山,为何还要弄这么一块巨大的金刚岩质的磨盘呢?这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吗。”

    他踱着步子,围着磨盘饶了三圈,用手摸着磨盘粗糙的表面,忽然,素手一滞,一抹狂喜涌上眉梢,

    “我知道了!”

    小家伙闻声跑到萧聪近旁,抬头“问”道:

    “你知道什么了?”

    萧聪喜不自制,指着磨盘上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缝低头回答道:

    “看见这道裂缝了吗?这金刚岩原本不是完整的一块,是被人切开后又拼在一起的,经过漫长岁月的沉淀,正在慢慢合在一起,因为金刚岩有隔绝气息的作用,所以通往陵墓的传送阵肯定就被封在这磨盘里面,那墓道底下的绝对是个有死无生的陷阱!”

    小家伙歪着脑袋听萧聪讲完,似懂非懂的点点脑袋,“问”道: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萧聪摸着鼻子讪讪一笑,厚着脸皮道:

    “恐怕还得劳烦您将磨盘给推回去。”

    小家伙又是点点头,也不答话,绕到磨盘的另一边,像上次那样走了百来步,将磨盘推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萧聪又围着被推回到原来位置的磨盘转了几圈,见位置虽与原来相比不是那么严实合缝,但总归还算整齐,他抬头望着满月,直眉微皱。

    “你又怎么了?”

    一缕神念传进识海,萧聪低下头,认真回答道:

    “我在想之前那个在这里建造法阵的人阵法造诣几何,磨盘移回来后与之前的位置不太一样,可能会影响到法阵的传送?。

    “有那么精细吗?”

    萧聪点点头,

    “对于一个阵法造诣高超的驭阵师来说,这不难。”

    小家伙没再说话,围着磨盘走了慢慢走了一圈,转头又去推近旁的磨盘去了。

    又是半半柱香的功夫,小家伙跑回来,对萧聪“说”道:

    “应该差不多了,你试试。”

    前辈发话,萧聪不敢不从,于是将之前布置在石山周围的

    阵旗灵石器物尽数收起,而后飞到磨盘上,在磨盘中央摆了个他现在阵法造诣所能达到最高的高阶传送阵。

    传送阵这种东西的灵活性较强,且并不是种类之间完全匹配的,除了低阶传送阵不能向高阶传送阵传送外,高阶传送阵向低阶传送阵和同阶传送阵之间都是可以进行传送的,怎么说呢,萧聪现在所摆的这座传送阵要是与金刚岩磨盘里面的那座传送阵为同阶自然是最好,要是比它品阶高,那也挺好,但若是比它品阶低,那他们两个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但活人终究不会让尿憋死的,在萧聪看来,这事也好办,于是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在高阶传送阵旁摆了个低阶传送阵,一来一去,合情合理。

    萧聪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到高阶传送阵里,小家伙紧随而入,一人一兽紧紧相靠,小家伙的爪子正抓在萧聪的衣袍上。

    萧聪微微仰头,长舒一口气,喃喃道:

    “那位先祖应该还没有这么高的阵法造诣……”

    话音未落,光华一闪,一人一兽于刹那间在高阶传送阵中消失不见。

    一阵短暂的恍惚之后,感觉中时空似乎发生了短暂的停顿,神思亦有短暂清明,可这清明的感觉持续了还不到几息的时间,恍惚又至,这一次持续了将近有半盏茶的时间,萧聪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时空飞逝,自己正在急速往下潜,他头痛欲裂,感觉自己快要昏厥了。

    “怎么会是这样糟糕的一座传送阵,看来那位先祖的阵法造诣可并不高啊。”

    终于,那种神经暴胀的感觉减轻了些,眼前虽然还是一片漆黑,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平安地进入到了陵墓中,一种腐朽中混杂着沧桑的气息涌进鼻腔,他揉着额头,俯首间看到也正在看着他的小家伙,那一双湛蓝色的眸子,仿似遗落在深渊里的美丽星辰。

    他从弥芥中取出一件用来照明的器物,其样式像一根法杖,在法杖的端部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发着白光的宝石,他向小家伙轻轻点了点头,道:

    “走吧。”

    沿着墓道径直往里走,四周寂静无声,一人一兽的呼吸清晰可闻,在萧聪的灵识感应中,亦是一片死寂,他不敢掉以轻心,从弥芥中取出诛仙握在手里,这时,小家伙却停下脚步,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地望了萧聪手中的诛仙半晌。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萧聪问道。

    小家伙摇摇头,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萧聪之所以取出诛仙,是因为他一直都记得,这里除了有萧家布置的法阵外,还有诸葛家的机关巧术,他虽对诸葛家的机关巧术一直嗤之以鼻,但那说到底终归是心理问题,那

    个谁说得好,在战术上轻视敌人,在战略上重视敌人,虽然在他的意识中,诸葛家暂时还不在敌人之列,但道理终归是没错的,现在诸葛家布置在这里的机关就是他的敌人!

    突然,小家伙问道:

    “你在这里会被憋死吗?”

    萧聪搔搔脑袋,略思索做后回答道:

    “应该不会吧。”

    小家伙点点头,继续往里走。

    走了大概百来步之后,萧聪停下脚步,手中的的诛仙剑在宝石莹白色的光华中乌芒吞吐,这是被他用《天道宝典》操控下的结果。

    左手在手杖被抛起的一瞬间,一串暗器顺势打出,带着寂寥中分外刺耳的破空声,转眼间便没入到了前方的黑暗里。

    暗器打出地破空声越传越远,还未消失,一阵更大的破空声却陡然响起,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并伴有不绝于耳的“叮叮当当”,和“哗啦啦“的落地声,在想来应该是因触发了布置在墓道里的机关所致。

    萧聪不由咂舌,

    “这要是身在其中,估计得被射成筛子吧。”

    可这还没完,一阵低沉的隆隆声由远及近,咔嚓咔嚓地碾过散落在地上的不明暗器,萧聪一记斜砍,一道血红色的月牙仞自剑锋处透体而出,小家伙小嘴微张,一道婴儿手臂粗细的靛紫色光柱自其口腔蔓延而出,月牙仞和光柱瞬息而至,一前一后打在滚来的巨石上,血红色的月牙仞只是让巨石微微一滞,而靛紫色的光柱却直接在这一滞之际将巨石轰得四裂开去,墓道内一阵颤动。

    萧聪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头看着刚刚收功的小家伙,感叹道:

    “这得是多大的能量啊,幸亏将您给带进来了。”

    而小家伙只是歪了歪脑袋,脸上还是那一副不以为然。

    想起当时在圣城乱坟岗遇到的鬼师,萧聪觉得这墓道之内的机关应该还不止于此,依照诸葛家的行事习惯,在布置机关剧毒时肯定是少不了的,而身为一代兽王的大刀螳螂在这日落山脉中对奇毒之物又是唾手可得,那诸葛家人怎么能不借此大显身手,好好显摆一回?

    他问道:

    “前辈身上可有什么避毒之物?”

    小家伙“回答”道:

    “你放心,无论你在这里中什么毒,我都能帮你解。”

    萧聪有点不太相信,接着问道:

    “如何解?”

    “用我的血,可以解这日落山脉里的所有毒!”

    萧聪了然颔首,躬身作揖道:

    “那倒是就有劳前辈了。”

    “走吧。”

第二百零三章 兽兵与蛇

    一人一兽继续往前走,此时萧聪的心倒是安定了不少,当时在通冥蚺的剧毒之下差一点就死翘翘,让他对毒物产生了些莫名的畏惧,此时听到小家伙说日落山脉中的所有毒它皆可解,反而对其他危险无有考虑了其实除了剧毒,此时的他也没多想起其他什么。

    又走了近一炷香的是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什么也没有发生,如此安静倒让萧聪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一代兽王的陵墓里怎么可能这样安静?这也太顺利了吧!”

    他一边捉摸一边往前走,又走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周围却还是墓道里的老样子,从石山到他之前曾居住过的树洞,这段距离他是算过的,按现在他俩的速度,应该早就将整个陵墓逛了几遍了,但现在竟还在墓道里打转,这实在是不应该。

    “迷阵!”

    他忽然想到,后知后觉中发现刚进来竟然就被那位先祖摆了一道!

    他用诛仙剑在旁边石壁上戗下一块石皮,看见石皮掉落的地方露出的金刚岩质的新茬,便对心里的想法确信无疑了。

    “这家伙,哪儿来这么多金刚岩!”

    语气不嗔不怨,嘴角有一丝邪意的浅笑若隐若现。

    千万法阵之中,独数这迷阵最为易破,或许对于非萧家人来说端的是身在局中不能知,但对于萧家自己人来说便显得有些鸡肋了只要在迷阵附近像对付传送阵那样做一些巧妙的干扰,这迷阵就会不攻自破,所以还是得靠老套路,以阵破阵。

    可用什么法阵来破掉这迷阵是很有讲究的,因为各种迷阵的作用机制不同,或从感官,或从神魂,因此破阵得要对号入座。

    萧聪认为,就凭连接在陵墓内外的传送阵来看,那位先祖的阵法造诣实在是没高到哪儿去,从神魂入手的迷阵他应该还摆不出来,所以他决定先以感官迷阵的破解之法破之。

    对于以阵破阵的套路,他自有他独到的手法,在他看来,干啥都得是一门艺术,修炼是艺术,建造法阵是艺术,破阵也是艺术,既然是艺术,那就得美,就不能有什么不和谐暴力抑或血腥的地方可能他也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破掉蛇皇一族的石塔阵的了。

    他自弥芥中取出一干物品,放在地上稍加摆弄,一座衍息阵就此功成,这座法阵可以将周围的气息尽数吸纳,杂糅之后再度吐出,因为从感官入手的迷阵只靠各种天地衍气维系,尚达不到大道与灵的层次,所以用这衍息阵来破解,恰到好处。

    少顷,周围景象如水般漫漾而去,取而代之是一派巍峨高耸,灯火通明,前方虽然还是长长的石道,但比之前宽了不少,抬头看,那穹顶至少得有三十丈高,将目光投向远处,见石道上方雕着形态不同的异

    兽,下方是干瘪得快成骷髅的兽兵,他们如生前那般立在石道两旁立成两排,昂首挺胸,虽然干瘪的肌肉已经看不出他们临死之前的表情,但却依旧不妨碍有一种威慑感隐隐传出。

    萧聪开启紫目,远远望去,寻不见半点有人来过的痕迹,心知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俯首对小家伙告诫道:

    “小心点。”

    一人一兽继续往前走,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头顶上是水桶粗细的长生烛,将雕刻在石壁上的异兽映成一片千奇百怪的黑影铺在石板上,诡异而安静。

    突然,萧聪似乎看到近旁的兽兵动了一下,他蓦地停下脚步,对着两排兽兵观察半晌,道:

    “这些家伙可能被施法了,小心点,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小家伙点点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之色。

    这些兽兵都是死的,萧聪察觉不到他们身体里有半点生命气息,自然也察觉不到他们实力几何,不过小家伙这种实力堪称恐怖的存在跟在身边,他倒是对这些兽兵们一点都不担心。

    突然,一抹寒意自心头莫名出现,他手握诛仙转首斜砍而下,只听得“叮”一声脆响,诛仙剑竟被卡在了那兽兵的颈窝之处。

    情急之下没有加持《天道宝典》的诛仙剑果然像把废铁!

    诛仙剑再次乌光大放,萧聪一咬牙,诛仙剑斜划而下,自颈窝到肋骨,那兽兵便这样被割成了两段。

    “沙沙沙”

    其他兽兵似是受到了某种神秘的感应,全都向萧聪这边聚涌而来,无声无息,仿佛脚不沾地。

    萧聪无惧,双手紧握诛仙,一边横挥竖砍一边对身边的小家伙说道:

    “不要进行法术攻击,以免处罚其他机关!”

    小家伙倒也听话,刚刚张开的小嘴又慢慢合上,凌身几个闪掠,还没看清如何动作,近前的兽兵便被抓碎一片,还在奋力砍伐的萧聪瞥眼斜观,不由一声浅喝,身前的最后几名兽兵在这一喝之间皆被拦腰横斩,断成了两截。

    有诛仙剑和小家伙在身边,萧聪感觉简直是犹有神助,但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他抬头看着石道上方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异兽,自言自语道:

    “既然这些兽兵能够活动,那这些石雕想必也大有文章!”

    果然,又没走几步,那兽口中竟陡然窜出不知多少条通冥蚺来,而且还都是活物!在萧聪的灵识感应中,这些长虫道行最浅的都在合翼境。

    看这那自上方涌来的一片花花绿绿,萧聪霎时感觉头皮有点发麻,这时,一缕灵识传来,小家伙告诉他说,

    “这些都是当年大刀螳螂手下败将之后,被他拘禁至此,世世代代都要为它守护陵墓

    ,你先别动,看我的。”

    只见小家伙再次张开小嘴,一道靛紫色的光柱自口腔射出,凝而不散,小家伙扭动脖子,那光柱在石道壁上自上而下来回游走,光柱所到之处,通冥蚺纷纷掉落,却毫发无伤,萧聪观之暗自咋舌,

    “这直接攻击神魂的神通,在修士界可都是不多见的呐!”

    他再次庆幸自己将小家伙带了进来,有这么位神通广大的“前辈”在身边,可是为他省了不少时事儿呢!

    “只希望出去后他不要杀我灭口才好……”

    一边石壁上通冥蚺已经快让小家伙消灭干净,但另一边石壁上的通冥蚺已快飞窜至身前,最前边的通冥蚺已经张开嘴吞吐信子,恐怕下一刻就会有毒液如雨幕般射来,虽然之前小家伙曾对萧聪承诺这日落山脉里的所有毒他皆可解,但如果能防患于未然又何必受那灼心之苦,眼见通冥蚺越来越近,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右手一挥间一道紫色的火焰直直飞出,如一颗流星堕落进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里,时空在他眼里似乎发生了短暂的停滞,停止之后,紫色火舌在密密麻麻的通冥蚺中直舔而上,并霎时间在石壁上漫成一片火场。

    紫光在小家伙嘴里隐没,它抬头白了萧聪一眼,眼神中的轻蔑不比人类差半分,萧聪搔着脑袋讪讪一笑,

    “我怕你腾不出手,想帮你来着。”

    说话间,前方自石壁上掉落下来的通冥蚺已将另一边石壁上掉落下来的通冥蚺尽数引燃,紫焰越烧越烈,足有两人高。

    一缕神识传来,小家伙对他说道:

    “把手张开!”

    萧聪不明觉厉,乖乖张开右手,小家伙咬破下唇,抿唇在伤口上吸了吸,然后将一滴靛紫色的鲜血吐到萧聪张开的右手上,“道”:

    “要是不想就此送命就赶紧吞了它,你的紫焰烧不了通冥蚺的蛇毒。”

    萧聪面露为难之色,但看到“前辈”严厉的目光,心里不由自主地便服了软,他慢慢将手移到嘴边,勉为其难地伸出舌头将那口混着靛紫色血液的唾沫舔进嘴里,然后一仰脖,将其吞了下去。

    小家伙这才收回目光,然后像上次那样不由分说地托起萧聪,凌空飞起自火焰上一跃而过。

    不知是嫌萧聪走得太慢还是怕他再惹麻烦,小家伙托着萧聪又跑出好远才停下来,它速度时快时慢,当然这只是相比而言快比闪电,慢若疾风,闪掠之间将还未得“反应”过来的一应暗器统统甩在身后,萧聪终于知道之前那眼神中的蔑视是从何而来的了,这家伙分明有搞定全部的实力,合着刚才全是陪着他闹着玩儿罢了,他不由长叹一声,

    “唉,大概是在顾及我的面子呢吧。”

第二百零四章 套儿

    墓道尽头,在快要进入墓室的地方,一人一兽驻足远视。

    宏伟的墓室中,雕龙画凤栩栩如生,奇药珍宝不胜枚举,还有一群干尸般的兽兵列队守护,穹顶上雕着一幅巨大的太极阴阳图,阴眼与阳眼之下各有一副巨大的棺椁,阴沉厚重,漆黑如磨,共同构建着一片阴森诡异的氛围。

    小家伙放下萧聪,用神识对他道: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说”完便退到了一边。

    萧聪领意,无尽的殷勤之情油然而起,赶紧取出幻离司空,将心神进入到幻离空间中,于棋盘之上将百来颗黑白子一番摆弄,棋谱牢记在心,然后退了出来。

    以剑作笔,在石板上画出一个巨大的奇怪的图案,对着图案观摩半响,然后从弥芥中取出一应建阵物品,开始认认真真地摆弄起来。

    小家伙慢慢踱过来,“道”:

    “你为什么总要这么麻烦,你只要告诉我法阵的蚁穴在哪儿,我分分钟就能给你破开!”

    萧聪俯首一笑,回应道:

    “蚁穴就在墓室西南角往东北方偏三尺三寸高九尺二寸处,你如果觉得不是太难的话,就试试吧。”

    小家伙往前一步,抬起一只前抓歪着脑袋比划了半晌,然后,抬起的前爪于虚空轻轻一点,一道细若发丝电流状的能量波刹那间将其与几丈开外的虚空连接,却未能再往前延伸半寸,当然也还够不到所谓的蚁穴。

    这一幕让萧聪也傻了眼,那电流状的能量波似乎在那片虚空中被某一种莫名的力量悄然吞噬了,沉吟半晌,他恍然大悟,如此奇效,也就是那能够传送任何攻击的特殊传送阵虚逝能够做到,合着自己又被那位不成器的先人摆了一道!

    “停下吧,你打不开的。”他提醒着。

    小家伙收功放下前爪,歪着脑袋满眼疑惑地看着萧聪,问道:

    “又怎么了?”

    萧聪笑着解释道:

    “墓室中确实覆盖着一座五行大阵,你的攻击若能击溃蚁

    穴也确实能够破掉它,但是这五行大阵周遭整整一圈的特别传送阵是我方才没能感应到的,它能吞噬你所有的攻击,直至你力竭,也不会被撼动分毫,所以这件事还是让我来吧。”

    小家伙这次竟破天荒地向萧聪传了一道用神识加载的叹息。

    萧聪摇头一笑,低眉垂首,开始全神贯注地布置起来,虽然对于一个驭阵师来说,破阵总比布阵来得容易一些,况且那布阵之人又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伙,阵法造诣平平,也真不知道他当年是如何布置出这“虚逝”来的,莫不是既想贪得苟安又不想全心为那大刀螳螂所役,前期敷衍了事到后期不得不吐出来的干货?孰此孰彼尚不得知,但将一圈“虚逝”布置在这儿,且不说逐一攻破之难度,就怕在此之间存在着什么特别的机制相辅相成。

    而他最怕的,是里面的五行大阵和外边的传送阵之间亦有联系,五行元素可生万物,若布置得当或许可以与外边的“虚逝”相依相生,衍创不绝,就像一个没有尽头的循环,除非将之一举全毁,若想逐一攻破那是不可能的。

    用了近三个多时辰的时间才将破阵之阵建好,萧聪搓搓手,定了定心,随即将诛仙剑嵌入其中。

    不时,法阵光华大放,前方几丈开外的“虚空”中如若有所共鸣般亦是闪烁不绝,五彩缤纷,像一圈排得工工整整后绽放后的烟花,璀璨夺目。

    萧聪闭目存思,仔细感应,眉头微微皱起,慢慢拧成一个疙瘩,他睁开双眼,摸着鼻子长叹一声,

    “果然不出所料……”

    心里渐渐有了一种分外悲哀而又可笑的感觉,原本以为是那布阵之人班门弄斧自不量力,到现在才发现原是自己自作聪明贻笑了大方,这难言的醒悟来得猝不及防,直把他心里的防线打击得溃不成军。

    回头看,见退路已被无声无息间移转而来的金刚岩封死,不用说,这定是诸葛家的杰作。

    他自嘲一笑,

    “看来,这是个套儿啊。”

    小家伙循着萧聪的目光

    望向金刚岩质的封墙,目色呆滞,想来也已是看出了这其中的端倪,它用神识问道:

    “现在怎么办?”

    萧聪还是怔怔地杵在那儿,没有答话。

    一边的烟花还在不停地热烈绽放,另一边的耸立着寂静如斯的封墙,而夹在这躁动与安宁之间的,是一片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无望。

    萧聪还是像一个石雕般杵在那儿,眉头紧锁一动不动,他实在想不通,身为一个萧家人,是怎样成长为这般腌之辈,家族荣耀是可以用这一隅苟安能够交换的吗?贪生怕死,不应该由萧家人为之。

    可真正的萧家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突然感觉自己有点想不通了,真正的萧家人真的是他想得这般样子的吗?抑或说,他所认为的苟且真的是苟且吗?萧家人是怎么于千万年玄真界的风雨飘摇中屹立不倒的,那靠的是一种信仰,一种实实在在的对于求生的**相比于死亡而言,一切都是不足为道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才是真正的萧家人!

    与天斗,与地斗,与命斗,这才是真正的萧家人!

    他忽然间懂了,原来自己之前所恋恋不舍的那些美德与风骨都是无关紧要的累赘,不,那是镣铐!将他囚禁在了一方他自认为的世界里,三人成虎,自欺欺人!

    于是,那个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的萧家人又回来了,熠熠生辉的是那一股子与生俱来的犟劲,是他那冲出了牢笼的神魂,孑然如一。

    他突然一声浅喝,

    “活下去!”

    身旁耷拉着脑袋的小家伙豁然抬头,怔怔地看着如发了癔症般的萧聪,半晌,眼神里渐渐有了光亮,它慢慢踱过来,用神识对萧聪道:

    “有什么需要的,我可以帮你。”

    萧聪摇摇头,

    “且让我再好好想想。”

    说着,他自顾自地取出幻离司空,心神沉浸其中,盘坐在石制的棋盘前,一手托腮,一手捏子,眉头紧皱着冥思苦想起来。

第二百零五章 偷棺

    琴通感,棋通变,书通解,画通现,之前一直用幻离司空临摹天地大道,说起来实在是剑走偏锋,曲线救国,而现在用它来寻求破阵之法,才算是术当其用,现在的萧聪坐在这幻离空间里隔着时空长河与那位先祖博弈,就看在阵法的造诣上谁比谁技高一筹了。

    整整四个时辰,萧聪一直呆在幻离空间里,冥思苦想绞尽脑汁间反复揉搓的头发结成一团乱草,圆睁着的眼睛里已布满血丝,而于血丝覆盖之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疯狂和兴奋。

    他早已该心力交瘁,但观其摸样,却感觉依旧斗志昂扬,身前的棋盘上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白子,无相无形,仿似随意洒落,萧聪的目光此时就落在这一片杂乱无章的黑白子上,眼神中是一片越演越烈的癫狂。

    终于,他落子了。

    嘴角一抹弧度慢慢浮现,并越翘越高,眼神中癫狂不再,而是瞬间变成一股急涌而上的狂喜,他鲜红的伸舌头舔过一圈干瘪的嘴唇,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我终于知道了!”

    一旁寂静好久的小家伙闻此笑声被吓得崩了个高,他看着身边如白痴般咧嘴傻笑的萧聪,眼神中略带嗔怨,小鼻子翕了翕,而后别过脸去。

    萧聪摘下戒指,猛地站起身来,三步作两步走到之前摆置法阵的地方,将图案之上收拾干净,然后取出另一些器物来,花了近两个时辰一丝不苟地摆置了另一座法阵。

    事毕,他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应景物,静默半晌,身子晃了两晃,眼前一黑便仰头载了下去。

    小家伙及时窜到萧聪身下,将倒下来的身体稳稳托住,接着,一股莫名而强大威压袭来,墓道尽头的法阵于顷刻间幻化成灰,呆滞片刻的小家伙微微松了口气,慢慢地将萧聪的身体平放在地上,然后走到一边,静静地趴了下去。

    这一路险象环生之后终于得见曙光,或许现在的它跟萧聪一样,悬着的心一经放下,反而要先休息一会了。

    墓室里静悄悄的,虽无动态,但却并非一片死寂,两旁石壁上的长生烛还在一如既往的燃着,石板上躺着的一人一兽匀和地呼吸着。

    萧聪悠悠醒转,坐起身来揉揉眼,顺手带走挂在嘴角的一片哈喇子,他吧唧吧唧嘴,空嚼几下,然后咽了口唾沫。

    身旁不远处的小家伙亦是睁开双眼,一双湛蓝色的眸子与之前一样,一人一兽对视良久,萧聪粲然一笑,

    “睡够了,该上路了。”

    随即双臂撑地,一边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一边从地上爬起,动作笨拙,像蹒跚学步的小孩。

    一人一兽继续往里走,随意自然地走进墓室中,这里是逝者的长眠之地,理应没有什么机关和陷阱了,倒是对那阴阳眼之下的两副棺椁分外好奇,阴阳无极图非一般象征,有死生往复之意,那大刀螳螂与老桑树心爱的蛾既为连理,就应葬在一副棺椁之中,而现在这里竟有两幅棺椁,不免让人心生疑窦。

    “难不成,除了萧家人和诸葛家人为他所用外,还有其他高人为施展了起死回生之法?”

    这不是不可能,想当年他在龟府时可是多亏了老乌龟们的向死还阳术才捡回了一条命。

    小家伙仰着头,看着一脸愁容的萧聪,用神识传应道:

    “你猜的没错,那大刀螳螂就是要靠他的夫人起死回生。”

    萧聪闻言微惊,眉毛一挑,诧异道:

    “这你也知道?”

    小家伙点点头,继续“道”:

    “你知道他的夫人吗?”

    萧聪摇头,

    “不知。”

    “他的夫人本是天山圣蛹,后来经

    过十数万年修炼,才得以蜕变成蛾,是天地间难得的稀罕物。”

    萧聪点点头,了然道:

    “这天山圣蛹蜕变成蛾可是千死一生的事啊,几十万年也见不着一例,怪不得就连我之前也认不出她。”

    他低头轻笑,

    “前辈还知道些什么?”

    “是那老桑树让你来的吧,我也认识他,他教给了我很多东西,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那可否讲予晚辈一听。”

    小家伙看了萧聪一会,然后“娓娓道来”。

    原来,老桑树和它心爱的蛾皆是自遗失古地而来,大刀螳螂也是从那里来的,正如之前他从画面中所见,大刀螳螂将老桑树心爱的蛾带到这里,进而跟来了老桑树。

    这故事发生在一百五十万年前,老桑树的前七十万年皆是陪他心爱的蛾一起度过的,直到大刀螳螂机缘巧合之下误闯遗失古地,在惊动古地守卫之后砍掉了老桑树携着老桑树的蛾侥幸逃脱,他当年非要带走老桑树心爱的蛾其实是有原因的,因为任何误闯遗失古地的外来人都会染上一种邪恶的诅咒,而这诅咒只有天山圣蛹才能解除,就算他能逃到外界,但身上的诅咒不能解,终究要难逃一死。

    无疑,他是幸运的。

    虽然没能找到天山圣蛹,但有天山圣蛹蜕变出的天山圣蛾,它便还有一线生机,天山圣蛹本为天生地养,是先天就带着大造化的奇灵,但世间万物的生命里都存在着一种平衡,有所得便必有所失。天山圣蛹的所失不只是体现在蜕变之艰难上,还体现在他们的生息繁衍上,未蜕变成蛾的天山圣蛹不能产子,而蜕变成蛾的天山圣蛹若想产子则要交出他们所有的天钟地赠,将全部生命变回到最原始的状态,然后交付给下一代。

    大刀螳螂身上的诅咒未能等到老桑树的蛾回归本源便恶化了,这两件事都强求不得,于是,迫不得已之下,他竟遣部下将自己活封进陵墓里的这生死转换的术法机制中,希望凭借此法有朝一日能起死回生。

    “这是术法是谁给他布置的?”萧聪问道。

    “不是萧家的驭阵师吗?”

    “不可能,萧家人不能修炼!”

    “这不是术法,你可听说过一位对风水秘术情有独钟的萧家人?”

    萧聪摇摇头,问道:

    “你说这是……”

    小家伙点点头,接着“道”:

    “这里乃是天然的藏风聚气之地,那个萧家人之所以来到这儿,应该是想要证明些什么。”

    萧聪了然颔首,喃喃道:

    “确实是有一部分萧家人,认为自己家的法阵永远比不上天造地设,可这些应该都是大道使然吧……再说,这也有点太冒险了,不像是萧家人的行事风格啊……”

    “你不要再为他辩解了,我知道你也是个萧家人。”

    萧聪白了小家伙一眼,

    “这还用说?”

    紧接着,他又问道:

    “您说那大刀螳螂现在还活着没有!”

    “那就不知道了,但我们可以先打开阳棺,看看那天山圣蛾怎么样了。”

    “你也是受老桑树所托来这儿找天上圣蛾的?”

    小家伙摇摇头,

    “我是为大刀螳螂的两只前肢而来。”

    “你要它干什么?”

    “你不用知道。”

    小家伙开始往前走,萧聪在后边搔着脑袋,一脸的尴尬之色还未退去,见小家伙就要开棺,他赶忙冲上前来,横加相阻道:

    “等等,你又不懂风水秘术,万一开错了怎么办!”

    “你懂?”

    萧聪

    摇摇头。

    “那就躲开。”

    小家伙态度坚决,萧聪竟无言以对,前辈毕竟是前辈,跟着前辈走总比自己瞎猜强,于是,他乖乖地退到了一边。

    可当小家伙的前肢就要触到棺木之时,他又鬼使神差地小声提醒道:

    “不会有什么机关吧。”

    小家伙闻声动作一滞,扭头似有深意地看了萧聪一眼,然后将前肢慢慢收了回来。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萧聪略作思索,抬眼间看见列成方队的几排兽兵,然后对着小家伙冲着这边努了努嘴。

    小家伙退到一边,朝萧聪扬了扬下巴。

    萧聪搓了搓手,从弥芥中取出一双手套戴在手上,刚想搬动兽兵,却又生生止住,摸着鼻子又是沉吟片刻,然后又从弥芥中取出一应物品,在阳棺周围摆了个法阵,用一根粗大的绳子将阳棺捆个结实,将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腰上,最后,他将小家伙叫到身边来,顺手扔下一块拳头大小的碧绿宝石,宝石落地,光华一闪,一人一兽连同阳棺于墓室中消失不见。

    萧聪的传送阵连接的自然是之前摆置在石山空地上的高阶传送阵,因为是高阶传送阵,所以无论是传送的速度还是传送的质量,都要比之前进来时好太多,即使后边还拖着个巨大的棺椁,也不比平时差半分。

    当一人一兽回到陵墓之外时,已是深夜。

    天色晴好,满月高悬,星月同辉之下是一片自树林边缘漫过来的婆娑树影,一切都静悄悄的,连半点风声都听不见。

    着地后的棺椁是歪倒的,棺盖未落,想必应是被棺钉封死了,那条粗大的绳子还紧紧地系在萧聪的腰上,在明晃晃的月光里像一条被拉长的蟒蛇。

    萧聪将绳子自腰间解下,接收到来自于小家伙的神识“你这样做,我的大刀螳螂前肢怎么办!”

    他厚着脸皮回答道:

    “先把命保住再说,如果这真的是已经死透的大刀螳螂,您就将他的前肢砍下来带走,我自己再回去将天山圣蛾带出来,若这里面的是天山圣蛾,那我便回去帮您将大刀螳螂的阴棺带出来,若这里面是还未死透的大刀螳螂,咱俩也好跑路,您说呢?”

    小家伙点点头,“道”:

    “你们人族修士果然够坏。”

    萧聪闻言扁扁嘴,没再说话,而是取出诛仙剑,剑锋斜指棺缝,就要撬去。

    “你不是怕这之中会有什么机关吗?”小家伙用神识问道。

    “放心吧,没事,这棺椁材质特殊,要是在里面布置进机关,定会影响到大刀螳螂与天山圣蛾之间的特殊联系,就算那位祖宗造诣通天,也不会冒这个险。”

    正说着,诛仙剑尖已经扎进棺缝中,萧聪蹩足力气用力撬,以他摘星境武修者的力气,竟不能撼动这棺盖分毫!

    他松了口气,骂骂咧咧道:

    “仙人的,这破东西怎么这么紧!”

    小家伙亦是走到棺椁前,用小爪子在棺缝上扒拉了半晌,动静不小,但愣是没能让棺盖移动半分,他用神识对萧聪讲道:

    “用蛮力恐怕不行,这之中应该有什么独到的法门,你这么聪明,想想能不能用法阵打开。”

    萧聪搔着脑袋,虽听萧天宇说阵法可施万物,但用法阵开棺这事儿,他还从没听说过,更从来没想过。

    半晌,无奈道:

    “晚辈才疏学浅,阵法造诣尚不能达,所以对此事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小家伙抬头仰望圆月,湛蓝色的眸子里一片深邃,萧聪亦是不再言语,一人一兽就这样静默着,一时无计可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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