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骚动的乡村TXT下载骚动的乡村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骚动的乡村全文阅读

作者:复读生     骚动的乡村txt下载     骚动的乡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又是新鲜事

    日头一步一步地堕落,最终不可救药地坠入云层,月亮静悄悄地钻出来,一张惨淡凄冷的脸。

    袁野不是高洁的蝉,不能餐风饮露,从小山头下来,倒像只觅食的野狗,在山花街上游荡,他看见好再来门头闪烁的电珠,拿定了主意,书揣进裤兜里。

    楚经理听见有人进来,从柜台抬起头,见是袁野,形单影只,大嘴一龇,说:“你来迟了,金所长他们喝起来了。”

    袁野一听此话,料定金云准在里面,楚经理以为他是他们叫来的,还未等他打听金云准和谁在一起,这家伙从东边包厢探出红扑扑的肉脸,“老楚啊,肚片汤还没炖好,你不是猪现杀的吧?”

    “干活就想起我,喝酒把我撂到一边。”袁野一旁挖苦道。

    “哦!你从县局开会回来啦?” 金云准瞥见袁野,新奇地问。

    “你以为我是柳树啊,往哪儿一插就生出根来。”袁野知道他找过他,不然他也说不出县局开会那当档事,联防队员们在所里对他的话执行得倒是坚决彻底。

    “不愧公安老蚂蚱,想找你时,打着灯笼找不到,想躲你时,藏着捂着都躲不掉。”金云准话带讥讽。

    “这就对了,学雷锋,恁是没人看见;干坏事,身边尽是公安;横批:不服不行。谁让你就是这个命。”袁野和他说笑着进了包间,嗬!一桌都是故人,南陵村书记、村长、营长、会计四大员,外加工商所朱世仁。

    朱世仁自那次挨揍,许久没和袁野同桌,今日猛然一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一闪而逝,他笑着嚷:“袁所,我们喝了一杯,你来迟要补上。”

    “喝不?,又不晓得等我,我还没找你麻烦。”袁野笑着回击,又掉脸向陈永柱书记问,“书记今儿怎抽出时间?”

    “山里你们不去,想见你们难啊!” 陈永柱书记已完全谢顶,变成光头,他撇着油沫沫的嘴说,一副委屈模样。

    袁野端起刚被营长斟满酒的玻璃杯,和书记手中的杯碰了一下,戏说:“书记果然是书记,党性强,不讲假话,头发真想掉了。”

    “袁所讲不对,我们书记一到秋天就落毛,春天重发。”营长陈永福和光头书记是家门兄弟,开着老大哥的玩笑。

    “就你会讲,我听着也舒坦,到冬天我还换皮?。”光头书记一口吸了一大截,似乎杯里不是烈性的酒,而是冷饮类汁水。

    桌上人开怀一笑,过后各找对象,碰杯饮酒。

    “金所长,我们手续搞快点,廖和尚把工程队都找来了。”陈永福一边夹菜,一边催促。

    “你动工就是的,我今天打电话到土地局,局里已批了,明天我把批文讨回来。”金云准说过,端杯和袁野小酌一口。

    “书记有什么大动作?”袁野瞄着光头书记问。

    金云准抢过话头说:“南陵村来个冯大和尚,要在千山投资盖个大庙。”

    “千山不是有个白云寺吗?” 袁野对千山也不陌生。

    “那个小庙准备扒掉,要在旧址重盖。”光头书记手指掴着,豪情万丈。

    “这大和尚什么来头?”袁野有些好奇。

    “在九华山剃度的,是我们县里佛教协会副会长。”陈永福歆慕地说,“他五几年还当过副乡长,后来被划成右派,他出家了,他原来有老婆,出家老婆也不认了,现在还带个女居士,和他都住在庙里。”

    朱世仁笑眯眯地猜度:“你们以为和尚都不吃腥,他们两个孤男寡女住在庙里,憋也憋不住。”

    光头书记倒是胸怀宽广,大度地说:“管他干什么,他只要把庙盖起来,我管他和谁睡。”

    村长黄荣贵向来胆小谨慎,提醒道:“书记,冯和尚让我们帮他赊材料,我们不能答应。”

    “他还能把庙搬跑掉啊?”书记酒意正酣,不以为然地说,“讲好过,功德箱两把锁,我们村不到场,不准他开。”

    “投资多少钱?”袁野问身边的陈永福。

    “他说要投资两百万,让工程队先垫资,我们村帮他在四周赊材料。”陈永福说。

    “你们要注意,不能让他套进去,你们这个庙比乡里农贸市场还复杂,农贸市场不管怎样,乡里没出钱,群众现在操,也操不出大明堂,你们出面赊材料,到时候和尚没钱,你们跑不掉,人家找你们要钱,你们拿啥还?”袁野怕书记一时抹不开脸面,开玩笑地说,“跑掉和尚跑不掉庙,庙搬不走,书记就当大和尚,连头都别剃。”

    陈永福开心地说:“冯和尚走了,来个陈和尚,我们把女居士扣着,陪我们陈和尚。”

    “你讲不到三句正经话,老大是这样的人吗?” 光头书记瞪着眼问。

    “靠不住,男人这方面要靠得住,母猪能上树,人家女居士四十岁,不干活,生得又年轻,老大现在没事就喜欢往庙里跑,以后庙就是你的,你也不要跑了。”陈永福继续逗他。

    “别扯没用的,就是我有想法,你家嫂子也饶不过我。”光头书记脸微微泛红,不知是酒意上来,还是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他提杯邀请道,“袁所,你哪天陪金所过去,见识见识这冯和尚,看他是哪路神仙。”

    袁野见自己的话入了他头脑,举杯说:“一面之交,谁也说不准,既然村里出了地皮,他有本事他盖,经济不要涉入,盖成了,庙在你们地盘,利益共享,盖不成,你们也没损失。”

    “袁所考虑事情周到,你们要慎重,不能把好事变成坏事。”金所长收敛了笑容,郑重其事地说。

    “你们领导关心,我们哑巴吃黄豆,心里有数,来!一起喝一杯。”光头书记并不糊涂。

    “你俩心心不知他心,书记当不成大和尚,耽误了人家女施主,是罪过。”朱世仁乜了光头书记一眼说,包厢里又是笑声涌动,书记罚朱世仁端起了杯,大家共同喝了一下。

    撇开和尚的话题,金所问朱世仁:“春晖讲小丫头啦?”

    “本乡的,在街上学裁缝,丫头得人喜欢,我和春辉他妈到她家上过门,我家地方大,给了她一间房,省得她两头跑,开过年,我把他俩事办了。”朱世仁脸乐得像一朵花,得意之情溢于眼梢。

    “我没听春晖讲嘛!”袁野有些纳闷,看不出春晖还有几分深奥,晚上值班还规规矩矩在所里呆着,不像是热恋中的人。

    “说明你这领导不关心他。”金所长臭他道。

    “他怕他,不敢讲。”朱世仁替袁野打着掩护腔,又笑着夸口,“丫头懂事很,看我酒喝多着去家,把茶送到手上,我以后退下来,让她顶,媳妇胜过儿。”

    南陵村干部都忙着恭维他,劝他的酒,他嘴上说不能喝,还是来者不拒,袁野隐隐有些担心,这担心是说不出口的。

    金云准附耳向袁野说:“我听说乡里为农贸市场还要组织行动。”

    哦!袁野惊叹地望着他,金云准又说:“梅子老百姓请人写告状信,估计这两天要到上面去。”

    “这事只有闹大了,才能解决。”袁野也说出自己的看法。

    “你们两个领导商量什么?也不喝酒。”光头书记责怪道。

    “喝!”两人答应着,接连围攻书记,书记叫道:“讲话得罪人啊!”

    酒饭后,南陵村干部结过账,叫了一辆三轮车,要顺便捎袁野和金云准一段路,两人都推辞道:“喝过酒晃晃,人舒服些。”

    他们也不再客气,随车西里哐当走了,朱世仁步履踉跄,斜着眼和袁野、金云准告辞,金云准笑着感叹:“他回去又要磨人了。”

第六十二章 最丑陋的一幕

    小街夜色如水,袁野在乡政府门口和金云准分手,一个人踱到拱桥处,坐在桥栏小憩一刻。

    天湛蓝湛蓝,像一望无际的大海,月亮不带一丝铅华,停泊在大海间,那月亮旁的一抹白云,在光的透射下,像是海滩上如银的细沙,或是美人沐浴散落的纱裙;月下的江淮丘陵高低分明,像是一幅立体感很浓的画,一片一片的稻田起伏着穗浪,蜿蜒的潜南河停止了流淌,玉带般地横陈在稻田间,派出所一河相隔的毛狗墩茂林修竹,在风的摇曳下,舞姿弄影,乡村的夜美丽而充满诱惑,虫儿不甘寂寞,在草丛处、土堆边、荒埂下独自弹奏,惹得的村庄看门狗骚动不安,时不时地吼出几声。

    朱世仁常年的喝酒让他对酒产生依赖,这水一般的液体注入身躯,他血脉贲张,内心的魔鬼像逃出囚笼,蠢蠢欲动,他想寻觅一去处,发泄原始的**,山里的风气淳朴而自然,没有货币的温柔乡,偶尔的偷鸡摸狗,要有合适的氛围、愿意被偷的主,他找不到梦想的氛围、梦想的主,歪歪倒倒地摸到自家门口,他拍打着门,口齿不清地喊::“开门!我――回来了。”

    他话音不大,左右隔壁邻居依然可以听出是他在叫门,有人会在屋里说:这家伙又喝多了。谁也不以为怪。

    门开了,他喃喃地骂:“老不死的!这么磨!”

    他嗅到一缕淡淡的香味,乍遇灯光,他感到刺眼,他眼儿眯着,迎面是未过门的儿媳的那张水葱般的脸,他醉了,醉得不省人事,醉得丢下礼义廉耻,一头栽进她的怀里,脸儿偎依那翘生生、温柔柔的胸部,殷桃是未见过世面的农家女儿,山花乡便是她的天,那见过这阵势,心儿怦怦跳,脸儿羞得通红,她闻到刺鼻的酒味,婆婆不在家,看女儿去了,春晖在派出所值班,就她一个人,公公喝到这份上,怨也没用,少不得尽点孝道,她扭身搀着他,用脚跟带上门,一步一移,连拖带拽着,将他死重的身体弄到他的床上。

    朱世仁死猪般躺在床上,嘴里哼哼唧唧,她抽身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才发觉自己的胸部湿乎乎的,一摸,黏黏的,肯定是公公的口水,她脸盘发烧,想他酒多了,也不知做了什么,何况他平时待她不错,家里有好吃的,尽往她碗里捡,新衣服也隔三差五地买,他还向她许过愿,他退下来时让她到工商所上班,她以后用不着像师傅一样,一年没个歇时,裁缝辛苦而又没有工商所上班体面。

    “殷桃啊! 殷桃!”公公在隔壁喊她,他一定口渴了,在家时父亲酒喝多了,也是这样喊她,只是父亲一年难逢一回,庄稼人哪会天天有人请,不像公公,自个儿不掏钱泡在酒里,婆婆在家时,伺候他也过勤,她不在时,轮到她了。

    她连忙到堂屋,端来公公常用的茶缸,又从厨房拎了一瓶水,茶缸里有半缸冷茶,她兑上开水,将茶缸放在他的床头柜上,他眼瞅着她,眼里有一团火,让她有些惶恐,他挣扎着翘起头,刚抬到一半,又咚地一下砸在墙上,像谁扔了块石头。

    他哼了一声,吐着浓浓的酒气说:“殷桃啊!我看你就像我丫头一样。”

    他似乎并不糊涂,话儿也不差。

    她屁股挪到床帮,胳膊穿过他的脖子,单起他的头,他的脖子像被谁拧断骨头,只连着一层皮,头在墙上放不住,软绵绵地搭在她的肩胛,她无奈只得任其靠着,将茶杯端到他嘴边,他咕嘟咕嘟地喝着,像是牛饮水,一缸水不经喝,顿时只剩茶末,她把茶缸放到柜头,准备放他躺下,谁知他攥住她的手,攥得死死的,说:“殷桃啊!我对你可好?”

    她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应对,疑心他是否真醉,支吾道:“我去倒水。”

    “你以后想要什么,大给你买。”

    他胳膊像铁箍勒在她的腰上,她想脱身,挣不开,他酒喝多了,力气足;想叫人,叫谁呢?这家中只有她俩,喊外面人,哪算怎么回事,她以后在山花街还能露脸吗?她等待着,期盼他酒劲过去。

    “你这么懂事,大喜欢你。”

    “你身上这么香!”

    他说着疯话,她没搭理他,他的手已不安分了,从她的大腿摸到胸部,他的掌心很热,摸得她浑身像脸儿一样的滚烫。

    他得寸进尺,一只手掀开她的衣服,像蛇儿扎进草丛,在她的细腻的皮肤上滑行,她阵阵颤栗,起鸡皮疙瘩,虽然她和春晖也偷过一回,他是那么亟不可待,那么的粗鲁莽撞,留给的她心中只有撕心裂肺的痛。

    他的手滑到她的*,难道……,她的大脑像缺了氧,一片空白,她改口哆嗦地叫他大了,“不能!”

    “丫头,别怕!大会疼你的,你看你身上这么热,穿那些衣服干什么?”

    他的手不断地*,她觉得自己像个面团,在他的手里渐渐地被揉熟了,她有了反应,这种反应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尽管羞耻像一只虫儿啮食着她,她身体产生一种罪恶的受用。

    她像一堆晶莹的雪,终于在烈日的照射下,化成一滩水,她记不清自己怎么躺在床上,她只看见自己像个粽子,被他一层层地剥开,露出洁白饱满的**,有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贪婪地盯着她,那里面放射着邪恶的火,炙烤着她全身的每一处。

    什么人伦?他早将它丢在一边,她是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她是他垂涎已久的猎物,他的计谋成功了,这个猎物变成一只顺从的羔羊,等待他的享用,她是那么新鲜、娇嫩,捏一捏,似乎能捏出水,在享用前他要好好地戏弄她,像猫食用老鼠一样,不慌不忙、不疾不缓,他饱含激情地施展他的经验,他要变成她的鸦片,明知他是邪恶,而又不能割舍,他要占有她,长久的占有。

    她在他百般诱惑下,脸儿潮红像喝了酒,她的双腿搅动,?着被子,嘴里发出痛苦难忍的呻吟,他得意地笑了,扑上去……

    朱春晖兴致勃勃地回到家里,袁野让他回去的,说晚上没事,让他多陪陪对象,传呼开着,有事再叫他。

    他怕惊动他父母,蹑手蹑脚地进了屋,穿过堂屋,他走到廊沿,见殷桃和父母屋里都亮着灯,殷桃房门开着,他探头一望,没人,这么晚了,她到哪儿去了?他有些纳闷,隔壁父母屋里传出一种奇怪的声音,他平时见到父亲像见到阎王,不敢作声,走到门口,还好,门没带紧,裂着一条缝,他透过门缝往里窥视,世间最丑陋的一幕浮现在他眼前,父亲精赤着身体扒在殷桃身上,屁股一陷一耸,哼哧哼哧喘着粗气,殷桃并不反抗,两腿成八字形,吱吱歪歪地叫着,快活地浪着。

    他热血灌顶,气乎乎地奔到厨房,抄起一把菜刀,赶到门口,他想冲进去,残存的理智和对父亲一贯的畏惧让他驻足,砍谁呢?那是他的父亲,他踏进去一步,他和他父亲关系彻底完了,他父亲还会认他这个儿子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从此终结,他在山花乡还能呆下去吗?他气愤、悲怆、绝望,甚至有点歇斯底里,父亲的形象在他心头轰然倒塌,他要报复,这个沉默寡语的青年恶狠狠地打定主意,脸上浮出狰狞的笑容。

    这个畜生倒是得意,嗷的一声释放了他身上多余的能量,鳖般地爬在她身上,喘着粗气,他从那具自己曾无限留恋的**上翻下来,恬不知耻地靠在墙上,*着,吊儿郎当着,殷桃呢?像死过去,这女人真是个贱货,那晚和自己做时,还推三阻四,他霸王上弓后,她泪水盈盈,害得自己心慌意乱,原来都是装的,他瞧着她那副白花花的身躯,恶心得要吐,他把刀送回厨房,悄悄地出了门,房里的两个人谁也没察觉。

    朱春晖一阵风地回到派出所,他在大铁门跟擦净泪渍,泪水什么时候流下,他没觉得,泪水冰着脸时,他才晓得。

    大铁门发出哐啷声,惊动了袁野,他从楼上房间出来,见是朱春晖站在院里,奇怪地问:“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没带钥匙。”朱春晖哽着嗓子说。

    “你家不有人吗?” 袁野有些不解。

    “他们睡倒了。”朱春晖一边答话,一边钻进值班室。

    袁野有些狐疑,见朱春晖不想说,也不好穷追不舍,这毕竟不是工作上的事,也许各人家庭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他返回房间。

第六十三章 民意不可欺

    辗转反侧一夜,朱春晖从值班室出来,眼睛落了窝,眼圈像夜总会小姐,抹了层锅烟灰,他向袁野请假,理由冠冕堂皇,看望师傅马小二,袁野瞅他神情黯然,便满口答应,朱春晖未从家过,在派出所门口蹬上了班车。

    这一天,袁野接了乡政府办公室两个电话,内容截然相反,上午的电话是:乡里为农贸市场的事,明天再次组织统一行动,请派出所参加。

    袁野听此通知,心领神会,入木三分,他私下认为是马劲飞的饭局起了作用;政府的很多行为是在会议上研究的,研究的内容往往是饭局中定的,饭局和会议是鸡生蛋、蛋生鸡的关系,谁先谁后,就连圣贤的哲学家也说不清、道不明。

    他在电话中问办公室邢主任:“不开战前动员会啦?”

    “再开有啥意思?寡妇嫁人上轿子,又不是头一回。”他在那头笑得意味深长,袁野看不到他的表情,有些遗憾。

    傍晚邢主任又打来电话,说统一行动取消,袁野很是诧异,问:“寡妇不想嫁人啦,现在是新社会,不提倡立贞洁牌坊。”

    “计划不如变化,我还要通知其他人,不和你聊了。”邢主任挂断了电话。

    袁野带着疑问彳亍到刘晓强家中,刘晓强一家三口在厨房里吃饭,马梅客气地问他:“可吃过了?”

    袁野说:“食堂三顿早,吃过了。”

    刘晓强舀了点汤,滋滋地喝完,鼻尖冒出汗,他搁下碗筷和袁野到了客厅,泡茶拿烟。

    袁野径直问:“乡里统一行动怎搞取消了?”

    刘晓强没回答他,反问:“昨晚劲飞叫你喝酒,咋不去?”

    “我开会嘛!”袁野笑着说。

    “你是在开会,和金所长在好再来开会。”他用餐巾纸擦着脸上的汗。

    “金所长这家伙就是放不掉手,大小事都和你汇报。”袁野抱怨后,又问,“你去啦?”

    “我们是八竿子能打得着的亲戚,当然要回避。”刘晓强说,“劲飞喊过我,我说和他有那层关系,去不好,他没带蛮。”

    袁野理直气壮起来,说:“我也是怕影响不好。”

    “你是滑头,怕政府施压,逼你冲上去。”他一针见血地说。

    “就这点工作艺术,还被你看透。”袁野无奈而又不甘心地说。

    “你不去好,?进浑水,脚干了,还留下泥。”刘晓强说,“乡里接到县里电话,梅子老百姓闹到市里,县里要求乡政府稳妥处理这件事,要向市里报结果,乡里再组织统一行动,不是火上浇油吗?”

    袁野暗自松了一口气,问“乡里有何打算?”

    “先把老百姓安抚住,让土地所重新丈量,秋季征收到了,上交任务结束后,向县里汇报。”他说,“先糊一天是一天,顶不住,就掏钱补偿。”

    袁野笑了,说:“秃子头上虱子,明摆的事,虱子不咬,你恁是不逮。”

    “群众闹凶了,叫马劲飞掏钱,气也壮,理由也充分,上下也回得住,这就是我们一贯伎俩。”刘晓强撇着嘴说。

    袁野赞同道:“现在政府办事,经常不按常规出牌,群众不闹,就敷衍过去,群众一闹,就按章办事,这不变相怂恿群众闹事吗?”

    “哪个领导不在台上说按章办事,人一找,嘴就歪,都按章办事,怕群众闹什么,抓起来就是的。”刘晓强掷地有声地说。

    “上面经常下文,这个不给公安参加,那个不给公安介入,说起来是维护公安形象,保护群众,不让人民内部矛盾扩大化,从根子上说政府有些行为不规范,不然,少数人阻挠政府行为,完全可以绳之以法,公安本身就是行政执法单位,有什么不能参加、介入?”袁野话匣打开,像滑了丝,收不住。

    “不是杞人,甭去忧天。”刘晓强岔过话头说,“我听金云准说,南陵村要盖庙啊?你招呼打的好,拍脑袋的事不能干,出了岔,打屁股打不掉,南陵村在山里头,让它引进企业,谁来?石头都长不过人,尽是风化石,铺路硬度不够,有人来投资盖庙,他们认为发财机会来了,抓到篮里都是菜,头脑发热,要替人认账,这绝对不允许,书记、村长可以撤职,南陵村撤不掉,现在流行说法,干错事叫交学费,学费也有高低,交不起,拿什么交。”

    “我是怕他们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弄乱了,我不得安稳,先撂两句,打个预防针,按官话说,将矛盾消灭在萌芽中。”袁野不是开公司的,唯利是图,想扩大业务。

    “怎搞?谁让咱在这个乡里干,不能放任他们瞎折腾,你打过招呼,哪天我们还得去看,防止他们阳奉阴违,主要领导不管,咱俩要管,出了事,领导还是派我俩去管,那时候管得来吗?就像农贸市场,放在我们手里,能这么乱吗?这次他们也想动我脑筋,我不接招,亲戚嘛,总得回避吧。” 刘晓强说得自己生气、叹气。

    “想接盘啊?”袁野打趣道。

    “看人吃豆腐,自己牙齿快,起哄时没我份,烫手时,想到我就不错了。”刘晓强想法不少,奢望不高,典型的朝中无人也做官的主。

    “哪天我们去,让光头搞点野味,打打牙祭。”袁野起身告辞,步入夜色中。

    袁野在派出所值班室,问张侠:“朱春晖可回来了?”

    张侠从床上爬起来,说:“没看到他人,刚才朱所长还打来电话,问他到哪儿去了,我说他早上请假走了,还没回来。”

    “嗬!在马总那儿舍不得走啊!”袁野感叹着上了楼,这家伙怎么回事,说一天假,晚上还不回来,放出去的风筝,断了线。

    朱世仁打电话,有自己的意图,春晖中、晚两餐没回去,他有些做贼心虚,儿子在派出所干,一天没回去,也是常有的事,他会打电话回家,像今天不声不响的,头一遭。晚上老伴回来了,他一边喝着酒,一边喊殷桃盛饭,还问起外孙的事,装作如无其事。

    殷桃见到婆婆,脸红眼直,不敢往她脸上瞅,婆婆姚先英感觉迟钝,见媳妇将饭送到手,满心欢喜,没发觉媳妇的异样,她扒了一碗饭,坐车疲乏,便洗漱早早上床。

    朱世仁兀自喝着酒,昨夜一夜新郎,他早晨起来,买了一篮新鲜的菜,塞给殷桃五百块钱,让她扯套新衣服,殷桃推拉一下还是收下,他宽了心,踌躇满志,儿子,翻不了天,他什么不是自己的。

    酒喝到兴处,他的眼光不对了,看殷桃色迷迷的,殷桃像受惊的小鹿,慌乱得很,收碗时打烂了一只,瓷碗四分五裂,她的心神也四分五裂。

    他稳坐在桌边,调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她洗刷过锅碗瓢勺,洗漱一番,匆匆地进了房,她想婆婆在家,他总不至于追进房里,何况他今晚喝得并不多,想起昨晚,她内心纠结,矛盾得很。

    她朦朦胧胧间,听到门板有猫抓狗挠的响动,她惊醒,细辨,不是幻觉,声音确切得很,她点灯爬起,拧开门,公公站在门口,他挤进来,关门熄灯,一把将她搂住,那张酒气哄哄的嘴堵住她的嘴唇,她不敢抗争,怕惊动隔壁的婆婆,任他将她抱到床上,一阵????,两具光溜溜的**在被窝里叠为一体,在他进入她身体一霎那间,她的**像花儿一样的盛开,整个房间春色涌动。

第六十四章 逃之夭夭

    一张大奔冲进派出所大院,戛然而止,刘建德看着这锃亮的大家伙,眼一愣一愣的,待柴禾棒般的朱春晖下了车,他恁是缠着春晖,开大奔带他出去兜了一圈,和春晖一道的马小二任他们去哄,独自上了楼,袁野在办公室,他进门就嚷:“我把你兵送回来了?”

    袁野见是马小二,便笑道:“我还以为你慧眼识珠,留春晖当副经理。”

    “当经理他没那个格,帮我开开车,还行。”他一点不谦虚。

    “嗬!顺杆上啊?瞧我不顺眼,挖我墙角。”袁野使劲地瞄了他一眼。

    “我哪敢啊!”马小二忙叫屈,他环视门外,压低声音说,“本来春晖不让我说,我说了,你别问春晖。”

    “啥事?神神秘秘的。”袁野猜疑不定。

    “春晖找小丫头,你可知道?” 马小二掏出烟,袁野见是中华,当即没收,拿出自己的阿诗玛,给他散了一根,不屑地说:“这又不是军事秘密,有啥不能说的。”

    “那小丫头在街上学裁缝,先是街上、乡下两头跑,朱世仁假好意,留她在家里,春晖一天到晚在你所里,朱世仁起歪心,将她上了。”马小二一口气说出事情的原委,顿了一下,替自己点着烟,猛吸一口,吐出浓浓的烟,像喷出一股怒气。

    袁野发怔,认真地望着马小二,手头点的烟灭了,他又重新打火,吸得烟头闪亮,说:“这可不能说着玩。”

    “他是我徒弟,我哪能逗这个猴?”马小二一脸正经,说,“要是别人说,我也不信,老世仁好这一口,我晓得,哪能想到他扒灰。”

    “这事谁戳出来的?”袁野凭他对朱世仁的了解,有三分信。

    “春晖自己看到的,说那天晚上还是你让他回去的,老世仁精屁股在她身上。”马小二说,“春晖先不说实话,说他父亲和殷桃有样子,我凶他,他急赤白脸地说了,我还凶个屁啊!”

    “禽兽不如。”袁野长叹一声,思索片刻说,“他到你那儿也好,不然要出荤事,那丫头也不长头脑。”

    “农村小丫头,哪禁得住老世仁日缠夜磨,春晖死了心,不会要她了,怎么收场,我们也烦不了这个神,老世仁屙的屎,自己舔。”马小二说,“我今儿来,和你打个招呼,春晖不走不行了。”

    “到这份上,他在家哪呆得住,车钥匙丢下来,他拍拍屁股走吧!”袁野直截了当地说。

    “我喊他来打个招呼。”马小二说。

    “不用了,他来不好说,你说他想到你那儿干,我同意,讲多了,生茬。”袁野替春晖留个情面。

    “那我走了,陪春晖从家里拿点衣服,你到嫂子那儿去,要从我那儿过。”马小二邀请道。

    “放心,早晚我吃得你签发票手发酸。”袁野送到走廊,看见马小二和春晖上了车,向山花街上驶去。

    胡进明从隔壁房间出来,问:“马小二咋走了,你也不客气留他吃饭。”

    “春晖不在我们这里干了,他要到马总那儿开车。”袁野平淡地说。

    “钱少留不住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留。”胡进明感叹,“我们还得打紧找驾驶员。”

    “三条腿蛤蟆难寻,驾驶员多的是,好再来楚经理给我说过,他小舅兄想给我们开车,我当时没答应,通知他来就是。”袁野说出心里盘算。

    “你通知他来吧,你值班还能将车子磨走,我是不行,老胳膊老腿,不想学车子。”胡进明没有人选,比他还急。

    袁野打通好再来的电话,和楚经理说了这事,楚经理忙不迭答应,说舅兄下午就来上班,他高兴之余,邀请袁野带派出所弟兄们去吃饭,袁野没回绝,说改天吧。

    下午,刘晓强溜达到所里,邀袁野到南陵村去看看,袁野说喊上金所长,刘晓强上了派出所的车,发现驾驶员换了,袁野介绍新师傅是楚经理舅兄,刘晓强叫道:“不行,老楚呆请我们吃饭。”

    楚经理舅兄杨云久长得憨,性格也憨,笑着说:“我来请,刘书记只要瞧得起我,晚上到我姐那儿,所长、指导员陪着。”

    刘晓强见他信以为真,倒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和你姐夫熟,说两句玩笑。”

    车子从乡政府弯了一趟,将金云准接着,向南陵村驶去,路过石臼塘,他们没往村址岔,顺着一车宽的石子路,直奔白云寺,两旁绿阴遮地,爬个慢山坡,在一开阔地停车,山上,老松叠翠,枫林尽染;山下,竹林锁幽,绿水环绕;袁野下车见原先三间瓦房的白云寺只剩下残转碎瓦,旧址下面是一施工工地,扎的钢筋像雨后春笋,露了头,只是未见施工人员,袁野身边一角搭了个棚,一金灿灿的弥勒佛屈尊下架,随餐风饮露,也笑口常开。

    棚里出来一伛偻老汉,问:“你们可上山进香?”

    “老人家,这工地怎没人呢?”刘晓强奇怪地问。

    “没有钱买材料,停工了,大和尚出去化缘去了,这儿就我一个,看看工地。”老汉岁数已高,耳朵倒不背。

    “可看到村里干部?”袁野上前问。

    “前几天,书记来过,这两天没看到书记,书记让我望着,还不晓得望到哪一天。”老汉的话里透出他是本地人。

    “哦,书记来了!”金所长惊喜地叫。

    陈永柱从土坎上来,那不毛之地的光头显眼得很,他们待他走近,刘晓强笑着说:“没打你招呼,先看看你工地。”

    “你们来时,我在对面坡上锄地,看到我们家所里车子,我晓得你们来了。”光头书记乐呵呵地说。

    “大和尚化缘去了,陈书记咋不在庙里主持。”袁野板着面孔,像上级检查组莅临,每一句话都代表着组织。

    “化缘也不晓得是真的,还是假的,施工的廖经理向他要伙食费,大和尚一毛不拔,廖经理和他吵了一顿,带着他的人走了,大和尚说到南方去,找有钱的施主来投资。”光头书记看了袁野一眼说,“幸亏,我们没听和尚话,帮他赊材料,不然和尚一走,我们在家还呆得住啊,要钱的早就撵到家。”

    “我就担心你们陷进去,盖庙开发旅游是好事,但凭你们村,哪有这个财力,县里在山北面成立管委会,养着一大帮人,忙着几年,也没大头绪,旅游只能政府引导,政府直接投资,没有大本钱,也是半死不活的,还得从招商上想点子,就从你们目前施工现场看,不撂下四、五百万能盖起来,靠几个香钱,咋能填这个洞。”刘晓强侃侃而谈。

    光头书记不住地点着大脑瓜,像水里按着皮球,一上一下的,他诚恳地说:“刘书记说的对。”

    袁野发着牢骚:“陈书记,大和尚太不仗义,走了,这主持也不能当,化缘就化缘,干嘛带着女居士,这不是成心让我们书记难看吗?孤家寡人,谁愿意在庙里呆着。”

    刘晓强眼梢挑得老高,眉毛差点顶掉眼镜,说:“想不到我们陈书记还有这一手?”

    “刘书记,你别听袁所长混说。”光头书记老脸竟透出紫色,像夕阳照在牛粪上。

    “什么叫有这一手,应该说有这一腿。”袁野补充道。

    光头书记笑了,笑容灿烂,说:“别拿老哥开心,我家老三中午还送个兔子在家里,我让你们嫂子烧烧,晚上都别走,喝两杯。”

    “金所长回去有事,我让杨师傅把他先送回去。”袁野煞有其事地说。

    “金所长别走,书记在这儿,有好大事。”光头书记当了真,挽留道。

    “工作有得干,到老哥这里来,哪能走!”金云准自打圆场。

    刘晓强在一旁看他俩演戏,抿着嘴笑。

第六十五章 诱惑

    车子行至千山半山腰,拐进陈永柱居住的陈大郢,找一宽敞处停下,袁野等从车里钻出,拍打着身上浮灰,陈永柱一头窜进家中,安排妻子忙饭,又忙着拿茶提水。山里空气清新,袁野他们捧着茶杯,从屋里搬出长凳,下茶馆般地坐在门口,敞着山风,打量着秋色,天南海北地聊着。

    村妇女主任岳桂英适时而来,笑吟吟地喊着书记、所长,随后熟道地闪进书记家后面的厨房,帮书记妻子打下手,炊烟袅袅地升起,又被风儿吹散。

    大半晌工夫,热腾腾的菜便陆续上桌,村主任、营长也雀儿般归到光头书记的窝,陈永柱喊大家就坐,谦让一番,陈永柱和刘晓强坐在上席,袁野、金云准坐在主客位,村长黄荣贵、岳主任坐在袁野他们对面,营长陈永福坐在下席斟酒,菜花样不多,但分量足且有山里特色,烧野兔、烧仔鸡、蒸老虎抓、蒸咸狗肉、炒竹笋、炒韭菜、蘑菇鸡蛋汤。

    袁野一扫斯文,陈永福倒酒时,他率先提筷,夹了一团野兔肉,撂进嘴里,滋滋有味地嚼着,陈书记偏头问刘晓强:“刘书记来个开场白?”

    刘晓强乜了袁野一眼,说:“我不说了,再说几句,兔子就跑到袁所长肚子里去了。”

    大家一听都乐了,袁野强词夺理地说:“我甘做第一个吃铁砂子的人,你们还不领情,不怪人说好人难做。”

    “为了袁好人,我们共同喝一杯。”陈永柱举杯凑趣,一桌人纷纷响应,共饮一杯,酒儿到肚,话儿便像发酵的泡沫,捂也捂不住。

    陈永福探头望着陈永柱的杯底,挑唆道:“今儿不同往日,你们多陪书记两杯。”

    “我在家,干嘛陪我多喝两杯?”陈永柱截住他的话。

    “书记今儿失落得很,人走了,也不言语一声,空忙一场。” 陈永福说过,意味深长地笑。

    桌上只有岳桂英听不懂他言下之意,傻乎乎地问:“书记啊!什么人走了?”

    陈永柱连忙打岔,说:“你听他胡说。”

    袁野主动和陈书记碰了杯,假惺惺地规劝:“书记,一切尽在酒中,人生不如意多,好歹你也白不了头。”

    “哪有不如意?我快活很。”陈永柱将小酒杯往嘴一搭,酒立马被吸干。

    “我说的吧!我们书记已快活过了。”陈永福像捡到了金豆子,一边替空杯斟酒,一边欢快地叫。

    岳桂英似乎明白过来,一双杏眼扫了全桌人一眼,自作聪敏地奉承:“我们书记平时就是乐观。”

    袁野放下筷子偷笑,陈永柱想和她解释,又说不出口,对陈永福凶:“还不陪领导喝酒,哪来的废话?”

    “我来陪我家德芹领导喝一杯。” 岳桂英殷勤地说,她三十来岁,农村唱戏出身,一张鹅蛋脸天然的好水色,又添上酒晕,像熟透的水蜜桃。

    “县官不如现管,德芹在派出所跑腿,早就应该陪所长了。”陈永柱极力怂恿着,借此岔开自己身上的话题。

    袁野听说过她的酒量,将酒盅喝干,提议:“你要代表德芹,陪村里领导喝一杯。”

    陈永柱见他转移矛头,向岳桂英使着眼色,说:“她和我们一个村的,机会有的是。”

    “我们不是机会主义者,你家橱柜不是贴着常吃常常有,渐用渐渐多吗?她现在代表派出所贤内助,陪你们村里喝,不喝不行。”袁野用话在拉拢她,本来是三比三,她站过来,形势于自有利,她喝多喝少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让对方多喝一杯。

    岳桂英应声而起,豪爽地说:“我敬书记一杯。”

    “你拎不清哪一国的?”陈永柱不满地嚷着,酒还是在刘晓强监督下,进了嗓子。

    不用说,酒桌上村、乡干部各自抱团,互为对手,双方谁也没少喝,岳桂英耳根软,两头喝,直喝得笑声如铃。月出于千山之上,众人尽兴而散,村长、营长住在附近,不跟车子,岳桂英住在原山南乡大院,和袁野他们顺路,他们让她坐前排,她死活不依,坐在后排,刘晓强当仁不让,一屁股搭在前排,金云准将袁野挤到后排中间,成立他和岳桂英的挡板。

    一路颠簸,岳桂英不胜酒力,身体软软的靠在袁野身上,袁野想避无处可避,那边大块头的金云准像一垛墙堵着,车到山南乡政府门口,她神智尚清,客气地让他们下来喝茶,刘晓强吃饭浇了咸狗肉汤,早已口干舌燥,便说:“还早,我们喝点茶再走。”

    山南乡在并乡前是个独立的乡镇,乡不在了,乡政府大院还住着原乡政府一帮干部,他们刚下车,被从外面喝酒回来的汪成运书记撞见,他叫刘晓强去家坐坐,说商议农贸市场的事,袁野一听农贸市场,头变大,唯恐*烧身,谎称找德芹说点事,金云准只得陪着。

    岳桂英的家里亮着灯,她打开门后,袁野进了客厅便喊:“德芹。”

    房里没人应,袁野回头问岳桂英:“德芹到哪儿去了?”

    “所长,你还不晓得他,一顿不喝酒,心就像猫抓。”岳桂英提水瓶给袁野泡茶,手有点抖,开水对不准茶缸,撒了一地,袁野忙上前接过水瓶,说:“我自己来,你歇歇吧!”

    岳桂英羞赧地说:“所长,我酒喝多了,你坐坐,德芹马上就要回来。”

    袁野想刘晓强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便捧着茶,慢慢地喝,慢慢地等。

    岳桂英步履踉跄晃进卧室,呆她从房间出来,已脱掉红灯绒外罩,单穿一件紧身的羊绒衫,胸口、腰肢突凹有致,袁野目光有些发热。

    “所长,可谈对象了?”

    她走近桌边,一股淡淡的香气飘然而至,袁野醒过神来,玩笑道:“找不到,岳主任劳神给我介绍一个?”

    “所长眼光高,我――”她话儿未说完,肚里翻江倒海,一股酒气冲到嗓眼,她捂嘴逃出门外,酒儿、饭儿、菜儿一股脑地倾泻而出。

    袁野担心她栽倒,连忙出去,见她扶着廊檐水泥柱,肩膀耸动,头如捣蒜,他返回舀了一杯冷水,递给她漱口,毕竟在乡里大院,她顾及脸面,稍稍喘口气,强撑着扶墙进屋,她靠在门上,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掌控,往后一仰,门哐的一声关死,袁野上前一拉,她站不稳,栽进他的怀里,双目微闭,眼睑潮红,他只得连搂带抱住她细软的腰肢,两人贴在一起,袁野的身体顿然有了反应,那个地方已翘起,她嘴里呼出的尽是浓郁的酒气,直熏得他昏头昏脑。

    他调转身,准备将她扶到靠椅上,她的一只手环在他腰间,耷拉下来,碰到他坚挺的东西,袁野血往头涌,抱起她娇小的躯体,钻进她的房中,把她平放在床上……

    袁野拽一条被子胡乱盖在她的身上,她轻轻地叹口气,安安静静地睡去,鼻息均匀。

    袁野溜出卧室,打开客厅的门,坐在桌边,佯作镇定地喝着茶,懊恼、自责潮水般地袭来,他脸色苍白,像一个大病刚愈的人。

    “走啊!”金云准闯进来催促。

    袁野望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走。”

    “我来给岳主任打个招呼。”金云准笑嘻嘻地说。

    “她酒喝多了,休息去了。”袁野说。

    “你脸色这么难看?”金云准发觉袁野神情不对。

    袁野遮掩着,说:“酒多了,难受。”

    “不会吧,你的酒量我还不知道。”金云准没往其他方面想,和袁野出了门,袁野顺手关上门。

    袁野上了车,一句话也不说,听刘晓强和金云准在车上唠嗑着。

    回到所里,袁野拎了两瓶开水洗了个热水澡,钻进被窝躺着,头脑像录像机,反反复复地放着刚才的一幕,难以入眠,天显暝色,他方入眠。

    也许大脑尚有细胞停留在兴奋中,他恍恍惚惚做了一个梦,梦里岳桂英向他招着手,他跑过去,两人搂作一团,倒在草地上,他抚摸着她,感觉她的皮肤绸缎般光滑,**像水豆腐一样软绵,她将衣服脱个精光,他扑上去,在她导引下深入到幽深之地,他拼命地冲撞,她箍住他的腰,全身颤抖,像害了疟疾,两人一同进入奇妙的云端,快活得大呼小叫。

    他从她身体翻下来时,忽然发现程德芹和吴凌云就站在旁边,满脸愤怒地盯着他,他想找件衣服遮住他精赤的身体,衣服竟不翼而飞,他急得四处摸,四周空空荡荡,这时,又来了许多人观看,似乎刘晓强和金云准也在其中,他们都鄙视地看着他的丑态,他正绝望之际,醒过来,他发觉自己脸上汗津津的。

第六十六章 麻烦(一)

    秋收登场,老百姓忙着收刈,乡、村干部忙着上缴,大家都忙,派出所冷清许多,门可罗雀,老百姓抢割抢收,腾不出手来所办事,没啥稀奇,村乡干部不到所里搬兵求援,袁野觉得气候变了,新领导人新气象,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上面三令五申,派出所不能介入上缴,落实到基层尤其像袁野呆的这般基层,又是那么难以执行,你拿着红头文件,说上缴不能参与,可上缴引起的骂街斗殴呢?派出所不介入,让谁去介入,你不介入,村乡干部乐意吗?都说警民鱼水关系,派出所和乡政府呢,更像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掉你,也跑不掉我。

    秋征转眼一个星期,袁野接到乡里通知,下午参加乡里征收大会,他以为这个会像众多总结大会一样,无外是胜利的大会、团结的大会、表彰的大会,带个耳朵听就得了。

    他在乡里大院碰见南陵村干部一行,才喝人家的酒,不免殷情示好,岳桂英滞后一步,和他并肩同行,扭头笑盈盈地说:“所长,在陈书记家我酒多了,多亏你们带我回家,你们什么时候走了,我都不晓得。”

    袁野心里掖着鬼,和她相见,面孔发热,看她大大方方的样子,似乎不以为意,偶或酒醉不清,他放下忐忑,说:“我也喝多了。”

    她莞尔一笑,眉眼翘翘的,顾盼生情,邀请道:“所长,那天到我家去,我烧两个菜。”

    袁野点头称好,疑心那晚她是假戏真唱,或者压根就是她所期盼,他上楼时和熟识的人招呼,纳在后面,她先行一步,他在后面细瞅她的背影,这女人身量不高,削肩蛇腰,臀部微翘,举手投足,别有一番*。他不免感触,戏子就是戏子,人生舞台也能收放自如。

    到大会议室,袁野瞄见后排的金云准,他溜到他旁边,刚屁股落椅,计秀娟穿过走道,挨着他坐下,他颈项发僵,手足无措,仿佛误入雷区,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

    他的不安似乎已被计秀娟察觉,她故意没话找话地说:“袁所长,派出所搬走了,你来乡里少多了。”

    她提起搬所,袁野想到毛狗墩竹林那一幕,便十二分不自在,应付般地笑了,说:“我不到乡里,填不饱肚子,欢迎计主任常来派出所指导工作。”

    “我不是主任,在计生办顶多算个打工的,人家也看不起,去了人家也不欢迎。” 计秀娟剜了他一眼,秋波里暗含着一股怨气。

    袁野后悔来参加这个会议,在大院里遇到岳桂英,刚惊魂甫定,在会场又招上计秀娟,这女人好像一直对他耿耿于怀,幸亏当初及时收手,不然想放生也放不掉,女人是本看不透的书。他不敢接招,依然强颜欢笑。

    金云准看着他俩说:“乡里大美女,到哪儿不受欢迎,派出所是个和尚庙,就怕你不敢去。”

    “袁所长见我,不敢吱声,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她挑衅地盯着袁野。

    袁野无言以对,金云准越俎代庖地说:“只要你去,我让袁所长请你吃饭,你帮派出所抄哪些户口本,袁所长还没付你辛苦费呢。”

    袁野暗骂金云准看不出事,当着她的面又不好说,请客倒是小事一桩,请她一个女孩子,总得有个说法,何况他现在哪有胆量和她黏糊,可话到这份上,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金所长说的是,就怕主人有这个想法,客人不给面子。”

    “都是大所长不给人家面子,谁敢不给大所长面子。”计秀娟针对针、矛对矛地说。

    金云准看袁野钻进口袋,越发得意,说:“算日子不如遇日子,会散了,我们到好再来,今天不是你的面子,想吃这家伙一顿饭,比登天还难。”

    袁野真想踹他一脚,敲竹杠也不看时机,可这计秀娟怎么回事,有了男朋友,难道还想和他重叙前缘,他琢磨不定时,乡长、书记已主席台就坐,汪成运书记拍拍话筒,说:“大家别说话了,现在开会,先由启柏乡长布置工作。”

    台下立马安顿下来,解启柏穿着深蓝西服,头发一边倒,脸色郑重。

    “今天把大家召集来开这个会,我不想说太多,以数字说话。”他翻开桌上的表格,念着上面的数字,大家侧耳倾听,除了刘晓强蹲点的堰西村率先完成全年农业税,其他村半百不笑百,完成好的百分之六、七十,差的百分之三、四十。

    法不责众,未完成任务的心思坦坦,相互之间交头接耳,相互打趣,上面开大会,底下开小会。

    汪成运看台下人悠闲自得,事不关己的摸样,肝火上升,一巴掌拍在桌上,声音由话筒放大,振聋发聩,嚷道:“解乡长念数字,还有人笑,我不知道你们笑什么,你们工作可都是为我一个人干的,县里打我和解乡长板子,这没什么,县里将转移支付这块全部扣掉,我们拿什么兑现你们的工资,你们不要工资,教师还要工资,人家辛辛苦苦一年教到头,把不能不发工资吧,五保、退伍军人把不能不发定补吧――”

    最后,汪成运发狠道:“你们完不成任务,借都要给我借上――。”

    解乡长在汪成运雷霆震怒发完后,宣布:“党委委员、副乡长留下来,在小会议室继续开会,其他人散会。”

    台下人哄的一下散了,依然得嘻嘻哈哈,金云准站起身,看着袁野和计秀娟说:“走吧!”

    袁野笑着说:“领导急着头发昏,你还惦记着喝酒,一点都不晓得为领导分忧,你蹲点的村也完成不咋样。”

    金云准没心没肺地说:“乡长、书记不是喊着听快活的,天塌大家灭,我急啥?”

    “我不去了。”计秀娟见真的去吃饭,倒犹豫起来。

    袁野事到临头反而果敢,不就一顿饭吗?也许就这机会,能解除两人见面的尴尬,说:“你不去,金所长讲了半天,算白讲了。”

    “就我们三人啊?”计秀娟问。

    “嫌人少,会刚散,我喊一嗓子,十桌人都有,就怕袁所长架不住。”金云准开心地说。

    “你们先去,我回寝室一趟。”她脸上浮现出羞涩,下楼岔到乡政府大院。

    “女孩就是麻烦!”金云准对着袁野耳朵低语。

    袁野看她羞羞答答,觉得麻烦真得来了,恶狠狠地对金云准:“你也是麻烦。”

    “不至于吧?吃你一顿饭,你咬牙切齿干嘛!”金云准未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觉得我们三个人在一块吃饭,不正常吗?”袁野点明话题。

    金云准回过神来,说:“有啥不正常的,就说我为村里计划生育请她吃饭,即使人家美女有想法,你就趁势而上,她谈朋友了,又不要你负责。”

    “哦!你是想推我到火坑。”袁野说。

    “身在福中不知福,这火坑谁不想跳。”金云准嘿嘿地笑。

    两人到好再来饭店,坐到雅座里,楚经理跟屁股送来一壶茶,问:“两位所长,怎么安排?”

    袁野说:“三个人,你看着配菜,排场点。”

    “好来!”楚经理兴冲冲地出去了。

    袁野将茶倒进杯里,喝了一口,问:“我看这次上缴风平浪静,怎么任务没完成?”

    “怎能完成,各个村都在抵账,钱比去年没少收,抵账抵掉了,上一届邹书记光叫借,借不要还啊?不瞒你说,我蹲点的村也还了一点,解乡长在村里没有威信,大家都趁他立脚未稳,抓紧还点,他能把村干部咋样,马上又要选举,弄僵了,不选他。”金云准道出里面的弯弯绕。

    “汪书记应该知道。”袁野说。

    “汪书记是汪实在,只晓得死干,没有点子,他知道也控制不住,发火管啥用,要是刘书记当家试试瞧,一个钱都动不掉。”金云准打心眼瞧不起现任当家的。

    他俩闲扯着乡里的事,门被推开,计秀娟走进来,袁野看到她,眼前为之一亮。

第六十七章 麻烦(二

    她穿着宽松的休闲服,衣领半开,细长的脖子白陶瓷般光洁,浅蓝色的牛仔裤绷得很紧,勾勒出腰际和髋部的弧线,小腿圆润而修长,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下巴微尖,经过她在寝室的修饰,打了淡淡的粉,画了淡淡的眉,抹了淡淡的红,明媚得像三月的春色。

    女为悦己者容,她见袁野这个高傲的家伙,细细地端详她,心里有种窃喜,窃喜后是一种神伤,自己有了男朋友,他也有了女朋友,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前事应淡忘,可不知怎么的,她每每遇到袁野,心情变得很糟,好生生的话也说得针尖麦芒,说过后她又懊悔不已,人家并不欠你什么,只是你一厢情愿,你无权这样对待人家,她觉得自己像中了魔,变得不可理喻,也许她骨子里还是丢不下那段剪不断、梳还乱的恋情,那是她的初恋,她无法割舍,即使他毁了她,她也心甘情愿,尽管她明白她这非分念头,对她的男朋友来说,是那么的不公平。

    人受感情支配的行为只有两种,一种是不理智,一种是完全不理智。

    金云准离开座位,夸张地做了个请的动作,说:“计秀娟,你坐上面,我今天是小秃沾了月亮的光。”

    “你大所长还和我小卒子说笑,今天客我来请。” 计秀娟眉目含笑,瞥向袁野。

    “美女能来,已是天大面子,你请客,不是拆袁所长台吗?他是我们三人中唯一签字不要汇报的,要是我,拿张发票到处跑,到解乡长那儿,他左瞅瞅,右瞧瞧,审案似的问:怎搞又要招待?” 金云准皱着眉,模仿解乡长的嘶哑腔,袁野和计秀娟都被他逗笑了。

    “楚经理,上菜!”袁野见人已到齐,向外喊了一嗓子。

    “好来!”楚经理在后堂应着,转眼间托长盘而来,盘中碗筷酒杯俱全,他问:“喝什么酒?”

    袁野向金云准呶嘴,让他拿主意,他作广告般地说:“沙河王,滴滴难舍。”

    楚经理回头端长盘来时,胳肢窝夹着一瓶沙河王,长盘上放着他的拿手菜:公鸡血旺、卤拼。袁野端碟摆放,金云准麻利地撕开酒瓶包装盒,拧下金属盖,准备斟酒,计秀娟用手罩着杯子,说:“我不能喝。”

    袁野劝道:“喝一点吧!喝不掉,金所长代。”

    她松开手上的杯子,金所长将酒瓶靠在酒壁,斟至三分之一处,罢了手,他向袁野发着牢骚:“要代酒,我自己不会代啊?”

    “能为计主任代酒,是你的荣幸,不是什么人都能代上的,我想代,人家还不要我代。”袁野面容可亲地开导。

    计秀娟在乡村跑,听惯了酒桌上的官司,不偏不倚地说:“你俩慢慢喝,别管我。”

    “马上要选举了,金所!我看你没戏,常言说得好,有机会,你不顺,是笨蛋;没机会,你硬顺,是混蛋。”袁野不失耐心,循循善诱。

    可惜金云准不吃他这一套,说:“什么常言?鬼话连篇,我还没喝酒,大脑尚清醒,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听你的,掉粪窖还以为在洗桑拉。”

    计秀娟听他说得有趣,扑哧一声笑了。

    “你照镜看看,我拉你进厅堂,你非犟着去牛棚,一人一命,懒得说你。”袁野端起杯子摇摇头,似乎对他彻底失望,说,“为你的不思进取、为计主任大驾光临,干一杯。”

    三只玻璃杯碰在一起,当的一声,各自抿了一口冷酒,又举筷夹着热菜,哄自己的胃,楚经理又送来两菜一汤,说:“你们慢用,要添啥喊一声。”

    他随即转身而去,计秀娟见四道菜,盆满碟满,提醒道:“菜上多了。”

    “你放心吃,一刀是砍,两刀也是砍,袁所长头上有肉。”金云准宽慰她。

    “什么叫头上有肉,话到你嘴边,不残即废,教到今,都不会说,这叫客气盛情。”袁野老先生般地校正他的说法,不厌其烦。

    三个人交叉地敬酒,袁野和金云准时不时地斗几句嘴,计秀娟酒量小,小酌几口,脸上云飞霞散,眼光灼灼,袁野怕她喝多,将她残存的酒分掉,倒点白开水给她,让她以水代酒。

    一瓶酒喝干,袁野不愿恋战,喊楚经理送米饭,三人吃过,从饭店出来,夜色坠幕,天上有几颗寥落的星星,他们行至乡政府门口,计秀娟随口说:“这么早,没事干,睡觉也睡不着。”

    袁野未答茬,拽了一把金云准的衣袖,这家伙似乎误解他的意思,或装糊涂,说:“我茶叶喝完了,你那儿可有?”

    “有啊!”计秀娟眼睛一亮。

    “我们去坐坐。”金云准拍拍袁野的肩膀,捉狭道。

    袁野不好推托,随他们进了乡政府大院,计秀娟住在后面单身宿舍,一排房子只有食堂亮着灯,里面传出刺耳的铲锅声,计秀娟打开宿舍的门,按亮了灯,金云准进房就感叹:“女同志就是女同志,房间收拾得这么整洁,哪像我们房间,猪拱似的。”

    计秀娟难为情地说:“糟糕,叫你们来喝茶,我就一个茶杯。”

    “没事,你茶杯给袁所用,我到前面讨个茶杯。”金云准转身就走,还不忘给袁野挤个眼色,袁野心里明白,这家伙今晚想给他找点事。

    孤男寡女在房间,显得有点暧昧,计秀娟挑起话头,问:“那天我碰到的,可是你家哪位?”

    “是啊!”

    “她在哪儿上班?”

    “在市里当老师。”

    “那你要调过去?”

    “不是想走就能走的。”袁野觉得这样的一问一答,像是审讯,有些好笑,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她人又漂亮,又有气质,你还不知足啊?”她的话说是赞叹,袁野却从她话音里,嗅出一股浓浓的醋味。

    他不想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掉头问她:“小高还在农办?”

    “他不在农办,能到哪儿去。”她用轻蔑地口吻说。

    “乡镇发展空间大,说不定哪天就乡长、书记了。”袁野言不由衷地恭维。

    “那看什么人,就他那个本事。”她没往下说,袁野也能听懂她言下之意。

    他暗自思忖,一个女人对她相处的恋人不欣赏,这恋爱谈得也艰难。他没了话题,只得喝茶,他似乎又回到和陆蓉在一起的情景,这金云准讨杯子三步路,咋还不来,莫非他想使坏。

    “你咋不说话,我看你和金所在一堆,话儿都结疙瘩。”她盯着他,自嘲地说,“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麻烦,一个女孩家一点不自重。”

    袁野被她问得有点难堪,支支吾吾地说:“你是个好姑娘,只是我――”

    “我好不好,不用你说。”她的眼圈有些发红,“你干嘛请我吃饭,你话都不敢和我说,还请我吃饭,不怕我赖上你,其实,乡里人喊我下饭店,我从来不去,我恨我不争气,既然人家不愿,我又何必苦苦相求,我好傻。”

    袁野听她直接的表白,心里憋闷得很,掏出香烟,点了一根,脸色阴郁。

    她背过脸去,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屋里变得沉静,只有白炽灯管吱吱地响着。

    袁野看着她颤微微的肩膀,一种怜爱油然而生,真想将她揽进怀里,理智让他怯步,他知道,她不渴求他虚幻的怜悯,更不需要那种脸红眼热的冲动,她索取的是刻骨铭心的爱,是相伴一生的爱,他不能亵渎她,更不能干脚踩两只船的勾当,否则,他迟早会掉进河里。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分钟对他都是折磨,他有些心力交瘁,金云准从外面乐悠悠地进来,看到此场景,愣住,待他缓过神来,一语双关地说:“你怎么回事?一点不克制,弄得人家闺房乌烟瘴气,把人家眼泪都呛出来。”

    袁野借坡下驴,假作过意不去地说:“好!不抽,再说了,计主任又不是计较人。”

    金云准偷偷地做了个鬼脸,到书桌边没敢正眼瞧计秀娟,从茶叶筒拈了一大撮茶叶,放进他带来的杯子里,冲上开水,说:“乡里下午开副乡长、党委员会,商议上缴的事,汪书记出了个妙招,让他们每人借五万块钱搁上,没有一人响应。”

    “这不对,那不是看不起你们这些师长、旅长吗?要借大家见者有份,每人借三万,皆大欢喜。”袁野唯恐天下不乱地说。

    “幸亏你当所长,不当书记。” 金云准看计秀娟掏手绢,擦拭泪痕,对袁野挤眉弄眼。

    “怎搞的?差钱啊!明天早上你到农贸市场,头插根稻草,你给人拉去,我帮你数钱,我行运费都不收。”袁野大度地说。

    “你贩牛啊!”金云准凑趣地说。

    计秀娟转过身来,脸上挂着笑,眼睑微微地红,袁野松了一口气,这女人的心情像六月天,说变就变。

    “哦!差点忘了,刘书记在找你。”金云准拍了一下脑瓜,像是才想起这档事。

    “计主任,你在这儿,我们走。”袁野打了一声招呼,和金云准匆匆地出了门,走到乡政府大楼旁,袁野停下脚步,责怪道:“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不是想成人之美吗?”金云准不服气地说,“人家哭了,你咋不安慰她?”

    “我怎安慰,把她抱着,你看不眼馋啊?”袁野说。

    “哎!我就思慕看这一出,可惜没看到。”金云准坏坏地说。

    两个人叽叽咕咕一阵,分了手。

第六十八章 麻烦(三)

    人嘴有毒,金云准随便编个理由,解袁野情感之困,没料想刘晓强当晚是在找他,袁野回到所里,张侠说刘书记来过派出所,袁野瞧时辰已晚,第二天上午,他主动到刘晓强办公室,刘晓强问他昨晚在哪儿打野。

    袁野半遮半掩地说他和金所喝酒,只字未提计秀娟。

    刘晓强说:“难怪找不到你,我准备喊你陪我一道,和马劲飞谈谈。”

    袁野弄清他去所里的目的,反而犯起迷糊,问,“农贸市场,你不是说过不掺和吗?”

    “从南陵村回来的那晚,汪书记喊我到他家,就说这个事,书记安排,我不能不听。”刘晓强一脸无奈。

    袁野当然理解,他不陪他同去,躲在岳桂英家中,不是也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至于少不少事,只有他清楚,他问:“马劲飞什么想法?”

    “让他掏钱,他当然不乐意,我说这事已闹到市里,不走正规程序,土地证办不下来,农贸市场名不正,言不顺,甭指望乡里出面帮他,开不掉业,他房子一间都卖不掉,这事孰轻孰重,他自己掂量掂量。”刘晓强说。

    “马劲飞的话不好讲吧?”凭直觉,袁野认为他不会轻易就范。

    “他说要告乡政府,我劝他别动那个点子,他和乡里签的协议,就那么几亩地,这几亩地官司赢了,多余的地就属于非法侵占,乡里不和他签补充协议,他能把乡里咋样,再说乡里不支持他,人赶不进农贸市场,他盖房子只有留着自己看。”刘晓强说,“他不死心,估计还要到县里走动,有市里盯着,县老板也不敢松口。”

    “这样一来,汪书记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袁野感叹。

    “自作自受!谁让他跟邹书记和稀泥,主要领导没主见,吃亏在后面,这次党委扩大会他昏了头,还让我们借钱完成任务。”刘晓强对汪书记人云我云做法,极不感冒。

    “他当你们开银行的,开银行也要还。”袁野说。

    “我和他建议过,从源头上抓起,他不听,怕得罪乡村干部,任务完成不掉,又怕到县不好交代,解乡长是代乡长,担心代字去不掉,出了这个馊主意,他倒入耳了,还想让我当炮筒,带头表态,我完成任务都同意,其他人怎好意思反对。”刘晓强嘴角噙着嘲讽的微笑。

    “想拿你这块砖砸人。”袁野一针见血地说。

    “我还没蠢到那个程度,明知是吃苍蝇,我带头吃。”刘晓强说。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袁野替他处境担忧,但也支不出招。

    “马上县里要修水利工程,引潜南水入山北大堰,开发南陵山旅游,我们乡山里六个村都要出工,没人愿意带队,汪书记让我带队。”刘晓强欣然说。

    “乡里要换届,你组织书记咋能走,照例应派个副乡长带队。”袁野疑心顿起。

    “这届选举有凶险,解乡长巴不得我去,其实正合我意,我不直接抓,让他们操作,出了茬头,责任不在我头上,我何乐而不为,不然稍有闪失,我这个组织书记难辞其咎。”刘晓强从眼镜片后射出狡黠的目光。

    “一个锅补,一个补锅。”袁野作为旁观者,眼*亮。

    刘晓强笑着说:“他们哪想到这点,以为支开我,就天下太平。”

    “不是没想到,私利糊住心,换成我,让你全权主持选举,你看你怎么办,你总不能自己选自己,那你尾巴给人逮着,做媒做不成,媒人嫁出去。”袁野阴损地说。

    刘晓强为他的请君入瓮的想法,开怀大笑,笑过后说:“斗不过你们这些搞公安的。”

    “刘书记!”邢慧在过道嗲声嗲气地喊,袁野听着起鸡皮疙瘩,她进办公室,发现袁野,说,“袁所长也在啊!”

    袁野想我这大活人,不在,难道是鬼影,面无表情地说:“我没事,和刘书记聊聊天。”

    他故意用眼瞟刘晓强,意思可要回避,刘晓强连忙问:“邢会计来!可有事?”

    “我刚从解乡长办公室来,解乡长说邹书记签字的发票要经党委研究,我顺便打听一下,乡党委什么时候研究,他们发票交给我,老是催,就跟我不同意似的。”邢慧一副委屈摸样。

    “我不管财经,你要去问汪书记。”刘晓强推得干干净净。

    “我们周所长又不愿意跑,叫我到解乡长汇报,解乡长一推再推,不是为难我们这些小卒子吗?”邢慧撅着红艳的嘴唇,诉苦道;袁野看着她的神情,怎么都像撒娇,强忍住笑。

    “谁让你邢会计是财政所能人?” 刘晓强搪塞道。

    “还能人呢,腿都跑细了,你们领导都会推。”她勾了刘晓强一眼,以示不满,款款地走了,屋里留下一抹余香。

    袁野见她出门,转过脸来瞅着刘晓强,审讯似地问:“你怎搞把人家腿都搞细了?”

    “她裤子没掀,你怎知她腿细了?” 刘晓强粗鲁地诘问。

    “她裤子没掀,你怎知我不知道她腿细了?”袁野以子之矛,攻其之盾。

    两人暧昧笑过后,刘晓强心有余悸地说:“她往我办公室跑,要是给你马嫂看到,又要唠叨半天。”

    “你是乡里潜力股,升值空间大,她不买你买谁啊?”袁野取笑道。

    “你代表执法机关,不能混讲!”刘晓强言辞正色地说,他也有些蹊跷,自从邹书记调走,她到他办公室勤了,明知他不管财经这摊,还和他汇报财政所杂七杂八的事,让他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

    袁野一语中的,这邢慧确实看中刘晓强这潜力股,她是乡里聘用人员,又爱贪便宜,她心甘情愿被邹书记玩弄,也是利之驱动,邹书记走了,她失去了大树,想乘凉,须另寻阴凉处,她选中了刘晓强,尽管这棵树正在茁壮成长;她看不上解启柏这棵树,她第一次到他办公室,她发觉他和邹书记是一丘之貉,看她眼光扒衣服似的,过去的经验告诉她,这样的人不可靠,睡她时有天无日,衣服一穿,视她为褴褛,想扔就扔;汪实在人如其号,实在得让她生气,他在她面前不苟言笑,看她像欠钱不还的主,即使能沾上他,也无趣得很;刘晓强人正派,年轻又有工作能力,将来仕途不可估量,这样的人不轻易上手,一旦上手,会视她为珍宝,更何况当初他还追过她,她因为他长相不够英俊,没有瞧上他,接过婚,她才知道英俊不能当饭吃,她的那位长的够英俊,现在反而要她接济,他拿的那点可怜工资连养活自己都不够。

    她刚才到刘晓强办公室,就是找个借口和他接触,她对自己的相貌挺自负,男人吗?哪怕表面再正经的男人,都属猫的,没有不喜欢偷腥的,只要给他偷腥的机会、偷腥的胆量,像刘晓强这样的人不能太露骨,哪会吓跑他的,她要一切做得妥妥帖帖,水到渠成,然后再拿捏他,不想袁野这个家伙在他办公室,他在她眼里是个谜,年纪轻轻,眼光毒辣,看她眼神都不对,这眼神当然不是色迷迷的那种,而是刺穿她的心魄,能将她内心看透,她讨厌这样的目光,更讨厌这样的人。

    袁野能看穿她对的刘晓强心思,但不能看穿她对他的心思,他半是玩笑、半是警告地说:“这邢慧不是简单的人。”

    刘晓强明知故问地说:“她简不简单,和我有啥关系。”

    “她想钓你这条鱼。”袁野笑道。

    “我是参条,钓上来也没啥意思。”刘晓强给自己打着折扣。

    “也许在她眼里,你不是混子,就是胖头。”袁野假意奉承。

    “你毛头小伙,懂啥啊?愣充阅人无数,你自己的事呢?”刘晓强问。

    袁野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刘晓强听说了什么,不自然地说:“我有啥事?”

    “哦!我媒人白做啦!你和吴凌云到什么程度,甭装工作积极,在乡里蹲着,派出所离开你,照样转,**老人家那么伟大,离开他,中国还不照样转。”刘晓强说。

    袁野听他说吴凌云的事,暗骂自己不够沉稳,怪不得人家说心里有鬼心里慌,自己要作奸犯科,也顶不住两句诈,到时候不用刑讯逼供,淌淌地交待了,说:“我和她,早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就缺照个像、领个证。”

    “你真有这本事,还用我介绍?”刘晓强挤兑他。

    “不是挑花眼了嘛!”袁野大言不惭地说。

第六十九章 世事难料

    袁野离开刘晓强办公室,脸上的笑容像雨后的阴霾,一时未散尽,在楼梯口撞见了解启柏,这阴霾倏尔云消雾散,他履行公事般地点头招呼,解启柏也嗯地回应,两人表情都不显山、不显水。

    解启柏踱回办公室,坐在前任邹书记留下的皮椅上,点着一根烟,思维像电焊火花一样,闪烁、跳跃。

    快半年了,他在山花乡还没找到归属感,来时他踌躇满志,当了正职,哪怕是个代字,毕竟行使的是正职权利,他一个招聘人员走到这一步,除了父母给了一个好姓,也算不负他这些年的经营,本盘算到山花乡,捡几件长脸面的事,一显身手,可等他探进身来,如泥牛入海,山一样的债务堵得他寸步难行,人是精神财是胆,没有了胆,哪来的精神,他退后一步,抱定得过且过,待摘了代帽子,再走门路闪人。

    混日子也要有混日子的运气,他没烧高香,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坏运气接踵而至,农贸市场乱了,县里老板打电话给他,他束手无策,更可恨的是老百姓又闹到市里,无疑使事态变得雪上加霜;随后是农业税上交,山花乡在全县排名倒数,他想仿效前任,借点钱先对付过去,乡里一班人不尿他这一壶,他也无计可施。

    昨晚他备了一袋山货,到县城拜望了县委解正海副书记,他和他家门,还比他长一辈,见到他,他不敢拿大,恭敬神情仿佛辈分倒转,谁让他官小呢?就这官帽还是从他那儿讨来的,他说着感恩戴德的话,解正海也听得眉梢挂喜,待他支支吾吾说出工作的窘境,解正海没给他情面,?了他一顿:“我让你去不是享清福的,享清福到敬老院去,你说哪个乡镇没有困难,什么困难都没有,要你去干什么。”

    他灰头土脸出来,心里憋气憋屈,好歹我还是个叔子,一点场也不给,待他冷静下来细想,侄子书记的话不无道理,他不顾闲言碎语扶你上马,怎么跑?你还汇报,总不能让他扶着你跑吧,你以为你是谁。

    昨夜他脑子乱糟糟的,没捋出头绪,今一早到办公室,人来人往的,又不得清静,好不容易安顿下来,邢慧这女子又来了,她挺胸撅臀的,卖弄着*,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个劲头,他想批评她,硬不起心肠,差点大脑一热,把她带来的一盒发票批了,那可是不小的数字,虽然发票不是她个人的,批了也无可厚非,他庆幸自己最后的镇定,终于将她支走,她走过后,他心神一直不能收拢,有事没事地走到门口,瞟她下楼,这女子竟然不走,拐进副书记刘晓强办公室,也不知她和他咕哝啥事,他隐隐胃里冒出酸水,把她和七十埠乡计生主任作个比较,发现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那计生主任是他的相好,自从他调走,两人断了联系。

    他神思恍惚好一会,烟灰缸里留下一堆烟屁股,他醒过劲来,暗骂自己不识时务,当务之急是选举,怎么有心思琢磨乌七八糟的事情,农贸市场乱了,农业税没完成,又不是他一人责任,还有书记在前面挡着,这选举可不是儿戏,虽说是等额选举,跳出个把人和他竞选,也不是没有可能,邻乡就发生过这样的事,他放眼乡里,只有刘晓强让他最不放心,他是副书记,如果他不来,这乡长就是他的,保不定他还做过乡长梦,在选举关头,这家伙带队去修水利工程,自己也不能掉以轻心,最好生点事,让这家伙彻底没戏。

    他绞尽脑汁,忽觉眼前一亮,能不能从邢慧那里入手,红颜是福,更是祸水,她不是喜欢和他汇报吗?刘晓强的家属也在乡里,女人吗?嫉妒心都强,在这方面一点就燃,刘晓强哪怕和她再清白,只要马梅一闹,后院起火,刘晓强有嘴也说不清。

    他的脸露出狰狞的笑,那烟熏黄的牙齿像是杀人的刀。

    乡里水利工程动员会开过后,刘晓强带着乡里一帮干部上了工地,山花派出所夜间巡逻任务重了,山上六个村本来在家劳力就少,这一派工,郢子里只剩下老、弱、幼,虽说各个村组织打更队,也是黄土埋了大半身的老头组成,他们属稻草人的,顶多壮壮势,派出所成了打更队的胆,夜间将警车开进山里,摆在大路口,警灯闪烁,人下车,顺山路各个郢子诈唬一番,一晚下来,个个累得像个疲猴。

    阴阳颠倒,袁野睡到中午才醒,水利工程会战已一个星期,乡里各个单位纷纷到工地上慰问,刘晓强是乡里指挥长,于公于私他应去看看,总不能精神慰问吧,马小二打来电话,关心乡里选举之事,并说请他吃饭,袁野说:“不要请了,你带点烟酒回来,我们到工地去看看你小姑爷,他在工地啃大白菜。”

    “快选举了,小姑爷怎么还在工地上?”马小二在电话那头喊。

    “磨刀不误砍柴,你小姑爷在抓表现呢。”袁野宽慰他。

    “我马上回来,你等着我。”他有点急。

    “你放心,我等着。”袁野笑嘻嘻地说,心道:我又不是女明星,扭扭屁股就算慰问,没你的慰劳品,我去干什么。

    袁野在食堂吃点饭,回办公室又是哈气连天,熬夜总感到觉补不过来,往寝室一歪,呼呼睡去,连个梦都没有。

    马小二敲门声将他惊醒,他衣服未脱,起来倒利索,他揉揉生涩的眼睛,开门和马小二到办公室坐定,外面的太阳光已不紧了。

    袁野问:“马总,就一个人回来啊?”

    “春晖替我到外地送车子去了。”马小二撕开一包中华,两人吸着烟,袁野一口烟到肚,大脑变得清晰。

    “春晖在你那儿干怎样?”袁野问。

    “我看着他,他好像受刺激不小,没事也学会混跑,好回来,和山花乡小混混们玩。”马小二说。

    “我一次没看到他。”袁野有些诧异。

    “他怕你,你咋看到他。”马小二笑着说。

    “那他和殷桃的事呢?”袁野问。

    “你还没听说啊?殷桃事和掉了,那丫头怀孕了,也不晓得是他父子俩谁干的,朱世仁催春晖回来结婚,春晖不干,说和他没关系,朱世仁不敢带蛮,偷偷赔了一万块钱给女方家,那丫头将胎打了,现在外出打工,女方家大概也晓得,闹也是丢脸事情。”马小二说。

    “朱世仁这次瞒得蛮紧的,街上一点风声都没有。”袁野感叹。

    “这事你倒省心,不会让你出面的,听说朱世仁还到女方家,说两家当亲戚走走,他看殷桃就像看他丫头。”马小二笑出声。

    “他也能讲出口,我真服他了,不派出去当间谍,也是国家的损失。”袁野想一个人无耻不算本事,无耻得让人佩服,确实难得。

    “不说这乱七八糟的事,我带两箱酒、两条烟,到小姑爷哪儿去,可行?”马小二征询他的意见。

    “咋不行,也是个意思,我们到他工地上吃大锅菜,其实工地上饿,饿不到炊事员;苦,苦不到指挥部,我们去看他,他在乡、村干部里挣个面子。”袁野说。

    “开我车子去吧,我带的是丰田越野。”马小二说。

    “那当然,派出所车子这几天都颠散架了,等工程结束,我把车子开到你那儿,给我拾掇拾掇。”袁野毫不客气地说。

    “嗬!又想吃我老疤。”

    “人家陈嘉庚还回乡建厦门大学,你也学着点,为家乡做点贡献。”

    “我头有点晕。”

    “这就对了,打死人偿命,哄死人不偿命。”

第七十章 探望工地指挥部

    越野车裹挟一路风尘,在通向山里的石子路撒欢地跑,那些见到国货车就捣乱的坑坑洼洼,见到洋玩意,变得低眉顺目、服服帖帖,车子不颠,引得坐掼颠车的袁野不自在,骂出声来:“***日本,生产的玩意就是高级。”

    丰田的总裁在小岛上打了个喷嚏,闹不明白谁在惦记他呢,中国的汽车同行没听见,听见了兴许脸红。

    车疾路短,跑到凤凰红石堰,车子拐上潜南大埂,没行一程,便是红旗招展的工地,新挖的渠道堆土成丘,一字长蛇,像淮海战役的工事。正赶上散工时分,满野都是扛锹提筐的农民,他们懒洋洋地往住宿地回,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喧哗着、戏谑着,荤话、昏话、粗话成串。

    袁野没去过指挥部,让马小二车子放缓,头抻在车外,一路打听,七弯八扭地到一郢头两层小楼前停下,小楼门口醒目地挂着山花乡潜南干渠指挥部的牌子,他俩知道目的地到了,下了车,走进堂屋,屋中央三张四方桌拼在一起,四周围着山上六个村的干部,书记、村长、营长的都有,袁野探头一瞧,桌子上平摊着施工图,水利站凌站长对着图指指点点,分解布置任务,都是本乡的,没有不认识袁野的,他们和袁野热情地招呼,袁野正准备问刘晓强在哪儿,刘晓强已从楼上下来,看见袁野,有些惊喜;等他磨过脸看见马小二,更有些意外,笑道:“你俩怎么凑到一起?”

    马小二指着袁野,说:“老哥说你在工地,我就过来看看。”

    “好,体验工地的生活,我们欢迎。”刘晓强盛情相邀,摆出主人的派头。

    屋里人多,袁野没提带慰问品之事,马小二扔了一包中华烟给刘晓强,他当众散了,这些村干部相互点烟,接受任务后,为多啊少啊吵吵嚷嚷,像一群出笼的鸭子,刘晓强眼一瞪,说:“活干了一半,什么多少,每个点技术员都丈量过,多也多不出一锹活,有啥好叫的。(手机阅读本章节请登陆 wap.)”

    众人止住嘴巴,一哄而散,留下一屋袅袅腾腾的烟雾。

    刘晓强看南陵村光头书记还坐在桌边,故意问:“陈书记还有什么要讲的?”

    光头书记自作多情地说:“所长大人来了,不要人陪着嘛。”

    “想蹭一顿饭就直截了当说。”刘晓强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阴谋,弄得光头书记挠头抓腮,乡里水利部门凌所长等一旁开心地笑了。

    “书记,可能吃了?”指挥部食堂姜师傅从后面院子出来请示。

    “好了,就上!”刘晓强爽快地说,又对袁野和马小二说,“我这里可没有酒。”

    “小姑爷,没有酒,我负责。”马小二拍着胸口大大咧咧地说。

    他溜出去从车子后备箱搬酒拿烟,搞得刘晓强一愣一愣的,说:“闹了半天,还给我打着埋伏。”

    刘晓强拆开整条香烟,给乡里抽烟的干部每人派发了一包,在座的光头书记也沾光,享受了乡里的待遇,他认真地瞅着香烟牌子,自言自语:“刘书记凶一顿,也还值得。”

    “别光头插簪子,想俏皮,还不拆酒。”刘晓强眼噙笑意发狠,典型的言行不一。

    没有主宾之分,二十号人围桌而坐,姜师傅穿梭地传来四脸盆菜,肉烧豆腐、肉烧千张、大白菜、红烧草鱼,农办小束又帮忙地端来一脸盆碗筷,大家上前抓碗拿筷,光头书记稀里哗啦拆了四瓶酒,在桌上摆了一排。

    刘晓强带头倒了半碗酒,瞟着光头书记说:“**,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谦虚喝不好,甭怨我不客气。”

    指挥长发了话,每个人抓瓶斟酒,深浅不一,谁也不作计较,随后是抡着大碗,插花敬酒,一副梁山好汉聚义厅景象,袁野和马小二第一趟来,成了喝酒的主角,好歹大家不纠缠喝酒数量,他们频频举碗,但喝得并不他人多。

    姜师傅笑眯眯的站在一边,看着大家狼吞虎咽,似乎很有成就感,刘晓强甩过去一包烟,他有点受宠若惊,刘晓强吩咐他:“去把粥端来,大家破破度。”

    袁野知道粥的含义和内容,忍不住对马小二说:“这粥是炖骨头汤,也是从工地上说起来的,那年修二八一四工程,南港区董副区长晚上到七十埠乡指挥部检查,赶巧碰上停电,指挥部人摸黑端着碗,嘘里嘘里喝着,他们见区长到了,说:董区长啊,可喝碗粥?董区长以为真是喝粥,说:我喝什么粥。他一个人跑到门口凉风,等电来了,他们也吃结束了,董区长见一地上骨头,怪他们吃好东西,不喊他。他们说:我们叫你吃粥,你不吃。董区长抱屈道:我哪晓得你们喝得是这个粥。”

    袁野说话间,姜师傅已将沉甸甸的大锅端过来,放在旁边小桌上,说:“你们自己舀。”

    马小二逗趣道:“我来碗粥,油油肚子。”

    大家自找对象,将碗中的酒喝干,跑到厨房用冷水冲冲碗,一人来了一碗“粥”,喝得脸上油光可鉴,袁野等又到厨房加点米饭,就着咸小菜,直吃得肚儿溜圆,打着饱嗝。

    饭毕,桌子收拾干净,袁野、马小二、刘晓强、凌站长四人打着争上游,旁边围观者众多,袁野和马小二打对门,刘晓强、凌站长为一家,双方战成一平,握手言和。

    袁野问刘晓强可回去看看嫂子,刘晓强说不回去了,和弟兄们同甘共苦,他又说:“你们既来之,则安之,陪我巡更。”

    刘晓强让凌站长、小束等带着电筒,塞了满满一车人,刘晓强坐在副驾驶室,指挥着车子向民工住处驶去,他还不忘回头向袁野交待:“我们去抓赌,但钱不要收,民工带点菜金,钱收掉,他们明天没菜吃,都要往回跑,我们去吓吓他们。”

    他们在另一郢头停下,奔向一明灯之火处,大门敞着,堂屋是两间房连在一起,靠墙地上铺着稻草,稻草上散放着横七竖八的被褥,二十多条汉子在屋中央,人叠人围着一张方桌,推着牌九,袁野他们进屋栓门,谁也不在意,袁野和刘晓强挤入人群,旁边人还在叫:“别挤,我下过,给你下。”

    袁野一手掏出电警棍,一手按住庄家桌上的赌注,高喊:“我通吃。”

    “操什么家伙!”庄家是一中年壮汉,不满地扬着牛眼,待他看清来人,后半截的脏话含在嘴里,硬是吐不出来,他神色变得惶恐,下家的没发现他脸上变化,还在尖着嗓子催促:“磨蹭啥?还不开牌。”

    等桌边人反应过来,一齐伸手抓桌上下的赌注,袁野电警棍一绕,哔里啪啦电花闪烁,伸出去的手又吓得倏地缩回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桌边人哄的一下向四周散去,有的人伺机溜走,一看大门拴着还有人把着,大眼瞪小眼了,袁野高叫:“都别动!”

    刘晓强拨高嗓门,大声训斥:“有钱很咧!白天干??的,晚上还不睡觉,把菜金都赌掉,老蔬菜都弄不到吃,今晚我给派出所讲讲情,钱不没收你们,下一次逮到从重处罚。”

    “都过来登记,把钱拿回去,下次再碰上,新帐老账一起算。”袁野从香案上找了一张白纸,给每人郑重其事登记,各人领回了自个儿的钱,袁野又宣传了两句法律知识,他们开门出屋,屋里的汉子们惊魂方定,各自倒在草铺上,议论纷纷。

    袁野等一行又冲散了两家牌场,马小二开车将刘晓强他们送回指挥部,折头回返,两人在派出所门口分了手。

第七十一章 煽风点火(一)

    马梅和邢慧怎么吵起来的,除了当事人,谁也说不清,为啥吵,事后有多种版本,谁是正版,没人考证,刘石是第一知情人,事后他抱怨,说他是夹着尾巴都逃不掉。

    下午财政所大厅就马梅、邢慧两人,刘石在里间办公室记账,怕人打扰关着门,她们在外面说什么,他恁是没听见,两人嗓音拉高,你一句、我一句,他闻所未闻地听了,仍装聋作哑,女人的事他才懒得掺和,大不了像夏天打一场暴,来的快,收的疾,这场暴却出乎他的意料,似乎非把他打出来才甘心,吵架莫名地变成忆苦思甜的控诉,陈芝麻、烂谷子全抖落出来,很亏两人不是百岁老人,否则从大清朝说起。

    ……

    “我不像你,人家不要你,还寻死觅活!”

    “哪有你活的活泼,人家抢着要你。”

    “你话讲清楚,说谁呢?”

    “我讲清不清楚,有啥大不了的,我再清楚还有你清楚吗?”

    “我当然清楚,死皮赖脸陪人睡觉,还装怀孕!”

    “怎搞?你看不服啊!我现在还陪他睡觉,可要我让给你?”

    “你看你神气样,这乡里就你一个嫁出去了,尾巴翘着能当旗杆。”

    “我俩不知谁长尾巴,见到男人就四处摇。”

    “我摇了又怎样,你摇了也没人望!”

    “你倒是巴不得有人望,连你这张脸都?给人!”

    “你才不要脸!”

    “你不要脸!”

    两个人像拨河比赛,不要脸是绳子中心线,被拽过来,拽过去,因为中午时分,没有人到财政所,少了闲人喝彩,两人把桌儿、凳儿当锣鼓敲着,声势浩大,绕梁之余,大有掀瓦揭房之态,刘石装不下去了,开门壮胆吼了一嗓子,丹田劲都使上,“你们吵什么?”

    声如洪钟,大厅里鸦雀无声,刘石未来得及得意,两人于无声处中反应过来,春雷一声响,送来活包公,两人将他围在中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让他断案评理。

    “不是我找她吵,她撵到财政所来寻事,不就仗他家人当个书记,拿我不吃劲。”

    “我找你吵,我没事刷刷土地头,也好;你看你长得排场相,这个办公室媚到那个办公室。”

    “我媚哪个办公室,你管的着嘛。”

    “我看着不顺眼,就想讲!”

    “你看你能的,书记都没你能。”

    “我哪有你能,能得尽丢人现眼!”

    “你才丢人现眼!”

    两个人换了一根绳,又拨河起来,刘石夹在中间,急赤白脸劝着,被女高音压住,连自己都听不见,他散了神,懵了头,似乎自己就是丢人现眼的,他撂了一句,“我去找刘书记!”

    落荒而逃,他出来才想起刘晓强还在工地,等他回来,黄花菜也凉了,和其他领导汇报,又似乎不妥,自己像是搬弄是非,正在他无计可施时,两个女人也脚跟脚出来了。

    邢慧在前,马梅在后。

    邢慧气急败坏地说:“我去找书记、乡长评理!”

    她的一张脸白里透红,红里透紫。

    “你没做还怕人说啊!”马梅声音微调低沉,理不认亏,气不显壮。

    刘石见她俩往乡政府大院奔去,他不想跟着凑热闹,抽身打道回府,碍于刘晓强的关系,他不能坐视不理,又一时拿不定主意,想起袁野来,这家伙就是干这个事的,业务对口,他关了财政所门,径直奔向派出所。

    马梅没去找乡长、书记,刘晓强不在家,她一时之气,闹到这程度,她没勇气再闹下去,她隐隐觉得她这样闹,似乎不妥,刘晓强回来,她不好交代,她闹啥啊?就凭这没脸的东西到丈夫办公室去几趟,这理由能说出口吗?何况自家丈夫本来和她豆腐贴门对两不沾,她闹下去,倒像丈夫的短被她捉住。

    邢慧敲汪书记办公室门,没人答应,她又掉头到乡长办公室,解启柏倒是歪靠在皮椅上,他见她一脸气愤闯进来,吓了一跳,以为他暗里使坏的事通了,等他听完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他悬着的心放下来,装作为难相,吧嗒着嘴,推脱:“马梅是乡里干部,刘晓强又是乡里副书记,你和马梅为捕风捉影的事争吵,有啥吵头,这事有什么好讲的。”

    邢慧原指望他匡扶正义,为她说几句话,见他和稀泥,生气地说:“刘晓强是副书记,他家属就能仗势欺侮人,你不处理,我到上面去。”

    解启柏听说她到上面去,心里高兴,脸上假装着关心说:“你还年轻,没遇过事,我什么时候说不处理,你冷静下来,回去和你父亲商议,你父亲是山花乡退休老干部,德高望重,乡里解决不掉,县里还有老龄委,会替老干部说话的。”

    邢慧气得呼哧呼哧,胸口起伏不定,解启柏偷瞄着那块诱人的地方,垂涎往肚里咽,又深表同情地说:“女人心就小,同事之间正常接触有什么好说的,没事炒是非,一个乡政府的,胡说八道,以后怎么相处,这个歪风一定要杀。”

    “她还说我……”邢慧想重复马梅恶毒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说啥啊?”解启柏兴趣盎然,见她不接话,停顿一会说,“你的人品乡里人都知道,吵架无好言,打架无好拳,乡里干部也不会听风就是雨,我相信他们有这个觉悟,回去吧,好好想想。”

    邢慧委屈得脸上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紫,一扭屁股走了,招呼也不打。

    解启柏看着珠圆玉润的背影,眼里闪出淫邪的光,嘴角挂出得意的微笑,他借人之口,在马梅跟点了一把火,马梅急脾气,抱不住性子,和邢慧吵起来,又在邢慧跟煽风点火,唆使她闹到县里,她一个人闹到县里,县里不一定重视,她父亲裹进去,县里对老干部总不能不给个说法,到时候追查起来,说因为男女关系,刘晓强跳进黄河也说不清。这乡长的帽子,自己不想戴也不行,等自己摘掉代字,看我怎么收拾这个女人,马梅说她骚,一点不夸张,骚就骚吧,还在我面前充正经,想当婊子甭惦记着立牌坊,世上哪有那等好事。

    他捋了捋头发,觉得自己来山花乡这些天,今天心情最好。

第七十二章煽风点火(二)

    邢慧冲出乡长办公室,差点撞上那扇半掩半开的门,她本想将门狠狠地带上,重复电影镜头生气的那种,但她少了果敢的勇气,留下一串高跟鞋敲打水泥地的急促声,回荡在空空的走廊。在这幢办公大楼里,她似乎成了无人关注、无人理睬的角色,明明是满腹怨气,没人愿意搭理她,她也找不到一处倾诉的地方,找不到接纳她撒娇卖乖的人,那些位高权重、和她暧昧的人走了,谁也不拿她作数,连出身农村、长相大众的马梅也敢撵到她办公室撒泼,她觉得委屈,刘晓强是她的丈夫又怎了,当初他和她屁颠屁颠的时候,他根本不入她的慧眼,若是稍给他颜色,马梅能嫁给他吗?她恨马梅的小人得志,更恨刘晓强对她不冷不热。

    她无限失意地回到家里,她和父母住在一起,父亲在院里弯腰撅屁股地修莳他的花花草草,这个呼风唤雨的老武装部长随着他的退休,在山花乡已淡出乡里人的视野,前两任书记逢年过节地拜望,似乎更像是冲着她的面子,他不明就里,在家喝两杯酒,还吹嘘他的虚幻声望,她曲意逢迎,未敢说出丑陋的真相,要是让他知道书记看望他,是准女婿的情怀,他非吐血不可,他们理直气壮压她于身下,压根没拿他当棵葱。

    她伏在客厅的方桌,又羞又恼地啜泣,惊动了她的父亲,护犊之心,人皆有之,他手泥未洗来到她跟前,问长问短,邢慧抬起头来,斩头切尾、添油加醋地诉说,马梅如何仗势嚣张,如何平白无故给她难堪。

    “这么混账啊?”邢部长毕竟是乡政府老人,看着刘晓强、马梅他们成长,气愤之余,有些怀疑,人心不古,难道到这程度。

    “你还不信啊?你以为他们还像你在乡政府干的时候。”邢慧泪水涟涟,视线模糊的控诉,“你要是未退休,她也不敢。”

    退休这话戳到邢部长的痛处,他胸闷手抖,恨屋及乌地说:“我去找汪书记。”

    “汪书记不在,解乡长在也不管,他们怕得罪刘晓强。”邢慧拉上刘晓强,似乎刘晓强成了幕后黑手。

    “刘晓强不就一个副书记吗?明儿我到县里反映,这样的人还能用吗?”他的决断成了真理,气愤让他丧失了是非。

    邢部长老伴站在一边,倒是劝慰:“老头子,你干什么?都是一个大院的,何必和小孩们计较,再说了,是马梅和慧子吵架,怎么扯上刘晓强?”

    “妈!你真是的,还帮人家讲话,没刘晓强撑腰,马梅敢吗?”邢慧撅着嘴,对母亲胳膊往外拐,大为恼火。

    “年青人不知天高地厚,我就要去说说,我退休又怎样?变成狗屎啦!谁想踩就踩,县里我认识的人还没死绝,死绝了我就不去。”

    邢慧的母亲见老伴倔脾气犯了,说多也无用,只能火上浇油,他没和外人吵,首先会在家里闹起来,再说女儿在外面受委屈,母亲的心里也不好受。

    刘石在派出所和袁野说这件事,神神叨叨,袁野没拿它当回事,淡定从容地打趣:“就这事,村妇女主任都能搞定,你刘会计还搞不定啊?”

    “一个是书记夫人,一个是我们财政所的,我说谁好啊?”刘石的脸上带着为难的表情,这表情像是从财政所原汁原味带来,一点泼撒都没有。

    “说谁还用问吗?当然说马梅,刘晓强不是小鸡肚肠的人,他回来不会和你计较,还呆感激你,你说马梅几句,那一位也高兴,以后在办公室多看你几眼,你啊!平时想献殷勤没个机会,机会来了,又轻易放弃,我都替你惋惜,两头利好的事硬给你做成空。”袁野数落着他,仿佛煮熟的鸭子被他弄丢了。

    “你说倒轻巧,我去说马梅,被她一顿鬼凶,找不到北,和她献殷勤,我大白天,脑子起雾啊?”刘石叫着辩白,仿佛蒙受不白之冤。

    袁野坦然地说:“地球是圆的,你找不到北,转一圈还呆回来;大脑起雾,那才好咧!看她有种朦胧美。”

    “我不跟你说废话,你说我要不要通知刘晓强回来?”刘石对他的调侃不上心,也失去耐心。

    “还说脑子没起雾,我看你雾得很,让他回来干什么?帮他老婆上啊?两个女同志吵架有啥大不了的,没有谁对谁错,他在工地才好,啥也不用说,就是她们打破头,和他无关,他回来一掺和,反而讲不清。”袁野看得很透,“你通知他回来,他也不会回来。”

    刘石似有所悟,嗔怪:“马梅也是的,和她吵什么。”

    “女同志到底是头发长,见识短,有的人唯恐天下不乱,不过这次吵架选的时机倒不错。”袁野隐晦地说。

    “我打电话给他,让他不要回来。”刘石到底还是沉不住气。

    “你打不打,他都不会回来,他要为这个事回来,他就不是刘晓强了。”袁野武断地说。

    刘石如鲠在喉,不打这个电话,非把他憋死,他不愿当着袁野的面打电话,慌慌忙忙地走了。

    袁野第二天傍晚在乡政府食堂吃饭,遇见金云准,他告诉袁野,为马梅吵架的事,县里来人了,袁野料想不及,说:“不会吧?两个女人吵架,县里来人,纯属小题大作!”

    金云准笑着说:“你可知道县里怎搞来人,邢部长跑到县里,告了刘晓强一状,说刘晓强指使他老婆闹的,拿他家人不吃劲。”

    袁野听了愕然,停下手中勺子,说:“老部长卷进去,怪不得县里来人。”

    “来人也是走场,刘晓强在工地,一个星期没回来,和他沾不上边,汪书记把马梅找去,批评她一顿,陪同县里人到老部长家去一趟,给他下个台阶,老部长倒闹个脚大脸丑的,这事只能不了了之。”金云准说过嘿嘿笑了几声,扒了几口饭,嘴里填得满满的。

    “你碗里的,没人跟你抢。”袁野笑着说,随后又追问,“他们可问出吵架的原因?”

    金云准张口欲说,含在嘴里的饭粒呛进气管里,他脸憋得通红,装腔作势地打嗓子,终于将饭粒打出来,说:“听说为发票报销的事,他们还到解乡长核实,解乡长说乡里没钱,发票都没报。”

    袁野诡谲地笑过后,说:“两人还不糊涂,玩混江龙的人大失所望。”

    “玩混江龙?你一定晓得是谁。”金云准盯着袁野问,神情执着。

    “我又不是美眉,你使劲瞅我干什么?”袁野不满他直勾勾的目光。

    金云准偏过头,忽然小声说:“你说美眉,美眉真来了!”

    袁野环绕四周,见计秀娟端饭过来,坐在金云准对面,她笑着说:“两个所长吃饭不得歇时,还在讨论工作。”

    袁野发现他那顿客请过后,她和他照面时,态度变得平淡从容,似乎两人过去的一切已烟消云散。

    他开玩笑地说:“工作的事那么严肃,哪能带到食堂,我们在讨论计主任请吃饭,我们哪一天有空。”

    计秀娟明知他在说笑,也不戳破,说:“我请容易,不过金所长不请,我先行一步,金所长没面子。”

    “没关系,我就喜欢看别人比、学、赶、超,你们先进,我不嫉妒,反而引以为荣。”金云准大度地说。

    “看样子,金所长早有思想准备,自甘落后。”袁野挖苦道。

    “我不是不请,请你们两位要选准时机,等你们朋友来,我再请,不给他们讲闲话,说山花乡人不客气。”

    金云准是哪壶不开,专提哪壶,袁野和计秀娟神情变得不自然,没接话,埋头吃饭。

    “你们无话可说了吧!”金云准为他的高明主张,自鸣得意。

第七十三章 重振雄风

    这几天,邢慧很有些不自在,本来是茶壶风暴,县里人一来,弄得乡政府人人皆知,她成了闲人的谈资,走到乡里哪个办公室,她都感觉背后有人指指点点,风言风语听了不少,她想闹也没了个明确对象,人家似乎在说她,见她过来,便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她和谁闹呢。

    她在乡政府陷于孤立,这窘境令她难受,她想一走了之,谁能拯救她呢? 邹?金―这个名字在她脑海反复出现。

    下午刚上班的时间,她走进城建局的办公楼,楼里静悄悄的,她看过工作服务指示栏,按图索骥,找到书记办公室,邹?金坐在酱油色的老板桌后,桌子很大像一张床,他正盯着面前的玻璃杯怔神,毛茸茸得的茶尖在里面沉浮不定,她轻叩靠在墙壁的门框,脆生生地叫了一声:“邹书记!”

    邹?金循声望去,见邢慧袅袅婷婷地站在门口,含笑地瞅着他,他喜上眉梢地说:“哎!小邢,怎么不进来?这么长时间不见,把你邹大哥忘了吧!”

    “书记到县里,又不回去看看!”邢慧风情万种地瞟了他一眼,似乎在埋怨。

    “来!坐!刚到一个新部门,有个熟悉的过程,前几天我还碰到汪书记,邀我回去,我有事没抽出时间,乡里情况还不错吧?”邹?金打着官调,眼神灵活地在她身上走了一圈,凹凸有致,依旧那么的迷人。

    邢慧坐在他对面,对他的关注熟视无睹,说:“啥不错的,还是老样子,邹书记你走了,留下我们受苦受难。”

    邹?金见她红唇微翘,像一朵含羞待放的花骨朵,心儿痒痒的,无限旧情新爱潮水般涌上心头,只恨在办公室,不敢放肆,他用关切的口吻问:“小邢来可有事?”

    “没事我就不能来啊?”她仰脸和他对视,目光似娇似嗔道。

    “能来,小邢来看我老大哥,求之不得。”邹?金说,“只是不巧,我下午还约了人谈事情,不得陪你。”

    她怅然地问:“你要走啊?”

    “我马上就走。”邹?金从她眉宇猜出她有话说,故意试探、欲擒故纵。

    “我有点事……”邢慧欲言又止。

    “事不急,你要有时间,这样可行,我走了,你呆在这儿闲得慌,不如我给你开个房间,你到宾馆先去休息,我事情处理好,到那儿去找你。”邹?金见她送上门,怎么能轻易放走。

    “嗯!”她哼了一声,抿紧嘴唇,听到宾馆这个词,心里狂跳,脸儿微微泛红,暗自思忖,既然来了,也无需顾虑,无外是和他重温旧梦。

    邹?金见她点头,欲火中烧,强作镇定地打了电话:“鸿雁宾馆吗?我是城建局邹?金,给我们订个标间,市里有个同志在我们这儿工作,今晚不走,哦!什么房间?302室,好!我让她去。”

    他打完电话,对邢慧说:“你去歇歇吧!你知道鸿雁宾馆在哪儿吧?”

    “是不是三合路口那家?”

    “对!就是那家,条件不错。”

    “我走了!”邢慧起身,将女式坤包磨到身后,吧嗒吧嗒地走出办公室,邹?金送到门口,目光环绕她那柔软的腰肢、饱满的臀部,腹部下滚动热流。

    他反锁上门,将办公室的沙发床放倒,美美地躺在上面,养精蓄锐。有事,什么事情不能放在明天,有事不过是个幌子,他想看看这小女人的反应,这么长时间不接触了,他对她生分了,她不愿意去宾馆,他也顺理成章不去烦她的神,面子也抹得开。她愿意去,说明她还念叨着他,他还客气啥,至于她相求的事,能办有一百个理由,不能办更有一千个理由。

    他合上眼,想眯一会,邢慧的影儿在脑里晃荡,弄得他毫无睡意,他从山花乡出来,以为和这女人暧昧关系就此了断,回味她那年轻诱惑的躯体,他真有几许留念,他在她的身上满足了*,也找回男人的尊严,自己的老婆陪着那家伙,他也得到了回报,不跑不送,他从乡里调到县里,现在那家伙官运亨通,被评上优秀县委书记,很快调到市里,担任市委组织部长,他心也大了,和同床异梦的老婆提出了新的要求,让那家伙临走前帮他弄个副县长职位,自家老婆不大卖力,让他安稳在局里呆着,那家伙推三阻四,他心有不甘。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老婆套不住色狼,自己老婆都甩出去,他当然要争取最大的利益,这家伙骑在人家老婆身上,还评个全国先进,有啥不可能的。

    等时间,时间像小脚女人,走得越发得慢,他品味到什么叫度日如年,他几次翻身起来,想赶紧过去,但他终于打住,他要将戏演得逼真。办公室的门时而被敲响,他没应,他不想琐事打扰他,绊住他的脚步,县委、县政府有事,局办主任会电话通知。

    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五心烦躁,呆在宾馆里的邢慧也百无聊奈,她拉开窗帘,眺望外面,马路上行人匆匆,车辆如流,她孤寂得像是囚于笼中的小鸟。

    302室门再次被轻轻叩响,邢慧没去开门,她很烦,以为又是服务员,刚才她听到敲门,喜出望外,只是迎来女服务员和两瓶开水,她站在窗边没好气地说:“门开着!”

    门被从外面拧开,邹?金风尘仆仆地进来,随手关门并用掌心按死了锁,他扫了一眼蓝色休闲装的邢慧,用抱歉的口吻说:“事情太多,你等急了吧?”

    他走到电视柜边,坐在皮椅上,问:“小邢啊!这次来看邹大哥有啥事就说。”

    邢慧挪步到他身边,说:“书记走了,就不关心我了。”

    “我关心不上,毕竟不是一个单位的,走了走了,再去指手画脚也不好,有啥事要我说一声,你别不好意思。”邹?金嗅到她一股淡淡的香味,猛然间身上荷尔蒙陡增,他说话也心不在焉。

    “邹书记尽说假话,不是一个单位,你把我调去就行了吗?我想在邹书记手下工作。”她的髋部已贴上他的肩膀,他成了她依附的树。

    一个招聘人员想调动建设局,哪有那么容易,真异想天开,他不想立马回绝,留下话音,说:“这难度大,要慢慢操作。”

    “不想帮忙就不帮忙。”她扭动身体撒着娇,他揽住她的腰肢,手狠狠地揪了她臀部一把,把她抱进怀里,皮椅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像蹿进山芋地里的野猪,在她的脸上、颈项一阵乱啃乱拱,气喘吁吁,两人都脸热心热,衣服一件件地撂在椅上、柜上、地上,他拥着她光溜溜地钻进被窝,长久没沾上这等饱满、白嫩的**,她还来得及呼应,他孙大圣般地一个筋头将自家送上云头,一泄如注。

    他懊恼,将热烘烘的躯体搂着,喘息片刻,又在她身上捣鼓着,忙了一身汗,也不能重振雄风。她嗔怪道:“你弄的我身上好痒,我的事你还没说呢?”

    “邹大哥会帮忙的!”他放不下手头的工作,一副劳模的样子。

    “邹大哥!我们去洗洗!”她知道只有让这个男人*,他才会死心塌地对她。

    “好!”他听她说洗鸳鸯澡,哪有不肯的。

    他将她抱进盥洗间,调好水温,拉上塑料帘,两个人面对面地站在喷头下,热水在他们身上飞溅、流淌,窄小的空间被水雾弥漫。她关掉喷头,将浴波涂在他身上,一双小手在他身上揉搓,他受用得脸像变了形,呆她小手攥住他的命根处,那东西昂地挺起,他欢愉地说:“邹大哥会把你事办好的。”

    他的欲念被那双小手唤醒,扳住她圆润的肩膀,想把她磨过来,她犟着不动,说:“想要人家,尽讲好听的。”

    “你邹大哥还想往前上一步,不然办你的事还很麻烦。”他吐出内心的想法,又暗自下定决心将副县长位子捞到手,以后不怕这女人不陪他。

    “到时候你忘了人家,我可撵到你办公室。”她明白他上一步的意思,半真半假地威胁,为了怕他生气,手轻柔地在他命根处抚摸。

    “你对邹大哥还不放心。”他痛苦地说,“我受不了,你真是个妖怪。”

    他的手在她肩头上加着力,她顺从地转过身体,手撑着墙壁白瓷砖,腰弯下去……

第七十四章 荒唐工程

    中午时分,刘晓强从工地回到家里,马梅正哄女儿睡觉,他只得自己热饭热菜,草草填饱肚子,在卫生间洗把热水澡,拉着马梅上了床,少不得和她缱绻一番,待云收雨歇,马梅腮红未褪地和他提起吵架那档事,刘晓强不感兴趣,又加之困意侵袭,敷衍两句,便打起小鼾。-=手打吧会员手打 =*

    他一觉醒来,发现枕边已无人,他起床洗把脸,转悠到乡政府办公楼,在政府办遇到刘石,他吵着给他接风洗尘,就地打了几个电话,呼三邀四,不大会工夫,袁野、金云准鱼儿回游般到政府办公室,这天是星期五,乡里干部急着回去过周末,班下得早,天未黑,大楼里空空荡荡,只有两只冒失的麻雀飞进走廊,找不到出口,四处碰壁,惊恐失措地尖叫。

    刘石先到食堂做了安排,等刘晓强他们一行咋呼呼到食堂,叶师傅已将大碟小盘端上桌,大家按刘石所说,没有老年人,随意坐,自找座位。

    袁野以为刘晓强在工地呆腻了,想孩子及孩子她娘,回来讨取精神食粮,开口便问:“啥时走?”

    刘晓强说:“结束了,星期一去趟县指挥部,开个表彰大会。”

    袁野耳朵似乎有点背,没听懂他话的意思,重复地问:“结束了,整个工程结束啦?”

    刘晓强不放心地瞅了四周,压低声音说:“我说了你们不要往外传,要是给老百姓晓得,非把我们这帮人骂死,这个引水工程没有经过论证便开工,修这么长的渠道,本来准备引潜南干渠水到堰湾,为下一步开发千山旅游打基础,所以才弄出这轰轰烈烈的工程,后来县水利部门多事,把市里专家请来,谁知专家跑来一看,紧急叫停,说潜南干渠有水,山北堰湾有水,无需补水;堰湾没水,潜南干渠没水,根本不可能补水,县里老板慌了,又请省里专家论证,得出同样的结论,这工程还修个屁。”

    袁野他们听了甚是震惊,刘石憋不住地叫:“乖乖!上万民工修了半个月,还是废工程,这不荒唐吗?决策人要拉出去枪毙!”

    “枪毙谁,该枪毙的人在台上作报告,你不听刘书记说还要开表彰大会?保不准刘书记还要上台领奖,发表获奖感言。”袁野见怪不怪地说着,又清清嗓子,瞄了刘晓强一眼,用揶揄的口吻作着报告,“各位领导、同志们,山花乡潜南干渠指挥部在县委、县政府正确领导下、在乡党委一班人齐心协力下,山花乡数千民工奋战半月,劳民伤财地完成了这没?用的工程。”

    桌上几个人被他一板正经的神情逗乐了,刘晓强说:“你别幸灾乐祸,还真让你说中了,我们乡获得最佳组织奖,本人很荣幸地代表乡里去领奖。”

    “我提议为刘书记没?用奖,不对,为刘书记最佳组织奖干一杯。”金云准一骨碌站起身,高扬着酒杯说。

    袁野立马响应,邢庆松和刘石也收敛笑容,态度严肃地说:“为没?用奖喝一杯。”

    “领导获奖你们就这态度,可恶!不过,嫉贤妒能,人之本性,你们也是俗人嘛,站在台上,感觉总是很好。”刘晓强一口喝完杯中的酒,脸上大放慈祥,像刚开过光的佛像。

    金云准紧接着喝干酒,歪头斜眼地问他:“书记啊!谁半夜没醒尿床想出这主意?”

    邢庆松抢着回答:“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县里老板,你我就有这个能耐,出这个馊主意,谁听?”

    刘晓强打了一圈烟,说:“谁出这个主意,现在没人往身上揽,少不了解书记、翟县长的功劳,他们从山北乡出来的,处处替山北乡讲话,千山本来是我们乡的,硬给他们赖去,景点打子塘、乌龟石、娘娘脚、千山寺旧址都在我们乡境内,千山开发旅游却没我们身上事,山北热热闹闹,我们山南冷冷清清,景好不如人好,这次他们阴沟翻船,粉涂在屁股上。”

    袁野接过话头补充:“自古庙门坐北朝南,千山大庙建成坐南朝北,不是和尚不懂行道,大庙是政府投资的,谁嘴大,听谁的,山北乡出干部,庙门也对着北,可怜千山当家大和尚,听说最近染上癌症,来日不多,庙里居士就问他,你辛辛苦苦修行一生,全心向善,应接善缘,为何耄耋之年患其绝症,你听大和尚咋说,我身为方丈,庙门都开反了,修行也是白修行。”

    袁野不待他们插话,又自我感叹:“你听听,大和尚也是肺腑之言,这庙门方向就像当官站队,不在乎你做多少事,最重要的是别站错队。”

    “做错事不要紧,别跟错人,这工程到这份上,还要表彰,一切都按部就班,我们乡还留下一部分人,将剩下的涵管铺到沟渠。”刘晓强说。

    “现实版的皇帝新装!”袁野说。

    “谁也不敢喊皇帝没穿衣服,幸亏有了市里专家,*到此为止。”刘石说。

    这几人中只有邢庆松不抽烟,夹在一群烟鬼里,眼儿被烟雾熏得半咪,他泪水汪汪地说:“为刘书记凯旋而归,我们干一杯!”

    大玻璃杯才斟的酒,每人浅尝辄止,袁野放下酒杯,慷慨陈词:“千山如果要开发,小开发,应该利用我们这边天然地形,千山洼是个孤岛,放水进去,漫到白云寺下,四面环山,别有一番景致,哪像堰湾孤零零的大堰,四周是田,有啥看头!如果大开发,将凤凰村前面山缺口堵起来,放水一淹,一、二十小山便在水中央,胜似千岛湖。”

    “没喝两倍,尽说酒话。”刘石对袁野宏伟计划不屑一顾。

    袁野辩白道:“不是酒话,是位卑不敢忘国忧。”

    “县里哪有这个财力,我们县财政保证吃饭都不周全。”刘石拨打着小算盘,似乎袁野要虎口夺食。

    “不是没财力,而是没眼光,财政投资肯定行不通,要招商引资,筑巢引凤,小山头全部租赁,让有钱人投资,只要不毁林,不干违法事,让人家自行开发。”袁野豪气地说。

    “纸上谈兵!”刘石坚决否决。

    金云准看着刘石说:“你也是的,干嘛当真,人家当不上官,过嘴瘾都不行。”

    “等袁所长宏伟抱负实现后,我们去承包山头。”刘晓强笑着说。

    袁野举起杯子说:“天下纸上谈兵英雄,唯我等尔,干一杯!”

    玻璃杯碰得叮当响,大家成了英雄,酒便一饮而尽,方显英雄本色。他们天马行空地聊着,不知不觉,酒都喝高了,醺醺然而散。

第七十五章 换届选举(一)

    刘晓强捧先进铜牌回来,出乎解启柏的意料,山花乡获奖,他不奇怪,他奇怪潜南工程完工得如此的快,竟赶在他布局停当之前,换届选举还有一个星期,本来他指导组织委员白核干得风水云生,刘晓强回来了,撇开他似乎不妥,乡政府自刁人大被免职后,乡人大主席由汪书记兼任,汪书记事务多,开千头万绪的会都应付不过来,他只能抓大放小、听听汇报,解启柏名正言顺地找代表谈话,大大方方地留代表在食堂用餐,喝过酒后拍代表的肩膀,联络加深个人感情,并时不时让组织提名的副乡长陪着,结成统一战线。{手.打/吧 首发}

    刘晓强的回归扰乱他的心绪,他担心刘晓强在选举上动脑筋,不然他也不会想方设法给他下套,谁知这家伙狐狸般狡猾,不上钩,让他空欢喜一场,倒是邢慧对他心存介蒂,见到他表情冷淡。昨日上午她来报发票,他随意提出她经手的几张,用自来水笔在桌上敲着,以视他的为难,随后他又卖人情地批了,他的一番表演,竟没赢得她的笑容,脸板得像水泥路面,弄得他没一点情趣。

    她走后,他对着她的背影发狠,有几分姿色又如何,还不是个贱货,往后她来报销,全打回去,不给她颜色看看,也不知天高地厚,一个聘用人员冒充大尾巴猴,报销让刘石过来,少了猪屠夫,还能吃不上猪肉。

    他决定主动找刘晓强,探探他的口风,也许他压根没想和他竞选乡长,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刘晓强在办公室见解启柏独自进来,有些稀奇,起身相迎,笑着问:“乡长可有什么事吩咐?”

    “没啥事!你从工地回来,我和你一直没见面,顺便看看,上次汪书记去工地慰问,我有事没走掉,实在不好意思。”

    解启柏一副歉疚的口吻,弄得刘晓强浑身不自在,他忙替他解释:“汪书记去和我说过,乡里本来事情多,又赶上换届,解乡长受累。”

    “我知道你能理解,我怕乡里这帮兄弟不理解,说我解启柏不关心他们。”

    解启柏有意抬高刘晓强,拉近和他的距离,似乎他才是他的知音。

    “都是自家人,乡里啥情况,他们也清楚,乡里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书记带烟带酒看望,他们感谢还感谢不及,有啥不理解,当家才知油米贵,穷家难当。”刘晓强说。

    “都像老弟一样理解我,我这乡长也没那么吃力,本来你回来,我这选举筹备工作交给你,考虑你刚从工地回来,人困马乏的,不让你休整两天,也不近人情。”解启柏试探地说。

    “解乡长是老组织出身,选举筹备,轻车熟路,我前期没参与,中途介入也不好,乡

    长需要我跑腿,只管安排。”刘晓强放下身段,谦虚地说。

    “我倒不忙,白委员年轻,都是他在跑,我敲敲边鼓,选举会议还是你主持,汪书记压阵。”解启柏谦让道。

    “谁主持会议还不是一样?履行组织程序,贯彻组织意图,乡长就不要推辞呢。”刘晓强一时搞不清他的礼让是真实的想法,还是假意客套,但他不接这个茬,不想捧这烫手的山芋。

    “那我就勉为其难,乡里这两天也没啥中心任务,你安心休息两天,上次邢会计和马主任吵架,你回来大概也听马主任说过,女同志在一块拌嘴也正常,邢部长要闹,我劝过他,老同志有时和小孩一样,爱使小性子,有什么闹头?”解启柏讨好卖乖地说。

    “我家马梅有责任,乡里经济紧张,报销迟点,哪能怪邢会计?”刘晓强挽过他的话说,“女同志在一块,好炒是非,在给旁边人一挑,没事找事,我回来狠狠说我家马梅一顿,给乡里领导烦神。”

    “也不能怪马主任,怪乡里穷,我对同志们又扣,恨不得一个钱当两个钱使,弄出这些矛盾。”解启柏检讨着。

    “解乡长才来,这债务又不是你带来的,反正政府不得垮台,债慢慢还。”刘晓强说着宽慰话。

    “我还有事,你休息休息。”解启柏见该说的话都说了,抽身告辞。

    刘晓强起身相送,两人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

    解启柏离开,刘晓强在办公室琢磨着他的来意,莫非他听到什么,担心自己和他竞选乡长,来试探他的虚实,自己回来这短短两天,他也风闻选举的许多是是非非,乡里三个副乡长都是老资格,平时下去工作,派头不小,呼三吆四,村干部对他们不感冒,乡里年轻人已蠢蠢欲动,有的甚至挨村打招呼,还有人传乡里武装汤干事和财政所周所长也在下面不动声色做工作,这次选举看样子局势诡谲,难以预料。

    昨晚湾西张村长和堰西吴村长跑到他家里,反客为主,动员起他来,虽说两人喝了点酒,但不像在说酒话,他们说已串好十人联名,推他作乡长候选人,他打他俩岔,说他俩酒喝多了,讲酒话。两个人猴急猴急的,一个劲地表白,他们明白着。他一笑了之,反对也不彻底。

    从他内心来说,他想试试,让组织上不能小觑他,到时候,组织上要做他工作,他再见好就收,只要不过分,组织上不会为难他,他也有脸面;如果组织上反应不强烈,他顺势推舟,自信当个乡长,不会比别人当的差,不过他觉得这种可能近乎为零。差额只是副职差额,正职只能等额选举,作为组织副书记,这个看不透,他岂不白干了这些年。

    刘晓强不想因为选举,成为风暴中心,但世事如棋局局新,他能轻松应对这盘棋吗?

    选举如期举行,山花乡政府三楼会议室座无虚席,县里对这次换届足够的重视,派来指导小组,组织部来了个副部长,邹淦新也在指导小组之列,他在台上频频和台下人点头示意,他的头发油抹得太厚,点头时头发纹丝不动。

    袁野坐在代表席里,和周围的代表叽叽咕咕,按程序,先选出主席团成员和各代表团召集人,袁野一不留神,被任命为监票组成员。县组织部一年轻干事宣读有关文件,公布组织提名人员名单,等主持人解启柏宣布代表酝酿推荐候选人,台下立马乱成一锅粥,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交头接耳,茶馆般热闹。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79/ 第一时间欣赏骚动的乡村最新章节! 作者:复读生所写的《骚动的乡村》为转载作品,骚动的乡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骚动的乡村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骚动的乡村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骚动的乡村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骚动的乡村介绍:
本篇讲述的是江淮地区九十年代偏僻乡村变迁的故事,哪些基层的乡官们围绕着权利发生争斗,他们在荣辱升迁中,有的人自甘堕落,放纵着自己原始的欲望。
主人公袁野因体制突然的调整,身居派出所所长之位,既冷眼旁观他们的争斗,又置身于其中,体味着乡村的变革。在大时代面前,他们这些小人物像大浪里裹挟的泥沙,随波逐流。
第一章
骚动的乡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骚动的乡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骚动的乡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