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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本为尊全文阅读

作者:野问     魔本为尊txt下载     魔本为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六章 风暴将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萧聪外露宁静内里焦灼,这盗了一代兽王的陵墓可不是小事,最怕节外生枝夜长梦多,再说,他有言在先,既然当初答应了老桑树要将他心爱的蛾给带出来,那他便是万万不能食言的,事到如今,可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

    饱读史书博古通今,他相信在他所知的知识里,一定有破解之法!

    “一般来说,越费脑筋的东西破解之法往往越简单,我不能钻牛角尖,得想想其他特别的办法。”

    “这棺椁难道是件法器?”

    他再次走近棺椁,这敲敲,那敲敲,又将耳朵附在棺木上听了一会,最后还是慢慢摇了摇头,走开了。

    “这棺椁应该不是一件法器,要不我不可能一点感应都没有。”他笃定地自言自语道。

    一旁的小家伙转过头来,看着行为诡异的萧聪,一脸疑惑,而后问道:

    “你知道这棺椁是由什么木材做成的吗?”

    萧聪摇摇头,斟酌道:

    “这应该不是木头,而是由某些天材地宝混在一起炼制成的,但其材质如此坚硬,我们破不开,难道那被封在里面的大刀螳螂就能破的开?我觉得,这应该是一种只能从里面打开的特殊设计,系诸葛家所做。”

    “那不还是机关吗?”

    萧聪一时哭笑不得,耐心解释道:

    “这不一样,我所说的是指一种将棺盖与棺体连在一起的接茬,这是设计,不是机关。”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也不懂,你还是赶紧想想接下来该怎末办吧,这是人族所做,就该由人族来解决。”

    萧聪一听,心中更觉哭笑不得,这是哪门子道理,不过他也懒得跟小家伙争论,

    “或许他是想说兽族在这方面不擅长,所以才让我这个人族来解决吧。”他想着,“对了,按理说这天山圣蛾的躯体应该也不是凡物吧,那大刀螳螂会这样浪费掉?不对不对,肯定有什么办法破开它!”

    他再次计上心来,想得尽是些与那大刀螳螂有关的事,虽然对大刀螳螂一无所知,但他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若真的只能由那大刀螳螂才能将之打开,那就麻烦了,就算大刀螳螂放不下天山圣蛾的残躯,可诸葛家的人未必放不下那大刀螳螂啊,要想打开天山圣蛾的棺椁,就得先打开大刀螳螂的棺椁,可万一大刀螳螂的棺椁是只能由内向外打开的,岂不成了死局?

    “这事儿看来得从长计议。”

    “大刀螳螂……大刀螳螂……大刀螳螂……”

    他一遍遍默念着,心思千转不可自制,

    “难道得用他的大镰刀将棺椁切开,不,不对,我的诛仙剑肯定比他的大镰刀锋利多了,莫不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那也不对,诸葛家对大刀螳螂也不

    了解,肯定不能短时间内设计出与之相匹配的接口,那剩下的就是一种开启方法了,抑或说,不是诸葛家人设计的接口在作怪……”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爆破声自远处传来,萧聪和小家伙循声而望,见寂然之林的中部坍塌下陷成了一个大坑,尘埃扬起,遮星敝月,黑雾涌动,戾气冲天,能够闹出这般动静的,肯定是那陵墓中还未死透的大刀螳螂了。

    一人一首对视一眼,萧聪喝道:

    “跑!”

    转身撒丫子狂奔而去,小家伙亦是毫不迟疑,虽然比萧聪慢了半拍,但只用不到一眨眼的时间就追到了与之齐平的位置,用神识传念道:

    “到我背上来,我的速度比你快!”

    萧聪也不客气,凌身一跃到小家伙的背上,并紧紧抱住后者的脖子,什么尊卑礼敬都他娘见鬼去吧,此时能保住性命才最重要!

    身侧两道红光一闪而没,被其碰到的老树皆在一瞬间化为虚无,萧聪见之,被吓得亡魂皆冒,看样子那大刀螳螂不仅还没死,竟连前世神通也未曾忘记!

    “坏了,他肯定记住我们的气息了!”萧聪急道。

    “放心,就算是他全盛时期,也未必能跑得过我,你现在赶紧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灭了他!”

    “啥?灭了他!前辈,你也太高看我了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别忘了,你是驭阵师,无尽岁月以来萧家唯一一个可以修炼的驭阵师!”

    “怎么,前辈,您也知道我?”

    “我不知道你,但能修炼的萧家人我是第一次听说。”

    萧聪一声苦笑,

    “那好吧,我想想。”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脑子实在是懒得转,虽说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萧家的阵法正是游离于这诸多罅隙中独创一家神话,但在绝对的实力之前,必然是绝对的碾压,话说回来,就算萧家阵法真的能突破常理以弱胜强,但他的阵法造诣才到哪儿!

    “可能真的有别的办法吧……”

    他想着,忽而又问道:

    “前辈,那大刀螳螂是不是早该死了?”

    “按理说,是这样。”

    萧聪摸着鼻子沉吟道:

    “要是刚才将天山圣蛾也带上就好了……”

    “此话怎讲?”

    “你想啊,大刀螳螂能够苟活至今,靠的全是那藏风聚气之地内藏的造化,现在他出了陵墓,造化就没了,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自然有东西会来收拾他!他要是追着我俩一直跑还行,但他要是直接带着天山圣蛾回陵墓去,那就不太好办了。”

    “你说的没错,你能将那墓室毁掉吗?”

    “前辈,你要干嘛?那可是大因果啊,万万沾染不得的!”

    “你要是不毁掉陵墓,我现在就将你喂给大刀螳螂!”

    “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萧聪不满地小声嘟哝了一句,接着,流光一闪,眼前景物如时光飞逝,只用了不到一吸的时间,他竟被小家伙又驼回到了坍塌的墓室。

    他瞠目结舌,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觉小腿处传来一阵剧痛,但听得小家伙用神识与他讲到,

    “你只有不到百息的时间,我知道毁掉这里对你来说不难,如果不想死,就快点!”

    萧聪乖乖地点点头,然后取出一应器物,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起来。

    只有百息的时间,此时的他也顾不得什么审美了,他要用最简单粗暴丧良心的方式来毁掉这里!

    灵隐步和摘星翼全力施展,他的身影在墓室周围不停地闪掠,大约一息停滞一次,一息扔掉一颗灵石,百息之后,小家伙在一旁催促道:

    “快点,没时间了!”

    萧聪扔下最后一颗灵石,跳到小家伙的背上,又是流光一闪,一人一兽迅速远遁而去。

    下一刻,一道“曼妙窈窕”的黑影自林间走出,两颗猩红血眸不时闪烁,这大刀螳螂果然没有向萧聪和小家伙追撵而去,而是带着安放天山圣蛾的棺椁又回到了这里,可惜晚了一步,要是再早上那么一二息,准能与刚行完不轨之事的一人一兽打个照面。

    一道风暴在墓室上方突兀出现,并越来越大,大刀螳螂望着风暴发出一声长啸,却被淹没在呜呜的风声之中,风暴钻开了墓室,将里面的一应什物携卷而出,天空上莫名出现的彤云遮蔽了星月,闪电在彤云中不停游走,一道惊雷滚过,天地霎那清明。

    大刀螳螂还在不停地叫嚣着,看样子毫无惧意,他挥舞着两把大镰刀,不停地与从天而降的闪电抗衡,风暴还在增大,却从未移动过位置,在不停闪映的雷光中,可以于匆匆一瞥间看见风暴已变成青黄二色,此离玄黄只差一步之遥!

    这一战必定要惊动不少生灵,但敢于上前观望的,却没有一个,所以在阵阵雷光中,只有一只高举着镰刀的深黑色螳螂,在与天地意志抗衡。

    萧聪与小家伙还在玩命逃窜,自始至终都没敢回头观望一眼这宛如灭世一般的骇人景象,小家伙是向着山脉方向奔逃的,萧聪看着身边一头头气血旺盛如海的古兽,不禁为自己和小家伙捏了一把冷汗,但实际情况是,谁也没有在意他们,大家都在抬头遥望着远方,目不转睛。

    日落山脉深处,在一座山顶上,小家伙终于停下,萧聪从其背上跳下来,走到山崖边上遥望着远处那道连天接地的气旋,绕是站在这里,依然能感到一阵阵心惊胆战。

    正望着,眼帘中突现瑞彩千条,像一颗绽放的巨大礼花,将整个天地照亮,彤云,树影,山脉,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晰。

    风暴不再,因为这颗绚烂的礼花,正是由它爆开。

第二百零七章 同舟共济

    浩荡的罡风向四面八方暴虐而去,无数棵老树被连根拔起,山脉象正被风蚀的沙丘,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剥层,越来越小,彤云变成了倒置的海,远远望去,波涛汹涌。

    萧聪感受心里那阵挥之不去的心悸怔怔地站在山崖边上,喃喃道:

    “坏了……这下自身难保了……”

    这罡风乃是由那聚风藏气之地里饱胀溃散后的玄黄之气所化,即使有成千上万的古树和前面的几座高山相挡,也难以保全站在山顶上的他能死里逃生这整座山恐怕都在劫难逃,更何况是尚未褪去凡躯的他!

    这一次确实是失策了,之前只以为那是一处蕴含着些许天地难得灵气的洞穴,却没有想过竟会这般欲要毁灭整个日落山脉的阵仗,不过他想着日落山脉中的其他古兽也不会乖乖等死,说不定能联起手来创造什么奇迹出来,这不是不可能,因为山脉深处隐藏的久不出世的老妖怪比他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他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着奇迹的发生反正跑也跑不了。

    不过这一次他确实是赌对了,流光一闪,画面再度转换,不过感觉中这一次似乎要在比之前快得多,想来应该不是小家伙所为,此时的他也懒得想那么多,既然流光带上了他,那便是有意要救,管他三七二十一,萧家人的生存法则,先活下来再说。

    画面静止之时,环视四周,发现已经达到山脉最深处,这是一个广场样式的地方,由青石砌成,边缘处平均分布着大小相等的石台,看起来像一个个简陋的祭坛。

    萧聪再定睛一看,发现此时每一处祭台上都有一只古兽蹲坐,月光虽然皎洁,但他依然看不清任何一头古兽的形貌,即使他用尚未完全开启的武道灵瞳也无济于事,想必是用什么特别的法门遮掩了自身气机所致。

    既然看不清,他也不强求,觉得人家能救他已经是很够意思了,自己这么做,多少有点不礼貌,随即关上紫目,就地坐了下来。

    之见每一座祭台上的古兽身上突然光芒大作,仔细一数,正好有十六道光柱

    直冲云霄,最后交汇到一起,幻如太阳,将天上地下照的恍如白昼。

    “太阳”迅速变大,将整个广场笼罩其中,并不断地向外围蔓延开去,这是一个光罩,不用想也知道是用来抵御正极速袭来的玄黄罡气。

    萧聪也被笼罩其中,对那种庞大无匹的能量波动自然感受清晰,以他一个从天道轩出来的天之骄子,竟不敢对之妄加揣测,其恐怖程度可想而知。

    光罩还在增大,将相向袭来的一片浩汤洪流包络而入,那是从山脉外围逃进来的古兽,能逃到这儿来的,想必都是实力不凡之类。

    洪流涌动,连绵不绝,奔进来的古兽们继续往里,以广场为中心围成一个圈,以求让出位置使更多的古兽躲进来苟全性命,可光罩的容纳量毕竟是有限的,况且玄黄罡风正呼啸而来,浩劫降临就在分秒之间,俗话说壮士断腕,舍身求全,是时候该做出最后的抉择了。

    终于,光罩不再扩大,洪流不再涌动,自始至终没有一头古兽跃上广场,他们纷纷仰起头来,将全身的灵力献祭而出,化为一片光点,漫进光罩里。

    此时的萧聪也被这副同心协力的宏大场面震撼到了,他不由自主地将自己最后的灵力献祭而去,化作纷纷光点融进上方的光罩,希望以此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也算不负这十万众生灵的一片深情。

    灵力虽然迅速流逝,但强大的灵识却依旧如斯,他闭着眼睛,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光罩与不断击来的玄黄罡气的激烈碰撞,这是一种战栗,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因为他知道,若光罩一旦破碎开来,日落山脉中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破碎后的光罩与玄黄罡风,这能量足以将方圆万里摧枯拉朽,化为齑粉。

    此时,光罩里的所有生灵,不论高低贵贱,不论恩怨情仇,甚至是不论是何种族,统统衔挂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同生死,共存亡,这一刻,这里的所有生灵都是平等的。

    自心口处不断上涌的感动终于化作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他不知道心里的火热从何而来,他只是觉得此时的他正在做一件非常

    伟大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他的灵魂上升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境界,而因为这层境界,让此时的他甘愿为此而死!

    于是在这种奇妙的境界里,他的灵气终于枯竭了,单薄的身子晃了两晃,闭上眼睛慢慢后仰,最后重重地砸在了青石板上。

    一个人的倒下并不影响其他人的继续献祭,这是对生的渴望,这是一种本能,或许对于人来说,此时可能还会存有些非分之想,但对于古兽来说,无尽的恐惧足以打败他们心中所有的私欲,他们想的,大概只是能留下一条性命吧。

    罡风暴烈,却终究难以撼动光罩分毫,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有古兽像萧聪那样因灵力枯竭而倒地,从里到外,越来越多,罡风暴烈依旧,光罩慢慢后退,光罩后退,便将那些外围因灵力枯竭而昏倒在地的古兽暴露在外,进而被绞杀在肆虐的玄黄罡气里,现在也只能庆幸他们在此之前已经将身体里所有的灵气献祭而出,想来这样无声无息地走应该也不会太过痛苦,生存法则最是残忍,可除了这样残忍地抛弃他们,还能怎么做呢?

    为了顾全大局,他们别无他选!

    玄黄罡气平息之时,光罩随之消失,广场下千丈之内,是满满一片层叠无序横七竖八的古兽身体,祭台上的老妖怪们此时也现出了原形,不时片刻,祭台上的老妖怪们纷纷离开,整个广场上就还躺着一人,是还在昏迷不醒的萧聪。

    一天一夜后,当广场下的古兽醒来并已离开得差不多的时候,萧聪苏醒了,他慢慢坐起身来,揉揉眼,眺望着远处的一派荒芜,感觉一阵恍惚,森林没有,山脉不见了,古兽们无精打采地游走在**的土地上,天上地下,一片怆然。

    “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他清晰地记起,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不由悲从中来,心里满满的是无尽的负罪感,皱缩的瞳孔完美地镶嵌在满是悲戚的脸上,他站起身来,还是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全身上下,一动不动。

    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大抵如此。

第二百零八章 密室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光洁无mao的爪子轻轻扶上他的肩膀,他缓缓转头,见站在身后站的是一头由小家伙放大后的老家伙!它身长足有两长,高约一丈,头生两角,通体雪白,活像一头壮硕的雪域狼王。

    出人意料的是,萧聪并没有惊恐,虽神色微微有些变化,但看上去依旧是方才那般悲天悯人之像,他道:

    “您是?”

    “我是这里的首主。”老家伙口吐人言回答道。

    “之前救下晚辈的是您吧,谢谢,因为我的过失对这里造成的灾难,晚辈深表歉意,晚辈……”

    “你不必愧疚,你做的很好,若让大刀螳螂返生归来,会是对日落山脉更大的灾难。”

    “哦?”

    闻听此言,萧聪面露诧异,但听得老家伙继续讲道:

    “大刀螳螂身上从遗失古地带出来的诅咒是不可能尽数抹去的,就算他顺利吞噬天山圣蛾也不能回归到他之前的状态,年岁太久远了,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就算是古仙下凡,也救不了他,到时魔化的大刀螳螂重见天日,造成的灾难可就不是这番景象了。”

    萧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色也变好了些。

    “你是萧家人吧。”老家伙问道。

    萧聪点点头,拱手作揖一拜道: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见过前辈,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老家伙闻言咧嘴一笑,微眯的眼睛显得他慈善可鞠,

    “我本是一头虚空古兽,无名无姓,你还是叫我前辈吧。“

    萧聪点点头,道:

    “好。”

    “我知你此次进墓是为天山圣蛾而去,那棺椁现在就在我的寝宫中,你随我来吧。”

    老家伙说完,转首向后走去,萧聪紧随其后,踏着长长的石阶走下广场,然后径直往西走,绕过一道山梁,远远望见前方一座巨山脚下挖有一方巨门,门内宝气升腾,光彩不凡,门外是两排魁梧兽兵,个个凶神恶煞,戾气逼人,再往近处看,见石砌大道的两旁是两方一眼望不到边的药埔,其内宝药繁盛,皆是不可多得的珍品,想必之前小家伙叼来的盘龙参就是从这挖的。

    踏着石砌大道,一直往里走,两旁的兽兵目不斜视,一动不动,这时,听虚空古兽讲道:

    “这寝宫在此已经屹立有数十万年之久,是当年大刀螳螂留下的,之前这周围还有法阵和机关,不过在大乱之后几经转手中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大乱?什么大乱!”萧聪问道。

    “大刀螳螂被封进陵墓后,一开始因其余威尚存,日落山脉中还能保持平静,但随着他的一应亲众接连暴毙,便渐渐出现了群龙无首之像,古兽之中也不乏野心勃勃居心拨测者,虽然不比人类,但在那种境况之下,总会出现一个跃跃欲试的,有一个就会有两个,就会有成千上万个,兽主之位几经流转,而机关和法阵是大刀螳螂留下的后手,虽然古兽们不懂这些,但法阵和机关再玄妙也挡不住争霸者们的前仆后继啊,所以到现在,那些法阵和机关都被尽数毁去了。”

    “大刀螳螂的那些亲众们为什么会莫名包庇?”

    “你猜。”

    “是因为老桑树吗?”

    虚空古兽呵呵一笑,

    “你们人类都像你这般聪明吗?”

    萧聪骚骚脑袋,厚着脸皮回答道:

    “应该不是吧,我算是比较聪明的那一种。”

    虚空古兽笑了笑,道:

    “希望如此。”

    “对了,前辈,您需要将那些法阵重新运转起来吗?我可以帮您。”

    虚空古兽摇摇头,

    “不用了,我不需要那些,再说,那些本就不是属于古兽界的东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说着,萧聪与虚空古兽并肩踏进巨门,移步换景,便是另一幅景象。

    说这里是寝宫虽然略显夸张了些,但观其摆置却一点都不比寻常的人族大家差,站在殿门前往上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尺寸如床造型有些奇怪的鎏金宝椅,然后是十数级白玉砌成的石阶,石阶两旁是六棵挂满稀世珍宝的古树,上下移转目光,是白玉砖砌成的地面和用各色宝石点缀下的穹顶,穹顶中间是一颗直径约有三丈的巨大夜明珠,夜明珠正下方是一片莲荷,红如鲜血,碧如翡翠,之前那具棺椁此时就安放在莲池旁,而在棺椁之上的,是两只长约两尺的大镰刀。

    虽然与人族寝居相比,文化底蕴确实是少了点,但对于一群尚未完全启智的古兽来说,这已经是很不错了。

    “这里最初由人族修士设计,本来也有几番韵味,几经流转早已不复当年摸样,我等愚莽之属也不懂这之中的道道,弄得这般不伦不类,让小公子见笑了。”

    萧聪笑笑,不置可否,径直走到棺椁旁,目光在棺椁上留转一圈,最后停在其上的巨大镰刀上,注视良晌,转首笑问道:

    “怎么,这棺椁连前辈也拿它没有办法吗?”

    虚空古兽慢慢走上前来,道:

    “我等还没有试过,不过有大刀螳螂的镰刀在这儿,想来应该不成问题。”

    萧聪缓缓点点头,右手轻轻抚上棺盖,又问道:

    “前辈可知这棺椁是什么材质的?竟然连玄黄二气凝成的罡风也未能将之毁坏。”

    虚空古兽摇摇头,

    “对尔等而言,前日之灾确实可怖,但在我等看来,那玄黄罡风其实也不算什么,因为亲其内蕴含的玄黄之气并不多,未能摧毁它,倒也在情理之中。”

    萧聪问道:

    “前辈能打开它吗?”

    虚空古兽目色深遂,郑重道:

    “既然小公子开口,我愿意一试。”

    “那便有劳前辈了。”

    说着,萧聪躬身作揖一拜,然后退到一边。

    虚空古兽再次往前走了两步,一只爪子紧握大刀螳螂的大镰刀,照准棺椁细缝猛力横挥,一阵地动山摇之后,镰刀仞停在棺椁细缝出,竟未进得分毫。

    见此情景,不但萧聪满目讶然,连虚空古兽都是微微一惊,他转脸看向萧聪,面色略有歉意道:

    “这个,小公子对不住了,这大刀螳螂的镰刀怕不是破棺之法啊。”

    萧聪眼中渐显黯然,轻声说道;

    “前辈不必歉疚,天意使然,不可贪求,再说已经过去如此岁月,只怕就算是打开,得见只能是一幅枯骨,先者已去,何必再来扰她安宁,不知前辈可否为晚辈找一块适合的地方,好让晚辈小

    心安葬了她?”

    虚空古兽稍作思索,缓声道:

    “小公子先不要气馁,我还知道一处地方,或许能将此棺椁打开。”

    萧聪直眉微挑,道:

    “哦,哪里?”

    “小公子跟我来吧。”

    萧聪跟在虚空古兽身后绕过大殿的鎏金宝椅,沿着长长的白玉石阶下到一处地宫中,地宫之中装饰不多,只是四周岩壁上挂着鳞次栉比的夜明珠将这深达千尺的地下照的跟白昼一般。

    虚空古兽突然止步,道:

    “就是这里了。”

    萧聪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虚空古兽为何止步,因为他感受到法阵的气息,而这法阵,呵,真是不巧,竟然跟摆在墓室里的如出一辙!

    “唉,恐怕这就是他阵法造诣的最高体现了吧。”

    萧聪摇头一叹,而后取出幻离司空将戒指戴在手上,半晌,摘下戒指,以诛仙作笔,在白玉地板上画出个奇特复杂的图案,收起诛仙,接着取出一应器物小心摆置在图案上,事毕,他起身立地站定,俊颜含笑,负着手一动不动。

    虚空古兽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看法阵,又看看萧聪,最后将目光投向地宫深处。

    无声无息间,一阵莫大的威严袭来,虚空古兽面色微变,他的目光再次回到法阵之上,却见在这一瞬之间,那法阵竟化成了灰烬,威压也随之消失。

    萧聪率先向前走去,虚空古兽稍作迟疑,紧跟上前,一人一兽终于来到地宫的最深处,却见这里几乎空空如也,只有一方祭台,祭台之上供奉着的是一只晶莹透亮玉瓶。

    萧聪和虚空古兽面面相觑,萧聪刚要迈步,却被虚空古兽栏在身前,但见虚空古兽一脸郑重道:

    “小公子切莫鲁莽,还是让我来吧。”

    萧聪看着虚空古兽严肃而不掺杂半点杂质的脸,半晌,点点头,道:

    “那就有劳前辈了。”

    而后向后退出一步,负手观望。

    虚空古兽一步步往前走,气宇不凡,萧聪直到此时的他已经将身体防御调大最大,而且就他的速度而言,除非这祭台周围有什么超出想象的存在,要不应该没有什么能伤得了他。

    “最难得的东西因该早就用到大刀螳螂身上去了,这天山圣蛾的宝躯虽然难得,但终究只是外物,想来这里应该已经没有是什么危险。”

    正想着,虚空古兽抬起的前爪已经触碰到了祭台上的玉瓶,萧聪屏着呼吸看着虚空古兽将玉瓶拿下并吊在嘴里,自始至终,风平浪静,他长舒了一口气,待虚空古兽走回身前,伸手接过玉瓶。

    将玉瓶移到眼前晃了晃,因为玉瓶的特殊材质,对里面东西的气息他无从得知,只是在夜明珠莹白色的光里,见其中装的是些许液体,他将目光转向虚空古兽,询问道:

    “前辈可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虚空古兽缓缓摇头,

    “不知。”

    萧聪又看了看手里的玉瓶,而后道:

    “这里是您寝宫的正下方,为防止陡升事变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去找一个没有多少生灵的地方再一探究吧。”

    虚空古兽点点头,

    “就依小公子所言。”

第二百零九章开棺(上)

    一人一兽沿着长长的白玉台阶行出地宫,虚空古兽在前,萧聪在后,几经曲折,来到寝宫南边一处荒芜之地。

    “就在这里吧。”虚空古兽立地站定,道:“这里曾是大刀螳螂专门派给那些心术不正修真者的地方,因为他们的肆意摧残,这里已成一片死地。”

    “日落山脉里也曾有过炼药师?”萧聪诧异道。

    虚空古兽颔首回答道:

    “连萧家人他都能弄来,一群炼药师算什么。”

    “那他们都为大刀螳螂炼了什么药?”

    虚空古兽摇摇头,怅叹道:

    “不清楚,大概都有吧。”

    萧聪亦是怅然一叹,听虚空古兽这口气,想必又是一段被时空掩埋着不愿提起的野蛮和黑暗。

    他掏出玉瓶,轻轻将瓶塞拔开,虽无色无味,却让他心神俱震,

    “这是……”

    “天一生水!”

    萧聪与虚空古兽异口同声道。

    这下连虚空古兽都不淡定了,他像萧聪那样瞠目结舌,一动不动,半晌,才回过神来。

    “小公子打算怎么处置这天一生水?”

    萧聪摇摇头,皱眉道:

    “不知道。”

    他将塞子重新塞回瓶口,接着道:

    “天一生水确实是天地奇物,但若使用不当,便白白浪费掉了,还不如送给知道怎么用它的人,前辈对这天一生水可有所困了解?“

    “小公子说笑了,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萧聪看着虚空古兽的满目诚恳,又叹了口气,他倒不在意虚空古兽骗他,如果对方知道这天一生水怎么用,他还真愿意将这东西送出去,说实话,他真的已经在这日落山脉里呆够了,恨不得就地将老桑树和天山圣蛾埋在一起后赶紧远遁而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心急地想要离开,只是隐隐感觉有一种没着没落的难受几乎要将他折磨地分崩离析了。

    将这天一生水送给虚空古兽,正好借此报了之前的救命之恩!可听虚空古兽这淡淡的口气,似乎对着东西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对方不主动开口,他也不好意思强塞,要不可就不负责任了。

    话说话来,一头古兽能活得这般刚正中直浩然若圣,倒真让他这个书香门第走出来饱受文化洗礼的人族修士有些刮目相看。

    “看来师父当年说的果真不假,这有时候凶残成性的古兽可要比道貌岸然的人强多了!”

    正于心中腹诽间,却又听得虚空古兽说道:

    “不如将这天一生水倒在棺椁上一试,说不定就能歪打正着了呢,想那大刀螳螂也不知这天一生水的用法,所以最简单的方式未必不可行。”

    萧聪点点头,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小公子在此稍等片刻,待我去将那棺椁带到这里来。”

    “恩恩,有劳前辈了

    。”

    虚空古兽身化流光远遁而去,百无聊赖的萧聪又看了看玉瓶,而后蹲下身来,用手轻轻捏起些许干土,碾转洒落,而后怅然一叹,俗话说,万物有灵,可这土壤里的灵气已经尽数流逝,经过几十万年的岁月洗礼,却也未能回复分毫,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物,他喃喃道:

    “当年这是得造了多大的孽啊。”

    流光再现,虚空古兽携棺而回,萧聪站起身来,也不说废话,直接掏出玉瓶,拔开瓶塞,将里面的天一生水小心翼翼的浇进到棺缝里,事毕后退一步,等待半晌,棺椁毫无反应。

    虚空古兽一声长叹,安慰道:

    “小公子不要内疚,这是天意使然,或许上天并不想这天山圣蛾重见天日吧。”

    萧聪莞尔一笑,

    “呵,或许吧,天意不可违呐~”

    说着,仰头看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那接下来小公子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如若前辈应允,就把这棺椁和老桑树一同埋在这儿吧。”

    “这倒是无妨,可这里是死地,将两位前辈埋在这儿,会不会有所不敬?”

    “前辈,死地好啊,死地清静呐,这样就没什么生灵打搅两位前辈的安宁了。”

    虚空古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好,就依小公子所言吧。”

    萧聪于弥芥之中一番寻找,竟意料之外地发现一张铁锹,只是不知这扁枪摸样的东西该怎么使用,于是在手里翻来覆去的试探了还几次,但任他如何持握,却总觉得有点不自然。

    就在这时,他豁然转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棺椁,瞳孔骤缩着,虚空古兽不明所以,也将目光投到棺椁之上,观其面色,依旧困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了,小公子,有什么……”

    “快跑!”

    萧聪一声暴喝,虚空古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萧聪化作一抹流光冲向天际,在那片死地之上,棺椁像一枚种子,以其为基础迅速延展出无数粗藤巨蔓,进而将死地覆盖,不到几息的时间,无尽绿意取代了方才的黄沙裸岩,最后,无数藤蔓端部开出了形态不一的花,每一朵皆有磨盘大,面阳背地,美丽得让人感到心悸。

    远遁出好远的虚空古兽停下身形,问道:

    “小公子,那是什么?”

    萧聪一脸凝重,答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有一股磅礴如海的生命气息在觉醒。”

    “哦?莫不是那棺椁中的天山圣蛾?”

    萧聪摇摇头,

    “应该不是,如果是天山圣蛾,前辈应该也有所感应,但那股气息很特殊……我也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只希望不要因为晚辈的愚蠢之举害了周围的无辜生灵才好。”

    “公子先不要紧张,事情是什么情况尚不可知,你我回去看看如何?”

    萧聪点点头,“嗯。”

    当一人一兽再次回到死地上方时,着实被眼下这一副景象给惊呆了,要不是有不远处的高山作为坐标,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片五颜六色郁郁葱葱,看上去竟然比西边的原始森林还要可爱许多。

    “前辈,我们下去吧,那里没有什么危险。”

    萧聪虽为驭阵师,灵觉强大强大毋庸置疑,但虚空古兽与其相处时间尚短,还不知道他这一句“没有危险”里包含着多少含义,没有危险基本上就是有惊无险,要是换欧阳寻在这儿,估计又该婆婆妈妈,横拦竖挡了。

    藤蔓生的又密又厚,若不施点手段,根本就进不去,不过这一次确实是没有什么危险。

    虚空古兽驼着萧聪,悬停在花朵之上约一丈高出,萧聪看着这一片生机勃勃,思索良晌,突然笑道:

    “哈哈,好手段!”

    虚空古兽亦是认出了这层层叠叠的缠曲滥结的东西是什么,附和道:

    “也不知当年是那位不世高人给大刀螳螂出得这么一副好计策,用这钻天魔蜿配天一生水作为启棺之法,妙哉妙哉。”

    钻天魔蜿,顾名思义,是一种给予足够养分就能不断生长的奇异生灵,天一生水加钻天魔蜿,在芽孢破壳而出那一瞬间的冲力才是开棺的关键!

    “这么些年过去了,恐怕也只有天一生水能重新唤起钻天魔蜿澎湃无匹的生命力吧。”

    “可不,咱们幸亏是将棺椁安放在这一片死地之中,不然,整个日落山脉的养分都得被这钻天魔蜿给吸干喽。”

    “由天一生水长起的钻天魔蜿腐烂后应该会是这片死地重新焕发生机吧。”

    “唉,但愿如此吧。”

    “对了,前辈,你说那天山圣蛾会不会化为这钻天魔蜿的养分了。”萧聪突然问道。

    虚空古兽信誓旦旦,回道:

    “小公子放心,那天山圣蛾的本源之力为上天所赐,当年大刀螳螂都未能奈之于何,这钻天魔蜿定也不能拿她怎样,三天之后我派兽兵将这里的藤蔓尽数除去,保准将那天山圣蛾为小公子找出来!”

    虚空古兽话音未落,下方密密麻麻的那片青翠中突然一阵抖动悉作响,但听得他换了一种口气,道:

    “她竟然真的还活着……”

    声音中竟有几分颤抖。

    萧聪亦是瞠目结舌,换谁能想象,被埋葬了十几万载的生灵不光未死透,才刚开棺不久就能活蹦乱跳,想在这层层叠叠的粗藤巨蔓中搞出这般动静,可不是一件易事啊。

    “天哪,难道说这十几万年来她一直都活着?可这暗无天日中的无望和冰冷她是怎么捱过来的!“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生命竟可以如此坚韧顽强,执拗甚至是可怕!这突破了他的认知,让他感到一种来自灵魂的惊悚,让他不寒而栗。

第二百一十章 开棺(下)

    一人一兽依然静静地悬停在半空中,眼看着一只一尺来长的五彩飞蛾拨开一片粗藤巨蔓抽身而出,振翅而翔。

    得见此景,萧聪喃喃道:

    “她不但没有死,还精进了……”

    天山圣蛾飞到虚空古兽身前十丈开外,虚空古兽战战兢兢,匍匐在地,萧聪自虚空古兽的后背上下来,施展摘星翼,对着天山圣蛾不卑不亢地躬身作揖一拜,所有的萧家人无论高低贵贱都被成为伏魔者,所以萧聪此时对她行此作揖之礼绰绰有余。

    “萧家人?”

    天山圣蛾开口,听声音略觉苍老和沙哑,天蓝色的罩瞳直对着萧聪的脸,从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亦或感情。

    “晚辈萧家四子萧聪,拜见前辈。”

    “你身上为何有他的气息?”天山圣蛾语气略有颤抖,问道。

    “老桑树前辈之前救过晚辈一命,临死之际将修为尽数给了晚辈,并希望晚辈能救您出来。”

    “他把百万年修为尽数给了你,他是怎么死的!”

    “为我祛除通冥蚺之毒而死。”萧聪老实回答道。

    停顿一二刻,天山圣蛾又问道:

    “他的遗躯现在在哪儿?”

    “前辈之前嘱咐晚辈说,若您还活着,就将他的遗躯做一架织机留给你……”

    “那我若是死了呢!”

    “那就作一副棺椁,将你葬在他的树根里。”

    闻听此语,天山圣蛾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悲啸,悲啸过后,她道:

    “我不要什么织机,你将它交给我吧。”

    声音有气无力,使人闻之越发感到不忍。

    “是。”

    萧聪再次躬身作揖一拜,右手一挥之间,老桑树的遗躯凭空而现,稳稳向天山圣蛾飞去。

    天山圣蛾轻轻振翅,老桑树的残躯静静悬停在她身前,她长长的触须缠结在老桑树残躯的枯枝之上,侧脸轻轻磨擦着干裂的树皮,宛若情人间的耳鬓私语。

    良久,她抬起头来,对萧聪道:

    “谢谢你,孩子。”

    萧聪缓缓摇头,道:

    “前辈言重了,前辈以性命救下晚辈,晚辈无以为报,能完成前辈之夙愿,是晚辈的荣幸。”

    天山圣蛾笑了笑,萧聪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觉得这笑声里有一种淡淡的幸福感,但他却不知道这幸福从何而来,

    “你现在还不懂,但你终究会懂的。”

    天山圣蛾又在振翅,看样子有点要走的意思,萧聪赶忙大喊道:

    “前辈且慢,我这里还有一件东西想要交给你。”

    说着,他将之前老桑树留影用的桑树枝取出,交到天山圣蛾的“手”上。

    天山圣蛾接过鲜绿的桑树枝,端详良晌,而后将其收起,什么话也没有再说,振翅高飞而去。

    这时,一直匍匐在地的虚空古兽才敢站起身来,与萧聪一样,目光循着天山圣蛾远去的方向。

    萧聪开口问道:

    “前辈,您说她这是要去哪儿?”

    “一个没有生灵打扰的地方。”虚空古兽答道。

    “遗失谷地吗?”萧聪又问道。

    “不,遗失古地他们很难再回去了,玄真界那么大,她总会找到只属于他俩的天地。”

    “她会有危险吗?”

    “以她的实力,整个玄真界已经难有敌手了,天道向善,他们已经经历这样多的劫难,若再为难他们,就太残忍了,你放心吧,从今以后,她一定会活得很好的,就算是为了老桑树前辈。”

    萧聪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觉得心里轻松畅快了不少,但隐隐的还有一种没着没落的悲伤让他感到身体微微有些凉,他觉得自己似乎想要寻找什么,却没有那东西的半点讯息,而他又很渴望,这异样的矛盾在他身体里不停地作祟着,于是他终于知道,那是老桑树交付于他一些他还不了解的,人们都叫它感情。

    这一段终究是尘埃里落定了,大刀螳螂被玄黄罡气

    绞杀得只剩一副镰刀,天山圣蛾侥幸未死重见天日,老桑树夙愿得了,萧聪完成承诺另获新生,小家伙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大刀螳螂的镰刀并送给了老家伙,老家伙率领一帮老古董抵住了玄黄罡风保住了大批地古兽,以最小的损失铲除了日落山脉里最大的隐患……看上去,一切都是那么的圆满,虽然说这次浩劫死伤不少,虽然说即使天山圣蛾功力参天也未能见到心爱的老桑树最后一面,但这份矢志不渝的爱情和一份份舍己为他的付出却已经永久的烙印在这些幸存者的心里,这是大家共同的选择,没有谁曾难为过谁,是了,大家都是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的去死,心甘情愿地去活,心甘情愿地允下承诺,心甘情愿地在某些时间忘却自我,是浩劫,还是际遇,已经没有再去深究的意义,而真正的意义在于,大家都认识到了一个新的自己。

    事情结束了,萧聪也是时候该离开了,此时的他修为已经达到摘星境中期,这在他进日落山脉之前的预料之外,回想一年多以来的种种,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时分在天山圣蛾离开的时候,恍然中感觉自己就是专为救她才进到这日落山脉里的,现在人也救了,梦也醒了,他也没有必要再在日落山脉里呆下去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该离去的终要离去,他感觉心里隐隐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这恐惧使他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生怕呆得久了会发生些不好的事,而将这美好的回忆破坏掉,或许这世间的诸般事就该像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在最灿烂的时候悄然落下,及时放开,才是真正的智慧吧。

    只是心里还有个伙伴感觉有些放不下,那个与他在陵墓里一路并肩作战的“前辈”,他回来后还一直没见过呢。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同为虚空古兽,想来应该是父子吧。”

    他独自站在广场上感慨了半晌,然后兀自一笑,轻然转身,行下石阶往虚空古兽的“寝宫”那边去了,心想着临走之前跟老虚空古兽好好道个别,顺便再见小虚空古兽一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湘怡

    沿着长长的石道一直往前走,走过两派兽兵身前,也没谁出手阻挡,他们依旧如之前那般一动不动,不偏不倚,军纪严明,这在人类世界里也备受推崇的忠硬刚直让他萧聪分外欣赏。

    踏进巨门,寝宫中还是那记忆中的摸样,目光上移,见到正在鎏金椅上半坐着的老虚空古兽,他拱手作揖一拜,道:

    “晚辈见过前辈。”

    虚空古兽自鎏金椅上跃下,径直走下石阶来到萧聪身前,道:

    “小公子不必多礼,萧家人辈辈皆为伏魔者,按理说,应该是我向你行礼才对。”

    “前辈言重了,萧家人伏魔者之称号,不提也罢,无论按年龄还是辈分,您都受得晚辈这一拜。”

    虚空古兽嘴唇微咧,也不再多作客套,问道:

    “小公子此番前来,可是要告别?”

    萧聪笑了笑道:

    “正是。”

    虚空古兽缓缓点着头,道:

    “小公子贵为人中龙凤,久居在这日落山脉中确实是耽搁前程,我知你此次前来是为历练,现在你修为已达摘星境,经此浩劫,多留无益,是该早早上路去寻找另一番天地了。”

    萧聪莞尔一笑,微微摇头道:

    “前辈谬赞了,晚辈一介凡躯,何来人中龙凤之说。”

    “小公子就不要再谦虚了,世人都传萧家四子萧聪出类拔萃根骨超凡,力压当代各族翘楚,连我在这日落山脉中的老家伙都耳熟已久,你是被天道翁看中的人,是千万年来第一个能够修炼的萧家人,你的路,注定是别人都走不得的。”

    虚空古兽将一只爪子轻轻搭在萧聪的肩膀上,一人一兽,目光沉沉,对视良久,其中意义,不言自明。

    半晌,萧聪笑笑,道:

    “敢问前辈,之前陪我进到陵墓里的小虚空古兽可是您的子嗣?生死一场,临走之前我想再见他一面,不知前辈……”

    虚空古兽收起搭在萧聪肩上的爪子,道:

    “她是我的女儿,之前鲁莽行事带小公子进到那九死一生之地,我甚感愧疚,她现在正被我禁闭在她的房间里,你在此稍等片刻,我派兽兵将她唤来。”

    闻听此语,萧聪哭笑不得,且先不说这小虚空古兽竟然是只母的,单就说这老虚空古兽是哪儿来的这奇葩逻辑,怎么成小虚空古兽鲁莽行事将他带进陵墓去,分明是他自己对老桑树有言在先不得不去的嘛。

    “可能是老虚空古兽爱女心切,心疼她如此冒险而给出的惩罚吧,只是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罢了。”

    思及于此,因笑道:

    “前辈误会了,是晚辈在移挪石山时偶遇令爱,遂与之同进陵墓的,说起来,晚辈倒还有几分拐骗的嫌疑呢。”

    “小公子此言差矣,石山据此千里之遥,她没事跑那儿去干嘛,她久受那老桑树的蛊惑,早有进墓之意,得见小公子进到日落山脉中与老桑树之接触,想来应是蓄谋已久,这件事我绝对没有冤枉她!”

    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萧聪不再为小虚空古兽辩解,道:

    “看在晚辈的薄面上,前辈就将令爱放出来吧,按理说您的家事晚辈本不该多言,但此次进墓,若非有令爱护救,晚辈怕是早就死在墓道里了,更遑说破掉墓室外的法阵打断大刀螳螂的重生,所以,此役令爱巾帼不让须眉,当记头功,当此之时,还望前辈答应晚辈这一不情之请。”

    说着,他再次躬身作揖一拜。

    “小公子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又怎能再执意僵持,罢了罢了,我这就将她放

    出来,到此与小公子一会。”

    老虚空古兽面向门外,发出一声轻吼,紧接着,站在巨门之旁的一位兽兵走进殿来,在离老虚空古兽三丈开外处匍匐在地,呜呜叫了几声。

    老虚空古兽张口吐出一支玉珏,亦是呜呜回应几声,那兽兵将玉珏叼在嘴里,便起身往殿外行去了。

    不时片刻,正于萧聪和老虚空古兽对玄真未来闲谈畅想之时,小虚空古兽旁若无人地自殿外走来,她步子依旧那样轻轻的,歪着脑袋,撅着小嘴,憨态可掬。

    萧聪与老虚空古兽停止交谈,一起将目光投在于身前不远处立地站定的小虚空古兽身上,而小虚空古兽却只将目光投在萧聪身上,看都不看自己老爹一眼。

    萧聪看着小虚空古兽这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情不自禁,随即拱手作揖,笑道:

    “萧家四子萧聪,见过……呃……”

    这一幕好不尴尬,话已出口,才发现自己还不知对方作何称呼,于是他急中生智,将在人族里的那一套就地搬了出来,

    “……姑娘。”

    “你怎么不叫前辈了?”

    小虚空古兽开口言道,声音略显稚嫩,听上去俏生生的。

    “湘怡,不得对小公子无理。”

    一旁的老虚空古兽沉声提醒道。

    小虚空古兽将老虚空古兽晾在一边,依旧连头都不转,目光停在萧聪脸上一动不动。

    “呃……这个……”

    萧聪一时语噎,讪讪一笑后话锋突转,

    “原来你会说话啊。”

    “怎么,很意外吗?”

    “嗯,有点。”萧聪点点头,老实回答道。

    “你要是不适应,我可以继续用神识与你交流,但你也要继续喊我前辈!”

    “湘怡,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一旁的老虚空古兽再一次沉声浅喝道,可奈何小虚空古兽只把他当做成空气,依旧不理。

    萧聪微微一笑,道:

    “还是说话吧,说话方便些。”

    “你是不是觉得说话你就不用叫我前辈了?”

    “湘怡!”

    一旁的老虚空古兽被气得近乎要咆哮了。

    萧聪故作不明,

    “难道不是吗?”

    小虚空古兽摇摇脑袋,一脸认真道:

    “不是,我比你年长近千岁,这一声前辈,你该叫还是要叫的。”

    萧聪闻言微微一怔,事儿虽然是这么个事儿,道理儿却不是这样讲的,且不说他师承天道翁,但就论伏魔者这重身份,就该是小虚空古兽对他行叩首之礼才对。

    他无奈道:

    “可我是伏魔者啊。”

    “你这伏魔者不实,我不承认。”

    “我……”

    “你要是不想叫问我前辈也行,送我一件能代表你诚意的东西,咱们就是朋友了,以后你也可以叫我湘怡。”

    小虚空古兽仰着小脸,俏生生地说道。

    “这个……”

    萧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隐隐中总觉得有种上当受骗,不,是被敲诈勒索的感觉。

    “唉,算了,权当破财免灾了。”

    虽然他也一向是个不肯轻易吃亏的主儿,但碰上小虚空古兽这种古灵精怪又蛮不讲理的家伙,现在的他确实只有乖乖受宰的份儿。

    他腆着笑,神识探进弥芥一番寻找,最后取出个一块巴掌大的宝玉,以指作笔,凭借摘星境中期的修为和之前在天道轩研习过的雕刻技艺,将他多年来对世间大道的一些参悟

    精华刻于其上,而后蹲下身来,递到小虚空古兽的小脸前。

    小虚空古兽用嘴将宝玉从萧聪手里接过,看也没看,低头放在地上并用一只爪子按住,而后抬起头来,信誓旦旦道:

    “好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萧聪闻言,莞尔一笑,

    “既然是朋友,那就该礼尚往来才对吧,我送了你东西,你是不是也应该送我点什么啊。”

    小虚空古兽满脸嫌弃道:

    “上次送你一支千年的盘龙参还不够吗?你怎么这么贪!”

    萧聪俊脸一红,搔着脑袋赧颜道:

    “呃,是奥,也行,也行。”

    小虚空古兽咄咄嘱咐道:

    “你可别把它给吃了,那是我们友情见证的信物,你要是把它吃了,咱俩的友情就不做数了,以后见着,你还得叫我前辈!”

    萧聪忍俊不禁,连声诺诺,

    “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他站起身来,刚想再说点什么,却又听得小虚空古兽道:

    “你不是要走了么,现在别也道了,你可以走了。”

    此话一出,让气氛一时间变得好不尴尬,萧聪一脸苦笑着转脸看向老虚空古兽,见后者就要发火,赶紧换了张笑脸,拱手作揖道:

    “湘怡说的极是,时侯不早了,也该上路了,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前辈,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还不忘冲小虚空古兽含笑轻轻摆了摆手,然后转过头,大步向殿外走去。

    老虚空古兽站在原地怔了半晌,然后狠狠地刮了小虚空古兽一眼,加紧几步向已经走到殿门的萧聪追去,

    “哎,小公子……”

    萧聪闻声转首,落落大方,笑道:

    “前辈还有什么事吗?”

    “你说,这个……这个……蛮夷之后不懂规矩,让小公子见笑了,还望小公子莫要怪罪,我在这儿替她向小公子赔个不是。”

    说着,老虚空古兽黯然垂首,态度甚是恭恳。

    萧聪抿唇一笑,

    “前辈言重了,湘怡说的确实不错,这世间之事本就简单,何必搞得那么复杂,只要情谊至,讲再多也是赘余,世人皆被繁文缛节所累,到你我这儿就不要那么麻烦了,前辈留步,晚辈就此告辞。”

    说完,再度转身,沿着宽宽的石道往东行去了。

    老虚空古兽站在高阔的殿门前,翘首以望,一动不动,直到萧聪踏过广场,绕过山梁,身影再看不见,他才缓缓收回目光,微微一叹道:

    “唉,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也要成这苍茫世间的可怜人了,不知道出了日落山脉后他会怎样……”

    说着,又是摇头一叹,转身向殿内走去,走到眼神略显迷茫的小虚空古兽身前,注视良久,却又是怅然一叹,而后道:

    “别看了,人早就走远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还呆在这儿干嘛?”

    小虚空古兽回过神来,依旧当自己老子为空气,不搭不理,转身欲走之时却又听得老虚空古兽微微调侃道:

    “要不你去送小公子一程?”

    却不料小虚空古兽闻声豁然转首,给了老虚空古兽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道:

    “你怎么不去!”

    说完,再度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老虚空古兽兀自几声轻笑,喃喃自语道:

    “唉,这世间之事,又有几件事说得清的,罢了,罢了。”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小乞丐

    离开了老虚空古兽寝宫的萧聪一直向东走,走出广场边缘那一片在玄黄风暴中苟存下来的森林,终于得见一望无垠的刚生出些许绿意的野地,脚下是一层厚厚的林木草植被绞碎后的木屑,轻轻踩上去感觉甚是绵软,带着一种微微的塌陷感,而他却又将刚迈出去的脚缓缓收回到森林边缘的苔皮上,举目远望,幽幽一叹,而后“展开”摘星翼,飞速升空,向东边飞去了。

    或许是因为实在忍受不了这一片大劫之后的荒芜破败,他继续提升高度,飞到云层之上,感觉就算是白茫茫的云色看上去都比那一片枯黄中掺杂的浅绿舒服得多,因为这些跟他没关系,而那些,却让他心里隐隐有一种负罪感。

    全力飞行了大概一个时辰,他将高度降到云层之下,因为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年前他刚来日落山脉时那个曾有过一餐之缘的村妇红玉,寂然之林离这里的距离虽然甚远,且有诸多山脉阻挡,但那夜风暴如此强烈,难保这里的村落未受波及。

    云层之下,他悬空而立,俯瞰大地,紫目张开,在一片平原之上仔细搜寻,终于得见他之前呆过的村落,这使他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并不由得生出几分欣慰的感觉。

    “还好没事。”

    他笑了笑,重回到云层之上,又极速远去了,虽然知道这附近有一座萧家精心布置在此的传送阵,且以他现在的灵识感应将其顺利找到应该不难,但他不想这样做,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他想要好好地看看,去体会一下各处的风土人情,善恶冷暖,去以一个平凡人的身份接触这个真实而陌生的人间世,好好认识一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又是两个时辰的急速飞行,云层之上的萧聪终于嗅到了些人气,他对此感到熟悉而陌生,在日落山脉的一年多以来与他打交道的都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古兽,在他的灵识感应里都快忘记人类的气息是什么样子的了,当然,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对于人类的感觉,因为他自己也是个人啊。

    他的身影急速下落,在下落的过程中,他看到前面几里地外有一座算不得小的古城,他继续急速下坠,身体没入到树丛里,一番简单的易容乔装后自树上跃下,虽然知道自己在易容术比不上星流云,但他自认为凭此在城里溜达两圈应该不成问题,况且,凡人也不会太在意他,至于修士,以他从天道翁那里学来的掩息妙法,相信若非仙神临世,这还在红尘中苦苦挣扎的修士还真没有多少能轻易识破得了他。

    古城之内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江湖术士摸样的萧聪游混其中,终于找回些关于凡世的味道,他感觉这里是如此的亲切,亲切得简直要让他热泪盈眶!

    在街上转了两圈,他踱进一间酒肆,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前坐下,一脸谄媚的店小二赶忙迎上前来,一边招呼一边将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桌面又擦了一遍,萧聪看着热情洋溢动作麻利的店小二,这久违的侍奉让他在心里感慨连连,于是准备大吃一顿,重新守回荤戒。

    自走出日落山脉后第一次下馆子,自然要不吝破费一般,就算不为接风洗尘重启征途,权当作犒劳自己这一年多以来的玩命修炼也是说的过去的,所以,他向店小二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本来不想要什么主食,但听其说这里的包子做工一绝,鲜汁可口,脑子一热,又点了一笼香气喷喷的包子。

    边野小城,修士不多,因资源贫瘠,故也听不得什么有趣的讯息,但好歹菜烧得还算不错,吃了一年多不加佐料的银耳兔,他觉得再吃自己就要吐了,现在就算是将寻常山野人家精心腌制的咸菜放在他跟前,他吃起来都会觉得是香的。

    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的萧聪将脸埋在盘子里,微微抬眼间见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正伸向桌边那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却在这一瞥之间又快速收了回去。他嚼着嘴里的食物,慢慢抬起头,看见一个正站在桌前真不停舔唇空咽的小乞丐,他灰头土脸,衣衫褴

    褛,只达腕前的袖管看上去空空荡荡,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瘦削的小脸,小巧的琼鼻上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就这样可怜兮兮的看着萧聪,眼神中有些畏惧,但却不离开,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目光不时还躲闪一下。

    萧聪怔了半晌,而后粲然一笑,轻声道:

    “饿了?”

    小乞丐目光下垂,慢慢点了点头。

    “来,坐下吧。”

    小乞丐闻言缓缓抬头,看了萧聪一二刻,然后坐在了桌前与萧聪对角的那条长凳上。

    萧聪从竹筒里取了副筷子,在袖子上揩了揩,递到小乞丐脸前,柔声道:

    “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小乞丐抬起脏兮兮的小手,在空中微微一滞后终究是将筷子拿到了手上,细声细气地说了句“谢谢哥哥后”,用另一只手抓起一只包子,张开小嘴囫囵个地就塞了进去,笼包入口,腮帮子被撑得鼓鼓囊囊,他用力咀嚼,也不知道嚼碎了没有,一仰脖便咽了下去,接着又将一只笼包塞进嘴里,看得一旁的萧聪心里既心酸又好笑,他柔声提想道:

    “慢点吃,慢点吃,哥哥请客,一定是管够的。”

    说着,提起桌角的茶壶倒了一杯茶端到小乞丐近前,可小乞丐吞咽速度依旧,根本没将萧聪的话听进心里,看样子,估计得有两三天没吃东西了。

    吃完包子,小乞丐才开始用筷子夹菜,也不挑,更不剩,从近前吃起,端起盘子送到嘴边,连汤汁都要一饮而尽,萧聪看得目瞪口呆,怕他着,赶紧又倒了一杯茶给端到近前。

    这小乞丐当真是不客气,满满一桌子菜,萧聪还没怎么动筷,就被这小家伙给风卷残云了, 萧聪既不惊讶,也不怪罪,只认为这是人之常情,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桌子饭菜,但对小乞丐来说,这就是一种奢望,就像他在日落山脉里每一次风餐露宿时对家的想念,要是互换身份,他觉得自己也不会比小乞丐好到哪儿去。

    终于将最后一碟菜肴消灭干净,小乞丐用沾满泥垢的袖子擦擦嘴,打了个饱嗝,抬头向萧聪投来一个满是歉意和害羞的眼神,然后又躲闪开去。

    萧聪笑了笑,柔声问道:

    “吃饱了吗?”

    小乞丐点点头,声音依旧轻细,

    “吃饱了。”

    “吃饱了就回去吧,来,这个拿着。”

    萧聪向前微微探身,扒开小乞丐的手,将一些碎灵石放进后者手里。

    小乞丐努努嘴,眨巴着眼睛低下头,轻声说道:

    “谢谢哥哥。”

    “不用谢,快回去吧,别让你的亲人等得太久了。”

    两串晶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木制的地板上,小乞丐低着头,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的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处又偷偷摸摸的扭头看了萧聪一眼,那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嵌在脏兮兮的小脸上,显眼,又惹人怜。

    萧聪叹了口气,转过头,唤来店小二,道:

    “再给我来两笼包子。”

    “好嘞~”

    店小二拖着一声阴阳顿挫的回应往里去了,萧聪将两只手拄在桌子上,双手合握抵在人中上,微微有些失神道:

    “他,应该也是个孤儿吧……”

    吃罢笼包,萧聪又在城里转了几圈,见这古城里的大小乞丐着实不少,犄角旮旯,大道林厦,总能看见这些可怜人的影子,可街上也不乏是穿着讲究的富贵人,他不禁感慨,

    “原来人与人之间可以有这样大的差距。”

    最后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因为觉得自己还没呆够,打算再逗留几天。

    两天后,在另一家酒肆里,他又遇上了之前第一次下馆子蹭了他一顿饭菜的小乞丐,小家伙依旧干瘦得可怜,脸上添了几块淤青,站在萧聪桌前,还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萧聪见此倍感诧异,虽

    说那天他给的灵石不多,但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也够花一阵子的了,怎么这小家伙还是这副模样。

    “你……“萧聪一时语失,不知该从何说起。

    倒是小乞丐来回碾捏着两只小手,低着头轻声细语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哥哥上次给的灵石……被抢光了……”

    说完抬起头,撅着小嘴抽了下鼻子。

    “那你,吃饭了吗?”

    萧聪当然知道这事从何而起,正因为知道从何而起,所以才感觉手足无措,除了这般交谈,他实在再找不出别的措辞了。

    “没有。”小乞丐回答道。

    “那,先吃点东西吧,吃完东西我们去看郎中。”

    萧聪招招手,唤来店小二,点了一桌子珍馐佳肴,却迟迟不见小乞丐动筷。

    “怎么了,你怎么不吃呢?”

    小乞丐还未落座,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萧聪,一脸认真道:

    “哥哥,我这次不是来要东西吃的,我知道哥哥是个修士,我想让哥哥教我修炼。”

    萧聪闻言面色微怔,皮笑肉不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修者?”

    “有钱人都是坏蛋,只有修者才会既有钱又对乞丐那么大方。”小乞丐信誓旦旦道,语气中颇有几分愤世嫉俗的味道。

    “事无绝对,小小年纪应该将生活想的光明一点,这世上还是好人比较多的。”萧聪柔声开导道。

    “不,他们都是坏蛋,好人就是因为善良才被富人骗,好人都是穷人!”

    小乞丐执拗道。

    看着小乞丐那泛红的双眼和气鼓鼓的小脸,这一幅悲愤的模样再次戳中了萧聪的恻隐之心,他对修炼界外的凡世了解不深,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在此时他的意识里还只是一个定义,修士的世界是枯燥的也是危险的,但他一直认为凡人的世界是感性真实而丰富多彩的,如今小乞丐的这一席话,倒让他有点想重新整理一下对凡世的印象了。

    他看了小乞丐一会,猛地回过神来,道:

    “你先吃点东西吧,修炼不修炼先放一边,饿着肚子多难受啊。”

    小乞丐倒也听话,慢慢坐到长凳上,接过萧聪递来的筷子又是一番狼吞虎咽,但这次明显没有上次吃的多,大概是心情使然吧。

    期间萧聪不时动筷,夹几根菜叶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看着小乞丐,说真的,他起了疑心,但隐隐又觉得小乞丐不是装的,

    “难道真的是一语成谶?其实教他修炼也不是不可以,但出门在外不能显露身份啊!唉,算了,人各有命,他要是真有修炼的命早不是乞丐了,这是他的命,他得认,我也得认,罢了罢了,吃完带他去看郎中,送他走就是了。”

    他不动声色的饮下一杯茶,待小乞丐吃完,带他去看了最近的郎中,替他包了点药,出门走到街口,对他道:

    “小兄弟,咱们就此别过吧,我真的不是修士,所以也不能教你修炼,还有,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好人都是穷人,你看,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你得对生活抱有希望,才会活得越来越好啊,来,这个你拿着,”说着,他又掏出一把碎灵石放进小乞丐的手里,嘱咐道:“这次你拿回去藏好,多藏几个地方,就算再被抢,也不至于一次全都给抢光了,我走了。”

    话毕转身,向街上走去,走出一段路忍不住回头看了小乞丐一眼,见他还站在原地,目光饱含幽怨,正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他赶紧转回头来,加紧了几步,混进人流里去了。

    街道两旁是分布不均的巷弄,左右环顾间总觉着有一干瘦的身影在一个个巷弄间闪现,萧聪无奈地摇摇头,不用想都知道是还没决定放弃的小乞丐,

    “唉,这小家伙还真是倔呢。”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于是又加紧几步,目视前方地向另一个街口行去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小乞丐(下)

    回到客栈,进门往左拐踏上楼梯,抬头却见一道干瘦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二楼拐角处,手里提着几幅绑结在一起的汤药,是萧聪本以为已经甩掉的小乞丐。

    萧聪回头看了眼站在一楼柜台前一脸谄媚的掌柜,又看看小乞丐,疑问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

    小乞丐老实回答道:

    “我给了掌柜一块碎灵石,他就允许我在这儿等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前天我见您从这儿出去过,我就住在这条街最北边的那条胡同里。”

    “呃,这……”

    还没等萧聪说话,小乞丐又急切道:

    “我跟掌柜的打听过了,哥哥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哥哥就算不是修士也不要紧,我可以做你的随从,以后当牛做马的伺候你,我什么都能干的,只要你将我带在身边,给我留一口吃的就行。”

    “可是……”萧聪刚想再说点什么,但一看到下乞丐那双满是乞怜水汪汪的大眼睛,欲言又止,他抿了抿嘴,半晌,柔声道:

    “小弟弟,不是哥哥不帮你,只是哥哥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带着你实在是不方便啊。”

    “哥哥,我什么苦都能吃的,如果到一个地方我真的跟不上你了,你就把我放下来,我在那儿继续讨生活就是了,反正在哪儿要饭都一样,我不会拖哥哥的后腿的。”

    小乞丐急声祈求道。

    萧聪终于心软了,在心里稍加盘算,

    “遇上即是缘,既然是缘,那我就帮他一把吧,带他去个富庶点的地方继续乞讨,也好过在这儿整天受欺负强,正好我也缺个小跟班,留他在身边,还能掩饰一下身份。”

    随即拍拍小乞丐的肩膀,笑道:

    “好吧,那哥哥就捎带你一程,为你谋个好去处。”

    小乞丐闻言大喜,丢下汤药跪伏在地,结结实实的冲潇聪连磕三个响头,嘴里不停念叨着,

    “谢谢哥哥,谢谢哥哥……”

    萧聪赶忙俯身将小乞丐扶

    起,

    “这礼太重了,哥哥可受不起啊,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你以后就不再是一个乞丐,也就不用再随随便便冲别人下跪了,记住,这世间除了你的父母你的师长值得你跪,其他人都不值得你跪,我也不值得你跪,这是生而为人的骨气,记住了吗?”

    小乞丐定定地看着萧聪的眼睛,用力点点头道:

    “记住了。”

    萧聪一只手接过小乞丐手里的汤药,另一只手扶着小乞丐的肩膀缓缓下楼,忽而转首问道: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狗蛋。”

    小乞丐仰着脏兮兮的小脸,一脸认真的回答道。

    萧聪不禁失笑,

    “你姓什么?”

    “不知道,我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是奶奶把我养大的,她给我起名叫狗蛋,人们都说,贱名好养活。”小乞丐的脸依旧恬静。

    “哦,”萧聪轻轻点头,一时哑然,知道自己有提到了小乞丐的伤心事,随即又笑了笑,道:

    “你现在可以靠自己养活自己了,奶奶也可以放心了,所以狗蛋这名字以后就别再叫了,我帮你想个好点的名字怎样?”

    “我都听哥哥的。”

    “那就叫鸿翔吧,我之前认识一个跟你命运差不多的孩子,他叫鸿生,不过他现在已经过上好生活了,希望你改掉名字后也能过上好日子,权当图个吉利吧。”

    “嗯嗯,谢谢哥哥。”

    说着,二人已经走下楼梯,在路过柜台的时候,萧聪顺手将手里的汤药交给掌柜的,道:

    “麻烦掌柜的遣人将这几副药逐次煎好,分早晚送到我的房间里。”

    掌柜的满口答应,笑眯眯地用双手将药接过,两人继续往外走,但听得小乞丐又问道:

    “哥哥,我们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萧聪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愉悦,回答道:

    “走,哥哥带你去做几件合适的衣服去。”

    话落,已行出门外,汇

    到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从今往后,萧聪终于得以告别了一年多以来孤家寡人的清苦生活,纵然修行之路本就漫长寂寞,但身边能有个人陪着总归是好的,哪怕是匆匆的过客呢。

    又在古城中逗留了几日,萧聪和鸿翔才徒步离开,既然已经说了自己不是修士,那这个瞎就得继续编下去,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显露真迹,一来他觉得教鸿翔修炼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二来感觉有点伤鸿翔的心,反正他也不着急回家,且在这回程之上像个彻彻底底的平凡人般好好戏耍一番也无妨。

    一路上走马观花游山玩水,有鸿翔在身边,萧聪被伺候地舒服妥帖,端茶倒水捶背揉肩,烧火做饭洗衣擦靴,殷勤欢快的鸿翔可算是让萧聪过了一把纨绔子弟的瘾,他也可算是知道自己那三个不成器哥哥的不思进取玩物丧志是哪儿来的了,都是惯的!

    所以,过过瘾就算了,他可不想重蹈那三个丢人玩意儿的覆辙,没出七天,萧聪就严厉地“告诫”鸿翔不能再这样殷勤侍奉了,其美名曰他是个积极进取健康独立的人!

    鸿翔这小家伙也算听话,自此之后,再没有给萧聪揉过肩捶过背,除生火做饭还照常进行外,平常也就做点零碎小事,安分守己,恬静可人,乖巧的很。

    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一城,两人随便找了个中等规模的客栈住下,开了两间房,一人一间,萧聪白天带着鸿翔出去满城地逛,晚上回来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修炼,且不准鸿翔打扰,鸿翔问其原因,他编了个瞎话,吹嘘自己是个商人,白天要到街上去寻找商机,晚上回来要整理参研信息,把经商致富那一套说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鸿翔信以为真,遂一到晚上就乖乖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过萧聪当然也不会让小家伙那么无聊地闲着,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浪费别人的时间无异于谋财害命!”他给鸿翔买了几本用以识字的书,顺便将其领进了“门”,鸿翔欢喜之余对识书写字如饥似渴,萧聪晚上每每起夜时总见隔壁房间里的灯还在亮着。

第二百一十四章 噩耗

    就这样,一程山水几日城,一城一城又一城,萧聪越来越喜欢这个脑子快有眼力的小家伙了,鸿翔确实是有一种常人难以匹及的聪明劲,手脚麻利干事明快,侍奉之余很快就将萧聪买给他的所有书籍都学完,字儿已经认的差不多不说,关键是能触类旁通,以小见大,从书籍延伸到生活,频繁提问之间,颇有几分要“入道”的味儿。萧聪也乐得耐心答疑于他所有的提问,并时不时向他传授一些先哲古意道经佛法,但真正对道的参悟却一直没有讲与他,饶是如此,小家伙每天都乐得屁颠屁颠的。

    这天,萧聪和鸿翔又来到一座古城,在一家客栈稍稍落脚后行进一家酒肆吃饭,他依着习惯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前坐下,向店小二点了几个小菜与鸿翔面对面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邻桌坐的是几个正在小声交谈着的修士,萧聪一边吃一边不动声色地听,无时无刻地打探消息,这亦是他的习惯之一。

    但听得几个修士天南海北地侃,也不知怎么地侃到了萧家上,萧聪屏气凝神,听到,

    “……唉,你们听谁说没,传说中的玄真之楔萧家出事了!”

    “嗯嗯,听说了,但总觉得不是真的,这萧家在玄真界屹立多少年了,不可能说就没了!玄真之楔,可不是白叫的。”

    “不见得,有人说萧家被灭与天劫发生是同一天,若真是这样,就那阵仗,未必灭不了萧家!”

    “你说是一个多月前的九十九道天雷?”

    ……

    萧聪手中的竹筷应声而断,他双目赤红,强压着情绪继续听着。

    “按理说不能吧,萧家人久不出世,既不为虎作伥也不伤天害理,倒是千万年来为玄真界做了不少的好事,这十大荒古家族,老天爷惩罚谁也不该惩罚萧家啊!”

    “哼,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此话怎讲?”

    “你们还记得萧家人为什么一直被称之为‘伏魔者’吗?”

    “嘶你是说……”

    谈论稍稍停了一会,复有升起,却将焦点转到了萧聪上。

    “哎,对了,萧家四子萧聪怎么样,也死了?”

    “他死了就太可惜了,要知道,那可是玄真界无尽岁月以来第一个能够修炼的驭阵师啊。”

    “这个还真不知道,不过吉人自有天象

    ,那萧家四子萧聪如此独特,绝对不仅是吉人那么简单,反正听说各个大势力都不相信他被天劫劈死这件事,正满玄真地找他呢!”

    “各个大势力!怎说?”

    “唉,还能有谁,比如说皇家、星家、冷家、宇文家、欧阳家,还有龟府、葬星阁、祭苍阁、玉蛇府,奥,对了,诸葛家也对这小子特别感兴趣。”

    “这些都是明面上放出话来的,这背地里的暗流涌动怕早就已经泛红冒血了吧,没有了家族倚仗的萧家人,搁哪儿不是炙手可热,更何况是他萧聪!”

    “唉,丧家之犬,焉有荣耶,这萧聪要是被劈死了还好,要是还活着,就圣城那件事,就得让他生不如死。”

    “算了,不说了,不说了,你我这等小修士,还接触不到那个层次,多说无益,茶余饭后聊拣几句就打住吧。”

    “妄加揣测,小心招来杀身之祸!”

    ……

    萧聪牙关紧要,两颊肌肉线条分明,鸿翔坐在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战战兢兢,他抿抿嘴唇,咽了口唾沫,如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般小心翼翼地问道:

    “哥哥,你怎么了?”

    萧聪低着头,半晌未语,而后伸手向竹筒,换了副竹筷,才回答道:

    “没什么,吃饭吧。”

    吃罢离开酒肆回到客栈,萧聪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乱如麻,鸿翔很识相地未多做打扰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萧聪此时那一脸的猪肝色,换谁看都知道其中必有问题。

    而且是很大的问题!

    要说这问题确实不小,灭族之灾杀身之祸,哪样儿不是不共戴天水深火热,这要是换了别人估计早就提刀而去欲血拼到底,但萧聪愣是狠狠压住了心里如狂似癫烈火一般的冲动,凭借着冰心诀带来的那一点理智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暂时还没闹出什么动静,虽然十六七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但日落山脉里一年多以来的独自生存已经教给了他太多。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冲动是魔鬼,他现在还没有摸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果是非,所以就算心里再焦灼,也要控制住自己,否则,就真的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他忍着灼心得冲动,在心里慢慢整理着,

    “按理说酒肆中那几个修士说的也不错,若真的是魔尊,已九十九道天雷伏诛他一点也不

    亏,但魔尊是怎么招来天劫的,莫不是他要出世了?可他已经在天池被封了不知道少年,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一世破阵而出,莫不是因为我?就算是因为我他才回破阵而出,但这事儿总该有个先兆吧,族人行事一向缜密,对此应该早有防范,摹天枢可不是个摆设!”

    想到这儿,他总算是稍稍定了定心,继续想道:

    “家族遇难,而我却正好置身事外,这难道是巧合吗?父亲准备好一应事物置于弥芥中交付于我,表面说是为历练,现在看来,怕是别有深意吧,怪不得弥芥中的书札典籍如此齐全,父亲怕是早有预料,对!他早就知道了,可这又是为了表示什么呢?”

    他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大的恐惧,这恐惧来自于一些他不敢面对却言之有理的东西,他本能地想要避开他们,而冥冥中却又有一种力量在推着他接近他们,终于,在一片混沌中他触到了,那是萧天宇最后的祈愿将萧家的全部希望交托在萧聪的手上!

    这是萧天宇最后的准备,由此看来,萧家可能真的覆灭了。

    萧聪瑟缩在床上,失声掩面痛哭,悲伤像决堤之洪,湮灭了他心中所有的冲动和愤怒,却将一种透骨的冰凉传至全身,使他仿佛堕入到了另一方世界,四年前他失去了师父,而现在他又失去令整个萧家,人生大悲,不过如此,他沉溺在如铅一般深黑沉重的悲坳中无法自拔,甚至失去了前行的方向,而前路本就渺茫,现在更是直接变成了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糟乱的思绪无从理起,似乎他之前所有的关于未来的憧憬都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变成一片狼藉,而后慢慢幻于虚无,没留下半点痕迹。

    他也不知道这到底应该被称作理性,还是应该被称作是懦弱,冥冥中似乎正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他,叫他不要冲动,因为外面正有一片天罗地网等着他,只要他自乱阵脚贸然出世,一旦被捉住,就算不会立即诛杀,也要苟且至死,萧家将永无翻身之日。

    因为他是萧天宇留下的火种,所以他不能被熄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有他在,萧家就得东山再起,重登玄真之巅,这是萧天宇赋予他最后的使命,而现在,他就是整个萧家!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萧聪,誓要成仙得道,以为萧家正名!”

    他抽噎着咬牙切齿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 缓冲

    夜深人静时,萧聪才从床上起来,走到紧挨着房门的盥洗架旁,从水桶里舀一瓢水倒进铜盆里,而后将整个头浸入其内,冰凉的水中如有细细密密的银针般不停地扎着火烫烫的脸和知觉所剩无几的头皮,那凉意似是穿透了皮肤直达脑髓,感觉甚是舒服。

    可如此还是觉得不过瘾,反而将身体里的一股子邪火勾燃更甚,于是他从窗户爬出,走过房顶来道客栈的后院,寻到一口老井,纵身跳了进去。

    “父亲、秦管家……”

    自天道轩回到萧家之后的种种一幕幕在脑子里被无情翻阅,他想制止,却发现自己对此无能无力,于是他只能束手就擒,让自眼眶奔涌而出的泪水混进井水里。

    在老井里呆了大概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萧聪才从里面爬出,湿漉漉的头发有的贴在头皮上,有的贴在脸上,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皮肤,他从井口一步步走出,水渍淋成一道在月光下泛着光的晶莹小路。

    从窗户回到房间,席地而坐将《冰心诀》整整运转了九十九个周天,他睁开眼,也不顾换下还在不停往外渗水的衣服,甚至没有站起来,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儿,借着刚刚冷却的思维,盘算着近后该怎末办。

    这一盘算,竟是一夜未眠。

    次日,萧聪寅时再次从窗子爬出来到房顶,修完早课后又从自窗户爬回房中,换下昨晚被井水浸湿又自然风干的衣服,一番洗漱后走出房间,见到已早早等候在房门前的鸿翔。

    “哥哥,早上好。”

    鸿翔对萧聪和挥挥手,热情满溢地打了声招呼。

    萧聪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个勉强得不能再勉强的难看笑容,回应道:

    “你也早。”

    而后径直从鸿翔身边走过,往楼下行去了。

    身后的鸿翔看着萧聪一点一点矮下去的背影,半晌,低头叹了口气,而后抬起头来脸上又挂满璀璨的笑容,撒开腿向已行到一楼的萧聪追去了。

    经过一夜思考,萧聪决定先以一个凡人的身份带着鸿翔在偌大的玄真界游走一番,他不小心躲避,也不刻意显露,他要一步步地往玄真界中部走,一来要探查事情的真相,二来好好看一看,到底有哪家哪户欲要对他妄加不轨,认认真真地做本帐,预备着以后好收息。

    但首先,他得确保自己能将身份掩饰好了,这是整件事情的根本,可不能再马虎儿戏了。

    说到易容藏息,能保证万无一失者整个玄真屈指可数,要真说起

    来,星流云的易容术都只能算作下等,而真正高等的易容藏息,其实是萧家的法阵才能赋予的,这类法阵在萧天宇留给他的族藏里应该也有,之前他在日落山脉里所用的“画皮”就是一种,但“画皮”还是难登大雅之堂,真正能做到瞒天过海欺神骗仙的,他还没学会。

    不过这事儿不能急,也不用急,自从完全炼化了老桑树的百万年修为,他对道的理解不知又加深了几分,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就算放在萧家的长老群里,那也是数得上号的,虽还不敢与自己的老子萧天宇相提并论,但总归算是萧家有史以来少有的特例,他打算今后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对法阵的参研上,好好看看之前萧家先祖的以身种阵和以石刻阵是怎么一回事,若是将这两项绝技掌握了,那他萧聪以后在玄真就不怕没活路了。

    二人出了客栈,沿着长街一直往北走,找了间最近的酒肆又是一通大吃大喝,其实人家客栈早晨是提供餐食的,但萧聪就是想要找一种发泄,思来想去,便将注意打到了吃饭这件事情上,以吃饭作为发泄好啊,越没胃口就越是吃,这种简单的自虐既不伤人,也不害己,顺便还能让鸿翔开心一下,一箭双雕。

    萧聪这次吃的也是丝毫不顾形象,说狼吞虎咽都是夸他的,荤戒破了,酒戒依在,原因倒不是因为他不想,只是怕几杯酒下肚后会不禁悲从中来,再生出点什么乱子来被人看见,那就覆水难收了。

    鸿翔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萧聪那副让人大跌眼镜的吃相,笑了笑,随即也撤掉架子,学着萧聪的模样,不顾想象地大吃起来,那架势比萧聪第一次请他吃饭时还要过分,或许他觉得这样会让对面坐着的人儿感到稍许开心,抑或说,或许能够分担他的些许痛苦吧。

    早餐吃罢,二人回到客栈,萧聪再次将一人关在房间里,亲自沏了一壶清茶,从弥芥中取出一本手札,认真研读起来,整整一个上午,他手里的书籍换了整整十三本,一直到晌午才从房间走出,带着翘首以待的鸿翔再次下馆子去了。

    就这样,除了带鸿翔出去吃饭,其他时间萧聪都将自己关在客栈的房间里,手札典藏一本接一本地读,他本就聪明,论记忆和悟性,这世上恐怕没有多少人能都媲美于他,而对于他自己来说,这样的学习,每一天无疑都是一次质的升华。

    又是逗留几日,二人再次启程往玄真中部走,城于城之间山水美色被他皆抛在脑后,偶有停驻之时,就会掏出本典籍或手札来读,就连走路,脑子里想的都尽是关

    于法阵的种种,鸿翔一如既往地乖巧听话,从不来无故打扰,无聊之时就会自己往林子里玩一会,不时片刻就回到萧聪身边。

    而进到城里之后,除了晌午和晚上带鸿翔到热闹的酒肆里去吃饭,其他时间萧聪还是将自己关在屋里参研阵法和努力修炼,到热闹的酒肆里去吃饭是为了打探消息,而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努力修炼则是因为现在的他还不是他清楚自己应该干什么,但他知道,努力提高自身实力终归是不会错的。

    有一天晚上,鸿翔敲开萧聪的房门,笑嘻嘻地递给萧聪一叠东西,说这是他在酒肆里打听到的各种小道消息,觉着对萧聪有用,便将其全部记录下来。原来这古灵精怪的小家伙没事闲着无聊,便在酒肆中找了份不要钱薪的杂役做,端盘送饭之时在桌子旁偷听一会儿,将听到的东西全部记在心里,回来后便记在纸上。

    萧聪笑笑,欣然领情,鸿翔也没多做逗留,打了个招呼就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萧聪关上房门,回到屋里,坐在桌子旁翻开鸿翔送来的纸张,见上面字迹虽歪歪扭扭,但还是能够轻易认得清楚,一个识字不到一个月的少年,能将字练到这番模样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这很明显是下了大功夫的。

    纸张之上密密麻麻,什么都有,小家伙为了节约,特意将字写得很小,也不分段,虽看起来字迹分明,但读起来却稍稍费力,言辞表达也不算特别清楚,萧聪一边看,一边欣慰地笑,

    “唉,能写出这么多东西,也真是难为他了。”

    整整六张纸上,记载关于萧家的事情并不多,寥寥数语也没什么有用的价值,观毕,萧聪将纸张放下,微微一叹,胡思乱想间突然觉得鸿翔此举对他实则意义重大,因为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有的情报实在是太重要了。

    “看来可以将这件事情好好地利用起来。”

    他右手轻抚着鼻子,计上心来,整个古城,酒肆客栈不下十数家,单靠鸿翔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但要用其他人他又不放心,可酒肆客栈这种鱼龙混杂之地却是最容易打听得有用消息,这是条大鱼,他不想放弃。

    “一时半会还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且先让鸿翔在打听一阵再说吧。”

    一连三天,鸿翔每夜都为萧聪送来几页记载着各种各样小道消息的纸,萧聪从中一番筛选,发现有用的讯息还是寥寥无几,但到了第四天,鸿翔却为他带来一个石破天惊的大消息!

    独孤家终于携独孤九剑出世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情报

    玄真之楔一日被拔,这在明眼人看来,本就是大乱之兆,若要将事情牵扯到萧家大密天池之下镇压的魔尊身上,那就不只是大劫,该是蔑视浩劫了,可惜那些关于魔尊的传说实在太过久远,几近不可考证,所以整个玄真界思及于此者寥寥无几,也还没到诚惶诚恐的地步。

    孤独家人不傻,玄真界没了萧家,也就失去了让他牵襟掣肘的重要力量,趁此乱携兵出世,一来可以混淆人心,顶替萧家在玄真界不可替代的护世地位,再创大势,二来正好借此事党同伐异,壮大自己,甚至将这混水搅得更浑,勾起各方战争,好更利于日后他一统玄真,时间把握得恰到好处。

    但这件事萧聪终究是无能为力的,现在他已经是整个玄真都在拼命寻找的丧家之犬,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还奈得孤独家如何居心叵测,说起来,为此事而感到忧郁震惊,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第五天晚上,鸿翔带回来的消息明显比之前多了不少,整整十五页纸,页页记得密密麻麻,萧聪问其原因,小家伙老老实实回答说他雇用了这城里所有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小乞丐,让他们去各个酒肆乞讨,将打探到的一切消息都回来汇报给他,而报酬,只不过是一顿饱饭而已。

    萧聪听罢不禁觉得好笑,这小家伙的脑袋确实灵光,这种妙招连他都未曾想的到,也是,乞丐各处乞讨在外人看来一向是司空见惯之事,谁会在乎他们有没有在偷听呢,不过是一群食不饱腹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丐罢了,肚子都填不饱还有心思偷听?就算偷听到了又能怎样,他们能听得懂吗!

    当夜,萧聪又交给了鸿翔些许灵石,嘱咐他这是活动经费,让他请那些小乞丐们吃的好一点,但莫要太过张扬。鸿翔听罢点头如小鸡啄米,然后哼着小曲一蹦一跳的地自己房间去了。

    不过萧聪觉得单是这样还不够,在他看来,这件事情还可以再完美一点!

    三更半夜,他从窗子跃出,一路来到古城的贫民区,这里是所有穷人的聚集地,自然也是众多乞丐安身立命之所,他要做的无关其他,只是要在通往繁华地段的必经之路上建一座能够短时间提高凡人感知力的法阵,如此一来,鸿翔他们将会事半功倍!

    以他现在的阵法造诣,布置一座这样的法阵简直手到擒来,只用了不到半斋茶的时间,他便回到了客栈中,在豆大的灯光中又研习了一会阵法,才上床睡

    去。

    而到了第二天,鸿翔带回的的情报果然又多了不少,足足有二十页之多,此外,这小家伙也不再非得等到晚上是才将这些信息一股脑全报给萧聪,他开始学着分几次跑回来拿给萧聪看,端的是善解人意。

    就这样在古城中又逗留了两天,萧聪也玩了回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伎俩,在确定往前走没有多少危险后,他遣鸿翔付给了小乞丐们些报酬,便又上路了。

    其实到现在他的征程还是漫无目的的,要不然也不会陪着鸿翔这样在山水与古城之间走走停停,肆意逗留,可除了这样他还能怎样,天道轩没了,萧家没了,他没有一个可以用来避风的港湾,只能装得像个凡人般忍辱偷生苟延残喘,就算他是个摘星境中期的驭阵师,那又能怎样,在祭苍阁和葬星阁那些还高手眼里,弄死他还不是像是弄死一只蚂蚁!

    大概这就是不明觉厉吧,但一个摘星境的修士,哪有那么容易被弄死!更何况,他可是萧聪,从天道轩出来的萧聪,想要弄死摘星境的他,除非有特殊手段,否则最起码得要渡河境才行!再说,那些渡河境的高手哪一个是会轻易出世的,除了日落山脉里虚空古兽那一大家子,玄真修士界可还没有人知道他的修为已经达到摘星境,往前追溯两年,萧聪最后一次出手是在圣山脚下护送萧天宇智诛叶方城的时候,那时他的修为才地境中期,杀鸡焉用宰牛刀,对于一个地境中期的修士,各个势力就算再看中他,派出来的高手撑死也就天境中期上下,所以说,如果一旦行踪暴露,倒霉的人肯定不是他!

    现在,修为与阵法,是他生存的最后倚仗,可他觉得现在自己必须得做出一个抉择将主要精力放在提高修为还是提高阵法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若要提高修为,就要不断进行残酷的厮杀,而要提高阵法则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和安定的心境,在忙逃与厮杀之余还能静下心来修习阵法,就现在的他来说,恐怕很难做到。

    但很难做到并不代表一定做不到,一切皆有可能,只是在这可能与不可能得转化之间,需要一个特殊的过程,这是规律,这就是道!

    不过,经过深思熟虑,他还是决定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研习阵法之上,一来这是萧家的立足之本,荒废了不光愧对祖先,还难以为萧家正名,二来目前局势不清,不可轻举妄动,当然,修为他也不能落下,只能说不能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全力以赴了。

    “假如我能掌握了以身种阵和以石刻阵,将杀阵布进身体里,再在身上揣上十个八个的高阶传送阵,整个玄真界,我萧聪还怕谁!”

    可他自己也知道,这萧家成千上百代人都不能再重现的光辉,单凭他萧聪的一番臆想,终究是不能实现的,于是幽幽一叹道:

    “算了,来日方长吧。”

    至于鸿翔这边,无所不用其极的搜集情报亦是从未间断,每到一城,这小家伙就要秘密发动全城的小乞丐,将他们布置在古城所有的客栈、酒肆、赌场还有妓院之中,而他自己则专门负责将所收集到的情报一一记录下来,经过初步筛选后,才拿给萧聪看,经过几个月的勤笔不辍,他的书法大有长进,文理也更加清晰,言简意赅,一句到位,为此,萧聪大为赞赏。

    三个月过去了,萧家族灭之事风声不减,而独孤家出世之事亦是愈演愈烈,因为有孤独家火上浇油,玄真皇家和四大御王辗转在修凡两界间,捉襟见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小门小派则是个个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站位不准,就要被血洗扫荡,很明显,独孤家现在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地要与玄真皇家对着干,至于这之中到底有什么恩怨,还真没有几个人能说得清,想来应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而至于萧聪,则是有越来越多的势力放出话来,或重金悬赏,或不遗余力地派人寻找,有怨的要抱怨,有仇的要报仇,这些个不要脸的,说什么的都有,一切关于萧家和天道轩的恩怨现在都被强加到了萧聪身上,说到底,不过是在找一个能够欺世盗名的借口罢了,可这世间之人又都不是傻子,这样牵强附会的借口又能撑到几时?于是,再到后来各路人马便都不说话了,厚颜无耻地撕下最后的外衣,张着一副强盗嘴脸对一个个虚假的萧聪争来争去,这之中玩得最欢的当属成千上万的散修,就是他们一次又一次放出有关萧聪下落的消息,引得各方势力玩命争抢,同时到达不由分说就要拔刀相向,群殴之后幡然醒悟,才知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以至于现在萧聪的下落已经近乎成了一个谜。

    这样的情况萧聪当然是乐得看到的,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以后自己的行踪就算一旦不小心暴露,传出去说不定都没人信了,狼来了的故事可不单是讲出来哄小孩子们玩的。

    但出人意料的是,玄真皇家似乎对萧聪并不是多么上心,这让其他各个势力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百一十七章 终于还是湿了鞋

    又是几月匆匆而过,半年来,玄真界风起云涌波诡云谲,除了那些个传说级的势力外,玄真界各个门派纷纷站位,以求河溪入海能得以自保,但牺牲毕竟总是有的,战争像一只庞然无匹的怪兽般将一个个门派飞速蚕食,老古董们口中的“玄真大难”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

    所幸在玄真皇家的力保之下,凡界倒是未能受到多少波及,独孤家几次将战火往凡界引,但皆被各个王者先知先觉,巧妙化解,自古得人心者得天下,此时因为这些心思玲珑的妙人,玄真皇家依旧在凡界保持着绝对的优势!而独孤家又不能为了打破玄真皇家的基石直接对凡界下手,端的是憋屈的很。

    再来说萧聪这边,整整半年,他都潜龙在渊韬光养晦,一直混迹于各个客栈和酒肆之间不声不响,甚至连一次萧家都没回去过。现在的他阵法造诣又进一步,已经能布出将自己的容貌气息完全掩盖的法阵“另生”,而鸿翔因为一直兢兢业业忠心耿耿,而备受萧聪的信任,遂得其亲传指导,从此踏上修炼之途,但萧聪的真实身份却是一直没有告诉他的,因为外边的悬赏实在是太高了,萧聪这只惊弓之鸟还真怕这小子见财起意而将他给供了出去,故而一直对他留了一手。

    山雨欲来风满楼,可真正的灾难却还隐匿在由人们**遮掩的盲区中,似乎没有多少人来得及在意萧家为什么无端覆灭这个问题,也没有人记得萧家人一直被称之为“伏魔者”的原因,大家都在关于权势利益的争夺中杀红了眼,却遗忘了那个最重要的关于生死存亡的问题魔尊出世了,灭亡还会远吗?

    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不在其位难谋其志,或许他们认为这不是他们应该思考的问题吧,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个关乎整个玄真界尚能存否的大事,又怎能是他们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愚蠢!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玄真界的形势越来越紧,玄真皇家与独孤家之间从之前的摩擦不断升华到现在的对立僵持,原本以为玄真皇家一向疏离修界之事,理应与修界没有多大牵扯,但谁知八院、白马教和雨宇府竟然皆已归附其下,而独孤家这边有十洞、灭天教和落仙府相助,勉强与玄真皇家能势均力敌,按理说像十洞这种不入流流势力本是不值一提的,但有独孤家的加持就不一样了,一个凶名赫赫的炼器宗们,无论相助于谁,都能使之实力上升一个大层次,所以,就因为这个,十洞一下子被拔到了三流势力的范围之内,但论实力,比起八院来,终究还是差了点。

    看来这场大戏是难有结局了。

    反是对萧聪的追查这边,风声渐渐小了些,鸿翔打听到的有关萧家的消息也越来越少,这倒不是因为各个势力已经对萧聪失去了兴趣,而是因为之前散修们的一通搅合,就算有什么事,人们也不愿再说了,真真假假中索然无味,而真正有用的消息大概都在各个势力的高层统领那里,但那是小乞丐们接触不到的,故也无从得知,所以表面看似已经风平浪静,但内里依旧波涛汹涌。

    虽然已经得不到多少有用的消息了,但鸿翔还是在孜孜不倦地操纵百十众小乞丐帮萧聪继续打听着,一来因为萧聪从来没有表示让他将这件事情停止的意思,二来,现在的他能为萧聪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天夜里,萧聪坐在桌前,目光投在右手轻捏着的纸上,微微皱眉,

    “这些东西说得如此模棱两可,怕不是真的吧,莫不是有些乞丐偷奸耍滑了?”

    已经连续两天了,情报上隔几行就会出现几个假的不能再假的信息,这让萧聪不得不生疑,也不得不担心,

    “鸿翔的小把戏,怕是已经暴露了……”

    夜已经深了,他估摸着小家伙已经睡下,整理情报是一件琐碎无聊而又疲惫的事情,而鸿翔除了要整理情报信息外还要来回地跑,虽然看上去这小家伙整天都是精神抖擞干劲十足,但萧聪明白,这只不过是小家伙的感恩之心使然罢。

    他不忍再作打扰,于是放下纸张,回床上歇息去了。

    第二天,在鸿翔第一次回来送情报时,萧聪又给了他一些碎灵石,嘱咐他今晚将事情了结,以后不再做了。鸿翔睁着漂亮的大眼睛仰着头看了萧聪半晌,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小心应允,转首向他的秘密据点跑去了。

    当天夜里,萧聪带鸿翔换了另外一家客栈住下,惊弓之鸟绷紧的神经总是敏感的,他越想这件事情越觉得不对劲,本想连夜离开,但又不忍让身心皆疲的鸿翔与他披星戴月再行跋涉,于是只能换了家离得较远的奢华客栈住下,想以此再掩饰一晚。

    但不幸的是,他们已经被盯上了,原因只是因为有一个小乞丐得了报酬后亦是没收住手,拿着钱去酒肆大吃了一顿,结果让这几天里放线钓鱼的某些落仙府的人正好撞见,心中生疑,稍加恐吓后将之和盘托出。

    当夜子时,几名不明人等身穿夜行衣潜到萧聪刚入住的客栈,径直来到他的房间里。

    他虽有所觉,但却未轻举妄动,不动声色地躺在床上,想要看看这群黑衣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只见这

    几个黑衣人并未直接向这边走来,而是在房间里一同小心翻找,未果,提刀向床,走到近前就要举刀而斩。

    这几个人修为皆在地境初期左右,以萧聪现在摘星境中期的修为,弄死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但这里已是到了玄真富庶地界,驻扎在此城中的势力颇多,就他现在所居住的这家客栈来说,周围的高手也一定不少,他不能造成太大的波动,更不能用一切与之前那个自己有关的武技和术法,这样一来,便显得有些难度了。

    手起刀落,萧聪两根手指猛地夹住直砍而下的钢刀,只听得“叮”一声脆响,钢刀在萧聪指尖应声而断。

    几个黑衣人同时向后退出几步,包头与面巾间裸露的眸子里,尽是骇然,看来没想到对方竟是个有如此修为的高手!

    其中一人抱拳一握,道:

    “我等皆为落仙府门徒,敢为阁下系属何门,作何称呼!”

    萧聪一脸冷漠,这冷漠将他衬得更加高深莫测,

    “我本一介散修,无门无派,至于姓名,不提也罢。”

    “或许我等身份不配询问前辈山门姓氏,如若前辈不介意,跟我等回一趟落仙府驻扎在此城的分舵可好?”

    萧聪语气陡然变冷,

    “你说让我跟你走我就跟你走?一个小小的落仙府而已,好大的口气!”

    对面开口之人语气依旧不变,恭敬道:

    “前辈莫怒,我们知道城中的乞丐接受前辈所控,为的不过是打探一些消息罢,但市井野谈终究不足为信,前辈还是与我等回一趟落仙府,无论您想知道什么,我们舵主都会告诉您的。”

    “笑话!我想知道什么还要问你们,玄真皇家与独孤家的恩怨我无意沾染,今夜我放你们一条生路,滚吧。”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彼此之间对了下眼神,后转过头来,为首一人抱拳一拜,恭敬道:

    “那就不打扰前辈了,晚辈告辞。”

    说完,自窗子跃出,远遁而去。

    萧聪望着那几道几个闪掠便没入到茫茫夜色中的身影,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他自言自语道:

    “这就完了……”

    突然,他双目圆睁,

    “坏了!”

    果然,当他冲到鸿翔房间里时,见房内已经空无一人!

    “仙人的,这帮狗杂碎!”

    萧聪被气得咬牙切齿,二话不说跃出窗户,全力促发摘星翼施展灵隐步,在城里兜了几个圈子,才凭借对气息的敏锐感应,找到落仙府的分舵所在。

第二百一十八章 灭掉一座分舵(上)

    说是分舵,其实就是一个比富家民宅大不了多少的院子,位置上还算隐秘,但在布局结构上实在是没有丝毫可圈可点之处。

    萧聪抬头,眼神森寒地看了眼未挂牌匾的漆黑宅门,凌身越墙而入,见院内灯火通明,在他敏锐的灵识感应中,鸿翔此时就在青石大道尽头的大厅里。

    摘星翼加持灵隐步,萧聪身影瞬息直达,破门而入,屋中几人闻声豁然转首,除了被架在中间浑身是血的鸿翔依旧耷拉着脑袋外,其他几人皆是森然一笑,只见为首一人挑衅道:

    “前辈,你终究还是来了,早吃了这杯敬酒,这小兄弟又怎会吃这杯罚酒呢,您说是不是。”

    萧聪面色铁青,眼神荫翳,并不答话。

    但听得那人接着道:

    “前辈果然是性情中人呢,为了这么一个小杂碎,竟也敢只身犯险,这小兄弟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屁来,既然您来了,那就自报一下家门吧。”

    “我的名讳,你也配!”

    “那我可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如洪钟大吕,音波荡荡,这明显是动用了什么秘法,要给萧聪一个下马威。

    萧聪转首而望,见帷帐后慢慢走出一虎背熊腰面向粗犷的中年人。

    “你是谁?”他问道。

    “在下落仙府的分舵主腾剑雄,不知阁下是哪位?”

    萧聪微微点头,冷笑道:

    “好,好,分舵主是吧,您来得正好。”

    话毕,不由分说,直接祭出灵隐步,空气中传来几声石头的落地声,鬼魅身影在屋子里掠过鸿翔身旁几人,几串血花扬起,那几人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一命呜呼坍身在地。

    那总舵主见状目瞪口呆,稍稍一怔后转身撒丫子就跑,口中大喊着,

    “萧聪来了!萧聪来了!”

    抱着鸿翔的萧聪在屋子东北角停下身形,将已经毫无知觉的鸿翔背在身上,转首柔声道:

    “鸿翔,你再等哥哥一会,一会就好,完事了哥哥就带你回去疗伤,放心,有哥哥在,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说罢,追撵而去。

    那总舵主之前之所以那么狂妄,而后又一口咬定来者正是萧聪,无非是因为这间屋子里有一座阶次中等的困阵,非天境修士不可逃脱,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几颗灵石是为破阵之用,可萧家已经覆灭,这世间能够轻易破阵的除了整个玄真界都在悬赏通缉的萧聪,还能有谁!

    一个天镜初期的总舵主,也敢在他面前大言不惭,但一舵之主都只才天境修为,那此分舵的其他人修为也定高不到哪儿去。而萧聪早已怒不可遏,所以,今天他要大开杀戒,只为鸿翔!

    他左手扶住趴在背上昏迷不醒的人儿,右手轻轻一翻,从弥芥中取出诛仙,稍稍催动灵隐步,便追到那总舵主身前,手起刀落,一颗硕大的人头滚落而去,而当尸身断颈处鲜血喷撒而出时,他早就掠到十数丈开外了。

    总舵主刚才那一嗓子声音着实不小,可算是将宅子里所有的人都惊了起来,落仙府对萧聪开出的悬赏也不低,但对于府中的自家人,那可是大功一件呢,外面都传萧聪修为只在地境中期上下,这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到嘴的鸭子,可不能让他给飞了!

    所以宅子中不明真相

    的门徒和小喽们纷纷持兵而来,争先恐后,都想分一杯羹,见萧聪迎面而来,皆是斗志昂扬状若癫狂。

    见此情景,萧聪嘴角越扬越高,加快速度,冲入人堆之中,如虎入羊群,不可匹敌,手起刀落间,血花飞溅却衣不沾血,从容如云。

    落仙府的门徒和小喽们这才明白过到底是什么事儿来,可为时已晚,萧聪的灵隐步哪是他们可以轻易逃脱的,所以不过几息的时间,宅院天井已是横尸百处,在皎洁凄冷的月光下,鲜血染红了青石地板,却将气氛渲染得诡异而森然。

    萧聪咧嘴一笑,幻若修罗临世,他闭上眼睛,强大灵识全面散开,在确定没有人能逃脱后,才背着鸿翔急速离去。

    今夜之后,玄真界注定又要热闹一阵了。

    一路赶回客栈,萧聪将鸿翔小心安放在床上,先喂其服食下一枚丹药,然后在床边摆下一座高阶修元阵为其疗伤,小家伙伤得着实不轻,皮开肉绽是小事,关键是不知为何四肢经脉被伤了十数根,而最为要命的是,心脉处亦是出现了些许损伤,这损伤对他来说虽不至于短时间要了他的性命,但丧命之前所要经受的痛苦却是难以言语的,想必在他赶到之前已经经历过一番严刑逼供,而鸿翔什么也没说才会受如此虐待,这让萧聪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感动,还有几分敬佩,同时也让他觉得单单是灭掉落仙府一个分舵的代价是远远不够的,一颗仇恨的种子在他心底悄然种下,他咬牙切齿道:

    “落仙府,我萧聪迟早要拔了你!”

    鸿翔是在后半夜醒来的,萧聪一直守护在其身旁,虽然对自己的法阵造诣信心满满,但不知为何还是生怕出什么乱子来,故而一直没有离开,此时见鸿翔慢慢睁开双眼,连忙俯首关切道:

    “鸿翔,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还疼吗?”

    鸿翔微微一笑,面色苍白惨然,如一朵初秋时节的白莲花,竟隐隐让人感觉有几分男孩子少有的凄艳,他慢慢努着嘴道:

    “哥哥,一点都不疼,我没事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此劫难,我……”

    萧聪黯然垂首,语气中满是愧疚。

    “哥哥不要这样,会让鸿翔很难过的,因为有哥哥在我才过上了这么好的日子,像哥哥这种好人,比鸿翔更有理由活在世上,如果以鸿翔的命能够换得哥哥的命……”

    萧聪将手放在鸿翔的嘴边,没有任其说下去,他摇摇头,柔声道:

    “鸿翔,你记住,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足够的活下去的理由,没有人值得你甘心为之去死,没有!你记住了吗?”

    鸿翔看着萧聪那一张分外郑重的脸,半晌,眨了下眼睛,慢慢点了点头。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抓你吗?”萧聪问道。

    鸿翔笑了笑,回答道:

    “可能是因为某个小乞丐走漏了风声吧,是我大意了。”

    萧聪摇摇头,正色道:

    “这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要怪,也只能怪我吧,本来打算昨日下午离开的,唉。”

    鸿翔赶忙安慰道:

    “这件事也不怪哥哥啊,哥哥是因为觉得我太累才没离开的嘛。”

    萧聪看着鸿翔恬静的小脸,沉默半晌后道:

    “鸿翔,

    你想知道哥哥的身份吗?”

    鸿翔摇摇头,

    “不想。”

    “为什么?”萧聪挑着眉毛道,似乎对此感到很是诧异。

    “因为我已经知道哥哥是谁了。”

    “嗯?你知道我是谁!那你来说说我是谁。”萧聪饶有兴致地打趣道。

    “哥哥是萧聪,玄真萧家最杰出的人。”

    闻听此语,萧聪面无血色,张着小嘴久久未说话,半晌,他咽了口唾沫,又问道:

    “你……你……如何得知的……”

    鸿翔嘻嘻笑道:

    “哥哥易容之后将自己都骗到了,可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哥哥时的样子,跟满大街的悬赏令一模一样!”

    “这……”

    萧聪一时无言以对,老脸通红,这倒不是因为鸿翔早就识破了他的小疏漏,而是因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到羞愧难当,在此之前,他对鸿翔的戒备其实从来没有完全放下过,但善解人意的鸿翔却一直忍受着这一视同仁的猜忌而对他尽心尽力,甚至为此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说到底,究竟是谁保护了谁呢?

    他欣慰而赧然的笑了笑,俯身将鸿翔拥入怀中,语气沉沉,以一种对知心朋友般的语气含情漫漫道:

    “谢谢你。”

    鸿翔的小脸被卡在萧聪的颈窝里,双目深邃,问道:

    “哥哥,这世上真的没有值得为之献出生命的人吗?可我认为是有的。”

    萧聪闻言又是微微一怔,半晌,回答道:

    “有的,有的,刚才哥哥说错了。”

    “哥哥就是值得我为之献出生命的人,哥哥,让我一直跟着你好不好?”

    鸿翔语气依旧平静,但又像切切私语,之中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小心,他抬起双臂环抱住萧聪的脖子,重复问道:

    “哥哥,让我一直跟着你好不好?”

    萧聪缓缓点头,笑着道:

    “那你以后可得努力修炼了。”

    鸿翔抱着萧聪脖颈的双臂又紧了紧,缓缓道:

    “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松懈的!”

    语气中竟有几分不容置否的坚定。

    突然,鸿翔松开萧聪的脖子,一连急切道:

    “哥哥,我们是不是该赶紧跑路了!”

    “为什么?我已经将他们全杀了,没有人知道萧聪在这儿,我们还可以在这儿好好休息一晚,等你好些了再走。”

    “不是的,他们说那里有一座法阵,就算是天境高手也插翅难逃,哥哥是不是将那座法阵破掉了!”

    这话说的已经很是透彻了,灭掉落仙府一个分舵说起来没几个人会想到是他干的,但破掉一座困阵就得跟他扯上点关系了,况且,他用来破阵用的灵石还丢在那儿未曾收起呢!

    萧聪苦笑道:

    “看来,从明天开始,又要风声鹤唳不得安宁了……”

    “哥哥,我们赶紧跑吧,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萧聪沉思片刻,回道:

    “好,我这就带你走。”

    说完,收起布置在床边的修元阵,抱起鸿翔,祭出灵隐步,几步奔到窗前飞身而出,借着摘星翼扶摇直上,然后往北极速飞去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灭掉一个分舵(下)

    翌日,沉寂已久的萧聪果然再次名声大噪,一夜之间屠掉落仙府一个有天境高手坐镇的分舵,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这不但说明仅在两年的时间里曾经那个与其父合力坑杀四府十数万门徒的萧家人已经变得多么狡黠难缠和杀伐果断,还说明两年前修为还是地境中期的少年现在已经迅速成一个快要达到天境的绝世高手,这不得不再次让人大跌眼镜的同时也刮目相看,端的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消息一经传开,便有多路人马火速赶到事发现场,久违的星家大少爷星流云亦在此之列,只见这家伙如闲庭信步般走在满是异处身首的院子里,右手轻抚着下巴,一脸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

    院子中的势力自然不止星家一股,其实在星流云赶到这里之前,陆陆续续的人马都已经更迭了好几拨了,现在整个玄真界都在寻找萧聪,这院子虽然是落仙府的,但落仙府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这些莫名而来的势力拒之门外,也不敢偏心私倚有选择地让什么人进来不让什么人进来,所以这院子现在就是个公共场所,就算是进来个乞丐,也没有人会肆意驱赶,说不定是哪位行为乖僻的高人呢!

    星流云此时这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姿态定是有人看不惯的,虽然不至于动手,但总免不了要以眼神表示和发泄一下,星流云可一向是个点儿亏不吃的主,所以每每有人对他不怀好意时,他就会回瞪过去,谁看他他就瞪谁,眼神中除了有那股子一如既往的痞子气外,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趾高气扬,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半年来他代替四大家族寻找萧聪,整日南来北往地被一群无良散修拿着当猴耍,除了打打杀杀还是打打杀杀,与各个势力间结了不少梁子,现在整个玄真界都知道他与萧聪关系莫逆,用他自己的话说,谁敢动他小弟萧聪,他就剥了谁的皮!

    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

    鞋,这来人里边也有几个与星流云一样暴脾气的人,再说之前便有几个照面的摩擦,本就冤家路窄,此时便直接形成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场面,一个眼神就是一根导火索,战事一触即发。

    有人牵头,便有人附和,星流云这边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大家都是到此探查实情的,本来无意交战,何况星流云的副使也在一旁苦言相劝,

    “少爷,咱这次不是来打仗的,王爷吩咐过的,速去速回,您就收收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少爷,少爷,咱们可是有军令在先的,您可不能违背军令啊。”

    “少爷……”

    副使拦在身前,喋喋不休,可星流云这个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哪管他这套,别说是把他老子星广浩搬出来,就算将玄真皇搬出来都不一定好使!忍无可忍的星流云将一脸衰相的副使一把推开,挥起手中的赤纹龙樱枪一个箭步暴掠而去,副使在后边急得直跺脚,大手一挥,喊道:

    “保护少爷,给我上!”

    一场混战就此拉开,星家将士以少敌多,明显处于劣势,但星流云这家伙可一向不是吃素的,众所周知,星家大少爷自小在修炼上就是个怪胎,当年在修二十九剑封山阵时,这家伙在萧聪的法阵里从地境中期冲到了地境后期,两年时间过去了,这家伙的修为又登了一个大台阶,现在已达天境初期大瓶颈!

    星流云一个人挡在最前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赤纹龙樱枪在双手轮转间幻化万千枪花,将一干人等挑的人仰马翻哀叫连连,这家伙打起架来一向不遗余力,下手没轻没重,还不到百息的时间,就已经使出三记降龙掌,两记屠龙斩加五式御龙在天,就差星家绝学化龙诀没使出来了。

    后边的星家将士一个个都看傻了眼,虽早就听说自家大少爷干起架来悍猛无匹义无反顾,但百闻终究比不上一见

    ,今日得见星流云出手,方知其争强好斗与传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面虽也有几个最后才出招的地境高手和一个天境高手,但几个人加起来也远不是星流云的对手,只在星流云的枪下走了不到三十个回合,接二连三被斩于身下,那叫一个憋屈。

    将院中人马尽数解决,星流云收起赤纹龙樱枪,轻蔑道:

    “就你们这群废物,连本少爷都摆平不了,还想捉住我小弟萧聪,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说完,用力吐了口唾沫,带着一干将士扬长而去。

    ……

    在鸿翔的不断催促下,萧聪飞了好远才回到地上,现在他们的位置,离之前落仙府分舵所在的古城至少不下二十座城池。

    为保险起见,他俩并没再次入住到客栈里,而是在山群里找了个山洞将就着住下,还是老套路,萧聪在山洞外摆了个匿影藏息阵,在山洞里摆出高级传送阵和法阵“另生”,“另生”是为他们俩准备的,事情已经暴露,有成百上千个小乞丐的回忆指正,鸿翔的画像现在恐怕已经被挂在各位大统领的墙上,现在他对鸿翔已经全无戒备之心,所以打算待鸿翔伤势好些,也将他改头换面一番!至于高阶传送阵,完全是吃一堑长一智,有备无患。

    萧聪这边已然安妥,而落仙府分舵这边却依旧是如火如荼,不光是落仙府分舵所在的这座古城,以此为中心,方圆上千里的范围皆被列入到了紧锣密鼓的搜索之中,各个势力想方设法手段尽出地将这块地界索搜了不下十遍,却一无所获,最后得出结论萧家四子萧聪狡兔三窟,定是凭借传送阵遁走的。

    竟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相信,萧聪的修为已经超出天境,或许自欺总是比欺人还舒服和容易得多吧。

    但有一点他们不得不信也非常愿意相信,那就是萧聪还活着!

第二百二十章 再见星流云

    三日后,鸿翔伤势差不多痊愈,在萧聪的帮助下,他也到法阵“另生”中改造一番,不论是容貌还是气息,皆变成了另一个人,二人再次出山,混入喧嚣市井之中,虽然外面对萧聪的搜捕热度不减,但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多少有点气急败坏信心大减的感觉,因为他们不但没有找到萧聪的人,连萧聪的“高阶传送阵”也没有找到,能够将法阵布置得如此“玄妙”,这说明萧聪的阵法造诣已经有一定火候了,而这样的一个驭阵师,可不是想抓到就能抓到的,所以萧聪这边已经无戏可看,现在整个玄真下层修士的目光皆聚焦在玄真皇家与独孤家的撕扯上。

    经过那么长时间,萧聪现在也有点想通了,一个摘星境的驭阵师,哪能有那么鸡肋!且不说自己在那些渡河境以上的高手眼里分量有没有那么重,但就说就算渡河境甚至是离阳境的高手来了,能拿他怎么样?大不了多准备几座高阶传送阵,需要跑路的时候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不济,还有龟府的卜天卦,他可是风眠谷地下那位老不死选中的人,龟府不能因为萧家覆灭就对他不管不问了吧,或许在龟府看来,整个萧家加起来应该也不如他一个人的价值大,因为他才是这一世老不死计划的核心!

    如此想来,既然没有性命之危,他手里的筹码似乎也没比萧家覆灭之前少多少,反而是因为老桑树的赠与,他感觉现在手里的筹码比之前多多了。

    只是身边还跟着鸿翔这么一个初入人境的小修士,让他做事不得不多顾及一些,但这么长时间以来星流云等人在外边为他奔走呼号他是知道的,他觉得自己是时候该为这些人做些什么了。

    以他的的身份,现在还不能露面,但以他的实力,偶尔在暗中帮一点小忙还是绰绰有余的。

    现在除了那些尚未表态的势力,玄真皇家与独孤家的势力归属已经全部划清,独孤家手下集结着十洞,落仙府和灭天教等实势力,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出要对萧聪不利的消息,但也没有刻意保护萧聪的举动,萧聪与独孤家勉强算是有约在先不假,但萧家已经覆灭,萧聪这颗棋子已经对他们没有什么用处,想来应该也不能再入他们的法眼,正好萧聪与落仙府有仇,爱屋及乌,恨屋及乌,为了报答星流云的一片真情,他决定先暗中站在玄真皇族这边。

    十洞势力分布广阔,落仙府和灭天教在各城的分舵也不少,萧聪每到一城,昼伏夜出,摸准情况后皆要到他们的势力或分舵中捣乱一番,一开始还算顺利,但经过几次后对方皆加派了高手,并破天荒地将每城的人马合并到一处,以求同仇敌忾,共御萧聪。

    就这样,萧聪慢慢没了办法,因为他现在还不能展现出太过高超的实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常识,若是让人知道他的修为在短时间内飞速升到摘星境,那来捉拿他的可就不再是这些天境地境的小角色,而是那些久不出世的老古董了,事出无常必有妖,萧聪这么一个异类的出现,定会引起他们极大的兴趣。

    所以他现在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帮助鸿翔修炼这件事情上,不得不说,这家伙也是个怪胎,聪明灵透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还非常努力,这修炼速度一点都不比当年的萧聪差,而且小家伙的体质有点特别,宿泉刚被开辟出来时就是液态的,这让萧聪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想都觉得这家伙比他还妖孽,甚至是心里出现了些小小的嫉妒和不平衡,但反过来想,他自己与其他人相比又何尝不是人比人气死人的真是写照呢?说到底,不过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罢了。

    但修炼这条路,除了拼命,可向来都是没有什么捷径可走的。

    至于给落仙府等势力捣乱这件事,萧聪也没有完全放下,之前他是单枪匹马锦衣夜行,但现在他是带着鸿翔比翼齐飞,其美名曰理论应与实践相结合,要在实战中将鸿翔锻炼成一代强者,对此,鸿翔每次都是乐得屁颠屁颠的,一到晚上就粘着萧聪,生怕萧聪不带上他搞个人行动。

    而就在这一天,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夜半子时,城西的一处宅院燃起冲天大火,人声鼎沸,在其南墙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从高墙上一跃而下,平稳落地后向远处狂奔而去,而就在这时,一条颀长身影自小道两旁的巷子里疾掠而出,观其轨迹,正是冲刚刚放完火从高墙跃下的萧聪和鸿翔而来。

    这道身影与他们两人一样,也是一身的夜服,头戴黑带裹帽,面掩黑色纱巾,身着黑色的紧身衣,脚踏绵底软靴,走起路来一点声都没有。

    按理说落单之狼就是土鸡瓦狗,在萧聪手里必死无疑,可他却没有与这半路杀出的不速之客多做纠缠,只是一个旋身,与其巧妙错过,伸出一条胳膊将鸿翔夹在腋下,飞也似地往远处疾掠而去了。

    来人在后边紧追不舍,其速度与萧聪不遑多让,这倒不是因为对方修为有多高,只是值此之际萧聪既不敢过大的催动真气,又不敢使用灵隐步,因为这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与他阔别已有三年之久的星流云!

    这家伙的气息,他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后边的星流云陡然加速,只

    用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超到了与萧聪平行的位置,出手间就是一记全力施展降龙掌,看来是准备一巴掌就把萧聪拍个结实,却被萧聪一招破天戮阳剑轻松化解。

    御龙在天、屠龙斩、龙爪手、天风绝阳手……星流云大招不断才学尽出,最后甚至是使出了星家绝学化龙诀!但依旧对萧聪无可奈何,没有了灵隐步加持的萧聪依旧滑得像根泥鳅,腾挪闪掠间玩的游刃有余就是不给星流云蓄力的机会。

    终于,星流云在化龙诀的加持下使出一记让萧聪避无可避的龙爪手,电光火石之间,萧聪只好使出一记破天捉风手相拼,他小心翼翼地拿捏着力度,好歹是在不伤害星流云的前提下化解了这次的危机。

    这星流云还是跟以前一样,似乎做什么都不计后果,尤其是与人打斗,更是一往无前,完全是奔着不要命的势头去的。

    可萧聪却没有这样的作战习惯,他总是得掂量着办。

    两人各自在不远处稳住身形,但听得星流云厉声责斥道:

    “小聪,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萧聪闻言微微一怔,皎洁月光下的他还带着面纱,看不清他的表情变化、,只是隐隐觉得裸漏在外的眸子稍稍失神了几瞬,他慢慢摘下面纱,躬身作揖一拜,轻笑道:

    “您是星家的大公子吧,久仰大名,幸会幸会,但星大公子可能真的认错人了,您看,我是您要找的那个人吗?”

    说着,他将脸抬到与星流云面对面的角度,脸上是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

    星流云亦是摘下面纱,一瞬不顺的盯着萧聪的脸,他牙关紧闭,腮边肌肉微颤,半晌,咬牙切齿道:

    “萧家阵法包罗万象,你少给我来这套!”

    萧聪无奈一笑,

    “星大公子为何非要认定我就是萧聪呢?”

    星流云不容置否的回答道:

    “感觉!”

    腋下鸿翔偷偷抬眼看了看一脸轻松自然的萧聪,而后又慢慢垂下眼去。

    只见萧聪忍俊不禁道:

    “星大公子,您真的认错人了,我真的不是萧聪,既然我能来这儿放火,那就证明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在这么僵持下去,一会儿有人来了,咱谁也跑不了,还是就此别过吧。”

    说着,萧聪转身欲走。

    星流云往前踏出一步,气势逼人,

    “你给我站住!”

    萧聪扁扁嘴,无奈道:

    “要怎样您才能相信我呢?”

    “跟我走一趟!”

    “恕难从命。”

    星流云上身衣袍尽数破碎,已经能够将整个上半身覆盖的森森鳞甲在皎洁月光下闪着寒光,让人看上去不寒而栗,那鳞甲继续蔓延,竟一直蔓延到了脸上。

    如此看来,星流云这个一向对个人形象无比看重的人,此时是要动真格的了!

    “咻!”

    两道身影同时移动,刹那间缠斗在一起,却不过几个呼吸又分开,各自落在离彼此不远的地方。

    萧聪微微一笑,道:

    “星家大公子,别费劲了,您留不住我的。”

    星流云黯然垂首,而后又抬起头,一脸幽怨地道:

    “萧聪,我知道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但你就听哥们一句话,你如此孤军奋战,终究是不行的,现在整个玄真界都在抓你,要你这么闹下去,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萧家可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要是再出点什么好歹,萧家就真的完了,不如你跟我回星家,有皇族和四大王族做你的倚仗,就算被发现,短时间内也没有人敢动你,你觉得呢?”

    萧聪莞尔一笑,

    “星大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

    星流云怅叹了口气,半晌,道:

    “既然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我不应多做勉强,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记得第一时间来星家找我,我走了。”

    话毕转身,一步一步,慢慢消失在月色深处。

    萧聪扁扁嘴,终是摇头一叹,而后转身,夹着鸿翔往城北跑去了。

    出了城,来到城外的密林中,萧聪停下脚步,放下鸿翔,折了些树枝搭了个方形小棚,随后与鸿翔进入其中,流水淙淙中,忽而听得鸿翔问道:

    “哥哥,我们为什么不回客栈啊。”

    萧聪笑了笑,回答道:

    “星老大做事一向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那城里恐怕是已经布满了星家的细子,我们暂住的客栈也早就被他们知道了。”

    “星老大?可是刚才你个人,看上去跟哥哥很熟啊。”

    萧聪脸上绽放出回忆似的欣慰的笑,道:

    “唉,何止是很熟,说起来,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呢。”

    “那哥哥为什么不跟他走呢?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啊。”

    萧聪将双臂枕在脑后,慢慢躺下,神色凝重道:

    “我不能给四大家族惹麻烦,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还是我这没庙的和尚稳妥些。”

    “可哥哥就不怕伤了他们的心吗?他一

    定是从什么地方发现哥哥了,之所以没有说出来,不过是给哥哥留了一份选择的余地罢了。”

    萧聪目光上移,沉默半晌,忽而一笑,长叹道:

    “那又能怎样呢?时候不早了,睡吧。”

    一夜无话。

    自此之后,萧聪再带着鸿翔去灭天教等势力分舵那儿捣乱,每隔几次总会巧而又巧的“碰见”星流云,不过这家伙只是在暗中保护,从未正面出现过,萧聪是凭借着敏锐的灵识感应发现他的,二人心照不宣,谁也没主动站出来戳破这层窗户纸。

    半月过,又是一个月朗星稀熏风习习的夜晚,如水月色下,一高一矮两道身着夜行衣的身影跃进一座高阔宅院,行踪诡秘,悄无声息,正是那刚入住此城不久便要对灭天教和落仙府合舵下手的萧聪和鸿翔。

    身为萧聪的关门弟子,除了那不经先者允许不得外传的《天道宝典》和《破天式》外,鸿翔倒真是得到了萧聪的真传,保命绝招灵隐步亦在此列,不过鸿 翔修为尚低,暂时还发挥不出灵隐步应有的灵异,但能在这么快时间入门,已经让萧聪感到很欣慰了。

    二人一路小心摸索,来到位于宅子东面的一排房舍前,按照萧聪他俩的习惯,先搞对方的兵器库,再烧粮仓,然后趁乱带着一应武器去监牢将一干犯人释放,让他们狗咬狗,一撮毛,他俩躲在暗中看戏,或进去搅nong一番后赶紧溜之大吉,这一套流程,行云流水,屡试不爽。

    此时他们所站的地方,正是此合舵的兵器库!

    萧聪在前,鸿翔在后,两人快速从花丛移至挂着一方黄铜大锁的朱红门前,萧聪取出一件小玩意开锁,鸿翔东张西望警戒,要说这读书当真是件只好不坏的事情,尤其是像萧聪这样的书呆子,这不,之前学过的溜门撬锁的本事,此时还真就派上用场。

    没拨弄两下,锁就开了,萧聪慢慢将锁从门环上取下丢进弥芥里,朝北面拐角随意瞄了一眼,转回头来,幽幽一叹,而后拍了拍鸿翔的肩膀,猫进门去。

    进到屋里,两人就放松多了,这个兵器库要比之前见到的那些大许多,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萧聪游走其间,顺手弹响一柄长刀的刀刃,望着这一列列的兵器架子,不禁微微一笑。

    而另一边鸿翔动作倒是麻溜得紧,只见这小子忙不迭的从手里的口袋里取出一个个黑球摆在兵器库的四角,牵出一条长长的线引到门口,跑回到萧聪身边道:

    “哥哥,还不动手?”

    萧聪直眉斜挑,道:

    “弄完了?”

    鸿翔用力点头,

    “嗯嗯,弄完了。”

    萧聪转过身来,右手一挥,一排兵器架子上的一应兵器尽数消失,如此重复几次,直到将兵器库搬空,两人才离去,走到门口,萧聪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了吹,头也不回地往后一扔回,那火折子像一颗流火般准确无误的落在门槛捻子上,呲啦,一串火花冒起,并向着屋里窜去。

    十息过后,兵器库在一爆炸声轰然倒塌,而此时,萧聪与鸿翔已来到粮仓。

    兵器库爆炸,合舵中被惊醒的人们皆被引到哪儿去,粮仓之乱更显容易,而这粮食柴草有本是易燃之物,所以鸿翔这一次准备的是火油,将这玩意浇在粮草上,没几个时辰定是扑不灭的。

    引燃粮草,二人又来到监牢,萧聪不出手,门前几个守卫全部成了鸿翔锻炼身手的人肉沙包,这小家伙虽未下死手,但手段也够狠的,几个守卫皆是伤筋断骨,没个十天半月,定是爬不起来了。

    萧聪见之眉眼弯弯,看上去对此分外满意。

    这次换鸿翔在前开道,萧聪像个大爷般倒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躲进监牢,顺手取出诛仙,将一应锁链尽数斩断,可走着走着,面色突变,身影猛然前冲,抱起前边的鸿翔急急掠出数丈之遥。

    “咻、咻、咻、”

    一串流箭自耳边擦过,二人险而又险地躲过了一击。

    “仙人的,竟然还有机关暗器!”

    萧聪边稳住身形,边吐嘈道,但听其语气,没有半点紧张担心的意思,倒是被夹在腋下的鸿翔急急问道:

    “哥哥,怎么了?”

    萧聪不急不缓的回答道:

    “没事,我们中计了。”

    鸿翔:“……”

    萧聪如此沉静如水自有他的原因,在他的灵识感应中,这监牢里的天境强者气息不下十股,其中三人已达大乘,想来是蓄谋已久,知道他今晚要光顾,特意埋伏在这儿的。

    诛仙在手,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可对方知道他是谁,他却还不知道对方是谁,说到底,他只是想知道这之中诸葛家人参与了多少,十几个天境高手他自是无惧的,但有诸葛家的机关,他便要小心些了。

    之前听风声里说诸葛家已经明确变态悬赏百万金要自己的项上人头,可如今竟出现在独孤家旗下落仙府和灭天教等的合舵中,这其中的猫腻,是再明显不过了。

    萧聪站起身来,一手夹着鸿翔,一手紧握诛仙横在前方,满眼尽是讥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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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九大禁地传世教派,我萧聪这一世就是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魔本为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本为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本为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