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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野问     魔本为尊txt下载     魔本为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四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望北楼最高一层长廊里的那间最里面的房间中。

    “大哥,将安顿老嗜炎兽那么重要的是交给这小子,靠谱吗?”欧阳傲天向一侧探着身子,皱着眉头问道。

    这时听得冷亦空发出几声几近不可闻的轻笑,他道:

    “这件事,放在萧聪,流云的身上都放心,放在丰都身上倒也还说得过去,但若要是放在你家那个整天装模作样信口开河的公子哥身上,那才叫人提心吊胆哩。”

    “二哥,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啊,我家阿寻怎么就那么不堪了!”欧阳傲天扯着脖子向冷亦空回怼道,但在他眼里却连一点愤然之色都看不见。

    “不是吗?”冷亦空将脸一仰,自信满满。

    星广浩和宇文乾的脸上皆带着看似有些神秘又有些戏谑的微笑,星广浩笑而不语,宇文乾看了星广浩一眼,笑意更深了几分,他不阴不阳地道:

    “冷二哥说笑了,丰都这孩子生性木讷,行为乖僻,怎能胜此重任?倒是萧聪和流云两个孩子,一直都是很识大体的晚辈,至于欧阳侄儿么,”

    说着,他用细长的眸子瞥了坐在一旁的欧阳傲天一眼,接着道:

    “此子整天装模作样是不假,但若说信口开河就有些过分了,其实,他才是最懂得为人处世之道的人啊!三哥,小弟说的可对?”

    欧阳傲天用极不待见的眼神白了宇文乾一眼,活动了几下身子,恨恨地道:

    “什么都躲不过你这条老狐狸的眼睛!”

    星广浩与宇文乾再次相视一笑,似乎这件事在他们看来极是有趣,星广浩抚着胡须慢慢道:

    “三弟啊,避芒藏锋,低调行事,此举并非不妥,但若老是畏葸不前,含含糊糊,长此以往,必将有碍于修行,我看阿寻这孩子并非生性懦弱,能够忍而不发这么多年,足可见此子心志尚佳,三弟,你将孩子拿捏得太紧了,得适当的放一下才行啊。”

    “大哥,我知道了你的意思,阿寻这孩子,我早就不管他了,这一年多以来他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在做主张,不过大哥你放心,我相信这孩子自有分寸,你

    兄弟我这份衣钵,将来必然交到他手上,他也定能不负众望。”欧阳傲天信誓旦旦,不无骄傲地说。

    “恩恩,”星广浩笑着点点头,“四弟,丰都那孩子你也要多上点心啊。”

    宇文乾虽笑意不见,看起来却觉得此时的他略有些尴尬,但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孩子大了,管不了了,随他去吧。”

    轻飘飘几个字,落在众人耳里,让人略微感觉有些于心不忍。

    “怎么着,四弟,就为当年那档子事,丰都至今还跟你犯堵呢?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冷亦空慢慢凑过来,为宇文乾打抱不平道。

    “亦空……”

    冷亦空闻声转首,正好碰上星广浩那沉沉的目光,他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脸上的责怪毫不掩饰。

    “哪壶不开提哪壶。”欧阳傲天小声嘀咕道。

    “又怎么了。”

    冷亦空像个老小孩般,满脸尽是夸张的委屈,

    “有问题咱就解决吗,避得了一时,避得了一世吗?情深父子,骨肉相连,还能一辈子不说话是咋地!”

    “你……”欧阳傲天突然探出身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冷亦空,竟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终于,似乎没找到什么合适的说辞,才气急败坏道:

    “你真是不可理喻!”

    星广浩端正了下身子,右手轻握放在嘴边咳了两声,道:

    “清官难断家务事,四弟,按说我们在此不该谈论你跟丰都的事情,但今天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们就再说两句,纯粹是家常之言,有言之过,望四弟切莫见怪。”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

    “其实亦空所言不无道理,有问题就解决,这一向是你我处理玄真事务的态度,同样也应是你我处理一切事物的态度,矛盾就如积垢,越是有意忽视,便会越积越多,等达到一定限度,再想解决,就麻烦了。”

    说着,他自嘲一笑,

    “在这的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怕几位兄弟笑话,就拿我们家那小祖宗来说,可不比阿寻,筱凤,丰都几个

    后生能折腾,每当想起幽幽,再联想到他,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唉,一母同胞,却性格迥异,简直是天壤之别,或许是我当年对他太过严苛了吧,”

    星光浩目光上移,

    “所以他现在才那么厌恶我,处处跟我作对。”

    他又将目光从天花板上拉回来,环视四周,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掠过,眼神中突然就充满了动人的神采,他略微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

    “但是,你看他现在不也没怎么样吗,人后虽然无理取闹,单在人前还算是很给我面子的。”

    “你儿子就这么点面子,你就知足了?”冷亦空戏谑道。

    “哎~”

    星广浩大手向前一推,反驳道:

    “二弟,话可不能这么讲,要放在几年前,这小子连这点面子都还不给呢?我能怎么样?算了,知足常乐吧。”

    星广浩的一番自嘲让在座的各位再也把控不住,忍俊不禁,满堂哄笑,连之前还一脸铁青的宇文乾都忍不住捋着他下巴底下的那几根小胡子,前仰后合笑出了声,狭长的眸子几近眯成了一条看不见的缝。

    “所以说嘛,自己的孩子毕竟还是自己的孩子,为人父母的,不要老是端着架子,该退让的时候还是应该退让一些的嘛,四弟,你跟丰都天生沉稳,不善主动,但他是孩子,你都黄土埋到腰的人了,早就该将一些事情看透的啊,他不懂事还有时间纠正,你可不能再不懂事了。”

    好久都没见星广浩与兄弟几人如此随圆就方、春风和气的畅所欲言过了,仔细想来,自从接任御王之首的位子后这种情景就基本再没出现过,不过大家都明白,他其实也是有难言之隐的自己儿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还要人家怎样奉公值守!

    今日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星广浩都苦口婆心地劝导了自己半天,听不听得进去先另说,但这最基本的面子还是要给足人家的,宇文乾浅笑晏晏道:

    “大哥说的是,今日听得大哥一席,如醍醐灌顶,发人深省,大哥之教诲,小弟一定谨记在心。”

    ……………

第一百零五章 扮老虎吃猪

    因为与老嗜炎兽有所约定,所以萧聪在圣城平民区大致巡视了一圈后,见佣工井然有序,工程进行的还算顺利,便未再多做停留,只是略微嘱咐了筱凤,欧阳寻,宇文丰都和老佣工头头几句话,便匆匆赶回到了萧家暂居的驿馆。

    他不禁纳闷为什么今天还未见到星流云这家伙,不过堆放在那儿的土石木铁倒是明显较昨天增加了些,他由此确定星流云昨天晚上一定还回来过,不过此时这个问题已容不得他多想,事有轻重缓急,要知道,妥善安顿老嗜炎兽可也是星广浩下达给他的命令之一,要是真让张猛先逮到他,那事情可就真的不好办了,毕竟面子与交情上的事,总是很难过得去的。

    萧聪回到驿馆,穿堂而过来到客厅,谴侍奉小厮泡了一壶好茶,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正中的雕花木椅上,闻着袅袅娜娜的茶香,手指颇有韵律的敲击着木桌,静静地等着老嗜炎兽的到来,他知道老嗜炎兽一定会来,而且不久就会来连训练有素的圣城重甲士兵都防不住他,自己这小小的驿站大门又怎会在他话下?

    果不其然,萧聪在客厅里坐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隐隐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机慢慢靠近,虽然那家伙身手轻盈,不声不响,但这方圆几十米范围内的风吹草动哪能躲得过萧聪如此强大的灵识,何况那家伙的气机是如此的特别。萧聪的嘴唇刚刚离开杯壁,茶杯微微一顿,嘴角微微上扬,慢慢勾出一得意的微笑,他又饮了一口茶,慢慢将茶杯重新放回到身前的茶几上,笑了笑,缓缓开口道:

    “来者即为客,朋友,何不出来说话。”

    一只通体火红的小兽从门后慢慢走出来,在离萧聪大约三尺来远的地方站定,萧聪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脸“诧异”之色,他也仰头看着萧聪,一脸戒备之色。

    如此相视了半响,萧聪莞尔一笑道:

    “敢问阁下何人,来我萧家暂居的驿馆作甚,难道……”

    “你可是萧聪?”那通体火红的小兽开口问道,脸上的戒备之色未得减少半分。

    萧聪笑意不减,拱手作揖道:

    “在下正是萧家四子萧聪,敢问前辈可是那位前辈遣来的人?”

    “前辈,哪位前辈?”老嗜炎兽冷冷问道。

    萧聪呵呵一笑,

    “您这一问可真把我给问住了,我还真不知道那位前辈遵命何许,只是前几日见到他的仆人,向他诉苦来着,结果他今日告诉我说解难之道不久将至,这不,您就来了。”

    “哼哼!”

    老嗜炎兽鼻孔里喷吐着粗气,貌似对此答复甚不满意,但萧聪却面不改色,他如何不知老家伙实在套他的话,但如此直截了当的圈套,叫他如何上当。

    “久闻萧家四子萧聪出类拔萃,气度不凡,乃是艳冠当今翘楚的不世奇才,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老嗜炎兽平静的道,他的脸色不仅冷漠,甚至看起来有些敌意。

    “激将我!”

    萧聪在心里暗自哂笑,嗜炎兽族生性愚钝,这老家伙竟颇有城府,也算得上是一个异类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人老成精,似乎也说得过去。

    “流言蜚语,不听也罢,眼见为实嘛,前辈如此慧眼,且如此直白,当真让萧聪佩服。”

    “哼!”

    老嗜炎兽一声轻哼,见萧聪实在是圆滑透顶,知道自己再怎么套下去终是一无所得,所以当即也不再勉强,开始言归正传,他道:

    “你那位前辈可曾告诉你,我是为何而来。”

    萧聪伸手示意老嗜炎兽坐下,自己做到方才端坐的那张椅子上,正色道:

    “前辈身重日引罚之毒,无处求解,来萧聪这儿,是想让我恳求父亲设阵为前辈祛毒。”

    “如何?”老嗜炎兽耷拉着脸,面无表情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父亲亦为信奉天道之人,前辈之请,相信父亲会欣然应允的,何况前辈还是还是一族之长。”

    这时,只见老嗜炎兽猛然抬起头来,咄咄逼人的目光射在萧聪脸上,他寒声道:

    “你怎会知道我是嗜炎兽族的族长!”

    萧聪人畜无害的小脸上尽是一片不以为然之色,两手一摊道;

    “是那位前辈的仆人告诉我的啊,他还说你身中奇毒不能自保,让我不要怕你,并且要尽一切可能保护你,就是这样。”

    萧聪清楚地看见老嗜炎兽的身体在不断的发抖,连胡须都一颤一颤的,只听得他咬牙切齿的小声暗骂道:

    “这天杀的器灵!”

    “前辈,晚辈对您毫无恶意,晚辈想要的,不过是一杯嗜炎兽血而已,您且先屈尊暂住在这儿,一应侍奉,晚辈能做到的一定做到,圣城贫民区建阵之事迫在眉睫,还望前辈祝晚辈一臂之力。”萧聪起身,欣然一拜。

    “你今晚到隔壁来吧。”

    说完,老嗜炎兽从椅子上一跃而下,径直向门外走去,但走到门口的时候有忽地停住,萧聪看着他火红色的背影,听见他说道:

    “但愿你说的全都是真的。”

    声音低沉伤感,空气中隐隐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轻轻地,却让人听了感觉心灵里分外沉重。

    萧聪朝着门口遥遥一拜,当他站直身子时,却已不见老嗜炎兽的身影。

    当漫天红霞伴着残阳一起坠入西海,夜幕降临,在不知多久的昏沉和阴暗之后,一轮满月慢慢从东方升起,升上树梢,爬上屋脊,再然后便成了挂在天上的一个硕大的最明亮的灯笼,于是,冷冷的荧光再次笼罩大地。

    萧聪走进书房,他想从今天开始老嗜炎兽便打算要住在这里了,他的书房,将再也不是他随心所欲的地方。他不知道为什么老嗜炎兽会选择将他的书房作为自己暂时的落足之地,其实他本想将老嗜炎兽安排在别的房间,一个更像是寝居之所的房间,但考虑到老嗜炎兽生性孤僻,便果断的打消了这个念头万一他要是哪根筋搭错了撒橛子一走了之,那四位王爷那边自己可就没法交代了!

    他环视四周,发现书房里摆置整齐,与平常别无二致,他的目光移至书桌,定睛一看,发现一团火红色的影子正静静地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再仔细看,竟发现那老嗜炎兽正在一本打开的书前,一动不动认认真真地读着。

    萧聪缓缓走进,走到书桌跟前轻轻唤道:

    “前辈。”

    声音如窃窃私语,似生怕破坏了了老嗜炎兽的雅致,破坏了这静谧们美好的意境。

    老嗜炎兽伸出一只爪子,轻轻一拨,将书合上,而后缓缓回过头来,看了萧聪一眼,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地道:

    “你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太早了。”

    萧聪略作思索,刹那醒悟嗜炎兽族在整个玄真界算不个是个强大的种族,势单力薄却又分外招修士稀罕,倘若只有一只嗜炎兽此时在这圣城依旧如繁华洛景般的大街上招摇过市的话,那非得引起哄

    抢甚至是暴动不可。

    萧聪随便找了把椅子在书桌旁坐下,老嗜炎兽跳下书桌后又跃上窗户,他居高临下静静的望着窗下的这一片熙攘的市井,望着熙攘市井中来来往往的三教九流,忽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萧聪静静的看着,他觉得此时老嗜炎兽的背影是那么的悲伤和落寞,那通体的火红,恰似一种尖酸而强烈的讽刺。

    半晌后,老嗜炎兽轻轻开口问道:

    “萧四公子,我听说你师承天道翁,是从天道轩出来的人?”

    萧聪轻轻点头“嗯”了一声,两人的声音都很轻,似乎是心照不宣,都生怕失去此时心中充满的平静的享受,书房自成一片空间,一切喧嚣皆被隔离在外。

    “他老人家才是个上天入海无所不能龙一般的人物啊!”老嗜炎兽一声喟叹,他的目光上移,看似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和向往。

    “不,前辈,你说错了,龙是不能和我的师父相提并论的。”

    萧聪平静的回答道,但与其中却有掩饰不住的骄傲,这声音是他由心而发,甚至让他的声音都略微有些提高了。

    “你指的是那件事吧。”老嗜炎兽幽幽道,“那件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是世人所说的那样,你们都错了。”

    “前辈说的是……”

    “你腰上挂的那块玉……”

    老嗜炎兽欲言又止,长长的尾声在萧聪耳边回荡,直到现在萧聪才猛然发觉,此人对自己师父知之甚广,很可能与师父有因果上的交织。

    他试探着问道:

    “前辈……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没什么,随便说说而已。”老嗜炎兽平静地说道,这似无关痛痒的一句话,让萧聪心里仿佛有千万只草泥马在奔腾。

    “老家伙,还挺皮!”他在心里腹诽道。

    “看来你师父并没有将这些事告诉你,既然他都未说,那我便更没有提的必要了,当你该知道的时候,你自会知道的,这是你的因果,也是你的选择。”

    这听来有些神秘说来有些操蛋的话把萧聪整的一头雾水,但有两个字他听见了,也听懂了,因为当年师父也经常跟他提这两个字因果。

    “前辈,你也如此笃信因果之说吗?”

    萧聪定定的问道,每当提到因果二字的时候,他便会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虽然这预感颇不灵验,但却在萧聪心里始终挥之不去。

    “你不信?你若不信,我怎相信你是天道翁的弟子!这是天道翁一生思想的核心所在,若连他自己的徒儿都不相信,那便当真成为玄真界的一大笑话了。”

    老嗜炎兽说着,仰头哈哈笑了几声,在萧聪看来,这笑声听起来竟有些悲凉。

    “晚辈始终相信因果之说,万不敢违背吾师之信念,但前辈对此也是如此笃信,倒让晚辈分外诧异。”

    “有何诧异!当年一战,你师父名动天下,追随他的人何止千万,我不过只是其中之一罢。”

    “不过是屠了一条龙而已,哪有那么夸张。”萧聪撇撇嘴,他认为老嗜炎兽的话实在是有点言过其实了。

    “屠龙?”老嗜炎兽一声哂笑,

    “那哪里是龙,不过是一条蛟罢了,龙族向来稀有神秘,仙古之后几不可见,现在的龙族,不过是神都那些家伙拿来滥竽充数的旁系罢,算不得是龙。”

    “那前辈指的是?”

    “弑神之战!”

第一百零六章 小嗜炎兽

    萧聪巨震,惊呼出声:“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天道翁会将这些事告诉你么?”

    “那前辈为何要告诉我?”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已经到了该知道的境界。”

    萧聪歪了歪头,不明觉厉,他开始觉得这老家伙一定没这么简单。

    “什么弑神之战,跟我有什么关系,关心则乱,我不能让这老家伙牵着鼻子走,万一要是个套呢!”

    他张了张嘴,将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又努了努嘴,吞了口唾沫。

    “前辈,此时已是宵禁时间,应该可以让你的族人到寒舍来一聚了吧。”

    他边说边向前走,走到离老嗜炎兽不远的地方,目光越过木窗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冷清萧索的街道,老嗜炎兽头也不回,静静沉吟半晌之后,微微扬起头抻着脖子发出一阵怪异的叫声,算不得难听,也算不得好听,倒是让萧聪这个初听者分外好奇。

    约莫叫了半盏茶的功夫,老嗜炎兽才停下来,他矫捷地从窗子上一跃而下,又蹦到桌子上独自看起书来,仿佛萧聪在他眼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萧聪也不恼,嘴角慢慢泛出一丝谜一样的微笑,将手倒背在身后,静静望着午夜时分的圣城,星云漫漫,弯月似一叶孤舟,静静地在这谜一般的星海中航行着。

    不多时,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声,萧聪眉鬓微挑,倒没想到这未知的朋友来的竟这么快。

    他亲自将门打开,见一抹火红色的影子像一根泥鳅一样一溜而进,回头看时,它便已经呆呆的跪在那儿,萧聪只看得到它干瘦的脊背,并没有看得见他的样子。

    萧聪摇摇头,恍惚中似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然后,回过头去,慢慢地将门关上。

    老嗜炎兽动也不动,依旧端正的蹲在书桌上看书,其面相之认真,让萧聪都不忍猜忌此时的他是装的,当然更不忍心去打搅他,待老嗜炎兽翻过这一页之后,他才慢慢吞吞的抬起头来,看了眼跪在桌下的小嗜炎兽,缓缓开口道:

    “你来了。”

    刚刚还在以头伏地的小嗜炎兽此时才猛然抬起头来,冲老嗜炎兽嗷嗷叫了几声。直到这时萧聪才发现,原来嗜炎兽虽都是满身火红,但面相其实是不尽相同的,就拿这只小嗜炎兽来说,两只火红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卖相可比老嗜炎兽好看多了!

    老嗜炎兽将目光转向萧聪,后者此时还在打量着骨瘦如柴地小嗜炎兽傻笑不停,老嗜炎兽故作干咳,萧聪这才回过神来,他愣愣的看着老嗜炎兽,一副不明所以之色。

    老嗜炎兽语气中略带着些无奈道:

    “萧四少爷,取东西来吧。”

    萧聪这才算是真正的回过神来,他讪笑几声,道:

    “前辈,晚辈去去就来。”说着,便退了出去。

    不多时,萧聪返回,手中托着一只玉盘,玉盘上盛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杯,一叠整齐洁白的布巾和一把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愈发冷冽的匕首,萧聪在桌前站定,老嗜炎兽扬了扬下巴,示意萧聪将东西放在小嗜炎兽跟前。

    萧聪照做,将一干东西轻轻放下,小嗜炎兽看着老嗜炎兽,眼中的懵懂之色渐渐有了些许光亮,他冲老嗜炎兽眨巴了两下水汪汪的大眼睛,当即好不迟疑的用又细又短的小爪子将刀锋立起,然后将另一只小爪子在立起的刀

    锋上猛地一抹,并迅速将之移到杯口上方,因为动作过于凌厉果决,所以血液一开始并没有破开伤口,直到移到杯口上方约莫两个呼吸之后,血才自伤口处奔涌而出,并结成一串血珠,滴滴答答的落尽玉杯里。

    萧聪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禁油然而生出几分对小嗜炎兽的钦佩,忠心敬孝在道貌岸然的人群中尚且难寻,但此时却在一只“红毛畜生”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这让萧聪不禁感慨,到底是世风日下,还是发展的必然趋势,怎么感觉现在的大多数人活的还不如一只畜生活的像所谓的“人”!

    在萧聪出神的功夫,小嗜炎兽的血已流了近小半杯之多,萧聪见状,赶紧俯下身将小嗜炎兽制止,并猛地将它的小爪子按在玉盘另一边放着的白色布巾上,不料小嗜炎兽却将爪子从萧聪的手下抽出,又将其挪回到了杯口上方,血珠在白色布巾上淋成了一条红色的线。

    萧聪扭头看向老嗜炎兽,急急道,

    “前辈,够了,您快让他停下吧!”

    老嗜炎兽慢慢将爪子举起,在空中慢慢晃了晃,然后又放下,小嗜炎兽歪着脑袋看老嗜炎兽将这一动作做完,有眨巴了了两下眼睛,此时它的眼睛里已经尽失了方才的灵动可人之意,耷拉着的眼皮子下尽是一片黯然,它缓缓将爪子收回,将身子蹲下,在那儿兀自慢慢的添起伤口来。

    但因为伤口太大,血流不止,所以任他怎么努力地去添,却怎么也舔不干净,但它依旧在那儿不停的舔着,一下一下,红色的血粘接着它红色的毛发,并蔓延到了地上。

    萧聪从布巾上四下一根窄窄的布条,温柔的拖过小嗜炎兽受伤的小爪子,慢慢的为它包扎,将布条轻轻的缠在伤口上。小嗜炎兽没有任何反抗,就就那么静静地任萧聪摆弄着,它黯淡无光的双眼对着萧聪的侧脸,其中尽是一片茫然之色。

    包扎完毕后,萧聪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瓶,从玉瓶中倒出一粒丹药,轻轻放在小嗜炎兽的跟前,轻叹道:

    “吃了它吧,这有助于你的恢复。”

    小嗜炎兽趴着脑袋,将鼻子凑到丹药前嗅了嗅,而后猛地抬起头来,颓色尽去,取而代之是一脸的兴奋之色,没错,就是类似于人的兴奋之色,萧聪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小嗜炎兽此时加快的心跳,这眼前的东西看来的确是让它高兴万分。

    但紧接着的下一幕,却让萧聪有些看不懂了,只见小嗜炎兽叼起丹药,并没有自己服下,而是屁颠屁颠的跑到了老嗜炎兽身边,伸着脖子仰着头,看样子是要将丹药孝敬给老嗜炎兽,萧聪本以为老嗜炎兽乃曾经的一代强者,怎会厚颜无耻的收受晚辈如此廉价的东西,况且还是此时此刻,但不料老嗜炎兽竟俯身从小嗜炎兽口中叼过丹药,进而吞下去了。

    吞下去了!

    萧聪此时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并觉得心里有千万只草泥马在奔腾,这真的是一个曾经名噪一时,值得令自己敬仰的前辈吗?他感觉此时自己竟有些彷徨了……

    “前辈,你………”

    萧聪一时语噎,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老嗜炎兽面不改色,他深深地看了萧聪一眼,怅然叹道:

    “萧四公子好大手笔,一出手便是一颗二灯的回息丹,这倒是让老夫好生羡慕啊,但你可知道,就这么一颗二等的丹药,在我族之中却是难寻得几颗,你如此轻易的将这么一宗”至宝送予我族

    一个无名小辈,老夫我是该汗颜呢,还是该感激呢?说实话,老夫无地自容。”

    顿了顿,他接着道:

    “但是萧四公子可曾想过,你这一粒回息丹的气血之盛,我族小辈可受得了?他从小食不果腹,体质孱弱,今夜又放出如许鲜血,你这一粒回息丹是要让他回光返照,顷刻归西啊,四公子,请听我一言,如若你真想酬谢我族小辈,那便命人替他煮一碗鲜汤吧,这点福祚,他还是受得起的。”

    萧聪还是第一次听见老嗜炎兽一口气说这么些话,不过听了之后却感觉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似乎有点酸溜溜寒凄凄的感觉,夜已至深,萧聪上哪儿找厨子去帮小嗜炎兽做这碗微不足道的鲜汤,但既然老嗜炎兽都已经说了,萧聪此时开口回绝却又觉得自己略有点不是东西,他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灵机一动,

    “差点把老本行给忘了!”

    朝街的窗棂下的地板上正投着一大片皎洁的月光,似一滩薄雪洒在褐色的地板之上,萧聪缓步走到窗子前的月光里,背着手仰头看着深邃无垠的星海,沉吟半响后,从怀里掏出几颗灵石,在月光里摆出一怪异的图案,而后起身,片刻后,一道道白色的光路将灵石们顺次连起,并构成了一方密闭的空间。

    萧聪笑了笑,俯身伸手抱起睡眼惺忪的的小嗜炎兽,将其放入那一方以白色光路构成的密闭空间之内,起身对老嗜炎兽说道:

    “这下前辈可以放心了。”

    老嗜炎兽目光紧紧注视着那一道道白色的光路,默不作声,良久,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似是在倾诉着万年的积怨那般沉重,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悲戚和无奈,

    “唉,想我族生息繁衍千万年,到现在连一座最基本的法阵都做不出,但你萧聪身为一黄口小儿,一出手便是一座一阶的精致小阵,可叹天道不公啊!”

    萧聪笑了笑,道:

    “前辈此言差矣,天道所讲的最基本的就是一个平衡,身处绝境自然有身处绝境的益处,身处安乐自然也有身处安乐之隐患,嗜炎兽族之所以千万年来还不曾在玄真界崭露头角,只是还未到时间罢了,前辈请想一想,若如嗜炎兽族一如既往的孜孜不倦,一往无前,怎怕没有出头之日,晚辈认为,贵族此时应韬光养晦,蓄势待发,前辈现在应让自己和族众们静下心来才好。”

    “你说得倒轻巧,难道我身为一族之长,可以视修士对我族残害而不顾吗!”

    “前辈,人各有命,生死无常,得与失的平衡总是存在的,前辈以及自己的族众们始终坚持着人类引以为傲却万难坚守的道义难道不是一种得到吗?敢问前辈,嗜炎兽族虽有外患,可有内忧?嗜炎兽虽力量孱弱,地位卑微,但他们却要比很多位高权重之人活得快乐,得与失,不过是众生之心重所处罢,前辈可曾问过自己的族众们,他们是否感到快乐,可是愿意继续这样的活着?人道是: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知足方得常乐。”

    老嗜炎兽静静的看着萧聪,目光深邃若两口不可见底的血色寒潭,萧聪面沉如水,目色古井无波,两人面面相对,彼此对峙,这不是人之间的对抗,而是人心中所坚守的道之间的对抗,这也是一种境界,是一种终生难遇的超出了尘世和感官而到达思想的境界。

    道的交流,此时不再拘于语言,而是无形,却也是有形的冥冥之中。

第一百零七章 阵傀

    夜更深了,月亮在薄云中缓慢穿梭,时隐时现,薄云被月色染透,像一条浅黄色的丝帛。

    小嗜炎兽静静地趴在白色的光路中,身体随着呼吸作着有规律的起伏,老嗜炎兽与萧聪相对而立,轻闭着着双眼,胸腔一起一伏,已不知在何时睡着,但此时这两人竟是在站着睡,其原因却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月落乌啼时分,萧聪从浅睡中渐醒,这么些年过去了,此已成为他一个想改都改不了的习惯,比守夜人的敲锣声还要准确。

    萧聪看了看老嗜炎兽,又看了看小嗜炎兽,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出,披上月色,踏着秋霜,一个人到圣城最高的地方修炼紫目去了。

    破晓后不久,萧聪依时而归,到院子里一番洗漱,整理好衣冠,回到书房,见老嗜炎兽又在书桌上认认真真的看书,作揖一拜道:

    “萧聪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昨夜睡得可还好?”

    老嗜炎兽微微抬了抬头,随即又将目光投于书本之上,爱答不理道:

    “还好。”

    萧聪笑了笑,接着道:

    “还未曾谢过前辈相助之事,晚辈在此拜谢。”说着,再次合手作了一揖。

    “不必了,还请萧公子莫要忘了答应老夫的事就好。”话虽恭维有礼,但态度却依旧生硬冷漠,萧聪并未在意,此时他正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老嗜炎兽听萧聪许久都未答话,于是慢慢抬起头来,见萧聪此情此景,疑惑道:

    “萧公子在找什么?”

    “小嗜炎兽呢。“萧聪漫不经心随口答道,眼睛依旧在房间里乱扫。

    “你找他作甚?”

    萧聪将头转向老嗜炎兽,眨眨眼,正色道: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他好点了没有。”

    “他已经走了。”老嗜炎兽答道,说完,慢慢低下头,继续看书。

    萧聪像只小狐狸般狡黠地笑了笑,道:

    “前辈莫要骗我了,今早我离开时见他还在的,难不成你会让他大白天在街上招摇过市?那你可要害死他了!”

    老嗜炎兽抬起头,一脸的嫌弃之色,他无奈的看了萧聪一眼,萧聪回之一笑,不以为意。

    “前辈,我又没有

    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他交个朋友而已,你可别想得太多了。”

    “承蒙萧四公子垂爱,我族小辈哪能担受得起啊。”老嗜炎兽一边低头看书,一边随声敷衍道,“圣城安危尚不明确,萧四公子重任在身,还是去忙该忙的事情吧。”

    萧聪撇撇嘴,自知这是自讨没趣,当即也不再强求,躬身作了一揖后,便转身走了出去,不过他知道,那小东西迟早还会出来的。

    带着一干物品,萧聪来到侧厅,准备制炼那代他入驻御阵之物阵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本来应该是在书房将此制炼的,但现在书房已被老嗜炎兽霸占,萧聪便只好屈尊于侧厅了。

    侧厅中央有一张雕镂得十分精致的方桌,萧聪将物件一一取出,整整齐齐的将其一一摆在方桌之上,正在这时,“吱呦”侧厅的门被轻轻推开,萧聪猛然转首望去,一开始并未看见什么,直到目光下移快至门槛,才发现一只似狗非狗的红毛畜生正静静的坐在那儿,萧聪见状,会心一笑,心中嘀咕道:

    “老家伙,这是来偷师了。”

    “不知萧四公子可介意否?”老嗜炎兽语气不急不缓,不卑不亢,面色波澜不惊,眼神古井无波,能将偷师这件事做到如此从容镇静者,不是经天纬地的奇才,就是出类拔萃的无赖,不过对于这两种人,萧聪一向都很佩服脸都不要了,还能要什么?不过在他的认知中,偷师这件事似乎并不可耻,独偷不如众偷,你偷我也偷,这样才能促进玄真界秘术的繁荣,进而推动玄真界的进一步发展嘛!

    “前辈请进。”萧聪谄笑道,一副十足的市侩模样,他伸手做出一请的手势,同时在心里自言自语道:“偷吧,反正我也不会。”

    老嗜炎兽踏着懒洋洋的步伐慢慢越过门槛,径直走到一张放在侧厅西北角的交腿椅子前,然后一跃而上,慢慢活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了上面。

    萧聪笑了笑,也不作声,兀自忙碌起手里的活计,便将老嗜炎兽当成了一个摆设。

    当然,他也并未忙着立即有所行动,阵傀之术,他虽有所耳闻,但却是未得甚解,所知所了,不过是从萧天宇那一次兴起之时吐出的只言片语罢,不过他一向野心勃勃,自负奇才,刚愎自用,他觉

    得凭借他的才学,就算是仅靠父亲的只言片语,他也能将这阵傀秘术推演出来,但是他觉得终究是他觉得罢,秘术若是能这么容易就被推演,那还叫秘术吗?当然,他自还是留有后手的。

    萧聪坐在椅子上,以手撑额,并在纸上不停地写写画画,他已在此坐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开始还是信心满满,手中的笔游走的也还是不急不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以抑制不住心中的浮躁,一种灰色的挫败之感几近让他抓狂,甚至是摔笔而去,不了了之,不过在道心的修炼这一方面萧聪也算是小有所成,所以饶是如此,上述诸类情况终究是没有发生。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萧聪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慢慢放下笔,小心翼翼的揭起那张密密麻麻满是字符却又看起来分外工整的纸,轻轻吹干其上的墨迹,嘴角露出一满意地笑容,这密密麻麻的字符在他看来已不再是生硬冷涩的横撇竖,而是一副剑走偏锋,另有玄机的白绘,赏心悦目,分外美丽。

    “呵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吧。”

    既然东风以来,那便该要依计行事,虽然不怕东风既去,错失良机,但时间紧迫,抓紧一点总归是好的,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若是贻误战机,让百姓多有伤害,那就不好了。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萧聪精力充沛,热情饱满,看上去丝毫不为之前的冥思苦想,绞尽脑汁有所劳累,反而是愈加兴奋,不能自己。他三下五除二做好一切准备,照着自己推演出来的秘法一步步操作开来,但越做越觉得不对劲,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又重新修改几次,又经历失败几次,萧聪从之前的信心满满慢慢被现实打落成现在的垂头丧气,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愈加混乱了。

    他缓缓起身,慢慢走到窗前,面对着街上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物,他似乎视若不见,甚至在他的目光中找不到一个眼神的焦点。

    “到底错在哪了……”他轻声呢喃着,忽地低下头,将两条胳膊撑在木制的窗棂上,双手不停地揉捏着太阳穴,他轻轻闭着双眼,看似是累坏了。

    这时,却听见老嗜炎兽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蓦地传来,

    “萧四公子果然惊才绝艳,旷古烁今。”

第一百零八章 论道

    萧聪回过头来,无精打采的看着蹲在交腿椅子上此时正抻着脖子的老嗜炎兽,他目光炯炯有神,面色精彩而又郑重。

    “前辈此言何意?”萧聪挑了挑眉毛道。

    “纵观今日之玄真,年轻翘楚,少年英才,若论对道的理解,恐难有能出萧四公子其右者。”

    萧聪见他并非挖苦讽刺或是矫揉造作,想说些什么客套话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故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道:

    “我对道迹的捕捉还不够,千千万万的事物与术法皆是由道衍来,倘若我对道迹的把握足够好的话,即使是不需要阵傀秘法,我也能练出阵傀。“

    萧聪的眼神之中没有失落,有的只是来自与理性认知的平静,似乎在这一刻,他便是一个最初得道,随具人形,却有道气。

    老嗜炎兽瞳孔微缩,轻轻翕了翕鼻子,身子坐的更直了些,

    “倘若如你所言,万物出于道,那道是什么?”

    萧聪坦诚答道:

    “道是规则,道是秩序,道是万物发展中所共有的一个规律,而修道者学道,参悟的,正是这共有的规律,亲道,近道,得道的过程亦是道。”

    “古人云,世分三道,天道、地道、人道,佛家说,世分六道,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这又作何解释?”

    “言论不同,思想相同,殊途同归。”

    “详细些。”

    “无论是古者三道,还是佛家六道,讲的皆是一种规则,有形之存在,无形之游离,道有界,界有约,约有名,名之冠束,只是灵所定义罢。”

    老嗜炎兽火红色的眸子中不时有精光闪烁,虽面色平静,但却仍未逃过萧聪的眼睛。

    “前辈,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你在做复杂的思考,晚辈认为,这也是道。”

    老嗜炎兽的眼睛在刹那间恢复

    平静,再次如之前那般古井无波,他用异常平静的语气对萧聪说道:

    “你可从道的角度思考过制作阵傀的方法?”

    萧聪一愣,

    “还请前辈多多指教,晚辈定洗耳恭听。”

    说着,萧聪双手合十作揖,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物之阵傀,存即有理,理即道也,阵傀之类属,得之与道相合,揣之。”

    萧聪抬起头,听的老嗜炎兽只说了这么几句而已,心中不禁大急,于是赶忙再行一礼,猝然道:

    “前辈,可否再说几句,为晚辈指点迷津!”

    不料老嗜炎兽只是摇了摇头,显出一副高深莫测之态,

    “万事不可太透,点到为止。”

    对于这种讳莫如深之人,萧聪知道再怎么苦求也不会有用,现如今别无他法只能是自己靠老嗜炎兽的几点提示来进行一番推演了。

    萧聪取出一玉瓶,拔开瓶塞,一仰头讲其中的丹药通通灌下,然后打了个饱嗝,瞬间,丹香四溢,老嗜炎兽的鼻子微微翕动,脖子似乎有点不听使唤的向萧聪这边扭过来,眼神中的“色彩”耐人寻味。

    萧聪当然没有注意到老嗜炎兽的异常,此时的他正以手撑额着冥思苦想,他虽面朝窗外,但街上的喧嚣纷杂似乎根本就吵不到他,却看见他的嘴唇不停地微微蠕动,仔细一听方的听见他的轻声呢喃,“物之阵傀……阵傀之类属,…揣之……”原是老嗜炎兽方才告诉他的话。

    只是推了好长时间,也未能推出个所以然来,他倍感无奈,不是老嗜炎兽的指教毫无作用,只是因为他阅历尚浅,入世未深,对“阵傀之类属,得之与道相合”这一句实在是无法悟透,他定了定心,咬咬牙道:

    “看来也只能依原计划行事了。”

    不知为何,之前服下的丹药现在竟开始发挥效用,而这灵力之充沛

    ,竟让萧聪感觉自己有些招架不住,近乎是磅礴的灵气在体内横冲直撞,萧聪感觉自己一下子有了使不完的力气,只是这充盈的能量胀得萧聪直冒冷汗,热血上涌,直至神盘,他现在有一种想要大打一场的冲动。

    掐诀盘坐,努力使自己体内紊乱的气息渐渐平复,他站起身来,眼神重新恢复成那一如既往平静,像热夏的海,至少在表面看起来还算是波澜不惊。

    趴在桌子上的老嗜炎兽此时再次抬起头来看向萧聪,像一只守夜时听到一丝轻微动静而开始警惕的老狗,他选择的不是立即有所动作,而是静观其变。

    萧聪将一捆寄灵木用丹炉烧成灰烬,然后用自己的血将灰搅成糊状,再用黄泥土烧了一个人形的模,将灰泥倒进黄泥模里,然后用火将泥模烧结成形,取出,再榨出新鲜寄灵木的汁液在泥模的眉心、气海等几处滴下,就这样,萧聪盘腿而坐,不动了。

    而老嗜炎兽却在萧聪一开始有所动作时,便已摇着头趴下,萧聪这边一没了动静,房间变在刹那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如此过了有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萧聪睁开双目,仔细一看,此时他眼白上的血丝已如蛛网般密布,他定了定神,用一把小剑在原来的人形泥模边缘处挖出几个小洞,中间钻细孔与轮廓凹陷相通,然后在每个洞中放入一颗灵石,另取黄泥将其完全封死,最后将其置于另一座早已准备好的法阵中。

    做完这些,萧聪开心一笑,虽然此时他的身体已是摇摇欲坠,但这丝笑意在他苍白的面颊上绽放,却更显真实、简单、可爱了许多。

    萧聪深知,在极尽时突破极尽,才能更大的提高修为,正如故老所言:不破不立,破后而立。所以,他如法炮制,彻夜未休,在不停的吞噬丹药和炼制阵傀之间循环往复,周而复始,直至做了十三个之多的时候,他才不得不停下来。

第一百零九章 萌妖之术

    “哎呦,不行了,我得歇会。”

    一件脏不拉几的白色长衫,两个分外明显的黑眼圈,萧聪头疼欲裂,扶着桌子一步步挪到椅子旁一屁股坐下,头仰在椅背上,双腿叉开,双臂下垂,他脸也不转,抬起手在旁边的桌子上一通胡乱的摸索,抓起青瓷质的精致茶壶放在嘴边便是一阵鲸吞牛饮,茶水从嘴角溢出,流过脖子后灌进胸膛,这清秋时节的寒他却竟似浑然不觉。

    坐了一会,估摸着天就快要大亮,萧聪用力甩了甩脑袋,借着椅子两边的扶手用力将身体撑起,只是在那一甩之下,他的头发似乎变得更乱了。

    夜空中依然有几颗寒星点缀,只是那半轮清冷的弯月却更显孤单寂寥,月光之下树影婆娑,萧聪行走在这去往圣城最高点的路上,形单影只,也是显得那么孤单。

    几个起跃便来到高台,借着冰冷的月光,可以得见跃上高台的萧聪一阵龇牙咧嘴,而后,他盘膝而坐,宝相庄严,一动不动。

    待东方天际泛起第一丝曙光,鱼肚白被猛然剖开的那一刻,萧聪的眼睛“倏”地一下睁开,这其中似乎有着某种其妙的联系或感应,到底还是让人捉摸不透,一丝紫色的芒在他眼中一闪而逝,从妖异归于自然,从沸腾归于平静,仿佛这一刻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又仿佛那是曾真真切切的发生,却不是在同一个人。

    寒秋露重,冰冷刺骨的露水已渗湿衣衫,让人感觉极不舒服,而且,这露水似乎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阴寒,凄人骨髓,引得关节一阵隐隐作痛。

    萧聪慢慢站起,被露水打湿的头发黏在一起贴着头皮,一绺一绺地朝下垂着,他身子挺得笔直,双臂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耷拉着,面色冷峻,目视前方。

    内心的世界一片死寂,却并非孤单,反而有一种异样的安宁将其充斥着,萧聪对此一无所知,正如他那看起来没有焦点的眼神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他感觉自己看到的是一片安静而纯白的色彩。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开始变得炽盛,清秋时节,乍暖还寒,阳光洒在身上,一片温暖流转周身,让他感觉分外舒服。

    萧聪慢慢踱回驿站,推门而入,愈加失落,因为他感觉之前的那种安宁的感觉

    越来越少,到此时已是无迹可寻,但那感觉似曾相识,隐约中他觉得那种感觉他也曾经拥有,只是已记不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一种异样的沉重再次弥漫周身。

    依着惯例,将自己上上下下整理一遍,所以不管黎明之前萧聪是怎样的狼狈,但在迎接第二天到来时,他总是新的。

    按道理来讲他今天应该再去昨天炼制阵傀的那个房间继续他的工作,但今天他却并不想去那儿,至于原因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何,但权衡之下,他觉得出于礼貌考虑,还是应该去拜会一下老嗜炎兽,此时老嗜炎兽应该还在那儿。

    轻轻推开雕花的木门,萧聪一眼便看见了正像一只红色狐犬般趴在椅子上的老嗜炎兽,他轻闭着双眼,前肢垫着下巴,显出一副漫不经心。

    “萧聪拜见前辈。”

    萧聪身体微微前倾,向趴在桌子上的老嗜炎兽行了一礼。

    “不知前辈今日有无吩咐,倘若有,晚辈定竭尽所能。”

    老嗜炎兽还是如之前那般漫不经心的趴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只是那在黑木雕椅作为背景下分外明显的睫毛在微微地抖动,却意外的出卖了他的高冷。

    萧聪自知无趣,也不想多做逗留,于是再拜一拜,道:“若前辈无事吩咐,那晚辈先行告辞,明日再来拜会前辈。”

    说着,萧聪转身便要离去,

    “小子,你等一等。”

    “哦,前辈有何吩咐?”

    萧聪转过身来,他还真没想过这次心高气傲、孤僻乖张的老嗜炎兽竟还会对他有所回应。

    “我想问一下你对昨晚之事有何看法。”

    萧聪眼珠转了三转,佯装狐疑道:

    “哦?看法!前辈所说之事为哪一桩。”

    老嗜炎兽抬起头,目光投向房间西南角法阵中的那十三个“泥块”,其实这东西名字叫做“涅棺”,而且萧聪所用的黄泥也并非普通黄泥,乃是在整个玄真界都算得上稀有的黄泉泥,他能弄到这些,也全凭萧家多少年的底蕴积淀和自己的造化,显然,这些东西对老嗜炎兽看来并不是什么秘密,老古董的阅历可不是吹出来的。

    知道避

    无可避,萧聪讪讪一笑道:

    “原来前辈指的是晚辈昨夜所制的阵傀啊,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小子,你很不老实!”老嗜炎兽冷冷的道。

    一丝笑容慢慢凝固在萧聪乳臭未干的小脸上,他弯起的嘴角配着他垂肩的墨发,在阳光中显得格外的好看,但这笑容却并非由心而发,倒像是一种无奈,一种掩饰。

    两人相向而望,沉默着,定定的,只有窗外传来的熙熙攘攘还不绝于耳,一切似乎都被凝固了,连阳光都被隔离在外。

    半晌,萧聪收起笑容,一脸正色,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使自己能够更轻易地要与老嗜炎兽对视,他目光平静,静的让人感觉有点冷。

    “那您觉得我此行出于哪番?伤天害理,还是胡作非为。”

    老嗜炎兽摇了摇头,但眼神中的凌厉却无半份减少,

    “以你萧家四子的身份,为何要亲自来做这件事,而且,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这萌妖之术。”

    “你在怀疑我的身份?”

    老嗜炎兽摇摇头,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比身份重要得多,我只是疑惑于这是为什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否?”

    “还有呢?”

    “我师父是天道翁!”萧聪懒懒回答道。

    听得此言,老嗜炎兽微微一怔,一边点着头一边自言自语般说道:

    “这就说的通了……”

    其实他早该明白的,只不过是见惯了萧聪正儿八经的模样,却忘记了萧聪的师父是天道翁这一茬,有那么一个特立独行的师父,若是教出来一个循规蹈矩的徒弟,那才称得上是咄咄怪事。

    原本来怪物可能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微微张了张嘴,有那么一两拍的停顿,说了句“你走罢“之后,便没有了下文。

    萧聪从房间走出,转身将雕花木门轻轻合上,老怪物望着萧聪离去的背影,沉默了半响,他红色的眸子里透着深邃,像一片一望无垠血染的星空,欲将这世间万千看遍、看透,良久,他发出一声又重又长的叹息:

    “此子小小年纪,为何思绪如此沉重……”

第一百一十章 再回城东

    萧聪从老嗜炎兽那里出来,站在院子里,阳光洒落肩头,犹有鸟语,却无花香,秋日里的阳光似乎总带着一种特别地味道,它是实际意义上的温暖,唤醒的却总是潜藏于内心深处绝望后的感慨和千丝万缕的悲怆,有一丝苦涩的味道在喉咙间慢慢蔓延,让人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

    阵傀已成,只欠温养,萧聪在院子里呆站了良久,想想今日无事,便慢慢地向圣城东部的平民区踱去,他粗略估计了一下,工事的建筑若是正常的话此时应已是**不离十,但留星流云他们几个在那里监管,这一速度终究还是个变数。

    “唉,要是秦叔叔在的话就好了,有他在法阵说不定早就完成了。“

    萧聪如是想,但想归想,却终究是聊以zi慰罢。

    隔着很远的距离,便看见了在平民区里高高耸起的木质塔尖,塔顶的飞檐亭里,星流云手舞足蹈,扯着哑巴葫芦嗓子在那儿吆五喝六,如果说能在此处看见星流云的身影是拜萧聪自有的紫瞳所赐,那么听见星流云声音的这分功劳便要非星流云自己莫属了,可见流云道友在此次玄真界集体活动中表现得是多么积极,多么卖力。

    再走近了看,才知道积极卖力的人并不是只有星流云一人,玄真四王家的公子小姐们之间有明确的分工,星流云略懂工事,所以被派去飞檐亭去做工事总指挥,欧阳寻出手阔绰,又从小受其老子耳濡目染,所以被派去负责物材的交易,冷筱风一个女孩子家家,则必然是做些女孩子能做的伙计,虽炊事不能担当但端茶倒水还能胜任,只见她长鞭带着长嘴水壶一甩,一段水柱便从壶嘴中被抛出,稳稳飞入瓷碗,却不溅出半滴,萧聪对冷筱风的这手绝活正看得入神,不经意转首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站在不远处拿着一把剑专心致志的宇文丰都,后来经一番询问才知道,丰都是个剑痴,对铸剑这门手艺颇有研究,所以铸剑的这项工作便顺理成章地落到了宇文丰都身上,为此,欧阳少爷竟直接将铸剑师父的铁匠铺子搬到了这里。

    一大群人在此紧张忙碌,如火如荼,甚至是连萧聪的悄然靠近都没有发现,萧聪一边笑一边往里走,直到听见有人突然大叫一声:

    “那个谁,你是干什么的!“

    萧聪扭过头,对询问者微

    微一笑,却又听见一声不亚于之前的“问候“,

    “哎呀,萧聪,您老人家可算是出世了!“

    那丝会心的微笑在萧聪脸上微微一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用想,这询问者定时欧阳寻无疑。

    还未等萧聪做出什么表示,欧阳寻便撸起袖子以他的满腔热情给了萧聪一个让人感觉异常尴尬的熊抱,用力之大,直让萧聪有些喘不过起来。

    “士别三日,如隔三秋啊,怎么样,小聪,哥几个这工作弄得还行吧。“

    欧阳寻咧着大嘴,傻笑着。

    看着欧阳寻满眼的血丝,萧聪知道他是被累坏了,而正因于此,萧聪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深深地感动,此时也顾不得欧阳寻身上已是脏兮兮的长衫和由他身上发出的浓重的汗臭味,他伸手拍了拍欧阳寻宽而厚的肩膀,上面的肌肉大而硬,让萧聪感觉自己是在拍一块石头。

    “阿寻,干的不错。”

    几个起跃,星流云从木塔的飞檐亭上翻身而下,冷筱风放下长鞭翩翩走来,唯有丰都,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还一无所知。

    萧聪对几人重重抱了抱拳,道:

    “这几日各位辛苦了,多谢!“而后看了眼不远处正在凝视着剑锋的宇文丰都。

    星流云皱了皱眉,用已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小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谢不谢的,再说,分内之事,义不容辞嘛。”

    环视四周,萧聪看见在一些比较高的地方插着一只只已被熄灭的火把,

    “你们该不会连晚上的时间都没放过吧!”

    星流云挠挠头,讪讪一笑,道:

    “这个……你怎么知道……”

    萧聪心里一沉,他目光柔和,将手搭在星流云的肩上,

    “老大,你们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

    四周嘈杂依旧,星流云脸上的笑容被渐渐敛起,两人之间似乎形成了一莫名的场域,将其他一切隔离在外,看着萧聪的眼睛,星流云的脸色归于平常,萧聪能清晰地感觉到星流云的心绪正在慢慢归于平静,一直到不再有任何其他的干扰,只剩下两个人心与心的交流。

    星流云难得正色,萧聪一直以为星流云在带着面具生

    活着,他表演的如此逼真,将另一个自己隐匿到似乎从来就不曾有过,或者说,这才是他真正的自我,一个他喜欢却终究不能成就的自己。

    世人只见高墙壁垒里的华贵,却不见身负重任的疲惫,着实可悲,

    他不知道星流云在其他人面前时是怎样的模样,但他断定不是这般,仿佛是在不经意间找到了两人的共犀之处,他禁不住感慨原来我们都有两张脸。

    关于夜工之事已不必再多说,情谊自在心中,彼此心照不宣,萧聪将头扭向丰都,静静地看着丰都的专注,丰都的一丝不苟。

    “他已经在那里呆坐了两天一夜了,不得不说,在剑道的造诣上,他是一个奇才。”

    耳边星流云的声音忽地响起,萧聪的目光不自觉间便移到了丰都腰间的短剑上,那把剑铸得短小而精致,寻不得半点瑕疵,一眼便可看出此剑定不是凡品,一眼便可看出这是一件专属于女子的东西,萧聪淡淡一笑,关于丰都为何如此的喜欢铸剑,他已猜的十之七八。

    太阳移至中天,阳光微烈,晃得人睁不开眼,萧聪眯着眼睛,看着太阳,不温不火道:

    “离竣工还有多长时间?”

    “最迟今日午夜。”

    听得星流云的回答,萧聪慢慢点了点头,他继续看着太阳,半晌,

    “让工人们都歇歇吧,毕竟人不是牲口,你们也都去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给我。”

    萧聪将头扭向星流云,四目相对,星流云撇着嘴,

    “小子,你这是要抢工啊。”

    “对啊,小聪,你不能这样!”欧阳寻在一旁随声附和。

    眼角泛起纹波,嘴角忍不住勾出一甜甜的弧度,萧聪自己此时也无法描绘出心里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只是觉得很舒服,那种无形的沉重感似乎也在那一瞬减少了些。

    “你们的心意我懂,但……”

    “没事,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你放心好了。”

    欧阳寻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将萧聪的话打断,星流云倒没有什么言语上的表示,却只是向萧聪扬了扬下巴,用拳头垂了下自己的胸膛。

    萧聪张着小嘴,欲语还休,将要说出的话化作成一口唾沫咽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消失的秦管家

    星流云招呼着佣工们在蒙荫处席地而坐,萧聪用一根木棍在地上勾画出一幅简单的阵图,从怀里掏出几颗灵石在阵子处嵌下,经蛇谷一事之后,他深以为然,作为一个阵师,源物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东西。

    之前还在疑惑的佣工们此时才知道这个衣着工整公子少爷模样的人在做些什么。

    “哦,我还寻思着这是那什么“画地为牢”哩…“

    “这是……阵法,难道这位是……”

    “萧四少爷?”

    议声渐起,众人用一种近乎是奉若神明的目光看着萧聪,或许之前久仰此人之大名,还以为他是什么生着三头六臂的奇异之人,今日一见方知此人与常人并无异处,在短暂的如梦方醒中除了有些诧异,还有些微微的失落。

    这只是萧聪的一个小把戏罢,连小试牛刀都算不上的修元阵,虽对于修炼者来说这几块高阶灵石都不够塞牙缝的,但对于一群**凡胎的佣工们来说,却已是绰绰有余。

    萧聪看了看灵石的变化,以及阵中佣工们的反应,仰头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应该足够他们撑到午夜了。”

    接着,他又在另一块空地上又画了一幅阵图,并以石木搭建,中间嵌以灵石为引,因材料和时间有限,法阵被建的奇形怪状,虽然面相上看起来确实是寒酸了些,但对于此阵的效力,萧聪还是很有信心的。

    “星老大,筱凤姐,阿寻你们到这边来。”

    三人应邀而来,看着萧聪即兴完成的作品皆是一脸茫然。

    萧聪指着身边的法阵,扬了扬下巴。

    “什么,要我们到这里面去,小聪,你不是在逗我吧!”

    一向心直口快的欧阳寻如是道,他的眼睛本来就生的奇大,此时瞪起来活像是两个大铜铃铛。

    看着身边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这堆废品破烂,萧聪不由叹了口气,

    “凑活着用吧,时间有限,也只能这样了,相信我,它可以的!”

    信誓旦旦,眼神从无奈变成郑重,黑色的瞳仁闪闪发亮,似射出了两道奇异的光芒,让人不忍拒绝。

    看看萧聪,再看看萧聪身后那勉强可以辨认出形状的修元阵,欧阳寻咽了口唾沫,面带着近乎于“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怆一头钻进了阵中。

    萧聪的目光缓缓移向冷筱风,后者不由得一哆嗦:

    “萧聪

    你不会……我不累的……”

    筱凤目光下垂,一扫往日之彪悍,仿佛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

    萧聪微笑着,刚想说话,却不想被星流云一语当先,

    “怕什么,有我在,其实以我的个性本不会进去的,但这次就舍命陪君子了。”

    说完,旁若无人般拉起筱凤的手,而筱凤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的时候,便被星流云无耻的拉入到了阵中。

    “啊~”

    惨叫声响起,高亢而嘹亮,听起来应是星流云所发。

    “咣!”

    法阵晃了三晃,却未坍塌,这让萧聪庆幸之余略有反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今天他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让他很不在状态。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在工事的围墙之间,东瞧西望,约莫将整个工事掠过一遍后,他在木塔旁停下脚步,他抬起手用力的揉着发涨的额头,秋日午后的阳光让他略觉昏沉,总觉得自己说不定会在哪一刻,哪一个地方不知不觉间倒下去,从此不省人事。

    “唉,还可以吧,估计能撑一阵子。”萧聪自言自语道:“反正父亲就要来了。”

    正在萧聪出神间

    “咻”

    一只箭矢毫无征兆地朝此飞来,“铎”地一声扎在萧聪身旁的一根支木上,木制的箭杆在空气中嗡嗡的震颤着,像极了蜜蜂的翅,久久不能平静。

    萧聪嘴角泛出一丝冷笑,

    “呵,材质还算是不错,不过用在这儿倒是可惜了。”

    取下绑在箭尾的纸筒,将纸条在手掌上展开,

    “今夜,城东,紫竹苑见。”

    萧聪再次发出一声冷笑,这是秦管家的字迹,却又不是秦管家的字迹,准确的说,这时有人在模仿秦管家的字迹在向萧聪飞箭传书,以诱他上钩,可这自作聪明的笨贼也真是笨的可以,且不说萧聪对秦管家的字迹是何等的熟悉,单就论萧秦之间的主仆关系,秦管家怎会将其以一只箭矢代劳。

    “你做贼心虚,便是有所顾忌,你有所顾忌,我便有法破你。”

    指间忽地弹起一丝火苗,将纸条或为灰烬,萧聪漫不经心的往回走,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回到驿站,轻推开老嗜炎兽暂居的房间,萧聪一脚跨过门槛,微微一拜,开门见山道:

    “前辈,晚辈有事相求。”

    老嗜炎兽依旧如萧

    聪离开时那般半死不活地趴在椅子上,听见萧聪说话连眼皮子都未抬一下,老半天才悠悠飘出一字,

    “说”

    “久闻前辈之族众精通变化之术,不知前辈今夜可否帮晚辈一个小忙。”

    “我有什么好处。”

    萧聪微微一愣,没想到了老嗜炎兽对情况连问都不问,竞答应得那么干脆,这性格孤僻乖张的老家伙还真不能以常理度之。

    不过对此萧聪早有准备,两瓶上品丹药被送到老嗜炎兽身前,瓶子是敞开的,药香扑鼻,馥郁芬芳,老嗜炎兽的鼻子不争气的上下翕动,看来他无法拒绝丹香给他带来的巨大诱惑。

    “小子,你回去吧,这事就那么定下了!”

    萧聪玩味一笑,

    “前辈难道也不问问帮什么忙,就那么答应了吗?”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小子,你还是快走吧,不然一会老家伙我该变卦了!”

    萧聪莞尔一笑,退出老嗜炎兽的房间,他以手搭额,看看天色,此时离天黑已不到两个时辰,轻柔着眉心细细盘算着今晚该给对方准备些什么,而后,一声哂笑,步入街中。

    且说星流云这边。

    “轰!”

    摇摇欲坠的修元阵终于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不过其内之人却毫发未伤,因为它是由内向外爆开的。

    烟尘弥漫中,两道银光像灰色雾霭中的两道闪电,在星流云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一闪而逝。

    “咳、咳、咳、”

    “星流云,你丫的……”

    筱凤本想破口大骂,但奈何灰尘弥漫的实在太厉害,直呛得她说不出话来。

    冲出如雾一般的烟尘,几人久久不能平静,细微感受一下才发觉,这周围出现了一股熟悉却异常强大的气息,似乎是星流云的。

    “星流云,你不能这样,你这样实在是太凶残了,太残忍了!”

    “星流云,你丫的不就是进个阶而已,犯得着闹那么大动静么!”

    “是啊,都快吓死宝宝了。”

    …………

    **的上身,肌肉线条愈看愈觉完美,星流云就这么在筱凤和欧阳寻一唱一和的轮番指责中默然伫立,面带着一脸无辜的他自顾自的摊开手,

    “怪我喽。”

    冷筱风:“……”

    欧阳寻:“……”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调虎离山

    说起来,欧阳寻这次找来的这些佣工还是蛮靠谱的,敞开没有指示自觉上工这一方面不说,单就论在没有星流云这个工事总指挥的情况下,工事依旧进行的有条不紊,便让人倍觉欣慰,欧阳寻伸出熊掌拍拍星流云的胳膊,讪讪一笑,道:

    “哥们,这是要让你下岗的节奏啊。”

    星流云歪着脑袋用分外嫌弃的目光白了欧阳寻一眼,反怼道:

    “你懂个屁,这还不是我培养出来的!”

    工事一如既往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像太阳每一天的东升西落,即使是星流云进阶了这件事也未能对它造成丝毫的影响,似乎是几个少年对此并不在乎,又像是这件事从未发生过,总之每个人都还是像之前一样,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兢兢业业。

    木塔顶的飞檐亭上星流云还在吆五喝六、指手画脚、喋喋不休,青瓷碗旁筱凤甩出的漂亮鞭花依旧,欧阳寻带着傻笑,像一个寻常的工匠汉子般在一堆如山的什物旁驻守,拿拿放放、来来往往。

    此似一副如诗如画的卷轴,将一段特殊人生的插曲勾勒得如此真切,高墙壁垒里的雄心傲凌绝世,岂料在这落日暮景下的土地上竟慢慢平静,归于朴实,若于千百年后再来回首这一段往事,要用怎样的言辞,将心底的那一份期待和落寂修饰,时光不再,物是人非。

    盘坐的丰都身旁,整齐地摆放着二百六十一道寒光,残阳似血,红霞满天,他们如一泓泓染血的秋水,弥漫着血腥和清冷,却将一旁的丰都衬托得如此凄婉和平静。他面无表情,盘坐在那像个孩子,他以一颗赤子之心去毫无上限的倾注他内心深处的情感,来铸成这二百六十一把利剑,但又有谁明白这清辉冷冽下深藏的如血如泪的温热和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等待的坚持?他太累了………

    熙熙攘攘,喧嚣弥漫,人来人往的街市上依旧热闹非凡,挑担的货郎沿街叫卖,用特有的嗓音配合着似有千百个转回的调子,声声不竭地嘶唱着他们赖以生存的活计,木楼上有倚栏卖俏面容较好的风尘女子,浓妆艳抹,醉眼迷离,轻纱蔽体于搔首弄姿间毫不吝啬的暴露出大片大片如雪的肌肤,那来自于原始野**望的呼唤让木楼下来来往往的凡夫俗子们心痒难耐,却又无可奈何;穿金戴银的达官显贵;峨冠博带的纨绔子弟;粗布麻衣的平民百姓;衣衫褴褛的乞儿马医……世间百态芸芸众生,似乎都被浓缩在了这一方狭小的天地中,而在灾难面前展现的的这一片盛世繁华和醉生梦死,却又让人感到分外可笑和悲凉。

    在人来人往琳琅满目的街市中,或许不会有多少人会注意到漫步于街市中心不在焉的萧聪,此时的他是一个由千思万绪结成的茧,如何打理也理不出他想要的东西。

    “听父亲说,秦管家虽能力有限,却怎么也算得上是身手了得,乌合之众应该不能轻易将他擒住,除非……”

    思维微微一滞,一丝惊异在萧聪脸上凝固,他猛

    地停下脚步,驻足原地,没有人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

    “除非……秦管家并未被擒……或者说,对方并不是常人……但他最终的目的是……是……将我引开…”

    “这是个阴谋,封山阵……封山阵!”

    灵光突现,拨云开雾,重见天日,在恍然大悟的这一刻,萧聪感觉整的内心世界都清明了许多。

    “原来是这样,坏了!”

    时间所剩无几,十四岁的萧聪终于在第一次感到了莫大的慌乱,这比蛇谷之时犹有甚之,蛇谷之事牵涉的只不过是自己和星流云几人的性命,而这次牵涉的却是数以百计的无辜佣工和五大家族在玄真界的声誉和尊严。事不宜迟,他将灵隐步发挥到极限,在一个个人与人之间的间隙中一闪而过,旁人只觉脸畔有一阵微风拂过,猛然抬首间却也只见得一个近乎虚幻的影子。

    未有一盏茶的功夫,萧聪便在疾驰中来到了城东的居民区,

    “咦,你怎么又回来了?”

    星流云一脸诧异,似笑非笑的看着萧聪。

    “老大,工事今晚先暂停一下,让佣工们先撤了吧。”

    “什么!小聪,你在开什么玩笑,大家费心费力了那么久,为的不就是能早点完工吗,怎么能说停就停!再说,你这是在抗旨,你知道么?”

    星流云剑眉倒竖,怒意溢于言表,萧聪看着盛怒的星流云,神色复杂,在一番艰难的心里抉择之后,慢慢道:

    “老大,今晚这里可能有危险,我们不能拿这些佣工们的性命做赌注,否则,我们这些天来的努力有何意义!”

    “险从何来,说来听听。”

    萧聪将事情的原委向星流云简单一说,

    “靠,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哪根筋搭错了!”

    面色稍稍缓和,星流云还是忍不住牢骚了一句,萧聪只是讪讪一笑。

    “额……让我想想……”

    自顾自地磨砂着下巴,星流云开始计上心来,似乎完全当旁边的萧聪不存在,萧聪张了张小嘴,终于还是将要出口的话变成一口唾沫咽了下去,就这样略觉尴尬的站了半晌。

    “你跟我来!”

    星流云突然拉起萧聪的手,一阵疾驰,四周古木参天,枝繁叶茂,在晚秋时节的黄昏竟还可以寻到几分难得的绿色,既无鸟语,亦无虫鸣,除了落英繁飞中的沙沙作响,剩下的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快,脱衣服。”

    萧聪怔怔的看着星流云,久久未有所行动。

    说话间,星流云已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他抬起头看着木然而立的萧聪,疑惑道:“你怎么不脱?”

    萧聪面带赧色,支支吾吾道:

    “老大,你该不会是要……我……“

    星流云额头上的黑线不多时就蔓延到了眉际,他眼神中带着难以言明的意味,忽地伸手一巴掌抽在了萧聪

    的小脑袋上。

    “大哥我就那么没品位吗?“

    萧聪:“………“

    在星流云的指示下,萧聪乖乖换上了星流云那已经几天没洗藏污纳垢且散发着浓重汗臭味的青衫,几天在灰尘中的忙碌穿梭已认不出它之前的颜色。

    “老大,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计划了吧。“

    萧聪黑着小脸问道。

    “嗯,这样,你留在这,我去就老秦。“

    星流云回答的云淡风轻,但却让萧聪不能平静了。

    “什么!”

    萧聪目瞪口呆,他很想伸手去摸一摸星流云的额头,看看他发烧了没有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老大,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贸然行动的!”

    “我有说过我随随便便贸然行动吗,再说,我是那种随随便便贸然行动的人么?我明确地告诉你,今晚,你留在这,我去帮你把老秦给救出来!”

    萧聪怔怔的看着星流云,目光呆直,活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可是,我们俩长得又不一样,你怎么替我去。”

    “这不是问题!”星流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小聪,你听我说,”

    星流云难得正色一回,他面色平静,双目炯炯有神,见此情此景,萧聪定是要端正态度,洗耳恭听。

    “老头子这次将任务交给你,不是小事,倘若你为救秦管家而擅离职守,这犯得可是欺君之罪,就算皇室不追究你,但天下修士以后会怎样看待你们萧家,你让萧族颜面何存?所以,由我代你去救秦管家,你留此驻守,工事就要完成,你要在此监督,侵袭大概会在午夜或凌晨开始,到时还要靠你发动大阵,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反正在这方面你比我在行,对吧?”

    星流云忽然展眉一笑,似乎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可是,这……”

    星流云抽出一只手放在萧聪肩上,没有让萧聪将话说完。

    “没有可是,小聪,等会我会给你易容,会很疼,但是你得给我忍着。”

    星流云放在萧聪肩上的手微微使力,捏在萧聪十四岁跟他相比尚且柔弱的肩膀上,后者感到了轻微的疼痛,但这感觉来的却是让人感觉那么的痛快,那么决绝,那么激荡人心,仿佛要让人热泪盈眶,忍不住潸然泪下。他在思考,他在难受,同时也正在庆幸与患得患失中徘徊,他静静地看着星流云梳理长发,然后从中取出了一根肉眼几近不可见的丝线,他神情专注,细腻的如一个待嫁闺中的少女。这种失传已久的易容术萧聪早有耳闻,却不想竟在星流云手中得见真章,“取幻雪蚕之丝,其面部,移骨错肌……”这是萧聪当年在古籍中所读到的记载,当时他还在想,“这得多疼啊。”

    那时他可没想到有一天此术将会施在自己身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换脸

    双手轻扯着幻雪蚕丝,星流云将自己的脸划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他轻闭着双眼,鼻子里吞吐着粗气,腮部的肌肉在被咬力过大的情况下而变得更加棱角分明,殷红色的血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落在身下飘零的枯叶上,勾画出一副触目惊心。

    “小聪,在你怀里有一玉瓶,给我。”星流云声音略带颤抖着说。

    萧聪从怀里摸出玉瓶,于匆忙中放入星流云伸开的手掌里,星流云咬开红色的瓶塞,将一些蓝色粉末倒在手上,然后均匀的洒在脸上。

    他的呼吸变得更粗重了,却没有一声呻吟,更没有嚎叫,甚至是没有几个动作,有的只是几口唾沫的吞咽,似要将所有的痛苦尽数咽下、消化。

    时间在这无声无息的抗争中悄然流逝,带着萧聪的愧疚和星流云的煎熬愈行愈远,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却让萧聪感觉是度过了几个纪元的时间般的漫长。

    “该你了。”

    四周依旧静悄悄的,秋叶片片落下,星流云的声音似是在萧聪耳边响起的一声惊雷。

    萧聪将目光慢慢移向星流云,此时的星流云已换上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看着这张脸,他一阵出神,半晌后,他闭上了眼睛。

    幻雪蚕丝在萧聪脸上轻轻剐蹭,就像星流云在为自己易容时一样,未有半分停顿和迟疑,纵然萧聪泪如雨下,血和泪掺在一起,在萧聪脸上汇成一条条细流落在萧聪身下飘零的枯叶上,而星流云此时就像是一个造诣极高的艺术大师,专心致志地在进行着他的创作,即使眼前的人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儿,一个泪人儿,他依旧不为所动,任何事都无法影响到他那颗永无止境的追逐着梦想的心,他的决绝,他的冷酷无情。

    当药末撒上萧聪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时,他摇摇欲坠的心志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巨痛击的溃不成军,终于还是哭出了声,像一个无助的孩子,时间仿佛一下子倒流回到了五岁时他还在萧府时的日子。

    当这难言的煎熬终于过去,萧聪睁开双眼,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

    新”面颊,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何等模样,他也不知道此时自己心里是如何复杂的感受,他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像吗?”

    “相信我,老大我的水平还是可以的。”

    星流云淡淡一笑,与萧聪之前的神情如出一辙,萧聪看的出神,想不到星流云将自己模仿的景如此逼真,连声音都变了,而自己的呻吟也变成了星流云的声音。

    “你不去做戏子,真是可惜了。”

    “我若是去做戏子,那得有多少人没有饭吃啊!”

    萧聪:“……”

    月上柳梢头,凉风叹晚秋,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的居民区,萧聪一个人回到了这里,星流云早已离开,他要按与萧聪密谋好的计划去要与老嗜炎兽汇合,分别时萧聪将自己腰间的玉佩交给行流云作为信物,当他问星流云有什么想法的时候,星流云只是笑了笑:

    “天机不可泄露。”

    高高的飞檐亭里,萧聪倚着木制的栏杆眺望着月色下的远方,然而那里只是一片灰蒙,如雾霭,又恰似他脑中的世界。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夜格外的冷,冷得刺骨,冷的欲要冻结他跳动着的心,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

    “不知老大怎么样了。”

    星流云的存在在他脑中变得愈加的扑朔迷离了,他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叛逆与热枕,冲动与狡猾,大大咧咧与老谋深算………一个被命运扼杀了天性的人。

    恍惚中,萧聪似乎明白了星流云之前的种种,对父亲的不敬,对欧阳寻的霸道,对冷筱风的放肆,对待世事的离经叛道……其实这些并不是他的伪装,他只想找回一些在年少时代本该拥有却被无情剥夺的东西,一些怀念,一些怎么抓也抓不住小小的满足。他像一只飞蛾,无畏无惧地扑向了他心中如血一般的跳动着的火焰,燃烧着自己仅剩的对于生命的激情去追求那些在凡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东西生活的真实和自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木塔下的筱凤在一摞摞瓷碗旁席地而

    坐,柔荑托腮,美眸中光波流转,灿如天上的星星,她时不时转首,看着飞檐亭上扶栏远望的“星流云”,撅着小嘴,然后再扭回头去,看似是望向远方,但却寻不到她目光中的焦点。

    萧聪跃下飞檐亭,走到欧阳寻身旁,学着星流云的语气,道:

    “喂,大个子,去让外围的佣工向阵中心聚集一下,顺便将木头弄的这些铁家伙装到阵上去。”

    “为什么?”欧阳寻一脸疑惑的问道。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哦,对了,等会让木头跟凤丫头去警戒,今天晚上给我盯紧了!”

    萧聪说完,扬长而去,身后传来欧阳寻极不情愿的拉长的声音,

    “知道了。“

    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萧聪奔回萧家驿馆,他径直来到侧厅,收起十三个涅棺,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回到居民区。

    萧聪将涅棺在封山阵的每一个阵眼处摆下,他仔细地感应着涅棺中的气息,自言自语道:

    “虽然还差些火候,但对于今夜之事,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唉,要是父亲在这就好了。”

    在这大难临头之时,萧聪却还将希望寄托于遥不可及的父亲身上,对此,他深感惭愧,不过话说的倒是不错的,在这个世界上,阵法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需要阵师入主的,一种是可以自行运转的,需要阵师入主的不是萧聪现在所建的这种低级阵,就是那种只有在上古神话中才出现过的杀神大阵,那种造诣在近几个纪元已久不可及,萧家往上数几十代也未必寻得一个,即使是被修士们认为是阵域奇才的萧天宇,也仅是比上几代前辈在造诣上稍高了几分而已,对于而今这个圣人不出的时代,在阵法领域,倘若给萧天宇足够的时间再加上他上点心,一个勉强拿得出手的杀阵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基本上就是天了。

    自身不用入阵还没有生命危险,这也是作为一个凡人家族的萧氏在玄真漫长岁月以来屹立不倒、久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第一百一十四章 碧落蝶

    月光如水,朦胧中透着静谧,飞檐亭下,人头攒动,在月色中依稀还可辨出佣工们古铜色的肌肤,他们一个个都微仰着头,睁大了眼睛看着于飞檐亭上垂手而立的萧聪,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慑人心神,飞檐亭上的“星流云”今晚很不一样,丰都静静地望着,双目瞳孔微缩,右手已不自觉的扣在了那把精致的短剑上。

    “今晚是你们在此驻守的最后一夜,天色已晚,为了你们的安全,现在全都集中到中心营帐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来,明白了吗!”

    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面露不屑之色,萧聪觉得这应该是之前星流云“教导“所得,没有回应,就表示默认了。

    他遣欧阳寻将佣工们带去中心集中营,欧阳寻顺便发了工响,然后与萧聪在法阵东北角汇合。

    萧聪在前,丰都与筱凤在后,三人向法阵东北角慢慢走着,正在萧聪想要回头的时候,一阵微风轻抚过面颊,错愕间,一把精致的短剑已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定睛一看,施难之人竟是一直走在自己后边的宇文丰都。

    “你不是星流云,你是谁。”

    丰都冰冷如刀锋般的嘴唇微动,淡淡道,他的剑比电还快,他相信自己可以在对方想要有所行动但还未有所行动之前割断对方的喉咙,所以,他有傲然的资本。

    身旁的筱凤一脸错愕之色,却又无可奈何,她看看“星流云”,再看看丰都,她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手足无措,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

    “我是萧聪。”

    萧聪缓缓开口,他的眼睛盯着丰都,一动不动。

    “我为什么相信你。”

    萧聪扁着小嘴,一脸难色,此时的他既无奈,又无语,奈何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天道翁留给他的玉佩,已经给了星流云,现在若还想证明自己的身份,那便只有阵法了,但这样一来却又会暴露自己还在贫民区的事实,萧聪心绪一时百转千回,却又束手无策,但丰都手中的剑可不是吃素的,他相信以丰都的冷酷和凌厉,绝对可

    以在眨眼间送自己去见天道轩的三清祖师。

    宇文丰都就这样安静而耐心的看着萧聪,眸色沉沉,古井无波,他的短剑架在萧聪的脖子上,一动不动,萧聪感觉从剑锋处散发出来的寒意和杀气让自己全身上下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被自己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可真是难受,若是这样远死而去,未免死的也太过可惜。

    心绪终于于绞尽脑汁的冥思苦想中微微一滞,萧聪觉得,此法一定可行!

    “玄真界东,谷地幽兰……吾陨于此,化兵诛仙。”这是几人当是在幽兰谷地时拼接起来的玄真密言。

    丰都目光有所迟疑,但手中的短剑却未有动作,它依旧被稳稳地架在萧聪的脖子上,位置于之前分毫不差。

    半晌后,丰都将短剑收回剑鞘,目光稍缓,说了句:

    “冒犯了!”

    声音依旧很冷,但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重。

    萧聪展颜一笑,这劫后余生的感觉当真是一种意外的惊喜,他摇摇头,拍了拍丰都的肩膀,道:

    “你的警觉真的让我很吃惊,不过这真的很棒!”

    然而对于萧聪的恭维,丰都似乎并不感冒,他将目光移向远处,

    “出了什么事,今晚要我们怎么做。”

    声音低沉,除了有点微微的冷,听不出其他任何感情。

    萧聪黯然,“今晚可能有敌袭,我留此驻守,星老大代我去救秦管家。”

    “我去警戒。”

    宇文丰都说完,向阵外走去,步伐平稳,不急不缓,萧聪一脸茫然地望着宇文丰都渐行渐远的背影,那背影在凄冷的月光下依旧高大挺拔,但萧聪觉得自己从未看透过它,他的确是一个古怪的人。

    筱凤似乎是刚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睛,凑过来一动不动的盯着萧聪,

    “你是萧聪?”

    萧聪认真得点了点头。

    “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变成星流云的样子了?”

    萧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筱凤说了一遍。

    “哦,原来是这样。”

    筱凤以手扶额,轻揉着光洁的额头,无奈道:

    “唉,这个自负的家伙,这样大的事情竟然不告诉长辈,完了,这次真的要被他害死了。”

    萧聪讪讪一笑,道:

    “其实也没那么糟,只要对方不带什么高手来,我们几个应该还勉强过得去。”

    筱凤白了萧聪一眼,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不来高手!”

    “杀鸡焉用宰牛刀。”

    “切,你说的倒是轻巧,不过幸亏本小姐早有准备。”

    筱凤对着萧聪狡黠的笑起来,凤眼弯成月牙,一排整齐的牙齿在月光中闪闪发亮,每当在筱凤脸上看见这个笑容,萧聪便总会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见一只彩蝶慢慢从筱凤手中飞起,翩翩飒飒,扑扇着翅膀,盘旋片刻后远去,萧聪看得目瞪口袋,想不到在这深秋时节竟还能看得见蝴蝶?

    “这是……”

    “一只蝴蝶而已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筱凤撅着小嘴,给了萧聪一个大大的白眼,但这娇嗔小女儿的表情看起来却分外好看。

    萧聪微皱着眉头,他想着那只蝴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它有什么奇异之处,但若要明确指出,他一时又说不上的所以然来,只是隐隐中有那么一种感觉,一种奇异而又让人不安的感觉。

    突然,脑海中仿佛又一道光一闪而逝,他大惊失色,

    “不对!那是……那是……碧落碟!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筱凤学着萧聪的口吻轻叱道:“什么碧落碟,你眼花了吧!”

    “那就是碧落碟,我的感觉不会错!”萧聪信誓旦旦道,对此,筱凤略有诧异,她还真从没见过这个一向稳重有加的小子这次竟如此失态。

    “哼!驭阵师的灵觉倒还真是可怕,好吧,你说这是碧落碟,这就是碧落碟吧。”

    萧聪:“………”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来人果然不是草包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浪是惊涛骇浪,直拍得萧聪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碧落碟是什么东西,或许在整个玄真界都已鲜有人知,但萧聪却是知道的,但若说起有关它的另一个名字来,或许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曾经在玄真界叱咤风云,令众修士闻之丧胆的万野枯,就是它祖宗!不过听说当年一战万野枯被打得半死不活,几近残废,后被百花谷收养庇护,然后便牵扯出来另外一个问题,所谓百花谷,便是童谣中所指的百花深处,这个在玄真界屹立千古,历史悠久的老牌实力,名声叫的不知比万野枯要响亮多少,不过也只有这种级别的庞然大物才敢收留万野枯这种当年被混沌楼追杀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火捻子,但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问题的关键是传说没人知道百花谷的所在,那么筱凤放走的那只碧落碟又是从哪来的?

    想着想着,萧聪便不敢再往下想了,听说百花谷亦正亦邪,既不与祭苍阁、陨灵阁这种在玄真界臭名昭著的恶势力同流合污,也不与拜龙阁这种出了名的善势力并肩作战,唯独与混沌楼似是天生的死对头,但凡有冒犯百花谷者,不论善恶,一律诛杀,其行事风格之诡异千万年来不知终结了多少文人墨客脆弱的神经,有人为此穷其一生也未有结论,因为它似乎总是存在于过去,只是一个曾经存在过的存在。

    若是筱凤与百花谷扯上了一星半点的关系,那眼前这个看上去天真可爱、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可就……且不说她的后台到底有多硬,背景有多深,单就论若消息不慎走漏这一情况来说,明个儿早晨她会怎么死都不好说。但看起来她怎么就那么不以为意呢?这如此强大的自信到底是谁给她的?她在外面这么吊她父亲知道么?萧聪百思不得其解……

    转念一想,若今晚筱凤将百花谷的人给招来,哼哼,那这件事可就越来越好玩了,明个儿早晨不知道会怎么死的人便得再算上自己一个,当然还得加上欧阳寻、宇文丰都云云,萧聪欲哭无泪……

    想到这儿,萧聪不禁小心翼翼,甚至是有些猥琐的东张西望了好久,确定没人在附近偷窥后才得以稍稍安心,可是转念再一想,萧聪

    倒又开始觉得可能真的是自己有些不明觉厉、杞人忧天了,

    “那鬼丫头机灵得很,怎么会做这种自取灭亡的傻事!”

    欧阳寻向此处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萧聪回过神,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兄弟,找我有什么事。”

    欧阳寻憨憨地笑着,露出的大门牙像嵌在牙龈上的脚趾甲。

    萧聪开门见山,

    “今晚可能有敌袭,我们几个务必要多加小心。”

    欧阳寻一愣神后再次哈哈一阵笑,伸手拍了拍萧聪的肩膀,

    “兄弟,别逗我了。”

    “我没有逗你,是真的。”

    欧阳寻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愣了半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然后,他猛然站起来,也不顾拍打掉粘在身上的泥土,声嘶力竭道:

    “星流云,你不是在逗我吧!这么大一件事儿,你不去告诉那些老家伙们,反倒要我们几个人人来抗,你脑袋让驴踢了,还是进水了,你想死,我可不想死!”

    欧阳寻张牙舞爪、暴跳如雷,萧聪等他说完,平静道:

    “我不是星老大,我是萧聪。”

    却不想欧阳寻竟在突然间安定,

    “你真的是萧聪?”

    “嗯。”萧聪点点头。

    “哦,这还差不多。”

    欧阳寻努着嘴,目光下垂,而后又慢慢抬起头来,对萧聪呵呵一笑,道:

    “其实……其实……刚才你跟筱凤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嘿,嘿,嘿……”

    愣了半响,萧聪才慢慢想出其中的所以然来,合着是不知不觉中被欧阳寻这丫的摆了一道,而这家伙竟还装出一副诚恳的我很抱歉的样子,

    “似乎他也不怎么担心啊。”

    萧聪暗自思忖。

    “怎么没一个正常的!”

    他心乱如麻,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

    “怪胎,全都是怪胎!”

    午夜时分,封山阵外的山林里。

    “怎么没动静啊?该不会是……小九,你得到的情报到底可不可靠

    !”

    “绝对可靠!二爷那边说姓萧的小子已经在去紫竹院的路上了,这边就剩下了四个公子小姐和一群废物,咱们今晚一准儿能把这儿踏平,三爷,您就放心吧。”

    “听说冷家那小女娃娃生的倒是水灵……不过这也太安静了。”

    “可能是完工了,不过没了萧家那小子,这封山阵就算威力再大,也就不过是个摆设罢!”

    “嗯……好!进攻,一个不留!”

    此时萧聪四人正趴在墙头上,只留一双眼睛探出墙外,静静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来了,来了,在哪儿!”

    “我靠!竟然还有三个骑马的,这下麻烦了。”

    “欧阳寻你长没长眼睛,那是马吗?那是驴好不好!”

    “好!好!我的筱凤姑奶奶,你说是驴它就是驴。”

    “等会你们都先别动,等他们靠近后我启动封山阵,剩下的我们去捡漏。”

    “好,小聪,听你的。”

    欧阳寻对萧聪竖起大拇指,一副“小伙子你很有前途,我很欣赏你”的样子。

    萧聪:“……”

    高墙下。

    为首的一人突然抬起手,做出一个禁止的动作,紧接着,身后的一大群黑袍人立即停下了脚步。

    之前在树林中未看得清来人是何模样,此时借着凄冷的月光倒可看出个大概,为首的三个骑驴的人当然,那不是驴,萧聪知道,那是一种叫做鬣马的坐骑。生的倒是高大威猛、怒目金钢,若非此情此景,倒真看不出他们竟是为非作歹之人,而余下众人皆是一袭黑袍加身,且皆以黑色的布巾掩面,身背长弓,腰挂长剑,步伐稳健,动作统一,乍一看竟像是已训练有素的军队。

    欧阳寻:“小聪,你怎么看。”

    萧聪:“来人绝不是草包。”

    欧阳寻:“……”

    “放箭!”

    但听为首者一声令下,其音如雷,振振有声,霎时间,数百只箭矢便如倾盆大雨般劈天盖地而来。

    “我靠!来人果然不是草包!”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屠灵十七殇

    欧阳寻暗骂一声,果断与其他人一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头缩回城墙的边沿死角下,但这家伙嘴上竟还不消停,

    “他们怎么不用火啊,用火的话我们肯定全都死定了!”

    萧聪无语,他真想撬开欧阳寻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这时候说这种话真的好么?然而,最后他还是耐心的对欧阳寻解释道:

    “用火的话会被你爹看到,阿寻,你阅历尚浅,还不懂。”

    欧阳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副十分赞同之色,

    “嗯,有道理,来人果然不是草包!”

    萧聪:“……”

    对于此情此景,萧聪既已觉得司空见惯,倒也不再少见多怪,但他是真的是搞不懂,明明一个个精得跟猴儿似的,却还总是装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难道这真的很天真、很烂漫吗?

    “他们人怎么那么少,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吧。”

    筱凤扭过头,撅着小嘴,对着几人不满的说道。

    “因为他们都很强。”

    没有人想到此时竟是一向沉默寡言的丰都会做出回答。

    “你怎么知道?”

    “感觉。”丰都目不斜视,抿着嘴唇认真地说道。

    冷筱风:“……”

    萧聪:“……”

    欧阳寻:“……“

    丰都终于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萌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待那黑色的洪流慢慢靠近,一直靠近到萧聪期待的距离,他忽然灿灿一笑,嘴角勾起的那一段迷人的弧度,洁白的牙齿在月光下像一颗颗晶莹圆润的珍珠,他道:

    “跟我来,为我护法。“

    “铮!“

    不知是哪一把剑先动了一下,接着,便如有了奇妙的连锁反应,正前方的三座封山阵上的剑一齐开始嗡鸣,

    “咻、咻、咻……”

    八十七道寒光连声而动,瞬间便收割了十几条人命,伤口处流血潺潺从他们定格了的木然的表情上得知,他们死时应该还没明白过是什么事来。

    “小九,你他妈的是怎么办事的!”

    三个为首者其中一人一边使用一口狼头大刀左右格挡,一边声嘶力竭的大骂,然而他的话就那么淹没在了“叮叮当当”金属交击乐中,并没有人回应他,或许那个叫小九的人刚才就已经死了。

    阵外之势虽有减弱,但却还未到方寸大乱的地步,正如丰都所言,他们果然都很强,仅是几个呼吸间,便伤亡骤减,墙下尽是霹雳啷的金属击打声,剩下的黑袍人快速散开,他们不再聚集到一起

    ,而是在人与人之间保留有一定的空隙,以便在挥剑之时不会将自己的人砍伤,毕竟剑阵不是人,靠在一起才会出大乱子,但即使是黑袍人的确是强了一点,若说没有伤亡那也是不可能的,倘若如此,那萧聪岂不是也太没用了。

    被激活的剑阵从三座增加到五座,一百四十五把利剑在人群间呼啸,但饶是如此却依然未起到多大作用,而反观对方却愈发显得游刃有余。

    “他们是屠灵府的人。”

    丰都右手握着短剑,一脸戒备与惊异之色,说道。

    “嗯?”筱凤和欧阳寻相继侧目。

    “我认得他们的招式,这是屠灵十七殇。”

    “你不会是看错了吧,为了一座平民区,屠灵府会将家底都拿出来?”

    欧阳寻一脸玩味地看着丰都,而后佯装出一副放大了的恍然大悟之色,

    “哦!他们该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我怎么听说两年前屠灵府的少公子是死在你小子手里的。”

    丰都再未答话,冷冷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看着不远处的厮杀,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神更是看不出丝毫的感情,就像以往星流云对他的评价一般一块木头。

    九座大阵被全部激活,从不远处传来的尽数交击声陡然密集了很多,看着这一幕幕,筱凤咂着小嘴,忍不住感叹道:

    “小聪也真够狠的,要是照这样下去,恐怕这些黑衣人就算不被砍死,也得被累死吧。”

    话音刚落,便有五十八把利剑飞回到了剑阵工事上,紧接着,又飞回了二十九把。

    “欧阳寻,快,照小聪刚才吩咐的去做。”筱凤急道。

    “还是我去吧。”

    丰都转身,抱起萧聪留下的四个涅棺,朝着利剑飞回的四座工事上奔跃而去,其速度之快,让后边的欧阳寻不禁啧啧称奇,

    “啧啧,这家伙速度真快,是个逃跑的好手。“

    墙下黑袍人的阵势开始下落,伤亡再度提高,几乎每隔几个呼吸便会有一个人倒下,剩下的也几近遍体鳞伤,为首的三人虽是气势依存,但每个人身上也多多少少添了几道恐怖的伤口,其中一人大叫道;

    “不要怕,那小子修为尚浅,这法阵撑不了多久了!“

    另一个人大喊道:“都给我挺住了,一会让那天杀的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呼啸的飞剑开始纷纷下落,在皎洁的月光下,似一道道流星般没入这已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仅片刻间,便只剩下了一座法阵还在运转,而墙下的黑袍人,剩下已不足三十人,

    能在此厮杀中存活下来的,固然是强悍之辈。

    为首一人哈哈大笑,粗犷而张扬,

    “萧家小儿,你已是强弓弩末,若现在投降,爷爷我不为难你,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他一边叫嚣,一边将飞来的利剑档回。

    “哼!”筱凤不悦,“他当我们几个是摆设么?”

    “走,我们这就下去,杀他个人仰马翻,屁滚尿流!”

    欧阳寻在一边煽风点火,撺掇着筱凤蠢蠢欲动,但两人却被丰都制止。

    “此时还不宜动手,让萧聪再杀杀他们的锐气。”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修罗场,冰冷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最后一座剑阵终于也停止运转,二十九道流光转眼间没入二十九个不同的地方,金属交击声停止,平民区所在的旷野转眼间陷入到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哈……哈……哈……”

    寂静中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狂笑声,

    “轰!”

    可是他还未笑完,笑声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爆破声淹没,高墙之下,尽成一片火海,烈焰升腾,火光冲天,将半片星空照亮,似乎连皎洁的月光都为之黯然失色。

    惨叫声声声响起,撕心裂肺,如厉鬼的悲泣,这根本就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这声音来自于九幽炼狱!

    “他是怎么做到的……”

    筱凤与欧阳寻瞠目结舌,心有余悸地喃喃道,只有丰都看起来还算平静,还是那一如既往的淡淡的高处不胜寒的冰冷。

    欧阳寻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语气中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喃喃道:

    “幸亏刚才没下去,要是……原来这小子早就算计好了……”

    “你好像早就知道了?”筱凤偏头问丰都。

    丰都淡然如水,“是那把剑,那把绑了泥块的剑,萧聪一开始就让它失去了作用。”

    欧阳寻颇有几分忌惮的看了看身后,对两人竖着大拇指道:

    “他真是个天才……”

    “不过他还是犯了一个错误,”丰都目光深邃,轻轻抱了抱肩,火光映在他的眼帘里似为他镀上了一层邪异。

    筱凤:“什么!”

    “烧了尸体,我们不再有讨伐屠灵府的证据。”

    筱凤和欧阳寻不禁同时张了张嘴,欧阳寻再次竖起大拇指,目光肯定,信誓旦旦道:

    “嗯,你也是个天才!“

    试问有几个人能将一件事想的跟丰都想得一样深!

第一百一十七章 怪鸟

    火光渐渐敛去,直至消失的无影无踪,皎洁的月光再次温柔的拥抱这一切,远处传来几声无名鸟的清怨,在清辉冷冽的月色中,竟依稀可辨出有身影盘坐。

    “四个?不会吧,这么巧。”

    “要不……咱一人一个……”

    欧阳寻嘿嘿地笑着,一脸贱气。

    “你确定里边那位身子还支撑得住?”

    筱凤朝身后努了努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哂笑,看着旁边贱气十足的欧阳寻。

    “他应该担心一下他自己。”丰都毫不客气的说道。

    ………

    “啪”、“啪”、“啪”……

    “什么声音?哪来的鸟,那么丑!”

    筱凤嘟着小嘴,皱着眉头,一脸嫌恶。

    丰都闻声抬头,瞳孔刹那骤缩,“唰”、“唰”、“唰”,三只飞镖于电光火石之间自丰都手中飞出。

    “铎”“铎”“铎”

    弹无虚发,镖镖命中,三只奇怪的无名鸟挣扎着扑棱了几下翅膀,便笔直的往地上落,黑羽纷飞,如枯叶凋零。

    而反观丰都脸上却毫无喜色,反倒是一股深深的沉重慢慢上涌,冰冷如刀锋般的薄唇间碰出两个字:“晚了……”

    话音刚落,黑羽着地,人影自燃,四人纷纷站起,如一个个张牙舞爪的人形火焰,于片刻间便尽数化为灰烬,自始至终,连声惨叫都未发出一声。

    此情此景,三人观之不禁胆寒,以他们的阅历自然明白,这邪火是由内而外燃起的,烧的是修士的生命始气,在此境遇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甚至是连自绝的机会都没有,直至魂飞魄散!

    欧阳寻目眦欲裂,惊呼道:

    “好狠!”

    寂夜,星明月朗,三人在高墙上背靠背席地而坐。

    远方隐隐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声声愈近,在夜色下空旷寂寥的平川上传的好远,三人懒洋洋的彼此依靠,望着点点繁星,一动不动,于静谧中似有一种别样的享受。

    “老头子们这才来,真是让人伤心。”

    筱凤悠悠一句,打破沉默。

    凤鸣冲霄,冷亦空驾着坤悦飞向高墙,转瞬即至,翻身落地,几步奔到几人身旁,一脸焦急之色。

    “爹~”筱凤有气无力,半死不活地喊道。

    “怎么了,凤儿!”冷亦空赶紧将筱凤抱起,筱凤搂着老爹的脖子,将头倚向老爹的肩膀,慢慢道:

    “没什么,爹,我困了。”

    冷亦空老脸一红,却喜上眉梢,但嘴上还是略显责备道:

    “这丫头,也不小了,当着人家的面成何体统!”

    筱凤扭着身子在冷亦空怀里撒娇,

    “不嘛,我抱我爹

    ,关他们什么事。”

    无奈,冷亦空向欧阳寻二人讪讪一笑,

    “你说这……唉,让你俩笑话了……萧贤侄跟星流云那臭小子呢?”

    “小聪现在还在阵里,应该是不行了,星流云那臭小子替小聪去救秦管家了,现在生死未卜。”

    欧阳寻和盘托出,回答的干脆利落,出于礼貌,丰都向冷亦空点了点头,然后白了欧阳寻一眼。

    抱着宝贝女儿,冷亦空扭头向身后看了一眼,问道:

    “这是谁想出来的法子?”

    欧阳寻:“星流云。”

    若有所思的微微点点头,冷亦空道:

    “嗯,那小子应该能应付得来。”

    “丰都,你去将外面的将士们接进来安顿好,阿寻,你去看一下小聪,然后带着他来见我……这死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这么沉。”

    冷亦空将筱凤使劲往上托了托,佯装无奈,自言自语,谁知话音刚落,腰部便一阵吃痛,

    “哎呦,你个死丫头。”

    耳边传来女儿嗲嗲的声音,

    “哼,人家才不胖。”

    萧聪醒来时已是翌日午时,听星流云说欧阳寻在星广浩面前将他的阵术吹的是天花乱坠、神乎其技,搞的星流云猎奇心起,非要来听听他怎么说,故此,竟在萧家暂居的驿站整整等了一上午。

    看到星流云毫发未伤,萧聪暗暗松了一口气,倘若星流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将是他对星家一辈子的愧疚,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失去这个纯如赤子的知心朋友。

    他将昨晚发生的事向星流云简单一说,然后问道:

    “老大,你是怎么将秦叔叔救出来的。”

    对此,星流云唏嘘不已,

    “这次可多亏了你的那个前辈,这老家伙也太贱了,要不是有他,我还真不一定将你们家老秦给救出来!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家老秦也不算是我救的。”

    “怎么?快跟我说说。”萧聪急不可耐。

    星流云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道:“事情是这样的……”

    话说星流云拿着萧聪给他的玉佩回到驿站,找到老怪物,但模样虽变,气息难变,对气息格外敏感的老怪物死活不相信星流云,还使了一招不知名的术法将星流云给囚了起来,不过星流云自有他的保命绝招,逃出老怪物的囚困后,星流云回头将萧聪给他的玉佩用力甩到了老怪物的脸上,老怪物猝不及防,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龙气……传说竟是真的!”

    就这样,老怪物让星流云将玉佩收了起来,后随他一起去了紫竹苑。

    不过,老嗜炎兽的确还是留了个心眼,虽然说对付一群“请君入瓮”的乌合之

    众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但若想保证秦管家的绝对安全却不一定能够做到,故此,老怪物发动了他的子孙后辈们在紫竹苑附近搜寻秦管家的踪迹,而根据,竟然只是一件沾有秦管家气息的衣服。

    根据小崽子们上报的消息,老怪物告诉星流云秦管家根本就没有被关在紫竹苑,而是被囚禁在附近的一座宅院中,考虑到贸然行事可能会让对方撕了秦管家的票,所以两人决定兵分两路,一个去救秦管家,一个去紫竹苑拖延时间,星流云凭借着出色的演技理所当然的被派去到了紫竹苑,结果在去紫竹苑的路上埋伏重重,活像在闯关,饶是星流云本事过硬,要不还真有可能被乱刀砍死。

    “……我靠,那些人估计就没打算让你活着,这下手也忒狠了,不过你们家老秦可着实是让人寒心啊!”

    “怎么了?”

    “我们出生入死的救了他,他不但不说谢字,反倒是把我们给臭骂了一顿,说什么好好的计划让我们给破坏了,而且那家伙强悍的没谱,在那座牢笼里基本是进出如无人之境,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怎么好像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似的!“

    萧聪目光深邃,但笑得让人感觉有点阴冷,

    “最后那座宅院是不是被一把无名火给烧了?”

    “咦,你怎么知道!我有告诉过你吗?”

    萧聪冷哼一声,

    “就知道会是这样!”

    后来小聪找来秦管家,经秦管家一番诉说后才发现,其实这盘棋自己一开始就下错了,对方想要的根本就不是秦管家在拍卖场拍得的弥戒,更不是要破坏刚刚竣工的封山阵,而是自己,或者说是想要拿自己来钳制萧家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屠灵府,充当的不过是一枚可怜的棋子罢。

    秦管家算是对事情知道最多的人,他也准备了一手好棋,但不料中途却杀出个星流云和一个老怪物,无名鸟引尸**这件事他是亲眼所见,所以断定现在的这些人已是必死之人,从这些人入手压根就不会查到半点线索,他在等,等一个不会被毁尸灭迹的人。

    结果,该来的人没等来,不该来的星流云和老怪物却在关键时刻准时来报了到,宅院陷入一片火海,半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老秦啊,你怎么舍得让你家少主以身犯险,你这么做不地道啊,”星流云忿忿不平道。

    萧聪将目光转向秦管家,只见秦管家淡淡道:

    “我在他们的酒水里加了伴烛散,只要我想,可以随时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星流云狠狠舔了舔嘴唇,然后咽了口唾沫,便默不作声了。

    萧聪:“那现在,该怎么办。”

    秦管家:“放心吧,四少爷,他们还会再出手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秘法上卷

    送走了星流云,谴退了秦管家,萧聪思绪万千,却又不知该干些什么,要说有时候这星流云还真是胡搅蛮缠透顶,吃过午宴之后非要再见一见“红毛老怪物”,说什么昨晚没看清楚,今个儿要再见识见识。萧聪知道老嗜炎兽性格孤僻乖张,不喜生人,但实在拗不过星流云的死缠烂打,无奈,只好答应星流云,正好秦管家也想前去拜见一下。

    谁知,刚一进门,正在假寐于竹椅之上的老嗜炎兽“嗖”的一声便炸了毛,看那样子,气都快不打一块儿出了。

    星流云呵呵一笑,大大方方地走近老嗜炎兽,而老嗜炎兽的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

    “呵呵,前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这半日不见,仔细一算都快隔了一秋半了,您老人家可还好啊?”

    “老人家我好得很,但我不想见你,天杀的小子!”

    星流云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

    “前辈,我托您办的事您办得怎么样了?”

    “那事儿没可能,你走罢!”老嗜炎兽声色俱厉、斩钉截铁。

    “嗯……”

    星流云右手拿出个东西,将其挂在手上,放在老怪物身前晃来晃去,脸上带着的尽是玩味儿的恐吓。

    “咦,那不是我的玉佩么!”

    萧聪往腰间一摸,才发现玉佩在星流云还给自己之后不知在什么时候又被偷了回去。

    一枚古朴的玉佩在自己眼前晃荡,老嗜炎兽脸上明显有畏惧之色。

    “老大,你在干什么,快还给我!”

    萧聪一把冲过去想抢回玉佩,却不料被星流云一个转身顺势躲开。

    “小聪,你干嘛那么怕他,他又没那么厉害!”星流云忿忿地说道:“前辈,只要将你的子孙送我一个做朋友,今儿我星家大少爷绝对不难为你!”

    萧聪小嘴张了张,终于算是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关于小嗜炎兽,老怪物连他都不想送,更何况是星流云!

    萧聪知道,老嗜炎兽其实非常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们可以与修士和睦相处,顺便可以向修士们学些东西,然后壮大自己的族群,但跟人也得分跟谁,像星流云这种看起来就不三不四、一肚子坏水的人,老嗜炎兽是万万不会答

    应的。

    “老大,你别这样,前辈毕竟是前辈,你……”

    星流云狡黠一笑,几近不露声色,然后将声音提高了近八度,蛮横道:

    “不行,今个儿小爷还就倔上了,我还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有我星家大少爷想得而得不到的东西!”

    之后,星流云与老怪物在这间不大不小的房间里便上演了一出猫捉老鼠的游戏,星流云一边追一边喊:

    “你给不给,你给不给!”

    老怪物化出本体逃得飞快,专挑犄角旮旯处躲藏,但始终不离开这间屋子,萧聪心想,他是舍不得自己前天晚上给他的那两瓶丹药,此时,他们就静静地立在那张雕花木桌上。

    桌椅什计被打的散落一地,整个房间看上去满目狼藉,老家伙一边逃一边对萧聪喊道:

    “萧家小子,只要你将这小子给制住,老夫我必有重谢!“

    萧聪面色困窘,左右为难,此时“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救了,便是见利忘义,不救便是冒犯尊长,最后,萧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双手结出一个奇异的法印,那玉佩便自己从星流云手里脱出,飞回到了萧聪手上。

    “咦,怎么不见了?哎呦,我去!”

    愣了半响,星流云转身就逃,那表情的夸张程度,不亚于见了猫的耗子。

    来嗜炎兽毛发竖立,体表“噌”的一声窜出一片火焰,眸子里亦是一片火红,

    “天杀的小子,老夫今天要扒了你的皮!”

    星流云被追的抱头鼠窜,从窗户跳出,慌不择路,在院子里东躲西藏,老嗜炎兽不依不饶,但应该是看在星广浩的面子上,老家伙虽未对星流云动真格,但这些无伤性命却炽骨的灼热却让星流云苦不堪言,最后还是得萧聪出面“调停”,用了五瓶上品丹药的代价才算是勉强保下来星流云的“小命”。

    “这小家伙很有意思。”

    秦管家莫名其妙的对萧聪说了那么一句话,让萧聪一时很是摸不着头脑。

    风波既过,离散在即,送星流云至驿馆大门,想不到这家伙此时竟还是一脸贱贱的灿烂,他灰头土脸、狼狈至极,回过头拍了拍萧聪的肩膀,道:

    “哥们,今个儿帮了

    你一个小忙,来日可得还我一个人情哦。“

    说完,便萧洒地离开了。

    萧聪望着星流云没入人海的身影,不但愤然,而且茫然,搞出那么大个笑话不说,还让自己白白奉献了五瓶上品丹药,最后还让自己还他人情,乖乖

    “真的是我欠了他一个人情吗?“

    带着疑问,萧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秋日午后的窗外,鸟儿叫的正欢,这些留此入冬的鸟儿,如此美好的时光留给他们的恐怕已经不多了吧。

    萧聪正立于访房门前出神,“吱“,房门开了。

    他回过头,看见的,竟是以人形而立的老嗜炎兽。

    “前辈,你……“

    老嗜炎兽手里拿着一张纸,在风中轻轻飘荡,在他一身火红色身影的映衬下,显得分外醒目。

    食指虚弹,那张纸便如有了灵性一般轻轻飞起,然后稳稳当当地落在萧聪身侧的一张古意甚浓的茶几上。

    “这是你想要的东西,小子,我不欠你了!“

    说完,转身便走。

    老嗜炎兽这番言行,让萧聪自觉分外尴尬,他抿着嘴唇,露出一丝苦笑,

    “前辈,您不用这样的,之前的事多有得罪,是晚辈不好,晚辈应向前辈赔礼道歉才是。”

    “免了,免了”老嗜炎兽不耐的摇着手,“一码归一码,“然后忿忿地叹了口气,道:“这天杀的小子,下的一手好棋!”

    老嗜炎兽缓缓离开,萧聪拿起茶几上老嗜炎兽留下的纸,略微一扫之下大惊失色,

    “这……这……竟然是阵傀秘法,这老家伙,架子上还真有货哩!”

    飘若浮云,矫若惊龙,老嗜炎兽写得一手好字,真想不到身为一兽族之长的家伙,竟能将人类的文字写得那么好,但语言晦涩难懂、飘渺无常,估计他也不知道这些话的意思,因急于履诺,便将之前照本宣科背下来的东西誊到了这张纸上。

    萧聪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寥寥数语,却极近大道真意,也得亏了萧聪自小博览群书在师父的帮助下偷师百家,所以文化功底还算厚实,不然还真理解不了这玩意。

    “哦,原来我那份只是下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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