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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觉     阴阳石txt下载     阴阳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鬼之国——鬼国的来历

    木子云再次坐到了那老树妖身旁,此时也正是游戏的休息时间,而游戏也已经完成到了第两百四十四个,接着来就是“聊天”游戏了,从阳间的时间角度来看,木子云已经在此呆了四百八十八年,而以他心里劳累或者疲乏度为标准的话, 他也几乎像经历了十多年前的岁月,人间的往事彻底忘却了,所在乎的也只是他正在玩什么游戏,或者接下来会玩什么游戏了。

    木子云对老树妖说道:“老树,你觉得这里好,还是阳间好。”

    老树妖没有急着回答,反而问他道:“你觉得哪里好呢?”

    木子云平视着前方,木讷了会,终于耷拉下了眼皮,回道:“我都忘了阳间是什么样子了,在这里我想见什么就能见到什么,无忧无虑,做什么事情都是完美的,人活着不就是期盼能够活成这样吗?老树,你认为呢?”

    老树妖绿色眼睛笑盈盈地模样,它回道:“我以为,阳间才好。”

    “到了阳间,你岂不又要躲避那十八个新神,没日没夜苟且偷生?”

    “不”老树妖笑道:“或许那十八个新神并没有我原先想象的那般无情,他们或许也像你一样,是个有人类情感的神吧。”

    木子云沉默了会儿,又问道:“老树,你知道棘乐小惠儿的来历吗?”

    “你们下一个游戏不就是聊天吗,聊吧,你会知晓她的一切的。”

    “我有点担心。”木子云侧过头,叹了口气,“我可能会接受不了她的故事,她存在多少年了?你知道吗?”

    “这里没有时间”老树妖再次提醒道,“不过当初引我亡魂进入这里的鬼国之主,并不是她,她是后来出现的,不知道做了什么,顶替了前主的身份。而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她,但我能感受到她的怨念。”

    “怨念?”木子云惊讶道:“这里是鬼国啊,可不是阴间。”

    “只有怨念达到一定程度,亡魂才会堕落入阴间,不过鬼国之主,无论是现在的棘乐小惠儿,还是从前的,她们身上的怨念都重的可怕,而怨念中又似乎带着悲苦和寂寞。”老树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棘乐小惠儿,她还有些不同,她身上的怨念实际上比之前的鬼国之主要重上千倍,但我仿佛感觉到那不是一种独立的怨念,她在改变,无论是身份还是怨念的内容。”

    “是啊”木子云点头道:“她时常像个四五岁的小孩童,转而又像个十几岁的丫头,她改变的毫无破绽,我猜她这幅躯体中有许多个亡魂,她究竟是什么来历呢?你知道鬼之国的来历吗?”

    老树妖欲言又止,木子云看出其难色,低声问道:“莫非,真的是段难以让人接受的往事。”

    老树妖迟疑了许久,回道:“唉....上一任鬼国之主也是个女子,其实在在棘乐小惠儿之前,鬼国的主人曾经有八位,也都是女子。”

    “八个女人?”

    老树妖接着说道:“上一任鬼国之主常常在我面前哭诉,她的状态很差,精神也几乎永远处于绝望之中,我不喜欢听她讲话,但无奈鬼国尽由其掌控,我敢不跑她,她大概以为我只是棵树,还是曾经活了几百万年的树,只有我能一动不动地听着她的悲戚吧。”

    “鬼之国?”木子云低声道,“那是段怎样的故事?”

    “依那女子的话讲,鬼之国出现的时间,应当比我诞生之日还要提前,应该不会提前超过一百万年。但根据我的记忆来判断,鬼之国很可能出现在我诞生后一百万年到两百万年之间,比新神的诞生早上几百年,因为在那个时候,连 唐诸鞠齐·哆哆都不知道有鬼国的存在,他是真正的‘神’,不可能连这样的地方都察觉不到,因此我认为是上一任鬼国之主情绪太过悲苦,所以对时间的推算太过夸张,不过她说的鬼国来历,我印象还很深刻。”

    老树妖接着说道:“在人类的时代也就是规则世界之前,是争霸时代,太多种族都混居在一起,所谓弱肉强食,在那个时代就表现的淋漓尽致,人类家园旁边就是各式各样的异族,别怀疑那个时代,我很怀念那时的阳间,所有生灵都在为了活着而拼上一切,也存在着数不清的美丽的传说。而人类的神话故事最为动人,他们很聪明,也拥有远高于其他异族的情感,其中有一种情感,叫做恋意。”

    “而这个故事也缘起于一段恋情,那鬼国主人讲得掐头去尾,又往往缺漏要闻,所以我只能大概总结出故事的经过:当年,那是一位风雨交加里,猿狖齐鸣中痴心等待情人的人族少女,虽满怀期盼和喜悦,却足足一夜也未能等到情人出现,那时候人类的感情更加敏感而脆弱,少女最终在等待中绝望,然而在归返途中,她偶遇猿狖,并不幸被猿狖撕食,这一切都被一直山鬼看在眼中。”

    “何为山鬼?”木子云及时问道,“是怪物吗?”

    “山鬼很难诞生,即便诞生,也很难被察觉, 唐诸鞠齐·哆哆称它们为原始之神,它们拥有神秘的力量,不会被任何神所掌控,飘忽不定,隐藏在山之中、土之内,它们很少会有作为,往往在孤单的观望着阳间发生的故事,它们其实很有趣,我曾经与一个山鬼相遇过,但它很快就消失了,我无法探其气味。虽然那任鬼国主说的偏虚假,但我想那只山鬼必定是与那位少女早就相识,或者它一直在默默地观望着少女的人生,它应当是产生了某种情感,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少女被撕食,但它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待 猿狖离开后,找到了残体之上漂浮着的少女的鬼魂。”

    “山鬼吞食了少女的一半鬼魂,这似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我认为一定是山鬼产生了情感,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事情。它们本身就是个迷,唐诸鞠齐·哆哆称它们为原始之神的原因,正是因为它们的气息拥有一种最古朴的味道,它们的确长相怪异,却纯净无暇,唐诸鞠齐·哆哆猜测它们之所以不作为,就是因为怕外界污染了它们的最原始的神体。是的,山鬼吞食了少女的鬼魂后,就发生了变化。那句话似乎是叫做: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穴夜鸣...少女那‘思公子兮徒离忧’的怨念,是山鬼和少女的魂魄渐渐交融。七百年后,当山鬼死去之时,其魂魄成为了冥、阴界规则之外,第一个也是至今唯一一个人类与妖鬼融合后进化而成的‘萝’魂。”

    “‘萝’魂,那是什么说法?”木子云问道。

    “不知道,那女人就是如此说。”老树妖接着说道:“这个魂无法被冥、阴界接受,也无惧阳间法则,‘它’建立了一个独立在冥、阴、阳之外的界,自称其为鬼国,鬼国里又让任何一个鬼魂都能留下来的诱惑,他们可以做到所有自己生前渴望做到的事情,就像你现在一样,但代价就是,鬼魂失去了进入冥界轮回的权利,而鬼国也没有了时间的禁锢。”

    “也许这种有求必应的无限生活,比轮回更要有吸引力吧。”木子云说道:“况且时间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

    思虑一阵后,木子云抬头问道:“这不是山鬼做的,这是那个少女的鬼魂做的吧。”

    “是的,我也如此认为。”老树妖说道:“山鬼与世无争,不会做任何能污染到自己的事情,建立鬼国的,就应该是那一半少女的鬼魂,虽只有一半,却刚好是带着深深怨念的那一半,她死前的期盼和情感已经同化了山鬼的心,因为自己曾经渴望过,所以让所有进入鬼国的亡魂都能实现愿望,但创造了鬼国之后,‘萝’魂便失去了魂体,它需要占用另一个少女的亡魂,来让其主宰鬼国,并令其代替自己饱尝那期盼无果、几近绝望的痛苦,这些少女的亡魂都是生前遭遇了极度折磨,或是极度痛苦,并拥有巨大怨念的凄惨之人,她们都有自己的一个近乎于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只有将这个愿望实现,‘萝’魂才能放过她们,令她们重新进入轮回,彻底了却前生,而此时,‘萝’也会及时的寻找到下一个替代品。”

    木子云望着老树妖的眼睛,平静地说道:“你的意思是,鬼之国所有亡魂的愿望都能实现,但只有一个,也就是鬼国之主的愿望永远无法实现吗。”

    “没错,上一任鬼国之主六十万年都没有等来一个能实现自己愿望的机会,她常常去往阳间,也曾说过,阳间五百年在鬼国里会有过了二十年的感觉,而六十万年,她也算孤独地渡过了几万年的挣扎和痛苦,‘萝’魂生前得不到希望,也让这些少女的亡魂永远沉浸在绝望之中。”

    木子云说道:“上一任...她实现了,所以...‘萝’魂找到了棘乐小惠儿,小惠儿她...她生前受到了极度折磨....是这样吗?”

    “恐怕还不止,现任鬼国之主的怨念出奇的巨大,不像是一人之怨,你还是亲自去问问她比较好,况且,你们下一个游戏不就是聊天吗?”

    “游戏...”木子云神情恍惚,“小惠儿她那无法完成实现的愿望,就是找一个伙伴,陪自己玩遍世间所有游戏吗?”

鬼之国——聊天游戏

    第二百四十五个游戏——聊天,终于开始了。

    木子云在之前想了许多个问题,他迫切的想了解棘乐小惠儿的一切,但当话到嘴边时,反而又不知如何谈起。棘乐小惠儿倒是兴致勃勃,她谈天谈地谈生活,甚至连女孩子家的私密之事也大方讲出,小到四五岁的童趣,大到十五六岁的闺中趣闻,她越讲越起兴,哪里听得下来。

    木子云在聆听的过程中,已经发现了其中的问题,那就是棘乐小惠儿所讲的各式各样不同年龄段的故事,并不出自于同一人,依她所讲,她夏时长饮冰梅水,可转眼又说了一地故事,那地方水偏山瘠根本不会有冰梅水存在,但棘乐小惠儿并不是说谎的模样,木子云已经习惯了,他相信棘乐小惠儿并不是在演戏,那都是真情在流露,而且他再度确认棘乐小惠儿的身体里,应该有至少四个,甚至更多的灵魂。

    听了老树妖所讲的鬼国的故事,他心里时时抹不去那些可怜女子的身影,这鬼之国哪里是一个完美的国度,对于这些女子来讲,这不过是一个无休止重复着生前痛苦的牢房,牢房外的亡魂们,再渺茫的愿望都能一一实现,可她们呢,等上几十万年,上百万年,却仍旧无法完成自己的那个几乎不能实现的心愿,鬼之国的欢乐对于她们来讲,更像是一种讥讽,数百万年的那少女的亡魂的一丝怨念,何苦要如此折磨这些可怜的女子呢。

    木子云再想起老树妖所说的,这些被选出来的鬼国之主,都是省钱遭受了极度折磨,或是极度痛苦的凄惨之人。他转头看向了滔滔不绝说得欢快畅乐的棘乐小惠儿,他实在想不出这个女孩生前究竟受到了何种痛苦,她为什么身体里会有不同的灵魂存在,她为什么会有玩遍全世界所有游戏的愿望,这种愿望不是很容易就应该能实现吗,无论是逼迫也好,诱惑也罢,只要让一个亡魂陪她玩遍,不就实现了吗?

    太多太多的疑问锁在心头,木子云欲言又止,而棘乐小惠儿也终于停了下来,眨着眼睛望着木子云说道:“该你了,你说说自己的故事啊,总是我再讲,你也说说话。”

    “我...”木子云盯着旁处浅浅一笑,也好,就从自己的故事开始说起,慢慢让两人更加的熟悉吧,木子云说道:“我出生在湖州的一个小村庄——台儿村.....”他讲了自己的进入青山峰前后的往事,也说过了出海之中的经历,聊到婉敏时他目光黯淡,说道铃铛时他双目含情,但一切都似成了往事,阳间之事已被他彻底放下,此时,他更像是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简略的谈了自己的一生。

    棘乐小惠儿的好奇心涌了上来, 她插起话来,往往木子云一句话说完,她便急忙提出了一个问题,但有时她自己便将自己之前的问题推翻,转而问向了另一个问题,木子云耐心的向她讲解,如何为武术,如何为点穴,到最后,他不得不将自己的人生处处细节的讲给棘乐小惠儿听,也回答了数不清的提问。

    “好了好了,我的故事差不多讲完了,该轮到你了。”木子云讲了很久,从阳间的角度来看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有些往事他连动作、语言和表情都讲述的淋漓尽致,他当然记得很清楚,因为他在幻想世界中已经将自己的人生经历了太多遍了。

    棘乐小惠儿点点头,回道:“你想知道什么呢?我的故事太多啦。”

    “小惠儿...我...我...”木子云结结巴巴总是张不开口,被小惠儿催促了几回,他还是问了出来,“小惠儿,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吗?”

    棘乐小惠儿的面容第一次怔住了,她并没有抗拒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是无话不讲的聊天游戏,但是那渐渐清晰可怕的记忆,令恐惧再度弥漫在她的心神之上。

    棘乐小惠儿胆怯的样子很像个孩子,木子云只能默默地等待。

    “他...他撕开了我的衣服”小惠儿终于讲话了,“然后我看到一道白光钻进了我的肚子,他把白光抽出去了,我才发现那是一把刀,是爹爹的刀,而那个人也是爹爹。”

    “你”木子云吃惊道:“是你的爹爹杀了你吗?”

    “不”小惠儿又说话了,“那是一杯毒酒,我娘亲可怜我,不想让我遭罪,所以偷偷给了我一杯毒酒,让我喝了下去,我就这样死了。”

    “是你的娘亲杀了你吗?”

    “不不”小惠儿身体里的魂魄均在颤抖,她又说道:“好多箭,像下雨一样,它们要来了,我好怕!我撑开了那把伞,那是烨哥哥送我的礼物,我相信它会像烨哥哥一样保护我。”

    木子云揽住了棘乐小惠儿的肩膀,小惠儿的身体颤抖的十分厉害,而二人头顶则撑开了一把伞,正是小惠儿手中时常出现的那把纸伞,伞面为粉色,伞里为白色,上面刻绣着多彩的花纹,本该是个难得的美物,却残缺不堪“漏洞百出”,像是曾被几十只利箭贯穿一般。

    “别怕”木子云温柔道,“还有呢?你还记起什么了?谁伤害的你,究竟是谁呢?”

    “好多人..”棘乐小惠儿失神道:“有哥哥,有弟弟,有爹爹,爷爷..他们都在,大伯们,婶婶们...”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不听话,我想要玩游戏”棘乐小惠儿白霜般的脸上再次出现红润的颜色,而眼睛也湿润起来,声音变得哽咽,她忽的像几岁的孩子嘤嘤啼哭道:“我错了,我好害怕。”忽的又像十几岁的丫头,叛逆而又富有情绪的哭诉道:“我不过是想玩游戏,像外面所有的女孩子那样,我有什么错,我们有什么错,她们也身为女人,难道不会理解我们的心愿吗?”

    棘乐小惠儿越说越急,许多生前的细节都被其不知觉得表述了出来,她将木子云当做了生前所遇之人,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做贼一般眼观着四面,她贴近了身子,声若蚊音般说道:“可儿,你就躲在这里,姐姐去把她们引开,你千万不要出来,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看来棘乐小惠儿身体内的一个魂魄曾是个做姐姐的小丫头,但她的声音已然在发抖。

    过了会儿,小惠儿又紧紧地抓着木子云的手,忐忑的不断问道:“青青,他们不会真杀了我们吧,我们....不就是想自由一些吗?为什么杀我们,我爹爹也要杀我,我好害怕。”

    小惠儿说了很多话,木子云有些凌乱了,因为小惠儿在这连续不断的回忆中,总共以不下四十位女孩的角度诉说了自己死亡前那一刻的“往事”,由此看来,小惠儿的身体里住着至少四十个魂魄,这很难让人相信。

    从小惠儿断断续续错乱的生前终语中,木子云推测出这样一个假设,那就是曾有一群年纪四、五岁到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因为某种缘由,被恶人给处决,而且是各种方法狠心杀害,而这些恶人之中,竟然有女孩子们的至亲之人,而她们口中的游戏和自由,木子云认为那可能是曾经有一种针对女孩而言的法则,那法则严重禁锢了女孩子们的行为,令她们心生厌倦起了反抗之心,但很多女孩似乎又没做什么太糟糕的事情,却仍旧逃不过被处决的下场。

    许多女孩魂魄的诉说中都提到了那从天而降的箭雨,木子云又推断道她们最终被聚成了一堆,恶人们射出了箭雨,朝着那些活着的或者已经成为尸体的女孩们做出了最后的处置。

    那么问题来了,棘乐小惠儿到底是谁?木子云有心在不同的女孩魂魄诉说之时,问了她们的名字,但没有一个是棘乐小惠儿,说明小惠儿可能并不是这些女孩子中的一个,有可能是这些女孩被杀之后,怨念太深,恰巧棘乐小惠儿经过了那里,或者棘乐小惠儿就站在恶人之中,不过却是所有女孩子的朋友,因此那些可怜女孩的亡魂放弃了进入冥界的机会,转而进入了小惠儿的身体,这样一来,当小惠儿死去的时候,其亡魂融合了太多可怜的魂魄,所以怨念极深,因此被“萝”魂找到,令其做了下一任鬼国之主。

    木子云想不到太多可能性,但这一个起码能解释了棘乐小惠儿的由来,而木子云询问棘乐小惠儿道:“那你跟我说说,棘乐小惠儿又是谁呢?”小惠儿却完全说不上来自己是谁,更没有任何关于棘乐小惠儿的生前记忆,木子云因此又猜测到,小惠儿或许是一个恶人,而且也算是杀害女孩们的帮凶,女孩们的亡魂一齐进入小惠儿的身体,并完全扼杀了她的本体心神,令其失去了自我的意义,或者原本小惠儿纯洁无瑕,因为吸收的亡魂的怨念太深,将她的自己的魂魄给消化掉了。

    虽然都是猜测,但木子云却只能如此,小惠儿的记忆十分错乱,并且已经在回忆中陷入死亡瞬间的崩溃状态,木子云一直紧紧揽住其肩膀,来缓和她的情绪。

鬼之国——棘乐小惠儿(上)

    “小惠儿你冷静一点,不要乱想了,放轻松些。”木子云搀扶着发抖的棘乐小惠儿,来到了几百层长街上老树妖的身旁。

    木子云对老树妖说道:“老树,你可有法子帮她稳定住心神,我甚至都不知道哪一个魂魄是她自己的。”

    老树妖绿色的眼睛熠熠闪光,他只用一根藤蔓点了棘乐小惠儿的额头,小惠儿的身体穴脉就变得晶莹透彻,放出淡黄色的光芒,而穴脉的核心处,长出了一棵翠绿绿的闪光的草,那草儿开枝散叶,连接上了小惠儿的每一根穴脉,而小惠儿也渐渐地稳定下了情绪,她闭上了双眼,如熟睡一般,但额头仍冒出汗来,嘴唇微微颤动。

    小惠儿的身边出现了绿色的悬浮的光点,由疏及密,光点后的景象也开始缓缓变化,仿佛构成了一面可窥探人世间的镜子。

    “这是?”木子云狐疑地望着老树妖,问道:“老树,你在做什么?”

    老树妖回道:“我虽然为亡魂,但能力仍在,就如同你说的鬼国始终满足亡魂幻想的要求一般,你或许看不到我能力的效果,但我能看到,并且,我不介意与你分享。”

    “你可以看到她的内心和往事?”木子云急问道:“会伤害她吗?”

    “不会,你即将看到的,就是她的记忆。”老树妖说完之后,棘乐小惠儿穴脉之中的那颗仙草便开始淡化了身形,与此同时,小惠儿的背后出现了一个变换着不同画面的环形的“镜子”,将老树、木子云和小惠儿都包裹其中,片刻后,图像变得连贯起来,而“镜子”里也出现了声音。

    木子云看到了一群女孩围在一起盯着自己看,木子云看到的就是棘乐小惠儿记忆中自己所处的角度,也就是说,这是当年一群女孩围看棘乐小惠儿时候的场景,她们视线的角度有些不对劲,使得小惠儿显得十分矮小,或许那时候小惠儿就是个孩子吧。

    第二个画面开始,视线的主人一直在发生变化,就如同他生前遇到“幸运”里赌视觉的小庄一般,所见到的同一景象因为不同人的眼睛而变得不同样,许久之后,木子云终于见到这些女孩所围看的那个物件,原来,那是一个绣工粗糙的小布偶,而布偶的身上绣着小惠儿三字。

    木子云惊喊了一句小惠儿,也就在此时,“镜面”碎裂开来,木子云和老树一齐梦回了那段万年以前的往事。

    这个世界很少有国的存在,修行者们不愿接受束缚,只有凡人才能被法则所禁锢,而这种禁锢,往往比世间任何一种牢狱都磨人的彻底。

    胯瓦族穷居于大泽山,已有几千年历史,一族守山恒心不变,而一族则为一国。

    当年的世道非比寻常,因恰逢三千年一次的创世大战,使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有一队饱尝狱灾之人,被官差押送至京都修建长城,大战既起,并迅速升温到白热化,虽战地相隔万里,却也波及至此。而这群犯人多为精壮男子,做寻常百姓时就嚣张跋扈,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他们借助战时人心动荡,合伙暗杀了官差,并逃进山中自立山头,未曾想越是乱时官府对法令的掌控就越威严,没几日官府就下令剿灭这些恶贼了。

    这群男子弃山而逃,一路被追杀,最终三五十人逃进了大泽山中,才摆脱了官府的追击,大泽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山腰处有间破庙,但矮小破旧掩藏在枯草之中,庙顶离地只有几尺高,其内雕刻着个土人,旁边立了块砖头,上刻着胯瓦山神,这庙当本身就有五百多年历史了,只是当年某个做法之人偶然在此搭建,在此之前之后,再没有人进入过大泽山内。

    领头男人便跪倒再次,说道:“从今日起,我们便是胯瓦族人,世代守在此处,不再出世。”也出不了世,战争后便是和平,和平之世可容不下他们这些肮脏之人。

    但大泽山内并没有成为世外桃源,只因这山内贫瘠少水,庄稼种植不出,而果林又实在稀缺,这群男人挖树根野菜,抛硬土探水源,忙活了几个月才彻底稳定了下来,勉强能活下来,又一齐盖了土屋,搭建了睡棚,至此,下一个问题就来了,他们需要女人。

    男人们斟酌了一夜,最终决定出一次山,他们畏首畏尾地翻过了山石,连夜凭着模糊的记忆跑了几十里路才遇到了一个小村庄,村里只有十七八户人家,这群男人摸黑一齐爬进了一家门院,不料却被出房解手的主人家发现,那人当时就被面前那几十个黑乎乎的壮汉吓得不清,还没来得及喊就被开了瓢,应声倒地。

    贼人们冲进家里,摸索的燃起了蜡烛,房里左右两屋,右边睡着死去男主的媳妇,四十多岁,左屋睡着个二十几岁的小子,男人们杀了小子,再打晕了女人扛着就跑。

    村里终于有了第一声尖叫,那是十几岁的丫头宋家女儿,她和他娘亲一齐被贼人扛到了肩上,连哭带打的被打晕了过去。

    贼人们抢走了粮食和酒,也不需要钱,今后也用不着,天还没亮他们便启程回山,未到晌午便赶回了山上,贼人们这才有心数了数,一共扛回来了二十一个女人,其中有六个被贼人们失手打死,原本只是想打晕,但贼人们当时心里也怕的很,所以出手重了些。剩下的十五个女人,最大的五十多岁,最小的就是那十几岁的宋家女儿。

    贼人们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这般劳累奔波已是疲乏,更加上在山中困居多天,心里燥火,因此他们相视一番后,一齐变成了畜生,扑了上去。四十六七个贼汉子,做着天杀的行为,可怜那宋家母女二人,就这般陷入了狼窟。

    摧残过后,贼人们又有些苦恼,女人太少,生出的娃都不知道是谁的,他们可不想共妻生活,便又商量再往另一方向下山去,抓上更多的女人回来,而这十五六个女人权当是众弟兄发泄的玩具罢了。

    之后,他们一批批的下山,各自抢各自的媳妇,也经历过官府的追杀,被击杀了十几个贼汉。官差追来后,他们便逃进大泽山深处,利用之前积累的求生的方法,挨过了官府的搜查时间,待官兵走后,他们再出来搭建房子和自己抢来的媳妇“过日子”。之后的七八年时间里,女人完全成了生育的工具,一年一个从不停止,而之前的那十五个被当做发泄玩具的女人们更加凄惨,她们生的娃无名无主,自己还必须将其养活,并仍然时时充当着“玩具”的角色。

    所以七八年后,算上孩子,大泽山胯瓦族已经有几百人了。孩子也不允许出山,但山里的资源贫乏,那些贼汉子们又决定控制人口了,而对女人的态度却从来没变过,其实他们自己也十分胆怯,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受到天谴,他们时常会关注女人们的私语,害怕她们起了坏心思偷跑出去,将官差引来。

    但还是有一人跑了出去,就是那个宋家女儿,可怜的姑娘经历了这些年无情的摧残,已经枯瘦如柴,面如黄花,才二十三四的年纪,她已经生下了八个孩子了。男人们不把她当人,也就对她看管的轻,一同被掳来的其他人,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都已经麻木的活在现实中,甘愿像猪狗一般活着了,但她却依然心存希望,她一出山便跑,不知跑了多远才见到了人,立即就晕了过去。

    宋家女儿带来了愤怒的官兵,和当年那些被抢走妻女的村民,他们冲上山来,剿杀贼人。然而贼人在大泽山生活多年,早就熟悉了山中地形,他们借助那险峻的地势,再次躲过了追杀,官兵们这回耗上了劲,苦苦寻了几个月,依旧没有找到贼人的痕迹,无果而返。

    而贼人也死了六七个,只剩下了二十几人,女人和孩子成片的饿死,最终只剩下了八个女人,四个孩子。

    这一回,贼人绝不下山了,而官兵在山脚设立了层层关卡,甚至特地调派过来一支军队,常年驻守于此,就是为了防备贼人出现。

    二十几个贼人,就靠着那八个可怜的女人,十多年功夫,又将胯瓦族变成了上百人,而等到那些孩子长大后,这群畜生竟然又换女相娶,终于过上了夫妻同堂的“正常生活”。

    如此,这就是胯瓦族第一代人的故事,也是木子云和老树妖亲眼再次见证的一件令人深恶痛疾的往事。

    剩下的贼汉子们知道外面成了死路,所以绝不可再让人出去,透露出他们的藏身之地,因此他们装神弄鬼,给懂事了的孩子们灌输荒诞可笑的念头,给他们绝对不能下山的理由,而这些干干净净的孩子们也只会听从并奉以为真,同时,贼汉们还是怕女人坏事,又因为女子实在太少,所以给女人设立了铁定的规矩,那就是以侍奉男人以及传宗接代为己任,不得擅自出门,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嬉笑玩乐,并要时常做多个男人的妻子,为其生子诞女。

    这个家族的起源不可谓不丑恶离奇,但就是这么些畜生般的贼人创立的这个山中家族,竟然延续了千年之久。

鬼之国——棘乐小惠儿(中)

    千年之后,大泽山中瓦房相连,胯瓦族已成了大泽山中一道独特的风景,山上良田虽少,却种植着多种粮食,果林最多,夏日有甜果,冬日有红蕉,而山洼草肥处,族人还圈养着牛羊。而千年可至沧海桑田,大泽山要比当年富美多了。

    从第一代胯瓦族人之后,再没有人出过山,人们仍然知道外面的世界还有人类,但祖训说道,他们这一族是为避战乱逃难至此,山外便是异国之人,他们信仰胯瓦山神,认为守护居在大泽山也是神的旨意。

    唯一不变的是,山中的女人,仍然没有任何的地位可言,因为不可与外界交流,所以婚姻也都在邻里之间进行着,女人们最初的时候十分稀少,所以都是几个不同姓氏的娃娃共有一个娘亲,然而这些娃娃在成人之后或许还会相互成亲,因此常年以往,胯瓦族人就像那天宫斗“祝融之子”一般,生的娃多活下来的却少,而且孩子的体质是一代比一代差,渐渐地大泽山的资源已经满足不了孩子们的成长需要了,而他们最紧缺的,就是盐。

    五百多户人家盘踞在山腰,平日里能听到的都是男人们的高呼呐喊,从未听过女子的喧闹声,这里的女人当真能常年守在房中,任劳任怨,她们虽不识字(其实男人们也不怎么识字,原是因为当年那群贼汉子都是流氓草寇,也目不识丁),却善于刺绣织布,脾性也都过于温顺,忙持家中事物也都勤快得很。

    女人们一天内有三次机会能聚到一起唠唠嗑,正是早中晚三餐过后,但山里的规矩,女人不能嬉戏,因为女人的尖锐声音会惹怒胯瓦山神,这群愚昧的山民就这样被当年那群贼人编出来的瞎话“统治”了千年,他们没有不信的能力,因为自生到死他们都活在山中,也没有判断是非对错的依据,在他们的认知里,那几尺高的破庙,就是神祗。

    那群姑娘终于又现身了,她们早饭过后聚到了一起,玩是孩子的天性,虽然无法像男孩那般嬉笑打闹,但女孩子们仍可以偷偷聚到房后或林中,做些小小的趣事,或像男孩一般反打手背,或玩些“不过分”的捉迷藏,一件小小的游戏,或许就是这群女孩将来能回想起的最美好的回忆,因为婚后,她们就彻底失去了自由。

    两个丫头靠在了一起,大丫头小声说道:“青青,我昨晚偷听我爹娘讲话了,我爹好像要下山哩。”

    “为什么?”青青丫头一脸惊恐,“不..不要命啦,下山是会遭到神的报应的。”

    “不光我爹去,很多叔伯都去,山里没有盐了,我那几个弟弟身子越来越弱了,再没有盐,我爹说弟弟们就长不大了。”丫头说这话时,或许没有发现她自己的身躯比那所谓的弟弟还要瘦小,皮包骨头,大概就是那个模样吧。

    青青丫头怕得不清,她嘴唇微颤,说道:“不行啊,神会发怒的,我们会遭报应的。”

    “叔伯们从两月前就天天跪拜神庙,应该是求得了胯瓦山神的恩允吧。”

    “外面...呜...外面太可怕了。”青青丫头胆子确实小。

    也就几炷香的功夫,姑娘们就要回家去了,她们的玩具,不过是头上那几朵鲜艳的野花,但进家门之前,必须要摘下来扔进墙角,若被发现,免不得要遭受一顿臭骂。女孩们并没有觉得自己就是对的,长年累月的思想熏陶下,男尊女卑,甚至女子任人宰割已经变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她们顶多在愁苦之时会偷偷抱怨自己为何不是男人罢了。

    山里的确没有盐了,男人们也的确选择下山了,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他们从两个月前就跪拜神庙,将家中好物都取了出来,还宰杀了珍稀的牛羊来作为贡品,这些汉子心里是真怕,外面的世界就像是吃人的黑海,他们相信自己只要踏出山去,就回不来了。

    因此出山的男人都是年老之人,没有一个精壮男子,他们“狠狠地”在两月内再让妻子怀上身孕,给自己续了根,接着便慷慨赴死一般集结到一起,拄着拐杖抖抖索索、心惊胆颤的往山外走去。

    这条离着他们生活之地才几十丈远的山路,五六十年间也不曾印下过他们的脚印,然而今天,他们走了上来。

    令山中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群男人当天就赶了回来,还带了几桶盐水,原来千年过去了,外面曾经驻扎的军队早就不见了,而战争也发生了无数次,国号也变更了多次,旧人已去,外面已是另一片祥和世界。

    原来大泽山的山脚边上,就矗立着一座小城镇,里面有近三千户人家,车水马龙阁楼耸立,好是一片繁华景,而之所以如此繁华,正是因为一江之隔的对岸,是此国号有金地之称的凤凰城。

    那群山中老汉下山就碰到了外界之人,当时吓得浑身发抖,似是看见了魔鬼,只能相拥着壮胆。山脚下的人也吃了一惊,寻思着从哪里来了这一群穿着俗气的老汉,那模样,就像“野人”一般。

    那人叫来了伙伴,十多个穿着干净利索的小伙,围看着这些老人,一人上来问道:“老人家,你们从哪里来啊?”

    千年隔世,语言也会发生变化,山中人的语言更像是一种异味的方言,但含义已经与外界千差万别,所以小伙的话,他们根本听不懂,也更加让老人们觉得这些家伙都不是人,而是胯瓦山神口中的魔鬼。

    一个老人直接吓晕了过去,老人们缩在一起发抖,许久之后,又一老人喊了一句盐,所有老人就都接着喊起盐来了。

    但那些小伙儿也根本听不懂,此时刚好有一妇人提两个木桶走过,桶内盛着卤水。妇人可不像是山中女人那么“自知卑微”,虽然外界也讲究男尊女卑,但泼妇也是常有之事,而此女刚好是一泼辣之人。

    这妇人提桶走到老人身前,放下桶,叉起了腰,声音嘹亮喊道:“你们这群老汉,哪里来的,不要脸皮,穿得像俺们小媳妇的里衣!哈哈哈....”

    山中老汉们哪里见过这阵势,当场就吓懵了,哪里还认为这是个女人,这分明是头公牛,膀大腰圆,那胳膊比山里他们最壮的小伙都粗。

    老汉们吓得不说话,也听不懂女人在说什么,女人成了牧羊倌,赶羊一般赶着这群老汉,老汉们手脚并用边爬边逃,最后吓得坏了,一齐哭了起来,真像孩童一般。

    这妇人被这画面恶心的耸起鼻子,张口骂道:“扒灰王八你哭什么哭,跟老娘面前装嫩,闭上!”这一嗷嚎,把老汉们都震住了,谁也不哭了。有老人再次喊出盐来,所有老汉就都有开始喊盐。

    女人烦了,提着水桶就扬了过去,老汉们被泼的满头都是,砸吧了下嘴,发现是咸的,这便像跪求胯瓦神庙一般趴在了妇人面前,哭求盐水。妇人吓了一跳,连忙提裙后退,脸上也挂不住色了,回头尴尬的求助小伙。

    末了,妇人回家又提了几桶卤水来,送给了这群老汉。

    老汉们拿着水桶,逃命似得往山里跑,一会儿便没影了。而外面的人终于知道,原来那地势险要山贫水乏的大泽山里,还住着野人的。

    老汉们回到族内,险些累死过去,都说不出话来,脸涨红的厉害,许久之后,一位带头的老汉哭道:“外面有妖怪,他们长得跟我们很像,但不会说我们的话,他们说妖话。”这无疑更加重了族人的恐惧,纷纷跪倒在胯瓦山神庙前,乞求妖物们莫要进来。

    老汉们回到家中后,无一例外,都没理由的打起了自己的妻女,打得她们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才算满意,他们这是被外面的那妇人吓怕了,需要打自己女人来找回尊严和信心。

    但盐水很快就没了,山里又没有盐了,为了生存,男人们再次决定冒死下山,依旧是老人出去,但人数比上次可少多了。而外面的世界则聚来了不少奇人异士,也不乏诗人官员,他们未知的事物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心,纷纷等着野人的再次出现,当老人们再次走出大泽山时,小城镇以及旁边凤凰城都为之轰动了。

    自此之后,大泽山不再远隔世事,渐渐地被外界知晓,外面的人表现的很友好,送了衣裳,给了吃食,但每一个想一探胯瓦族究竟的人,都被胯瓦族人坚决拒绝,在胯瓦族人眼里,他们仍然在跟魔鬼打交道。

    渐渐地,年轻的男子也能下山去了,他们用山里的果子从外界换来盐和肉,同时也时刻警惕着他们的防线,在交往之中,他们知道了文字的存在,知道了世上还有猪马,甚至他们渐渐熟悉了对方的语言,渐渐明白了外面的这些魔鬼,或许也是人类,而他们或许跟外面的人没什么区别,但有一件事他们接受不了,那就是外面的女人不像是女人,不似“玩具”。

    南觉的话:故事确实有点长了,但为了讲清楚,多铺垫些还是有必要的。南觉的《西安日记》已经上线了,而且编辑大大说了可以直接签约,很开心,希望大家能喜欢。

鬼之国——棘乐小惠儿(下)

    随着外界进入的信息越来越多,大泽山的胯瓦族人逐渐敢于走出大山,去跟外面的人类世界打些交道,但上千年的思想在他们脑海中根深蒂固,他们始终保持着自己独立的意识,绝不会透露出进入大泽山内的路线,更不会同意外面这群可怜人闯入进来,因为外面的人是不知道胯瓦山神的,这在他们眼中是十分荒唐和悲哀的事情,从他们的祖辈开始,胯瓦族人们就一直被胯瓦山神的福祉所保佑着。

    而外面世界的人类不承认,甚至亵渎了胯瓦山神的存在,所以他们时刻警惕着这群魔鬼污染了自己的干净的灵魂,小心翼翼地与外界交换着盐和食物。

    然而这一切看似融洽的局面,被后来发生的一件事给彻底打破了。

    那天,年轻的汉子们刚从山外搬运了食物回来,十四岁的宋丫头好奇的趴在一旁偷看,她穿的刚好是哥哥的旧衣,山里也没有脂粉之类的东西,面黄肌瘦的她看起来完全就是个男娃子的 模样。

    汉子们还要下山去,其中一人看到了趴着的宋丫头,招着手喊道:“诶!跟着一起干活,缺人哩!”

    宋丫头也是胆大,虽和其他姑娘一样自小就受到了传承了千年之久的思想洗脑,但却还是天生一颗渴望未知的好奇心,她将错就错,便混进了队伍之中。可笑的是,一出山便精神高度紧张的胯瓦族汉子们,到了也没发现队伍里有个丫头。

    宋丫头从出山到归返不过是几个时辰的时间,却足足向伙伴们讲述了三四天的外面的奇妙世界,当她说道自己看到女孩在街上蹦蹦跳跳,踩着两根花绳子的时候,任谁也不能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姑娘们都听着天方夜谭一般,根本想象不出来花绳子是什么模样。宋丫头还说道,她看见不少女孩子可以出门成群相伴的走动,而且她们竟然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笑出声来,虽然那些女孩做了遮掩嘴唇的动作,但这样的行为还是对宋丫头以及她的伙伴造成了极大地震撼。

    丫头们越发的觉得外面的世界不正常了,女人不都得乖乖待在家里吗,他们的男人和兄弟就不会管她们?

    因为故事假的太离谱,所以大家都不愿相信宋丫头,宋丫头急了,说道要是不信的话,不如自己去看看。

    连续几日都是风平浪静,但该来的还是回来的,丫头们终于沉不住气了。青青丫头最先有了行动,她精心的“打扮了”一番,令自己更像一个男人,当混进出山的队伍中时,有人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番,但最终都将其当做了青青丫头的兄弟。

    青青丫头之后,共有七八个女娃子混出了山,在外界的所见所闻,对姑娘们长期以来的世界观造成了剧烈的冲击,当她们终于意识到外面的世界可能是正确的时候,一颗“反抗”的种子就埋进了她们的心头。

    她们有了一种想要走出去,或者让外面的阳光照射出来的冲动,这想法刚出现就令她们心生恐惧,因此不少女娃子选择了退出,甘愿两耳不闻山外事,踏踏实实的按照祖训和胯瓦山神的意愿来做一名“懂事”的女人。

    宋丫头在姑娘之中最有话语权,她们偷偷开了一个十位成员的小会儿,讨论了片会儿后,便令成员们一个发展一个的扩大自己的“阵营”规模。越年幼的女孩就越经受不住外面世界的诱惑,她们达成了一致,在某天夜里同时向家中男人提出要出山的意愿,是的,不再是伪装成男人,而是堂堂正正的以女人的身份加入外出的队伍。

    男人们不约而同的在这一晚狠狠地揍了这群“不懂事”的丫头,但第二天夜里,丫头们还是提出了这一意愿。这种突然发生的诡异的事情,让胯瓦族的男人们有了一丝慌乱,这是千年来继当年的宋家女儿后,大泽山中女人第一次让男人焦头烂额的大事件。无声无息中,男人们那绝对至上的统治地位发生了第一次动摇。

    而男人们再次拒绝并出手更重的打了她们,男人不让女人出山,除了女人是卑微之物外,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这群大男人在出山之后,面对外界的女人,却时常要做出一副卑躬屈膝讨好的模样,这对男人们的自尊心已经造成了不小的伤害,男人只能用外面的人都是魔鬼的想法来安慰自己,可若是让山里的女人出去了,万一受到了魔鬼污浊之气的影响,也变得不懂事,那岂不是大泽山的一场灾难。

    然而这并不是一场随便就能压下去的反抗,丫头们在第二天没有做饭,没有做任何她们该做的事情,她们站成了一排,无声的向男人们表达了自己坚定的决心。胯瓦族的族长几乎相信这群丫头已经疯了,就是因为吃了外面世界的食物,才导致了她们的灵魂的变异。男人从不会做饭,那是女人的任务,他们不会抛弃尊严去做那耻辱之事,而丫头们其实心里都没有底,都害怕着自己家中的男人,只是为首的那个宋丫头,挺胸抬头的站在姑娘前面,毫不退让。

    折腾了半天,男人们最终只答应带一个姑娘下山,但要其穿着男人的衣裳,遮住脸和眼睛,没有允许不能抬头讲话,丫头们看到了男人们黑气涌现的脸,早就心里吓得慌,最后还是宋丫头跟随着男人的队伍出了山去,而宋丫头没有听男人的话,她穿着自己的衣裳,特地还扎了辫子。

    每天宋丫头都会带回一个长长的如梦境一般的神奇故事,她说了什么是马车,外面的女孩穿得衣服的模样,什么是裙子,什么是胭脂和簪子,后来,她说自己交到了朋友,是一个同年纪的女孩,后来,她说自己又碰到了个愿意和她说话的男人,外面的人类都叫那个男人为“公子”,她把山里女人的生活跟那位公子说了,公子很愤怒,她起先并不理解公子愤怒的缘由,等到公子向她讲述了外面世界女子的生活琐事之后,她便有了被族人和胯瓦山神欺骗的念头。

    她每天都能带回来一种游戏,虽然伙伴们都无法玩游戏,可依旧心驰向往的听着她讲述自己偶然参与到外面女孩游戏中的经历,她讲得太诱人了,越来越多的丫头都靠着这边聚拢过来,甚至有丫头壮着胆子,也央求男人带自己出去一次。

    族内的男人已经串好了心思,他们决定让宋丫头今后没有出嫁的资格,只能被当做“玩具”,来满足全族任何一个男人的需求,甚至某天夜里,已经有几个年轻的汉子依次大摇大摆的闯进宋丫头的房中,将其狠心玷污,一个势单力薄的丫头,如何能反抗的了,但她没有服输,因为外面的世界给了她另一种希冀,她白天随着队伍出山,归来后便被当做“玩具”使用,她其实花容月貌,当是个美人坯子,却只能默默忍耐着每日在自己身上爬过的畜生们的摧残。

    在与那位公子的相处中,宋丫头有了羞耻之心,她不愿再将自己在山中的生活透露给公子了,也时常躲避起公子的眼神,看公子的时候,面容也会莫名的羞红,当然,她也不明白什么爱情,大泽山里千年都不曾有过爱情了。

    宋丫头学会了简单的字,她的身体因每日遭受无情的摧残而变得更加虚弱,站直之时,如一段柳叶摇曳于空中,这种柔弱的气质将公子的心深深地迷住了,公子送给了宋丫头一件美丽的衣裳,和一把粉色纸伞,宋丫头如痴如醉,倒在了公子怀中,她偷偷溜出了队伍,随着那公子去了,公子说自己名为烨,让宋丫头叫他烨哥哥,还说道自己将会保护着她。

    烨公子心急的带着醉的神魂颠倒的宋丫头找到了一客栈,并立刻发生了关系,阅女无数的烨公子当然发现了宋丫头身子的不净,他颇为气恼,原形毕露,就那般无情的弃了宋丫头走了,从此无影无踪。可怜的宋丫头,乖乖地待在客栈等待着烨公子的归来,她不知道烨公子弃了她,也不敢出门,独自站在那繁华的街道上。

    但宋丫头最终还是回到了山里,她以为明天出山时还能遇到烨哥哥,她身上爬过那么多的男人,而烨哥哥是唯一能让自己带上情感,并希望他一直留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宋丫头再也没见到过烨公子,她几乎傻了,按照族人的思想,她这是被外面的浑浊之气污染了灵魂,然而那其实是丫头被爱情在痛苦的折磨,她疯狂的想念着那个男人,她手上永远握着那把纸伞,族中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触碰那把伞,即使是她的爹爹,她保护纸伞时就像一头刚出生的牛犊。花开花落秋叶黄,人间一季又沧桑,宋丫头在悲苦的挣扎中想明白了一个道理,烨公子不愿意再来与自己碰面,一定是因为自己像一个怪物,外面的女孩可以笑,可以游戏,可以穿得好看,她呢,她什么都不能做,烨哥哥一定觉得她是个魔鬼。

    她再次随着队伍出山了,她向自己外面那个同年纪的女孩朋友学习了各种游戏的方法,回到山中,她便将方法教给伙伴们,她们自己偷摸着做绳子,玩的时候几个人放风,姑娘们也开始笑了,也常失神地去回顾游戏的经历了,然而男人们仍然时刻监督着女人们的窃窃私语。

    距离越近,就越能得到更多的关于真相的秘密,这些男人不是傻子,他们在长期与外界的交流中,已经明白了外面和山内的都是人类,只是他们的祖先因为某种原因隐居进了山里,所以他们从生到死都在这山中,外面的世界让男人们恐惧,语言可算是通了,但生活的习惯和法则,以及信仰的不同让他们越发的害怕与外界接触,因此他们逐渐减少了与外界的交往,对女人的管制也更加严厉了。

    这天,宋丫头偷偷叫来了十多个伙伴,她们挤在自己那小小的房间内。姑娘们围着一张桌子,而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布娃娃,那娃娃绣工粗糙,但在姑娘们的眼里,那真是天工之物。原来,这是外面的那位朋友送给宋丫头的礼物。

    宋丫头说自己终于知道那个朋友的名字了,她叫棘乐小惠儿。

    伙伴们问她棘乐小惠儿是什么模样呢?宋丫头腹中无文字,更不懂得描述人像之法,她便指着那布娃娃说道:“这就是她的模样。”女孩们都觉得棘乐小惠儿美极了,宋丫头又告诉她们,棘乐小惠儿穿着比花还好看的衣裳,她每天都在玩游戏,每天都在街上笑。女孩们一个个发出了感叹,她们太羡慕那个叫棘乐小惠儿的女孩了,连做梦都希望自己能像棘乐小惠儿一样,过着那样快乐的生活,甚至她们将那个布娃娃当做了胯瓦山神庙一般的物什信仰起来,布娃娃每天都这个女孩手中换到那个女孩手里,曾被四十多个丫头灌入进了愿望。

    女孩的变化引起了男人们的高度重视,他们重新封锁了大泽山外出的路,再度过上了世外生活,但外面的阳光早已在山中留下了痕迹,就算将未来的光隔断,又怎能抹灭去人们那颗已经发芽了的向往自由的反抗之心呢?

    男人们觉得女人越发的难管,他们慌了,并开始蓄积起了情绪,爆发的导 火 索,正是那飘着秋雨的正午,胯瓦族的族长在自家房后,看到了三个丫头在跳着花绳。男人们发怒了,或许也是恐惧到了极点,他们作为至高存在的尊严,受到了最大程度的打击,他们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他们害怕女人们变得和外面的女人一样。

    全族男人包括孩子,进行了一场丑恶的会议,他们又决定了,杀掉所有被污染了灵魂的女孩,那些丫头的爹爹们同意了,她们的兄弟也同意了。

    丫头们就像被赶的鸭子,拼命地逃,男人们红了眼,他们怕丫头们跑出去,带进来外面的魔鬼,不少女孩被男人心慌地立即杀死,有一个女人在知道自己女儿即将被处死之后,心痛的给女儿递了一杯毒酒。

    一个男人用白刀捅死了自己的孩子,大泽山里乱了,到处都是哭泣声。

    丫头们到死也想不明白,他们的亲人为何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乱棍击打,甚至连亲人都参与到了其中。

    不少丫头跪到了胯瓦山神庙前,乞求山神的怜悯和保佑,但亦有很多丫头来到了这里,却没有跪,宋丫头双手紧紧抓着纸伞柄,她还穿着烨公子送她的美丽衣裳。男人们围住了这里,也全然不顾这里是神庙之地,或许在男人的心里,他们也对自己的信仰是否正确产生了怀疑吧,但女人们不能有明白的脑袋,那会让她们变得“不懂事”。

    男人们不理会神庙前丫头们的哭泣,将一具具尸体扔了过去,四十多个丫头,死了的,活着的都站着或躺在了胯瓦山神庙前。

    男人族长冷道:“去乞求山神的原谅吧,你们这些注定要遭受天谴的肮脏鬼,你们的灵魂已经丑陋不堪,山神会惩罚你们的!”

    大半活着的丫头大哭不止的跪拜神庙,宋丫头从头到尾却都背对着神庙,她双手紧紧抓着纸伞柄,她身边站着几个丫头,或四五岁,或十多岁,她们望着对面的那一张张冰冷的脸,其中有他们的爹娘和兄弟。

    宋丫头声音在发颤,她开口说道:“小惠儿呢?”

    “藏好了,我们在做捉迷藏的游戏呢,她被我们藏的很好。”

    “太好了”宋丫头肩膀在发抖,“小惠儿藏好了,她不会有事了。”

    有女孩儿拉着姐姐的手,说道:“我要是小惠儿该多好,我想天天玩游戏,想天天笑,我喜欢跳花绳。”

    “我喜欢聊天”“我喜欢捉迷藏”“我喜欢算豆子...”“我喜欢...”“我喜欢...”女孩儿流着泪水,诉说着各种她们从未有机会玩,也再没有机会玩的游戏。

    “我们不就是想玩游戏吗?为什么要杀我们啊!”女孩儿崩溃了

    “我们到死都没有一起玩过一次游戏。”

    宋丫头紧紧握紧纸伞柄,她说道:“我们正在玩啊,小惠儿她藏好了,我们可以把她找出来了。”

    “小惠儿....小惠儿....”“我不想死...”“我为什么不是小惠儿..”“我想把自己藏起来。”

    仍然有丫头在跪拜着胯瓦神庙,她们渴望自己的声音能被神听到。

    天下雨了,是箭雨,那是男人们最锋利的武器。

    女孩们看着那漫天飞箭,尽都怔住了面容,她们的心在滴血,心在哭泣,宋丫头撑开了纸伞,伞面为粉色,伞里为白色,上面刻绣着多彩的花纹。

    那箭入骨肉的声音很宁静,丫头们从未出过一声,所有女孩都倒下了,只剩下了宋丫头,他双手紧紧地握着纸伞柄,一支箭穿透了伞面,穿过了她的肩膀,她安详的落坐下来。身边的血河分散成了一条条小溪,流向了山下,流向了大泽山外。

    木子云就站在女孩们的不远处,他寂静地和老树妖望着这一切,他看到宋丫头的伞出现了更多的窟窿,丫头的身上也出现了更多的血口。

    宋丫头脸色苍白如霜,她就这般坐着,坐在伙伴的尸体上,慢慢在那把会保护她一生的伞下,结束自己的生命,当最后一支箭穿透伞面之时,宋丫头晃动了眼神,她微颤了嘴唇,紧紧地抓着伞柄,轻轻叹道:“小惠儿,你一定要藏好了,我们要找你,我们一起玩游戏。”

    粉色的伞在丫头逐渐僵硬的手中轻轻的转着,画面开始模糊,景色也开始出现空白。木子云叹了口气,侧头对老树妖道:“走吧,老树。”

    “嘘”老树却用藤蔓拨回了木子云的脸,说道:“你看。”

    木子云转回头去,看到的仍然是那堆成山的丫头们的尸体,木子云皱起眉,低头闭上了双目,老树妖又拍了拍他,让他再看。

    当木子云再次睁眼之时,看到的,便是亡魂世界。

    胯瓦山神庙前,站着四十多位女孩儿的亡魂,她们神情各异,但都似失去了死亡的记忆,她们终于开心的笑了,她们的表情太丰富了。女孩们围起了一个丫头,那是宋丫头,宋丫头笑盈盈地穿着美丽的衣裳,撑着粉色的纸伞,她挥了挥胳膊,神采奕奕地喊道:“她藏好了!我们一起去找!”

    “好!”“好...”姑娘们欢蹦乱跳起来,宋丫头带头冲了出去,所有的姑娘都欢乐的跑在了她后面,大家一齐喊道:“小惠儿!我们来找你了!”

    而亡魂跑去的方向,正是那胯瓦山神庙所在。

    那几尺高的神庙变大了,或者女孩们的亡魂变小了,她们蜂拥而入,一齐没入那神庙之内。木子云正狐疑间,一个撑着残缺不堪“漏洞百出”的纸伞,穿着美丽衣裙的背影出现在神庙后的山路中,她背对着这里,朝着远处走着,土地上留下了脚印,而神庙前再次出现了丫头们的尸体。

    “小惠儿!”木子云失声叫了出来,他转过头来,急忙问道老树妖:“这是怎么回事?小惠儿是怎么来的?她究竟是死是活!”

    老树妖沉思了片刻,它指了指胯瓦神庙,说道:“我明白了,这座庙被遗弃了多年,却一直还在发挥着作用,这并不是神庙,而是当年被创建出来的邪阵。”

    “邪阵?做什么的?”

    老树妖接着回道:“邪阵是一种很古老的术,这一个算是最低级的邪阵了,它能够通过不断收集怨气怨念,来积蓄能量或者帮助建阵者做成某件事情,这大泽上曾经贫瘠不堪,又因其地势诡异,阳间的怨气流动到这里便像遇到堤坝一般,汇聚成湖海。”

    “阳间还有怨气流?”木子云惊道。

    “怨气存在于所有界,只是阴间的太盛,阳间与之相比,可算作无罢了。”老树妖接着说道:“当年建阵之人必是歹毒大恶之人,他想利用此阵吸收怨气来祸乱世间,无论成功与否,此阵最终被遗弃了,然而邪阵仍保持运作,依旧在吸收的怨气。”

    “此邪阵能无休止的吸收怨气?”

    “不是的,但它早就应该吸满,可为何....”老树妖思虑一阵儿,恍然道,“南山缺土,留出坝口,看来建阵之人失败了,这里原先密不透风,但邪阵前恐因大地震荡而崩塌下了半边南山,所以大量怨气从缺口处成功流出,而邪阵能吸收的怨气就少的多了,再加上被遗弃之后,邪阵能力大幅削弱,所以这么些年来也没有吸满。但当年那群人类来到了这里,就在这邪阵前,造成了大量的怨念。”

    木子云知道老树妖所言,正是故事千年前那批进山的贼汉,他们当年就是在神庙前玷污和杀害了那些可怜的女人。

    老树妖道:“怨气由怨念而生,那些虚无缥缈的怨气,比不上这些精度极深怨念,这种能量重新激活了邪阵,令其再度高效的运作起来,这邪阵啊,应该是吸收了一千年的这个家族女人的怨念,并在最后这一批被杀死的女孩的高精度怨念中达到了最满的状态。”

    “满了会怎么样?”

    “邪阵会崩毁,它所吸收的全部怨气会聚集在一起,我明白了,我们看到的那个人。”老树妖看着那日渐远去的背影,叹道:“她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她是亡魂,但更准确的来说,她是多到无法想象的怨气的聚集体,当厉鬼的怨气太集中时,魂魄的虚体就会出现化出实体的情况,那并不是血肉,就只是怨气结晶罢了。怪不得我一直感受到此任鬼国之主的怨念出奇的深,原来她本身就是不存在的,而是怨念所生,亡魂带着怨念被邪阵吸收,时间一久了,亡魂就会与怨念脱离,从而被吸入冥界黄泉,所以从前被吸收的亡魂都已经不见,但这一次邪阵刚好崩毁,亡魂来不及与怨念分离,所以她的亡魂就是最终的四十多个女人亡魂的融合体。”

    “也就是说,小惠儿她,是不存在的吗?”

    老树妖说道:“眼前的她,不能被认知未存在,如果其他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那四十多个亡魂照样会相互,被吸入阴间或者冥界,从而使那副怨念结晶变成纯粹的无行为的结晶,但由于她身上的怨气太重,估计是惊动了鬼国的‘萝’魂,因此她被‘萝’魂选为了下一任鬼国之主,而她的愿望也就是那四十多个亡魂的愿望,你要一齐将它们实现,才算达成了目标。”

    “但即使我帮她完成了心愿,小惠儿还是不存在的....得到救赎重新进入轮回的,其实就是那四十多个亡魂吧。”

    “是的”老树妖回道:“我存在几百万年,从没有见过魂魄能自成的事情,她没有属于自己的魂魄,跟你相处的其实就是个驱壳罢了。”

鬼之国——重度疲乏感

    “你说什么?”棘乐小惠儿坐在木子云身边,神采奕奕地问道,现在的她的模样,就像一个七八岁的女娃。

    木子云双手按在膝盖上,他已经带着棘乐小惠儿离开了老树妖,坐到了世界的最高峰(他幻想中的世界,其峰顶高过云霄,但实际上他们还是在鬼国长街之中),二人坐在崖边,脚下便是层层浓云。木子云愣了愣神,打了个机灵,低着头回了句没什么,接着又似犹豫了阵儿,他开口问道:“你...是谁啊,现在的你。”

    “我是小惠儿啊!棘乐小惠儿,你要把我忘了?”棘乐小惠儿眉头莫名的急切起来。

    “小惠儿,以前没有过人陪你玩游戏吗?”

    “有啊”小惠儿面带忧伤地回忆道:“我曾有过很多伙伴,但他们不喜欢玩游戏,游戏还没结束,他们就离开我了,诶?你不是记得我去过阴间吗?那时候我就找到了两个伙伴,可惜它们不愿意陪我玩下去了,木子云...你不会也不陪我了吧。”

    “不会的,我保证。”木子云转头笑道:“我这么多年都坚持下来了,再说了,我也喜欢玩游戏啊,反正我们没有时间的禁锢,也就拥有无限的时间,有你陪伴着,比一个人幻想全世界要好多了呢。”

    “我们拉钩!”棘乐小惠儿又像是个期盼着的五六岁的孩子,渴望着一个坚定的诺言。木子云伸出了手,与她完成了约定。

    “小惠儿....”

    “嗯?还要聊什么呢?”

    “你.....你有没有...算了。”

    “你到底想问什么呢?”

    “小惠儿,我想和你说说话。”

    “我们不是正在...”

    “我想和小惠儿说话,谁是小惠儿?”

    “我呀”棘乐小惠儿指着自己的鼻尖,怪异地看着木子云,问道:“你糊涂了?”

    “你....你才不是呢。”木子云微笑着平和的注视着这个丫头,他接着说道:“你握住伞柄的手掌又出汗了,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宋丫头。”

    棘乐小惠儿怔了一下,立即侧过了脸,急切切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是小惠儿!”她双手紧紧握着伞柄,却始终没有抬起过眼神。

    “你干嘛一直握着伞?”木子云提醒道。

    小惠儿手中的伞变成了一缕青烟,她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木子云的脸,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青青丫头,你的眼睛会说话,我知道是你。”

    “错,我——是——小——惠儿!”小惠儿指着自己鼻尖再次说道。

    “是啊”木子云叹了口气,轻轻自语道:“你们都希望自己是小惠儿,所以你们都成为了小惠儿,或许老树妖说的是对的,哪里有真正的小惠儿啊,我的伙伴一直都是你们而已,小惠儿是不存在的,她只是....只是一个驱壳,可为什么,这驱壳偏偏是小惠儿的脸,这就是宋丫头曾经见到的棘乐小惠儿那位姑娘的模样吗?我宁愿你们不断的改换成自己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你说话,我就是小惠儿啊。”棘乐小惠儿天真无邪道。

    木子云张开双臂,舒张了全身疲惫,他高呼一嗓门,痛快的喊了几声后,偏过头来说道:“下一个游戏是什么,我们开始吧!姑娘们,不,是小惠儿!”

    时光冉冉,阳间春秋再一千年,而鬼国之内,不同亡魂的疲乏感也尽不相同,他们一开始不会在意时间,所以时间飞快而驰,阳间一年,在他们心中只是几天。许久之后,他们开始产生第一丝疲乏,这时候时间就变慢了,阳间一年,在他们心里变成了一个月或者数个月,随着疲乏感的提升,时间变得越来越慢,当阳间的时间与他们心里的时间保持在同一水准的时候,他们的疲乏感却仍在加重,而且疲乏感堆积的量越多,它加重的就越快,那些呆的足够久的亡魂们,阳间一年,在他们心里或许是两年,更久的那些就到了十年,甚至几十年。

    但当疲乏感超过了某个限制,亡魂就会产生一种释然或者听天由命的状态,这个时候它们认为一切都无所谓了了,也根本记不起来了阳间或者鬼国有什么区别了,它们会渐渐变痴变傻,所幻想的世界也开始越来越“不像样”,以至于最终它们几乎都失去了幻想的能力,因为脑子里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当亡魂达到这种状态之后,就会消失,因为做任何事情都是无意义的。

    它们会变得透明,也不会受到任何其他亡魂幻想世界的干扰了,因为亡魂进入其他亡魂的幻想世界是有条件的,比如木子云饿了,所以产生了吃的想法,所以他才能走进亡魂的饭馆,或者他想问消息,或者找人,能进入说明他本身就有一个能联系到那亡魂世界的想法,但那些释然了的亡魂们,就看不到一切其他亡魂的幻想世界了,鬼之国在他们眼中变成了无边无际的白色世界,或者说他们已经不被当做存在了,他们仍然在鬼之国内,但像是成了股无形的气,无法入轮回,没有任何思想和情感。

    木子云将手插进袖子里,麻木的蹲坐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上,他满脸胡须,衣服也邋遢了许多,头无力地靠在墙上,一只手在地上左右的滑动,指甲中尽是泥垢,在他心里,他已经在此处呆了五百年之久。

    一个好玩到极致的游戏,五百年够让人厌倦的了。游戏进行到了第几个,他都不在意了,他的幻想世界也没什么东西了,或者说是他在渐渐失去幻想的能力,就坐在那普普通通的长街上,木讷的呆着。

    棘乐小惠儿许久后才出现,她的状态比木子云好不了多少,也是一脸的疲惫和厌倦,她身体里的四十多个魂魄都累了、烦了,却毫无自救的办法,在没找到木子云这个亡魂之前,棘乐小惠儿通过到不同的地方,寻找实现他愿望的生灵,来缓解自己的心神疲惫感,再加上身体里魂魄众多,能够分解她的疲劳,但现在她找到木子云了,开始实现愿望了,却自己也没料道实现愿望要这么久的时间。

    那些成为鬼国之主的女人其实难以想象的可怜,她们不会像亡魂那般释然消失,她们一直都保持着清醒,所以疲乏感和痛苦感会永无止境的叠加,一个人能长生不老也不是什么好事,活过了几十万年,把想过的生活都玩遍了,活的趣味和意义也就消失了。

    棘乐小惠儿把头靠在了木子云身上,两人都懒洋洋的,一副疲惫的模样。木子云没有转头,木讷地叹道:“该做什么游戏了。”

    棘乐小惠儿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个还没玩完。”

    “这个是什么来着...”

    “不知道,随便吧。”棘乐小惠儿就如此回道。

    二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困坐在长街上。

    木子云爬起身来,似乎腰酸背痛,拉了几回都没有将瘫坐着的棘乐小惠儿拉起来,木子云疲乏道:“走了走了,正事还是要办的。”

    “唉...”棘乐小惠儿叹了口气,竟然说道:“玩够了,不想玩了,有什么用?”

    “不玩你就轮回不了了,我也没救了。”

    “不用,你要是想走,我就让你走了,你陪我玩这么些年,我可以把你送出去,让你重新进轮回。”棘乐小惠儿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足可以看出她内心的疲惫感。

    木子云犹豫了阵,终于涌现了股干劲,他回道:“不行,都坚持这么长时间了,努努力,咱们一起进轮回。”

    棘乐小惠儿眸子里也闪过一丝光来,她拍拍屁股抓着木子云的身子站了起来,头靠在木子云肩膀上,嘴唇呼出的气打在木子云的脖颈,二人这番暧昧的动作完全就像情侣一般,但他们的感情早就麻木,甚至退化,动作也成了正常的索然无味的行为了。他们两个现在玩游戏就像是走形式,但由于棘乐小惠儿的内心,也就是那四十个魂魄的内心是自愿的,所以二人认为那些游戏都是通过了的愿望。

    小惠儿依稀记得现在的游戏应该是靠后的游戏了,她和木子云其实在六百年前(阳间的时间)就已经出现严重疲乏感了,但那时候恰巧玩了个“摸身子”这种类型的游戏,所以木子云从无味中找了点乐趣,成功地推倒了小惠儿,**了一番,但也就快活了四五十年就又觉得连“**”都没什么意思了。只是因为小惠儿身体里有四十多个亡魂,除去那些太小的,其他的也都轮番享受,所以小惠儿是四百年后才觉得无味了,也就是说,现在两人无论干什么都觉得没意思。

    小惠儿趴在木子云怀里,最后甚至双腿盘在他腰上离了地面,木子云捧着她的屁股,木讷疲惫地走在街上。

    小惠儿时时咬木子云的脖子,说道:“其实你真可以走了,你脖子上的印记都没了,我是在阳间给你下的印记,所以外面过了一千年,你就自由了,就是有印记也没事的,我让你走,你就走了。”

    “你舍得让我走?那我走了?”木子云低头耷拉着眼皮望着她。

    棘乐小惠儿盯着木子云,这个陪伴他最久的伙伴,已经成为她的一部分,她是觉得没意思了,但要让木子云消失,她可能会直接崩溃吧。

    小惠儿娇韵地哼唧一声,咬住了木子云的脖子,木子云抱着她木讷地继续走着。

鬼之国——不想结束的结束前夕

    “多少年了,我是不是该走了,阳间是什么样子的呢?”木子云坐在老树妖的根茎上,一身颓废无力地模样。

    老树妖倒是没什么变化,他本来就是树,寿命本来就长,所以心里疲乏感积累的极慢。

    老树妖回道:“你最好多回想一下过去,或者在幻想的世界中,过人间的经历再走一遭。”

    “人间....我都忘了它是什么样子了”木子云失意的笑着,继续说道:“我也曾尝试过,但我在渐渐失去幻想的能力,想象一个人的模样都是心力不足,而我的幻想世界中,总有这条长街的模样,我已经记不起人间是什么模样了,我完了。”

    “既然如此,你就让鬼国之主放过你吧,赶紧投入轮回,免得你烟消云散。”

    “唉,话虽如此,但还是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那棘乐小惠儿,这就是人类的爱情吗?”

    木子云抖动着肩膀笑出了声,他说道:“我与她没有爱情,我怎么会跟四十多个姑娘同时相爱呢,更何况那其中还有几岁丫头的魂魄,唉”木子云叹了两声,接着说道:“老树,我有点恐慌,我被困在这鬼地方足够久了,也对此产生了一种依赖,仿佛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剩下的只有存在于这里的意义,小惠儿她就像与我融为一体,我熟悉她身体里的每一个魂魄,她们陪伴我的时间比阳间曾经的任何一人都长...”

    “所以你想离开,却也离不开了。”老树妖叹了口气,说道:“人类,你已经走投无路了,等待你的,正是魂飞魄散。”

    “木子云!”棘乐小惠儿忽然出现,她此刻换了一幅样貌,浑身散发着一种熟悉的新鲜感,那就像是木子云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模样,只是小惠儿的眼神比从前多让人耐人寻味。

    木子云对小惠儿的变化十分惊异,因为他们两个已经疲乏了够久了,而阳间的世界已经过去了两千四百多年了,在木子云的心里,他已经在此存在了一千五百多年,当然,他已经不在乎,甚至早已变得痴傻了,不用太久,木子云就会达到释然的地步,其他的亡魂因为麻木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彻底否认了阳间人生,所以他们的疲乏感的最高额度是很高的,而疲乏感的积累也慢得很,但木子云这两千四百多年来一直在玩一些女孩的游戏,精神的疲惫感就很容易积累了,最高额度也变得低了很多,他现在看到的长街非常的简陋,也只能见到些零零碎碎的身影,他就快消失了。

    “你怎么了?雯丫头。”木子云从棘乐小惠儿的眼神中,就能分辨出现在是谁的魂魄在讲话。

    小惠儿原本习惯了木子云给她取的各种名字,但此刻却说道:“我是小惠儿。”

    “你怎么了,休息够了?”木子云长叹了口气,说道:“下一个游戏是什么了?”

    “下一个游戏,就是倒数第五个游戏了。”小惠儿轻轻说道。

    “什么!”木子云忽然跳了起来,他的大脑被滚热的血液灌满,他身边忽然出现了奇形怪状的事物,有仙鹤、有楼阁、有山川河流,而长街里也重新“繁华”起来,喧嚣的声音再次传进了木子云的耳朵里。

    木子云再次询问了一番,得知自己听到的无错时,他忽然紧张了起来,瘫倒在老树妖身边,嘴中自语道:“还有五个就...就....”恐惧感、压迫感和期望、欣喜或者失望涌进了他的脑袋。

    “怎么会...这么快...这就要结束了吗?”木子云抬起头,看向了棘乐小惠儿,小惠儿也望着他,相视的眼神渐渐柔和起来,他们在共同悲切着,共同期盼却又想逃避现实,还有五个游戏,他们就要分别了,两千四百多年相伴的时光,这便要走到尽头了。

    木子云的声音几乎在颤抖,他低下头说道:“下...下一个,是什..什么。”

    棘乐小惠儿坐在他身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回道:“算豆子。”说完后,四面八方的黑林子中涌滚出了无数的黄豆粒,淹没到了老树妖的嘴巴,那就像是一场黄豆海啸,这一层下的所有长街都被“黄豆河水”冲刷覆盖。木子云和棘乐小惠儿相拥着坐在黄豆粒中,木子云哭笑着,却又像窃喜般笑着,说道:“这么些豆子,咱们要数好多年呢,真是个漫长的游戏啊。”

    棘乐小惠儿轻轻恩了一声,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他们开始全心全意的游戏了,他们的精神很快便恢复到了他们当年刚开始的时刻,当年木子云渴望游戏快些结束,现在,他多希望那一粒粒黄豆能在繁衍出新的豆子,可以让他多数上一千年。

    然后,当他们心存期盼,并渴望永久的时候,游戏就似故意使然一般,变得容易了,完成的也快了,那盖满百层无尽长街的黄豆粒,只让他们数了两百年(阳间的时间角度),木子云的心里觉得才过了不到几年的功夫,游戏便结束了。

    那么接下来,便是倒数第四个游戏。

    “等等!”木子云全身发冷,心脏就像被剜去了块肉,他额头冒着冷汗,说道:“不着急,我们先休息一会儿。”

    “嗯”棘乐小惠儿轻轻地点了点头,二人相视过后,木子云翻身扑了过来,宋丫头、青青丫头....每一个魂魄都出现近乎疯狂的与木子云滚动在一起,她们都知道,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倒数第四个游戏——学话游戏。木子云和棘乐小惠儿各自在故意的变笨,他们会犯一些小孩子都不会犯的错误,使得游戏一次次需要重来。当时间又过去了五十年后(阳间的时间角度),棘乐小惠儿突然认真的做起了游戏,并快速的结束了游戏。

    木子云满带疑问地望着他,棘乐小惠儿低着头,咬紧了嘴唇,她转过身背对这木子云,说道:“外面已经过了两千六百多年了,我们还有三个游戏,四百年中,我们必须要将其做完。”

    “为什么!”木子云声音急切,他几乎吼道:“鬼国没有时间!”

    “可阳间有!”棘乐小惠儿转回身来,带着哭腔喊道。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是亡魂,而你也是!”

    “你不是!”棘乐小惠儿又转过身去,背对着木子云,失神的自语道:“你不是....”

    一旁的老树妖,沉寂了许久,忽然睁开了它的绿色眼睛,它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般自语道:“两千六百年了,外面的阳间过去这么久了,马上就要三千年了啊。”

    木子云怄气地离开了小惠儿,他躲进了长街其他亡魂的幻想世界,虽然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仍然在鬼国之主小惠儿的眼中,却还是自欺欺人般藏好自己,而小惠儿也没有来找过他。

    很久以后,一根藤蔓找到了他,他认出那是老树妖的藤蔓,便来到了老树妖身边。

    老树妖对他说道:“你最好趁着时间未到,感觉与她完成游戏。”

    “为何?我不想玩了。”

    “我知道,你已经离不开这里了,可是三千年马上就到了,你可能....”老树妖顿住了,它望着那生无可恋、毫无精神的木子云,皱紧了眉,转而说道:“知道吗,鬼国之主完成愿望的最大时限,就是阳间的三千年,三千年一过,愿望就会回溯到它们最初的状态,你就没有资格陪伴鬼国之主完成愿望了。”

    “那岂不是更好。”

    “不,你会从她的记忆中消失。”

    “不可能”木子云反驳道:“她依然记得从前曾陪她玩游戏的伙伴。”

    “是啊,她曾经与不同的生灵亡魂,玩过许多次游戏,当她刚与你玩的时候,却充满了新鲜感,知道为什么吗?‘萝’魂会让她在实现愿望失败之后,重新回到当初刚成为鬼国之主的状态,那时候她对愿望的渴望是最急切和痛苦的,她会再次的离开鬼国,去往阳间或者其他界,寻找一个能陪伴自己实现愿望的生灵,她依然会记得你,不过你在其心里就成了一个随意就能翻过去的过去,而你呢,却始终记着她,要么你继续留在这里,永远找不到她,并且忘记她,要么你被恩准回到轮回从而解脱,只是她却还要在鬼国受无尽时间的折磨。”

    木子云将头埋在腿间,许久也不曾出声,当他抬起头时,脸上带着绝望和释然,他默默站起身子,朝着外面走去,不多时又来到了棘乐小惠儿的身边。

    小惠儿低着头,没有看他,也没有讲话。

    木子云低声说道:“开始下一个游戏吧。”

    棘乐小惠儿不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们二人无言的靠在了一起,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

    于是,下一个游戏开始了,又下一个游戏开始了,一百年过去了,又一百年过去了。

鬼之国——终于等到你

    “小惠儿,我其实一直在想,如果你拥有一个独立的灵魂, 该多好啊,哪怕你没有,我也希望你能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我可以不回到轮回中去,我们将游戏从头开始吧,把那些我们没有认真玩过的游戏,再从头来上一遍。”

    木子云孤独地坐在长街之中,听着街上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他在自言自语,心里空荡荡的,棘乐小惠儿并不在他身边,而当他们完成倒数第二个游戏之后,小惠儿便消失了,木子云并没有去找,也找不到,因为小惠儿是真的消失了。

    “小惠儿,我知道你也不想结束这一切,我们都离不开彼此了,我就留在这鬼国吧,魂飞魄散又能怎样,我们一起相伴了快三千年了,我离不开你了。”游荡,

    木子云怅然的走在长街上,在各层之间,即使是三千年,他也没有转完鬼国长街的十之一二,然而他就如一个孤荡游魂,心无旁骛、心无所向地游走在无数亡魂的幻想之中。而阳间之外已过去两千八百一十四年,依老树妖所言,三千年之时,小惠儿的愿望就要重头开始,而她对木子云的情感也会荡然无存,彼时,她是木子云唯一的伴儿,木子云却不是她的伴儿了。

    木子云在逃避,他认为两人都在默契地选择逃避,却不知道,小惠儿她真的消失了。

    阳间又过三十六年,木子云衣衫褴褛地成了鬼街中的“乞丐”,他脑海里只记得小惠儿,剩下的只是生存的本能,饿了会去亡魂的幻想饭馆,累了倒头就睡,因为至少有小惠儿这念头的存在,所以他虽接近释然的地步,却还能保持魂体。

    他很久没去见老树妖了,然而老树妖却终于找到了他。

    木子云靠坐在砖墙边上的“乞丐摊”里,耷拉着眼皮望着眼前这位长着绿色头发的中年男人,话已经说不利索,这些年他疲乏感达到了顶峰,因此阳间虽只过了三十六年,可他的心里已经过了六百多年,木子云磕磕绊绊说道:“你...你是老树。”

    “正是。”

    “你怎么会...是这样?”

    老树蹲坐在木子云对面,说道:“这是鬼国,我淬体的愿望能够在此实现,虽然都是虚假的,但这种滋味让我很满足。”

    “你来找我?”木子云无精打采地说道。

    “除了你,我并不认识其他的亡魂。”

    木子云翻过身子,侧着身枕着胳膊躺下来,回道:“找我做什么。”

    老树妖叹着气,说道:“你不该是这个模样,这与当年我见到你时相差甚大。”

    “当年”木子云眼神发灰,“当年是什么模样。”

    老树妖失神地望着地面,说道:“当年你和他们站在了所有界的顶峰,我无法正视你的眼睛,因为那其中积满了由杀戮汇聚而成的血海,哎....这或许就是唐诸鞠齐·哆哆口中的报应吧,可怜的家伙,可怜的神们。”

    木子云脑子不能转动,一片空白,至于老树妖说什么他或许根本过听不到。

    老树妖清楚木子云现在状态萎靡到了释然的地步,并即将消失,它转而说道:“棘乐小惠儿呢,你找过她吗?”

    “小惠儿...”木子云终于有了点精神,他缓缓摇着头,回道:“找她干吗?我们约定好的,不见面了,等三千年一过,我们就能重新开始了。”

    “三千年....”老树妖点着头,叹道:“其实并不是对她而言的,而是对....唉,找到她吧,这不是约定好的,鬼国之主已经消失很久了。”

    “我知道,她在故意躲着,我们都不想离开彼此。”

    “你错了”老树妖手掌变成了十多条藤蔓,将木子云拉了起来,靠近他的脸,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当年在棘乐小惠儿的幻想世界中,看到的她的过去吗?”

    “记得,她没有魂魄”木子云无力地说道:“她只不过是怨念的结晶。”

    “我说并不是这个”老树妖接着说道:“那群女孩最后玩了一个游戏,她们之前偷着藏着玩了很多次游戏了,但只有最后那个游戏,参与者中才有——棘乐小惠儿。”

    “那又怎样”木子云嘲弄般耸了耸肩膀,“她们都是小惠儿,呵呵呵....”

    “不是的,那代表着,那个游戏才是真正属于棘乐小惠儿的游戏,你陪伴了她两千八百五十多年,玩了上千种游戏,可其实都是陪着那四十多个亡魂罢了,这最后一个游戏,才是鬼国之主的真正愿望。”

    木子云转过头来,怔怔地望着老树妖。

    老树妖的眼睛仍旧是绿色的,他说道:“历任鬼国之主的愿望都几乎无法实现,棘乐小惠儿的愿望必须要等到她身体里那群亡魂玩到尽兴,才能有机会被实现,因此她遇到过很多玩伴,却始终没有生灵能渡过那之前的上千种游戏。”

    “找到她!找到小惠儿!”木子云怔怔说道。

    “是的,在此之前的所有游戏,都是那些亡魂们的乐趣,我们总认为小惠儿是虚假的,是个载体,但她拥有自己的愿望,即使这愿望是当年那群亡魂所赋予给她的,但至少证明了,那具身体之中,是有一部分属于棘乐小惠儿。”

    “游戏才刚刚开始”木子云微颤着面容,眼神中出现绵长的忧伤,他的情感在面面恢复,“现在的小惠儿才是真正的小惠儿,才是我一直期盼着的小惠儿,愿望就是游戏,游戏就是找到她。”

    “去找吧!”老树妖站起身来。

    “去哪里找!”木子云猛地跳了起来,“我出不了鬼国,我是亡魂。”

    “鬼国?呵....”老树妖笑道:“你以为她在鬼国之外?或者在鬼国的长街里躲着?想想她是谁,最初是什么。”

    “她...最初是....是一个布偶。”木子云低头说道:“她被那群丫头藏在大泽山某处。”

    木子云和老树妖眼神相对,木子云几乎低吼了出来,他道:“我怎么可能找到大泽山,就算我能走出鬼国,而阳间仍有大泽山,可数万年来,那个布偶早就应该化为尘土。”

    “这就要看你自己了。”老树妖从下半身开始化成绿叶,逐渐消失,临走前他再次说道:“阳间三千年一过,一切皆为徒劳,你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老树妖消失之后,木子云走上长街,他看着无尽的鬼国,无尽的亡魂幻想着无尽的世界,可哪里有他想要去往的大泽山呢,他开始奔跑,奔跑的期间全身乞丐服剥落,原先的衣裳爬回他身上,他再次变得神采奕奕。

    一个个问,他问了十年都不能问完一条街的亡魂,而答案也从未出现。

    木子云凭着记忆幻想出了大泽山,然后翻遍了整座山,找出了上万个布偶,它们都是当年那个布偶的模样,却都是木子云心愿所致,没有一个是真的。

    他没有任何办法,老树妖也没有再找过他,他在幻想的大泽山胯瓦神庙前搭了个睡棚,后来建了个草房,后来他烧了土建起了瓦房,他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山民,吃山上的果子,种蔬菜和庄稼,放养牛羊,皮肤变得黝黑粗糙,眼睛也深深地凹了进去,而大泽山上的一草一木也变得细致了很多。一转眼,阳间已过两千九百四十年,还有六十年时间,一切皆为徒劳。

    木子云双手握着锄头,坐在瓦房前,望着那神庙,抿着干裂的嘴唇,对着那土人,说道:“神啊,你让我找到她吧,我知道她一直在等待,像我一样,孤独的等候着,她或许还埋藏在黄土之中,秋前的毒虫正爬在她的身上,若是来一场昨夜一般的暴雨,她全身就会染成了土色,被泥流推到沟渠,漂进冻河里,我多想替她承受这一切。”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木子云已是满头白发,他将自己幻想成了大泽山的山民,放弃了过去一切,成为普通人后,他也要生老病死。

    佝偻着身子,他拄着拐杖艰难地在山路之中蹒跚,山腰是他当年种下的一排排小树苗,此刻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牛羊在山脚处吃草,漫山的果子熟透后就直直落到地上,腐烂成泥,他眼睛花了,牙齿也所剩无几了。

    终于,在这一天,日光正好的时候,那条从未踏上足迹的出山路上,走来了一个人影,那当然是亡魂,但她极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长期隔世生活的年迈的木子云,看到外人之后像看见魔鬼一般恐慌,他几乎跪在了胯瓦神庙前,乞求着神的庇佑。

    那女人走了过来,站到了木子云身边,她四五十岁的年纪,小心翼翼地向木子云问道:“老太爷,怎么就你一个人了?你儿子们呢?”

    木子云口齿不清地说道:“你...你是谁啊....”

    “我是山里的人,蒋家的,咱们都是胯瓦族人。”

    “我...我我不是,我是外来人。”

    “大泽山里没有外来人,老太爷,你糊涂了,别害怕。”女人走过来将木子云搀扶了起来,嘴中说道:“我倒不记得您是哪家的,走吧,回我家去吧。”

    “哪...哪有家。”但木子云被搀扶着走出几十步后,他愕然发现山腰处那一排排整齐的瓦房,瓦房院里是一个个生动活泼的胯瓦族人。女人将其搀回了自己的家中,男主人也不知道这老太爷是谁,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像女人一般认为着,这就是一个丧了儿子的可怜老头。原来,女人也正是亡魂,而且曾经是大泽山上的居民,木子云所构建的大泽山的幻想世界越来越逼真,他到底是念过书的,构建世界的能力比那个女人强的多,因此那女人在鬼国所幻想的大泽山并不比木子云的真,因此,木子云的大泽山成了“真正的大泽山”,这吸引着这位曾经为大泽山居民的亡魂,回到了故土。而这些瓦房和人影,也都是女人在木子云幻想的基础上自我幻想出的。

    “老太爷,你以后就在咱家过吧,我家养你吧。”女人亲切道,她的行为举止和当年木子云所看到的大泽山的女人其实是有出入的。

    木子云因年老而退化的脑子,缓慢的运转着,足足一天时间他才想明白了过来,知道了这女人也是亡魂, 而女人的幻想世界已经嵌入到了他的世界之中,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女人的世界就是真正的大泽山,他可以在其中找到他无法找到的那个记忆中的布偶。

    木子云激动地浑身哆嗦,女人还以为他犯了病,忙过来拍他的背。木子云忽然抓住了她的手,颤抖地问道:“你...你知道棘乐小惠儿吗?”

    女人怔了一下,摇了摇头,回道:“没听过。”

    木子云沉默了会儿,恍然大悟,又说出了宋丫头和青青丫头等人的名字,结果女人还是摇了头。

    木子云再次问道:“你活在什么时代,你知道吗,大泽山的男人们曾经一齐杀了四十多个女孩,那些女孩不懂事,喜欢玩游戏。”

    女人猛地打了个机灵,一下子撤回了手,她的面容有过一瞬的恐慌,木子云看在眼里,忙问道:“知道吗?你知道的是吗?”

    女人皱了皱眉头,哀叹着还呼着冷气,说道:“老太爷,你说这些干什么。”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见过吗?”

    “我哪里见过,您都见不到呢,那都是百十年前的事情的。”

    木子云和女人又相谈了许久,原来,女人正是当年那群女孩被杀六十年后所诞生的,而女人现在四十六岁,也正是这一年她阳寿到头(她自己并不清楚,还以为自己活着),而女人之所以与当年木子云所见到的大泽山女人不同,正是因为那群女孩被杀后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出了一次山,知道了外面的炫彩世界后,男人们哪里还呆得住,强硬的封山没多久就又开始与外界交流了,而那群女孩的事情,也少被人提起。

    后来,大泽山的女人逐渐争取到了能嬉戏的权利,而当年那群被杀女孩的姐妹们,那时也五六十岁了,但她们没有放弃,再提此事,就是为了替当年的姐妹伸冤,可最终也没有成功,只是让男人们再度放宽了对女人的管束罢了,而当年那群女孩被随意丢弃的尸骨,也早已湮没在山间。

    木子云没有在女人家中住下,而是从此游荡在大山之中,从那些女人的幻想之中,找寻着那个布偶。

    不久后,另一时间点的大泽山亡魂出现了,他是在那群女孩被杀十年后诞生的,由于木子云幻想的大泽山太逼真了,因此一个个曾经的大泽山亡魂都来了。原来当年棘乐小惠儿成为鬼国之主后,让不少大泽山的亡魂进入了鬼国。

    当十多个亡魂给木子云的大泽山“添砖加瓦”后,大泽山几乎就与阳间之时的无异了。

    木子云成了一个山民口中的疯老汉,九十多岁的年纪,长年的睡在山林中,手中握着个锄头,到处挖坑到处钻洞,人们都说他在找自己儿子的尸骨,也有人说,他是当年被杀的那群女孩的亲人,如今心生悔意,想要将女孩的尸骨找到,因为这老头在挖土的时候一直在喊着小惠儿,却谁也不知道有棘乐小惠儿这一回事。

    时光冉冉,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转眼,阳间已到两千九百八十年,其实老树妖所说的三千年不应该是以木子云进入鬼国开始计算的,而是应该以木子云的诞生之日来计算,只是老树妖并没有想到此点,或者已经想到,却没有告诉木子云,也就是说,木子云只有一两年的时间了。

    “小惠儿——小惠儿啊”木子云个子矮到了原先的一半,枯瘦如柴,已是半步脚踏入黄泉的模样,他拄着拐杖,每走一步都要歇息上小会儿,多少年了,他眼睛时常犯病,看不清东西,吃的也少了,一个果子可以撑他一两天,大泽山上还有什么地方他没有去过的呢。

    他走着,缓慢而无力地走着,当他走到一片荒草地时,看到了一处矮石山,那石山中央有一处裂缝,里面塞满了野草,阴暗处还长有青苔,几只鸟儿飞过,拍着翅膀又走了。

    “这....这是哪...”木子云不记得自己来过这个地方,而此地似乎有几十年未曾有人来过了。

    木子云习惯地走过来,挖起了土,他太老了,没几下就累倒了,坐下的时候,不小心又将锄柄敲断了,而那锄头早就磨平了。他失神的透过石山中的裂缝朝着天空望去,那里有几片云,它们几乎不移动,而云下还有些绿油油的点缀。

    木子云被那绿色的斑点吸引住了,他怔了太久,忽的跳了起来,他的骨架险些断裂,他发狂的钻进裂缝,锄头断了就用皮包骨头的双手扒开杂草,一层一层的剥落,他的眼睛越来越清晰。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布偶,一个发黑发臭,发绿又残缺不堪的布偶,它就挂在野草和荆棘之上,柔弱的耷拉着头。

    “小惠儿啊!”木子云歇斯底里地嚎叫着,没命似的将那布偶连着荆棘一起抓到手里,当他退出裂缝,再看那布偶之时,终于忍受不住他压抑无数岁月的情感,他呜呼一声痛哭起来,那尖锐的荆棘豁开了他胸前的皮肉,却渗不出一丝血来。

    是啊,他找到她了,而她也正像木子云想象的那般,孤独地等待着自己。

    “小惠儿!”木子云双手抱着布偶,头磕在地上,即使泪流干了,也不停地嚎哭。

    原来,找到小惠儿,并不完全是他自己的缘由,大泽山还会根据那十多个后来进入的亡魂的幻想而改变,其实根本没有人知道棘乐小惠儿这个名字,因为这是当年那群女孩们的秘密,更不可能知道这个名字是个布偶的名字。大泽上的样貌因为所有亡魂的幻想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而就在木子云找到小惠儿之前,那群亡魂们以活人的身份凑到了一起,他们聊着天,互相回忆往事,有人忽然提到自己还没有转变大泽山,或许里面还有好物的时候,另一个亡魂突然回忆道,自己曾经在某个地方看到一个用布做的东西,有鼻子有眼,吓人的很,当时快速跑了,以为自己过了界,跑到了外面遇到了魔鬼。没错,那个东西就是布偶。

    而当这个亡魂想起这件事情后,大泽山的模样就再次刷新了,而布偶所在的地方也重新出现,那就是当年小惠儿被藏的地方。

    时间无法跨越到过去,木子云不可能真的回到当年的大泽山,如果太过于针对性的意愿创造的幻想世界又过于虚假,但当十几个亡魂同时幻想,一个人意愿的表现就会大程度的被削弱,比如我想让天空为黄色,但只能我自己这么认为,另一个人出现后,我就不得不承认天空是蓝色的了,因此大泽山越来越逼真,越来越接近于现实中的模样。

    一切的机缘巧合或许又是注定,木子云找到了她了。

    木子云痴痴傻傻地对布偶不断地说话,他知道小惠儿能听到,也不知说了多久,天黑了白,白了黑,而身边的景象也在变换,林叶落了又生出芽,鸟儿成群结队撷草而落。

    “木子云!”一道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在耳边响起,木子云睁开了眼睛,手中已没有了布偶,他舒缓一笑,站起身来,那瞬间他又变回了曾经的年轻模样,而他心中的热情也平淡了很多,只剩下无尽的情韵和充实的满足,就像当年他和小惠儿一起结束跳绳游戏之后的样子。

    那是棘乐小惠儿,她并没有打那把粉色的纸伞,她的模样和服饰和那个布偶一模一样,脸上有血色,她或许没有那么倾国倾城,但同样是个美丽的丫头。

    木子云微笑了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接着和小惠儿互相走向了对方。

    停住后,二人相视着,千言万语仅凭着那一双眼神便足够表述了。

    “我找到了你。”木子云微笑着平和地说道。

    “谢谢你,我等了好久,但终于等到你了。”小惠儿微笑时眯着的眼睛的模样,是木子云从未见过的,他相信,那就是属于小惠儿的笑容,她不再是那四十多个亡魂中的一个,而是她自己。

    “是啊,我也找了好久了。”木子云嘴唇有些干燥,他看向了地面。

    此时,小惠儿的眼睛似乎有些湿润,她似乎想开口,却忽的换了另一幅神情,但又迅速的恢复过来,她似乎在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似乎在用上所有来站在木子云面前,此刻,她是小惠儿,是木子云一直期待见到的小惠儿,她不是别人,只是那个叫小惠儿的布偶。

    木子云抬起头来,他又看到了小惠儿,那个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小惠儿,他欣喜的笑道:“我知道你不是个驱壳,我一直渴望见到真正的你。”

    小惠儿微笑着点着头,忽的又低下了头。

    “她们呢?那些女孩?”木子云问道。

    “她们....”小惠儿顿了一下,抬头笑道:“她们实现了愿望,都已经走了,进入轮回了。”她的眼神在笑,眼角却在流泪,一行接一行,甚至身体在发抖,手指时时要捻着衣角,或是要摸着鼻头。

    “你也,你也会走吗,你实现了愿望,对吗?”木子云的语气中掩藏不住自己的悲伤。

    “嗯,实现了,但我央求了‘萝’魂,让我可以在鬼国待上一段时间。”

    “为什么?”木子云笑问道。

    “因为想陪你。”

    “陪我...”木子云伸了伸胳膊,“我还好,这么多年谢谢你陪我,我也该进轮回了。”

    “再等上一年吧,一年之后阳间就是三千年了,你现在出去,和一年之后出去是不同的结果,因为你会...”小惠儿忽然不说话了。

    “我会怎样?无法进入轮回吗?也好啊,我可以留在鬼国,和老树做个伴,你不在...我也还好,这么多年也都是一个人,没关系,等下一任鬼国之主来了,我再帮她实现愿望,你可要小心点,不要再被吸入到这里了。”木子云说着说着也停住了。

    两人相视了许久,忽然猛烈地吻在了一起,他们又紧紧地抱着彼此,木子云趟着泪说道:“行行!再陪我一年吧,就一年,我们一起进入轮回,我忘不了你,小惠儿,永远忘不了你。”

    “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木子云。”棘乐小惠儿又说道:“我不会忘记你的,子云哥哥。”

    他们没有离开此处,回到长街之中,他们就在大泽上的胯瓦神庙前,盖起了一间瓦房,他们相伴相拥的要一起渡过这剩下的最后的时间。

鬼之国——流动的风,那是有情人间的喧嚣

    一年的时间为何会过的这么快呢,大泽山胯瓦神庙前的瓦房上,炊烟袅袅,木子云坐在院中板凳上,手中捻着根藤条,望着山下的景儿发呆。

    棘乐小惠儿走回家来,胳膊上挎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她新摘的果子,两人目光相对,都想开口,却隐隐都不愿先开口。

    二人坐在院中,许久的沉寂过后,木子云开口说道:“小惠儿,以后不要出门了,我也不出门了。”

    棘乐小惠儿坐在他身边,轻轻地嗯了一声,她明白,他们所剩的相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两人相依偎着在瓦房里过了几天几夜,后来,二人紧紧抓着手,走上了鬼国的第一层街头,来到了木子云曾经走出幻想世界后第一次见到棘乐小惠儿的地方,木子云眼神飘离,笑着说道:“你就像个孩子,明明是个老妖怪了,我只说了一句话,便把你气走了。”棘乐小惠儿将头靠在木子云的肩头,脸上带着甜蜜蜜的笑容,他们二人走过了一条条街,像一对年迈的夫妻在迟暮之际,共同回忆起了他们年轻时候的点点滴滴,要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渡过了三千年了。

    木子云关于阳间的记忆不过才十八年,而实际上,阳间之事他已经忘得干干净净,风筝、虎子、婉敏、铃铛,这些人的面容和故事已经化成了往日云烟,他所拥有的,正是那道不完说不遍的与小惠儿相伴的时光,而今,他们即将分别,共同进入冥界轮回,在下一世,他们几乎无法再相见,即使相见,也不再会有任何的羁绊了。

    二人面上表现的很释然,可抓着对方的手握地越来越紧,越来越难以分开,他们真想把自己嵌入到对方的身体之中,即便轮回也要轮回到一起。可三千年的道路,他们如何也不能在一年之内走完,因此他们停了下来,坐到了云霄之中悬崖边伸出来的树枝上,双脚荡在空中,身边还飞舞着仙鹤。

    坐了一会儿,木子云说道:“不如我们再玩一遍跳绳。”

    “好啊”小惠儿手中多出来几根花绳,木子云双手握住一根,飞出去后站到了仙鹤身上开始跳绳,棘乐小惠儿则跳着花绳。那是两千八百多年前玩过的游戏了,虽然当时他们的技术越发的娴熟,但现在却已记不得多少。木子云跳了几步,脚下仙鹤就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落了下去,而棘乐小惠儿的步法也走在犯错。

    二人一时间拿出了当年的劲头,错了便改,并仔细的揣摩仙鹤的身体的反应状况,游戏在无声的进行,当无论如何都再也给不了二人当年的感觉了,反而在这默默地回忆之中,离别的悲伤如两汪河水将他们冲向了不同的地方。棘乐小惠儿跳着跳着哭了出来,木子云看在眼里,却埋起头用心的跳绳,然而他始终无法将心稳定下来,始终无法将自己麻痹到全神贯注在那游戏之中,终于,他停了下来,跳过去抱住了棘乐小惠儿,并与她相拥而泣。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的规定,在迷茫与无奈之中相伴了三千年,却又要在结束时将一切化为乌有,鬼国已是他们的家乡。

    棘乐小惠儿哭道:“我们为何不是一对最普通的亡魂,就住在那大泽山上,永远的过着日子。”

    木子云面上痴傻,怔怔地抱着发抖的棘乐小惠儿,他看到鬼国的天空开了一个黑白相间的口子,其实那个口子在一年之前就开启了,木子云并不知道那代表了什么,但能够猜测出那与棘乐小惠儿有关系,那口子时刻提醒着自己,时间在减少,小惠儿即将离去,而实际上,那的确是“萝”魂开启的大门,它已经渐渐收回棘乐小惠儿的大部分力量,并暂时性的将心神撒往人间,去找寻着一个生前受尽折磨的悲惨亡魂,也就是下一任的可怜的鬼国之主。

    木子云摸着小惠儿的头,他说道:“小惠儿,我决定了,我不走了。”

    棘乐小惠儿抬起头,泪眼摩挲地望着他,说道:“留在这里?”

    木子云点了点头,说道:“我在这里等你,或许我等不到,但鬼国没有时间,我也就没那么辛苦,这里这么大,三千年我也没有将它转完多少,我..”

    还未等他说完,棘乐小惠儿便哭着打断他道:“你不能留在这里,你会消失的,而且,你也留不下来,因为你马上就要离开了,时间就要到了。”

    木子云没有理会她,接着说道:“我可以把这里的每一处角落都看完,你不用担心我,老树会陪伴着我,有他在,我可以保证清醒许多年,只要清醒着,这里的百年就是人间的万年,我就等着你,或许你在也入不了鬼国,但至少我忘不了你。”

    “我回不来,回不来的....”棘乐小惠儿趴在木子云胸口恸哭,是的,她怎么回来,当她进入轮回之后,四十多个亡魂便会分离。进入冥界的不是小惠儿,而是那群丫头,小惠儿不过是那孤独等待着的发黑发臭的布偶。

    “没关系,不回来也好,我可以幻想出你的模样,我们就在大泽山生活。”

    “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棘乐小惠儿痛哭着,然而她明白的,就算她乞求到留下来的资格,但木子云却无法留下,“我陪着你。”

    小惠儿抬起了头,目光坚定地望着木子云,心里却说道:“我在这里等你,或许我等不到你,或许下一次来时你又是另一副模样,也只能够陪伴我三千年,但我会幻想出你的模样,就在这大泽山上,与你永远相伴。”

    二人没有再说话,他们变成了两棵环抱在一起的树,心贴着心,共同等待着最终的时刻。

    当鬼国天空的黑白口子开始收拢的时候,一道温馨的光束盖在那长在一起的树上,叶子飘落,显露出发丝,他们重新成人,却还紧紧地靠在一起。

    那时更远的天空上,出现了十八个光点,十七个黯淡,而剩下一个却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棘乐小惠儿头靠在木子云怀里,说道:“你该走了。”

    “不”木子云回道:“是你该走了。”

    怔了一会后,棘乐小惠儿狠心推开了木子云,背过身去,双脚往前挪着,却越发的无力,她狠心说道:“你走吧,没关系,我已经在这呆了很久了。”

    “所以你更应该离开这里”木子云笑着说道:“小惠儿,我在这等你,如果能再见面,我们把那些游戏重新来过。”

    棘乐小惠儿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停住了,转而说道:“好。”接着转过身来,仔仔细细地看着木子云,仿佛要把他的模样永远的留在脑海之中。

    “你走吧,快走吧。”木子云侧过头去,极力忍住自己的情绪。

    天空的黑白口子中飘落下啦无数的雪气,它们形状各异,却都在抒发着低沉的嘶鸣,整个鬼国都弥漫在那白色的雪气之中。

    老树妖睁开了眼睛,他见到了鬼国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又是一代轮回,又是一代鬼国更迭....我是否也该放弃过去,重新投入那阳间之中呢。”

    啊嘶烈.烈....啊....就在这时,一道梵音响起,却并不是从那黑白口子中出现的,而是从那更远的天空上的十八个光点传过来的。

    “这...”木子云抬头望着天空,“这是什么..”

    “木子云!”

    木子云听到了小惠儿的喊声,他低头看去,发现小惠儿的身躯在渐渐的化成雪点,最后化为雪气。

    “你要走了”木子云微笑着,又道了句,“你要走了啊。”接着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弯下身,双手按在膝盖上,悲泣道:“再见啊!”他浑身在抖,已经接近于崩溃。

    “木子云!”棘乐小惠儿又喊了一声,二人目光相对后,小惠儿笑盈盈地说道:“不要忘记我,我会想你,我爱你。”

    就在这时,那唯一一个散发耀眼光芒的光点射下来一道光束,正打在木子云身上。

    木子云发狂的吼叫着,就在那一瞬间世界和自己发生了扭曲。

    奈何桥头,孟婆收起了本子,拍了拍小萨瑜的头,说道:“快把脸上的东西洗干净了,多好看的姑娘,成了这样。”

    小萨瑜嘟囔着嘴,回道:“还不是有这么个恼人的规矩,真画成了个牛头马面嘛,哼。”

    “咱们命苦,得了这么个差事,等你将来做了孟婆,也还要遭这份罪哩。”孟婆忽然怔住了,她盯着某处,脸上一阵惊愕。

    小萨瑜呆了下,循着孟婆的目光望去,忽的惊叫了一声,道:“这大恶人,怎么...”

    奈何桥头,离孟婆和小萨瑜只有几丈距离的地方,站着一个飘忽着的亡魂,他是木子云。

    小萨瑜愣了,急忙问道孟婆:“他不是刚刚上了桥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孟婆怔了会儿,急忙示意小萨瑜不要出声,她们静悄悄地望着木子云的亡魂。

    木子云僵硬地飘在那里,他不再是断头鬼了,并且身体在渐渐变得透明,一股气正在将其吸往来时的街道。他的脑子里装了无数的东西,三千年的记忆正在和那十八年的记忆抗衡。

    木子云被那股气吸走了,飘过了来时候的长街,朝着某个光明之处飞行,他面目呆滞,什么都做不出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待他离开后,小萨瑜低声对孟婆道:“孟婆,他...他这是怎么回事啊。”

    孟婆思虑一阵后,说道:“他与鬼国之主的千世契约应该完成了。”

    “这么快?一下子就完成了?”

    “不是的”孟婆道:“我们都没有进入到鬼国之中,也许里面的一千年等于外界十几息时间也说不准,或许鬼国之主可怜他,做了某种改变时间的手段,将他送回来了罢。”

    “这...这,天啊”小萨瑜难以相信自己所见,而孟婆额上也满是汗水,她们永远也不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黑色的雪从天空飘落回来,由碎末凝聚成形,它发着刺鼻的味道,而那具尸体也渐渐出现了血色,原本滚落在别处的头颅顶在脖子上完好如初,新鲜的花草之叶点缀在他的衣裳,世界就在这几个变化的瞬间完成了重新的“安排”。

    原来,老树妖和棘乐小惠儿口中的三千年,果然是针对木子云而言的,老树妖口中的十八位新神,三千年一次现世,而老树妖已经不止一次点明了木子云与当年的新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三千年一轮回,这是新神创造的规则世界中的一项无法更改的规则,鬼国由“萝”魂所建,拥有一套独立于众界之外的规则,而新神的轮回法则又是神的规则,它们二者可以相遇,但绝对不能干涉并更改对方。

    木子云的亡魂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鬼国待到三千年以上,因为三千年一到,新神将再次现世,他必须会重新回到世界当中。

    至于为什么时间会回到三千年前,那也不是棘乐小惠儿的能力,而是天空那十八个光点中某个光点赋予他的造化(新神的规则是由所有的神共同创造的),由于木子云没有死(之前就说了,冥界和阴间不承认他的死,因此阳间也不会承认),那么他还处于此世的轮回之中,但阳间又着实过了三千年,新的轮回因为旧轮回没有结束反而无法开始,使得这三千年成为了一个首尾相连的环形时间,也因此让终点再次成为当年的起点。

    如此一来,在阳间的时间中,木子云一直都在,并且踏入奈何桥后,他转而就出现在了原点,时间面在此处就发生了一次断裂。因此风筝起先感受到木子云已经死去了,但昏迷之后醒来发现木子云的气息又活的很好,且这次时间的断裂使阳间的轮回时间出现了一个无法弥补的缺口。

    但鬼国是有一套独立的法则的,因此木子云也的的确确进入了鬼国之内,而鬼国里也的确经过了三千年,鬼国之中关于木子云的亡魂记忆也是仍旧存在的。

    但这个时候,两个无法变更的绝对性法则就会同时作用于木子云的身上,因为有三千年和没有这三千年都对木子云生效了,所以,当木子云处在阳间之中时,他的精神状态和记忆会完全满足于他一直在阳间之中的状况,也就是说,回到阳间的木子云,他的十八年的阳间记忆会十分清晰,而关于鬼国的三千年记忆会逐渐消失,并被其彻底遗忘,但若是他还有机会回到鬼国之中,那么他的状态会立即变为拥有了三千年的情况,十八年的记忆会直接崩塌,三千年的记忆会变格外清晰。

    而他的身体复原,却是棘乐小惠儿做的,原来小惠儿在分别之时用尽自己剩下的所有能量,凝聚出了一道术附在木子云的身上,让其随着木子云一其回到了阳间,那道术只能接受阳间的时间规则,所以它也会穿越回最初的时间点,或者说是来到阳间的真正的时间点,那股力量成功修复好了木子云的身体,因此让木子云可以复活重生。

    关于小惠儿的三千年记忆正在消失,或者已经消失,而仅剩下的,只有木子云在第一次遇到棘乐小惠儿时候,也就是他对战兽王乌塔拉之时的记忆。

    鬼国之中,天空的黑白口子终于关闭上了。

    一个透明的形状怪异的魂魄像无根之羽一般飘在空中,魂魄里有一只发臭又发黑的布偶。

    飘动之时它停了下来,遇到了一团黑气,从黑气之中伸出来一只白如凝脂的纤纤细手,那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流状的魂魄,而后传出来一道声音,那声音甜美如十多岁的少女,她说道:“蠢物,还不走?”

    魂魄在变换着形状,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道:“真要等他?”那声音笑了起来,说道:“你为了助他,已经成了这副模样,无法幻想无法言语,你莫非要等他几百万年,那这几百万年内,你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就像一块石头,蠢物,走吧,你等不来一个离开了的男人。”

    魂魄似乎生气了,不再理会那只手,朝着别处飞去。

    那道声音又讥讽般笑出来,却很是甜美,她说道:“你看你成了什么,连魂魄都不是,我本来就收回了你全部的力量,你是用自己的魂魄来救了那个男人,真是个蠢物,就算你等到他,他也认不出你了,走吧!傻姑娘!”那纤纤细手轻轻一挥,远处那飞动着的魂魄忽然剧烈的颤动,它四面八方开了几十个黑白相间的小口子,魂魄瞬间分成了四十多份,被吸进了不同的口子。

    而那只发黑又发臭的娃娃,孤独地落了下去,落到了鬼国长街中大千世界里的某个角落,那里魂来魂往,每时每刻都发生着不同的故事,它就无声无息躺在那里,或许有一天,某个经过的亡魂偶然看到了角落中的这个脏兮兮的布偶,会为其停下几息的时间,会饶有趣味的猜想了几息关于这个布偶的——曾经的故事吧。

    流动的风,那是有情人间的喧嚣,风停了,木子云睁开了眼睛。

道人——不一样的视线(一)

    “我在哪,这是第几条街,奇怪,我为什么要说‘街’,哪里有‘街’,什么是‘街’,小惠儿....小惠儿是?我记起来了,很久前在我对抗乌塔拉的时候,是有这么个从阴间冒出来的丫头,她的气息让我感到很不舒服,但她足够强大,小惠儿....”木子云走在路上,脚底时常漂浮到空中,他的眼前总是出现幻觉,也总能听到些奇怪的存在于记忆中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鬼国三千年的记忆虽然消失,但仍残留下了记忆幻影,幻影也会消失,但却不是平和的被抹去,因为这些记忆幻影与他的人间十八年的记忆格格不入,因此他会陷入一次次的迷茫之中。

    木子云走到了一棵树下,摸着树干道:“老树,老树啊...”接着再次怔住了身体,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一棵树讲话,“游戏....什么游戏...”木子云脑子愈发的清晰,也因此愈发的糊涂,因为真假记忆他都感受到十分清楚,虽然假的离谱,却也真的乱目。

    “木子云!”

    木子云猛地转回头来,刚才那道直穿进他心脏中的声音,是那般的熟悉,他呆了会,大喊道:“谁!”四周安静的很,连风声也停了。

    “小惠儿!”木子云打了个机灵,他莫名其妙地在想念着小惠儿,虽然他与小惠儿只有当年的一面之缘,甚至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她玩一场游戏,或者他已经在游戏之中了,游戏就是找到小惠儿。

    大树枝繁叶茂,树杈间挂着一缕布条,木子云踮起脚将布条拽到手里,其实根本没有布条,那只是幻影,所以木子云眼睁睁望着布条渐渐消失了,他再次喊了一声:“小惠儿。”

    “我饿了”木子云喃喃自语着,他左右环顾,等着一家饭馆或者小摊的出现,他下意识的认为,只要他有如此的意愿,食物就会出现在他眼前。

    然而饭馆真的出现了,只是那还是幻影。

    那是一个卖混沌的老妇人,木子云坐在板凳上,实则是坐在了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他双手捧着碗,喝着热汤,当他咽下去时,幻影忽的又消失了,他发现饭馆不见了,自己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发生什么了?”木子云脑袋有些乱了,“怎么突然不见了。”他张开了手,手上应他所愿出现了几枚古时的铜板,不一会儿再次消失了。

    “木子云!”那道声音又出现了,而这一次,木子云看到了一个丫头,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手拿着花绳子,并将一条绳子递给自己。

    木子云伸手接住绳子,起身的时候面带微笑,说道:“再玩一次吗?来吧。”

    丫头消失了,木子云则原地似跳绳一般动起了全身,他手中什么都没有,而现实的风也吹动了起来,但他习惯地在跳着,跳着跳着就停了下来,许久也不动弹,怔的像一块木头,足足两个时辰。

    在这之后,木子云的心脏处散发出了紫蓝色的邪光,一个发光的球体钻了出来,那是沉寂了许久的雷魂。在鬼之国里,雷魂和火珠从没有出现过,它们其实也等待了很久,似三千年一般的久。

    雷魂的气息让木子云感到些陌生,他们太久没见面了,但以阳间的时间来看,他们其实又一直在一起。

    “小东西”木子云开口道:“我呼唤了你们多少次,结果你们就是不出现,我都快把你们忘了。”

    雷魂身上冒着电花,它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愈发的暴戾,它知道主人正处于一种迷乱状态,所以它要用最刺激的兴奋让他找回自己。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正劈在木子云的头顶,使得木子云的精神达到了高度的亢奋之中,然而就因为如此,他那混乱的各阶段的记忆也变得更加清晰,他终于记起来棘乐小惠儿这个人了,也记起来自己被“祝融之子”的人杀了,然而自己随着牛头马面到了奈何桥,见到了孟婆后,他只记得自己走向了桥头,而记忆也忽然再次中断,转而自己又出现在奈何桥边,回到了阳间,身体莫名其妙的完好如初。这前后矛盾的记忆,不得不让他怀疑。

    他清晰的头脑有了一个假设,那就是自己上了桥,进入了鬼国,并完成了孟婆所说的鬼国之主也就是棘乐小惠儿给他定下的千世契约,但鬼国的时间与阳间又不同,所以他在里面经历了千年,回来却时间不变,而他的记忆也因为时间的错乱而消失了,自己身体的恢复,应该是棘乐小惠儿对他完成契约的恩赐吧。

    可是为什么他会如此的想念小惠儿呢,为什么他的心会悲伤,会痛苦,为什么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忘记了一段最重要的记忆。

    他的身上爆发着雷流,木子云望着雷魂,说道:“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你知道吗?”

    雷魂发怒了,它不再“好言相劝”,而是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来刺激木子云快速消除那些无用的记忆,它开始毫无保留的进攻木子云。

    木子云虽为雷体,但雷魂的雷能要比他高一个阶级,他所能感受到的疼痛感十分真实,他叫道:“你疯了!你要干什么。”木子云发现自己使不出火焰了,原来火珠默默地选择配合雷魂,它吸收并锁住了木子云所有的火能,只能让他使用雷电。

    木子云每十息时间就会被三十道重雷击中,没有躲避的可能,而每息时间身体都会穿插过数百道细如银针的雷线,它们让木子云的每一寸皮肤都处于剧痛之中。

    “混蛋!啊——”木子云开始奔逃,逃难无果他开始回身与雷魂对抗,可战势几乎一面倒,他一直在被虐打。

    就在此时,木子云看到了一颗翠绿的草芽儿,浮在空中慢慢的长大,雷魂见此也愣住了,也不清楚那是什么。

    “老树....”木子云下意识的说了出来。原来,当他离开鬼国之时,老树妖也送给了他一份礼物,这应该是一份强大而又难得的力量,木子云若得到它,将会是一场大机遇。

    但不仅雷魂发怒了,连一向听木子云话的火珠也忽然暴怒起来,因为那浮空草芽儿所拥有的力量中,有类似于“神”的气息,这几乎是对雷魂和火珠尊严的挑战,甚至是对当今世界法则的一种蔑视。而这时候,它们的主人——木子云,也突然对那草芽儿心生厌恶,甚至痛恨。木子云根本没有理由,他就是觉得那棵漂浮着的草在威胁着自己的地位和尊严,他要一口将其咬碎,让它立即灰飞烟灭,他如此的做了,而这份老树妖送给他的大机遇也成了一场空,只成了一股“养料”,进入了木子云的身体,但就是这小小的力量,也让木子云的气息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木子云全身雷能气息开始暴涨,那一条条细微的雷线,通过不断灭杀进入木子云身体的草芽儿的能量而完成进化,终于,木子云的雷能水准达到了与雷魂相同的层次,而那草芽儿的能量也全部作废了,但能量之上,带着的是老树妖给他的另一份礼物。

    老树妖活了几百万年,并经历了时代的更迭,他甚至神之法则的绝对性,所以老树妖猜测到木子云回到阳间之后, 时间可能会没有变化,而记忆也应该消失,所以他在那草芽儿的能量之上,附加了一份关于鬼国的记忆,那记忆嵌入到了木子云的脑海之中,一瞬间,所有的画面涌了上来,木子云顿时口鼻喷血,眼球涨红,是火珠和雷魂全力救下了他的性命。

    木子云盯着天空,笑道:“老树,谢谢你。”三千年的记忆回来了,但自己阳间十八年的记忆迅速对其展开了抹杀,由于这是阳间,遵循的是阳间的法则,所以那三千年的记忆没有能持续压制现实记忆的能力,它们会再次开始消失。

    木子云记起了与棘乐小惠儿的点点滴滴,他思念小惠儿的心情达到了发狂的地步,他痛恨自己忘记了小惠儿,更害怕自己再次将其遗忘,那种感觉,实在是痛苦,自己那相伴几千年的伙伴,就要消失了,他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什么会这样,小惠儿,小惠儿!他心中万千次的呼喊着小惠儿的名字。

    他不知道小惠儿是否还在鬼国等待着,如果小惠儿成了一个最普通的亡魂,那她是否会在无休止的幻想之中,于大泽山里魂飞魄散,一想到此,他的心痛的不能再痛,他勾指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要死,或许死亡能再次让他进入鬼国,因为现在三千年的记忆还处于完全压制现实记忆的阶段,因此阳间之事他记不起来了,也毫不在乎,他大呼着:“鬼国的主人,不论是你是谁,带我去鬼国吧。”就这样,木子云选择了自杀。

    但这一次雷魂和火珠拼了命的阻止了他,木子云发疯似的反抗,一想到棘乐小惠儿伤心欲绝的模样,木子云绝望地一刻也不想等待。但是这一次,如果他死了,极有可能不会进入鬼国,而是进入了冥界,那么,关于在此次轮回世界中的他的存在,就彻底的结束了,他或许也会成为千世轮回之中死法最窝囊的一位了。

    木子云将雷魂和火珠当成了敌人,把鬼国和老树妖当成了朋友,他却昏了头,到底是想不清楚,雷魂和火珠正是他自己的灵魂啊,它们无论如何都会为了木子云活着而存在,可鬼国呢,那是另一个法则世界,可老树妖呢,它不过在被新神驱逐追杀的逃难生涯中饮恨死去的旧神,它对新神真的就没有恨意吗,鬼国里尽是亡魂,而阳间才会有生死啊。

道人——不一样的视线(二)

    火焰与雷电交缠在一起,将木子云紧紧地锁扣在地面,木子云的精神状态太过于混乱,以至于他的实力水平大打折扣,无法对抗火珠与雷魂的压制。

    在这期间,三千年的记忆不断被现实记忆吞噬,木子云求死的心情也就愈发的削弱,许久之后,木子云进入了一种过度迷茫的状态,而火珠和雷魂也解开了禁锢,以便木子云能够随意的活动,这个时候,木子云分不清哪里是虚假,哪里是真实。

    他觉得棘乐小惠儿就在他身边,或许是藏在某棵树下,或许在下个游戏到来之时,他们就能够再次见面。山路在他眼中成了鬼国的长街,他时时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亡魂在不同的幻想世界穿梭变化,而他在其中不停地寻觅,一遍遍加深自己对鬼国的归属感。

    “小惠儿!”木子云惊喜地叫了出来。他看到棘乐小惠儿出现在她面前,那当然是由记忆混乱而引发的幻觉,木子云却信以为真。小惠儿总是躲着他,就像他们曾经玩过的第一个游戏一般,小惠儿在前面跑,他便在后面追赶,他的速度由于雷能大幅进化的缘故,变得极快。

    小惠儿在路上留下了一道道线索,木子云就在假假真真中欢快地寻觅着小惠儿的踪迹,他与一块石头聊了半天,得知了棘乐小惠儿所在的方向,接着他飞奔过了一块块陆地。

    三千年的记忆消失的越来越多,而他也就变得更加的混乱和痛苦,他开始怀疑了,但正因为如此,他对见到棘乐小惠儿的渴望就变得更加的急切,头脑也变得痴傻。

    他看到了一群亡魂,在鬼街上闲庭漫步,他冲到亡魂们面前,气喘吁吁问道他们可否见到过棘乐小惠儿,那几个亡魂说了些木子云听不懂的语言,这在鬼国里面是不可能发生的,因此这个场景就变得更加虚假,然而在木子云痛苦的内心挣扎里,他宁愿见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在潜意识的干扰下,他“听懂了”亡魂们的语言。

    但这群亡魂格外的暴躁,在木子云接下来的询问当中,他们开始对其拳脚相加。

    木子云被群击着,无法还手,他也感受不到疼痛,而在现实中,他几乎要被杀了。他忽然看见其中一个亡魂的头颅变成了棘乐小惠儿的模样,虽然两边的景色逐渐模糊进而透明,最终慢慢变回树林的模样,但此象着实令木子云似看见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激动,他欢呼道:“小惠儿,我找到你了!”

    小惠儿的头颅明显与身躯很不相配,而且从脖子开始,小惠儿的头正在变着模样。木子云心中一急,猛地出手,干脆利索地掰断了那人的脖子,他将美丽的小惠儿捧在了手上,抬头看向别处,发现某个地方蹦蹦跳跳着一条腿,那是小惠儿的腿,他明白了,小惠儿在玩拼图的游戏,他需要找到小惠儿的所有的部分。

    他包裹了那颗头颅,朝着鬼街深处跑去,而剩下的那些亡魂,没命似的在其后追杀。

    没多久,前面又出现了两个亡魂,木子云从他们中间穿插过去。

    “你娘皮的!狗儿子木子云!你果然还活着!老子就知道你死不了!”

    “虎子?”木子云的心里忽然出现了这么个人影,但当他回头的时候,由于距离过远,他已经看不见那两个亡魂了,他便接着追起了小惠儿。

    “别跑了,小惠儿,我...我累了。”他劳乏地停下来,之前与火珠、雷魂的对抗,消耗了他太多的能量,而鬼国是不会有如此状况的,他再次被迫的怀疑起了现实与虚假的世界,这让他的内心饱受煎熬。

    没想到小惠儿听见了他的呼唤,真就又从树后走出,笑盈盈地站到了他面前。

    而这时,那些疯了一般的亡魂又冲了过来,他们在木子云的眼中渐渐地发生变化,改变最大的就是他们的背部,忽然长出了白色的怪异翅膀,在现实中,那就是疯狂了的鸟人。

    小惠儿扑向了木子云,而鸟人也杀了过来。木子云哪里会管那些亡魂,与小惠儿相拥着舞动着身躯,那些扑下来的刀剑和手掌,在木子云眼中都变成了华丽的丝带,丝带在他与小惠儿身边游动,他们或许会躲开,或许会将其抓住。在这期间,包裹被撕碎,那颗完全变样的头颅飞向了别处。

    木子云看到了一群魔鬼,他们张牙舞爪的冲过来,小惠儿害怕的躲在他身后,他呼唤出了闪电,召唤出了烈焰,将魔鬼杀得片甲不留。末了,他和小惠儿手牵着手飞向了另一层鬼街。

    “小惠儿....”

    “嗯?”

    身边的景象越发的清晰,木子云不看别处,只看小惠儿的脸,鬼国的记忆已经残缺不堪,他却还紧紧地抓着这最后的版图,努力的劝服自己的内心。木子云对其说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怪的味道。”

    “没有啊,那是什么味道。”小惠儿笑盈盈地问道。

    “很臭,却又很熟悉。”木子云茫然的在脑海中回顾,他想起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不料小惠儿却忽然说道:“我知道那是什么。”

    “哦?是亡魂的气息吗?”木子云问道。

    “不”小惠儿停下了身子,拉住了木子云,微笑着望着他说道:“她是你的过去,也是现在,她叫...”

    “好了!”木子云打断了小惠儿的话,他心里莫名的恐慌,他在故意逃避着。

    小惠儿松开了他的手,渐渐地后退。

    木子云急了,他伸出手去抓小惠儿的胳膊,却似个行动迟缓的老人一般,怎么都触碰不到小惠儿的身体。小惠儿笑盈盈地望着他,说道:“木子云,你还记得我们见面之前,你所经历的那个世界吗?随心所欲的世界。”

    “我记得,小惠儿你快过来。”

    “木子云,鬼国的幻想都是一样的,一个人是全世界,我知道她的名字,正是因为你渴望听到那个名字,臭木头、坏木头,你看我是谁。”小惠儿消失了,而木子云不知不觉中已经随着她来到了某个地方,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看到了一个被无数棕熊扔来扔去的女人。

    “风筝!”木子云突然惊喊了出来,天空飘下了“雪花”,那是火红色的莲花晶体,他温柔的抱着那个女人,眼睛半睁着,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蒙着一层模糊面纱的小惠儿,小惠儿开心地对他说道:“我很想你。”

    木子云又跑了,他没有看到小惠儿,却寻觅着小惠儿的踪迹,那是一把粉色的纸伞,当木子云经过它后,纸伞便烟消云散,一座瓦房,一个果篮,一个发黑又发臭的布偶,花绳子,手绢,那些被木子云经过的事物,都会碎成粉末,从他的心海中化为乌有。

    他不知游荡了多久,他不再走动了,无论他怎么劝服自己,身边的景物永远出现不了鬼街的一角模样,而现实中的那十八年的记忆已经根深蒂固不容他任何的质疑了,他想起来了,这是人间,他回来了,并且活了。

    他也清楚的很,那陪伴着他无数岁月的小惠儿,即将被他遗忘,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忘记小惠儿的未来,他无法想象,更不想接受。

    “小惠儿,你再出现一次吧,求求你,我快将将你忘了,我很害怕,害怕....”

    他干脆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他在地面用手指一遍遍写下棘乐小惠儿、鬼国、三千年等等字眼,不断地将失去的记忆拉回到面前。然而他想到了小惠儿,就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之时的场景,那时候,他身边站着的女人,是风筝。

    因此,在木子云在无意识之间想起了风筝,又通过风筝想起了方天慕、虎子和铃铛。铃铛!他的心忽然被揪紧,铃铛死了!不,她一定还活着,魔虎会想办法救她的!

    这时,他低下了头,看到了地面上刻画着的棘乐小惠儿、鬼国、三千年的字眼,他怔了一下,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恍然的拍了拍额头,自语道:“咦?我这都写了些什么东西?”

    就这样,木子云站起身来,踩着他刻画下的“记忆”,边自语着铃铛,便走向了远处。

    当鬼国记忆完全消失之后,十八年的现实记忆重新在木子云的脑海中经历了一遭,木子云哪里还管什么小惠儿之类的人物,他终于从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思念中明白了,铃铛——这个生死未卜的丫头,在他的心里是多么的重要。

    他从迷茫中寻找小惠儿,变成了在悲痛中寻找铃铛,他的急切和内心的挣扎,让他见到了一个个铃铛的幻影。他游荡了许多时日,漫无目的地“飘着”,其实他明白自己已经绝望,只能用呼唤其名字的方法来麻痹自己,然而他总是在不经意中,喊错了名字,将铃铛喊成了那本不该在他心中有任何位置的,小惠儿。

    他又见到了一个幻影,那是铃铛,真正的铃铛,当被紧紧抱住之时,木子云哭了,那一刻,冥冥之中仿佛有另一个“不存在”的身影,让他感到无尽的悲伤,他见到了活着的铃铛,却似乎又失去了另一个“铃铛”,然而,那个紧紧抓着他双手的身影,那个陪着他许久的丫头,他再也见不到,也记不起来了。

霞——两人归队

    “就是这样,我从小人国逃了出来,而那两兄弟也不知去向了。”铃铛双手揽着木子云的胳膊,头轻轻靠在其肩头,气氛多是甜蜜。而木子云的脑子许是刚重复记忆的缘故,对外来的话语虽然听得清楚,却入不了心,往往铃铛刚一讲完,他这便又要问一次人家是怎么复活的了。

    铃铛也一改从前的活泼脾气,耐着心思向木子云讲述了一遍又一遍,或许她讲述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两人都在意的,是相依偎在一起时,所感受到的对彼此的依赖和那已经掩盖不住的对彼此的爱意。

    “黄泉尽头的花瓣,真的有那么美丽吗?”

    “像蒲公英”铃铛幸福地回忆道:“又像一片片小月季。”

    木子云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笑道:“这明明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物什。”

    铃铛摇着头,两人循着个地方坐了下来,铃铛横躺着,头枕在木子云腿上,她接着说道:“你定睛去瞧它时,那一轮轮花瓣层层交叠,它鲜红而神秘,深深地扎根在黄泉之上,三目去之便可勾魂,我的心因其而滴血,却偏偏血又滴到了它的花边之上,它越红,我的心越红。它又是独有魂魄的仙物,我们平日观花看花,不过是一人之乐,而若站在那黄泉尽头,我看花,花在看我,其乐便是我它之乐,它们的每一片花瓣都分享了一个灵魂,飞舞在空中,可逃过我的视线,我若想见它,它就飞的越快,招手让它过来,反而扇动出了一丝微风,它便以为我烦气了它,头也不回地朝着它们自在的地方飞去了,可它们走的时候,又带走了我心上的血,所以再次勾去了我的魂魄。”

    木子云听得浮想联翩,却常常在脑海中出现些不知出处的画面,它们同样美丽,但都是幻影,在昙花一现的显露后,默默地抹去了自己的踪影。

    铃铛叫了多次,才让木子云回过身来。

    木子云浅笑着轻弹了铃铛的脑袋,问她道:“既然知道进入小人国里恐会遭难,为什么还要去。”

    “我...”铃铛转头从下方正视这木子云的脸,忽的羞红的偏向了别处,说道:“我想看看那个国家是什么样子的,果然很有趣啊,你见过蝴蝶坐骑或者黄鹂坐骑吗?蘑菇可以当做房顶,一个果子可以吃上好多天。”

    “那里只有人是小的,其它的都是正常的?”木子云问道。

    “与人有直接关系的都是小物,但对于本就是小人的他们来讲,房屋,书桌等等,都是再正常不过了。”铃铛如此回答道,点点自己的脸腮,她调皮地碰了碰木子云的手指,又干脆直接抓紧了他的手,铃铛羞涩而又欣喜地瞄了他一眼,面色红润地说道:“真是个有趣的国度,也不知道它们是从何而来的。”

    “小人国...”木子云平视着前方,又陷入了一阵迷茫,末了,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世界无边无际,仅在我们身上便发生了数不清的故事,想来这个独特的国家,也拥有过些传奇的往事吧。”

    铃铛说道:“我觉得它们除了个子小,与我们人类并没有什么差别,不像我们从前碰到过的那些异族,而且语言也与我们的极为相似。对了,我见识到它们那‘欺骗’巫术的力量了,那很可怕,这群小人们甚至连天命都能欺骗,明明寿终正寝,却可以通过巫术,多活上个几十年,而且与活人的状态几乎完全一样。”

    木子云刚要说些什么,铃铛却一惊一乍忽然道:“呀!对了,我离开小人岛的时候看见了‘幸运’。”

    “天宫斗‘幸运’?”

    “没错,他们好像是冲着小人岛去的。”

    “幸运”木子云沉默了片刻后,耸了耸肩膀,说道:“与我们暂时没什么关系,就不必为此费心了,我现在只想见到咱们的伙伴们,他们或许都确认为我们已经死了呢。”

    “你真的死过了?”铃铛虽然听了木子云的解释,却始终无法相信,她虽然经历了黄泉路上的起死回生,但木子云所讲述的经历实则比她的更要离谱。

    木子云只好再次和她说道:“我真的被砍了头,变成了断头鬼,你不知道那种感觉,不能讲话,稍一动弹头就像是要马上掉下来一般,虽然我是个亡魂...”

    “可是....地狱、阴间、冥界,我以前一直以为这些词眼都是指着一个地方,人死了之后,原来还要做如此的选择啊。”铃铛感慨道。

    木子云否决了她的说法,并解释道:“人死后,亡魂去往何处,自己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而且冥界其实是最好的归宿,它会切断人与生前的种种因缘,轮回重生,从头再次经历人生。”木子云不知道鬼国里是什么模样,但根据传说中地狱的描述来看,其中韵味其实与阴间应当差不许多,都是折磨人的,黑白判官,孟婆、牛头马面之类的,都是对鬼国最直面的反应吧,那里面一定是刀山火海吧。

    至于棘乐小惠儿,也就是鬼国之主,木子云则认为她一定是个僵尸一般的存在,看似有神,实则为一具会行动的尸体,就像传说中的阎王,它比起牛头马面来,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其它的都还好,关于鬼国一千年,外面几十息时间这一点我是如何也不相信的,我曾经听过许多传说,有不少线索均提到过,时间是创造一切神的最初的神,也是最强大的,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的世界,它们的时间不会相差太大,其实想想这也是不可能发生的,如果鬼国独立于冥界、阳间、阴间之外,那么它凭什么能够引去阳间那些将死的亡魂呢,而且棘乐小惠儿不是曾说过在阴间里呆过几百年吗?那岂不是鬼国之内已经经历了上亿年。”

    木子云点头道:“这的确不太现实,所以我猜测自己或许在鬼国里经历了一千年的时光,而外面的时间也过去了一千年,但棘乐小惠儿或许拥有穿梭时间的能力,他将一千年后的我的亡魂传送到了一千年前我踏上奈何桥后的那个时间,然后修复好了我的身体,以便我重生,这或许就是我完成了与她定下的千世契约后,她对我的恩赐吧,因为我身上的契约印记已经没了,而孟婆说过,这种契约必须要完成的。”

    “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不是吗?”

    木子云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你若是经历了一千年,还会记得当初那十八年的往事吗?如果不抹除我那一千年的记忆,我即使穿过了时间禁锢,完成重生,也会彻底疯掉的。”

    “唉,可惜了”铃铛说道:“还想听你说说鬼国之内的事情呢。”

    “不会有什么好事情的”木子云笑道,“那是地狱,里面可都是恶鬼,忘了也好,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救赎吧。”

    铃铛双手抓着木子云一只手,羞涩地偷瞄了她一下,不知为何,木子云觉得这女孩羞赧的神情似曾相识,而且这种熟悉感会越来越强。其实木子云在鬼国里有两段难忘的经历,一段是与棘乐小惠儿的三千年,而另一段就是在随心所欲的世界中的经历,那羞赧的面容,可不就是木子云曾经最渴望见到的,婉敏的模样吗?

    铃铛起了身分开腿后,跨坐在了木子云腿上,与木子云面容相对,她哼了一声,发“恼”地模样甚是可爱,又因经历黄泉生死之后的蜕变,身上又多了股勾人心魂的绝世美感,她当真是太美了,至今为止,曾经出现过一些能与铃铛容貌不相上下的人物,如朵皿拉克海贼团的白蝶公主,湖州的小红娘等等,现在却都要屈居于铃铛之下了,铃铛的美丽就像她的实力一般,进化的诡异,提升的快的吓人。

    铃铛说道:“忘了也好,那一千年,你指不定跟那鬼国之主发生了什么恼人的故事呢,方才拉着我,叫了我许多次小惠儿呢。”

    “哈?真的?”木子云完全不记得任何对棘乐小惠儿的记忆了,除了当年第一次见面,而且那一次他对小惠儿的印象也不是太好。

    “就是...就是!”铃铛大大咧咧地坐在木子云身上,一低头便趴了上去,原本轻扬的面容偷偷地红了五六分,她便羞答答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就去找他们吗?”

    “嗯,我已经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臭味。”

    “风筝姐...”铃铛抬头盯着他看,似是要盯出他心里面未说完的话语。

    “早就闻到了”木子云吸了几下鼻子,“太臭了。”

    “我感受到慕哥的气息了,他离得我们不远,我们应该先去找他们。”铃铛紧紧捏着木子云的腰,置气般说道。

    “啊....那小子啊,我记得他当时也好不到哪去,被一个金壳折磨得够惨,也不知现在缺了多少胳膊几条腿。”木子云哼了一声,玩笑般说道:“这小子,如果再见面时,他头上还顶着金壳,我可要好好嘲笑他一番了,哈哈哈....”

霞——再遇两人

    “海洋啊,你的帝王在这呢.....”杜小月踩着海水在沙滩上漫步,礁石上常有些新鲜的海物,有些直接剥了皮壳便可生嚼,味道虽然发咸,却也鲜美的很。杜小月望着那映出天蓝色的大海,心里随着那波浪回荡着一次次关于帝王的宣言,“朵皿拉克!我的船!”杜小月如唱戏一般,踱着步子,挥舞着双臂,而双手在空中轻盈地比划着,渐渐地又闭上了双眼,沉迷在了幻想的情境之中,她抬高右手,对着海浪说道:“海腥味?那是我给你的噩梦!海洋啊,你的帝王在这呢!”

    方天慕手握着黑刀,冷冷地从她身边走过,神情并没有为之发生丝毫的变化。

    两人走的是不同的步伐,但踏过的路都差不许多,一直相伴在左右。他们逐渐摸透了恶灵诅咒的程度,杜小月虽然能够站在陆地上,但不能离开海水,一旦失去海水,杜小月将会变成干尸,一天后达到最危险的阶段,杜小月开始腐烂,并且灵魂开始波动,若持续不接触海水,她应该就会化为灰烬,而灵魂则被吸回红衣女鬼海贼船内,成为一件有意识的装饰品,等待一千年。

    然而杜小月心态却很乐观,她认为自己已经站在了恶灵诅咒的禁地——陆地之上,那么她不一定在死亡之后会回到红衣女鬼海贼船内,再加上她现在处于不死不灭的恶灵之体,只要拥有海水,她就可以活到世界末日,况且人间的美景数不胜数,趣闻轶事更是难以预料,她现在的状态就像是木子云在鬼国之中的一样,虽然不能像木子云那样夸张的随心所欲,但起码这里是真实的世界。

    而杜小月现在最想见到的,正是木子云,倒不是真的对他爱的有多深,只是迫切的想将自己如今的姿态展现在他面前,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拥有站在他身边的资格,曾经的高贵身份又让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门当户对”这一说法,她认为自己,或者认为木子云配的上现在的她。这个曾经可怜的女孩,家破人亡,一个人漂泊到了这片海域,做了地下的奴隶,被当做畜生,却始终为了活下去而拼上了一切,她抛弃了太多的东西,只为了能活,而现在,她正等不及的要将失去的,或者本来就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抓回自己的手中,即使现在的心态有些畸形甚至疯狂,但谁也没有责怪她的理由,因为这个平凡的小女子,做到的事情许多修行之人也做不到。

    “方兄,我为何一直感受不到木子云的气息呢?我们正在靠近他,对吗?”杜小月再次向方天慕问道。起先她称呼方天慕为慕哥,当她认为自己已经找回了尊严之后,便改口称他为方公子,但思虑一阵儿又觉得生疏了些,她下意识的将自己的位置与木子云身边的两个女人做了比较,她不会和铃铛一样再称方天慕为慕哥,因为在她曾经的家教之中,这样的称呼其实是很俗的,而且多有称呼夫君的意思,三思过后,她选择与风筝一般称呼其为方兄,也是满足了她“挺直胸膛,身份平等”的小心思吧,而铃铛已死,她便成了站在那男人身边的另一个女人了。

    方天慕还是那般沉冷的态度,无言的点了点头,他早就感受到了木子云的气息了,其实他们本来就相隔着不远,只是杜小月不能离开海水,而方天慕虽然面上冷彻,但却在乎杜小月的安危,因为在海面上已经先后出现了三次朵皿拉克海贼团的影子了,所以二人就沿着海岸线一直走,饿了就吃临近的食物,渴了就找入海的河。

    而这两个家伙其实根本不知道木子云死过,因为木子云被砍头的时候,方天慕已经昏厥了,而杜小月又是个凡人,感受不到其他人的气息,而木子云复活的时间其实和死亡的时间相隔不长,因此方天慕清醒过来后,就能感知到活着的木子云的气息了。

    方天慕忽然停住了身体,他面色冷峻,目露杀气,左手拇指压着黑刀柄。

    杜小月低声说了句有人,就见到黑压压一群人在海岸边出现。这群人像是个地下组织,成员穿着都十分朴素,仔细一看,身上衣服都多是补丁,男的是面黄肌瘦,女的是肌瘦面黄,打包带着小包,看似是个逃着难的村人。

    方天慕站定着身子,侧目冷视着这群人,看到些瘦削孩童之后,他的杀气渐渐小了很多。

    而这群人出了一副疲惫模样之外,还个个面露悲色,脸上都带有泪痕,有可能是长期挨饿的缘故,他们的都有些气力不足,虽然其中有些修行之人,但实力均弱的很,再来他一百个,怕都入不得方天慕的眼睛。

    方天慕冷冷地回过头,不再望他们。

    而这群人看到方天慕之后,十分恐慌地聚拢到了一起,男人们在外,女人和孩子在内,他们大气不敢喘,一动不动地等着即将到来的未知的命运。

    方天慕对他们毫无兴趣,也再没投去目光,径直的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而杜小月却在半路停了下来,她打量了这些人一会儿,说道:“你们是暗盟的人,对吗?”

    人们不回话,害怕的人已经低下了头,在心中默默祈祷。

    “别害怕”杜小月的语气格外柔和,方天慕不由得停下来,回身冷盯了她几眼。

    杜小月接着说道:“我也是暗盟的人。”

    有些人吃惊的抬起头来,他们的嘴唇就要张开,目光中溢出些惊喜,但那些修行过的男人们悄悄对他们摇了摇头,人们再次泄了气,知道了这个女孩在欺骗他们,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的虚伪和肮脏。

    杜小月叹了口气,说道:“我真的是暗盟的人,我...曾为奴隶,在地下苟活了很久。”本来找回尊严的杜小月应当避免再次提及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往,可她如今在这群人面前,却毫无“尊贵”可言,她甚至走上前去,抓住了一个小丫头的手,对其怜惜而温柔说道:“我会让你们相信的。”

    她竟然跪了下去,成为海上帝王的杜小月跪在了那丫头面前,无声的磕了下去。

    方天慕皱了下眉头,搞不懂这家伙在做什么,默默地站在其背后,警惕着这群怪人的一举一动。

    杜小月身前的丫头几乎惊喜般喊了出来,她叫道:“你真的是啊!”

    人群里发出了一阵解脱般的呼气声,有人上前扶起了杜小月,问道:“你是那个地方的?”

    “东平平那边入得,刚入完就..”杜小月低了低头,声音略微颤抖道:“就被抓住,埋进了地下。”

    人群里的某位修行者走过来,疑虑地说道:“可是你的气息...很...”他想说那太强了,可最终没敢说出口。

    杜小月说道:“我遇到了大机缘,让我从一个凡人蜕变为强者的机缘。”

    “那他...”人们又看向了方天慕,却再次被那寒如冰雪的目光逼得低下了头颅。

    方天慕平冷地盯着杜小月,大概是问她在搞什么名堂。

    杜小月迟疑了一阵后,先对这群人说道:“他是我的朋友。”接着对方天慕说道:“这就是我曾经无法向你们透露的组织——暗盟,所有的成员,包括其中多为首领,都曾经是奴隶,大家来自各地,有些被杀光了家人,从家乡被抓来此处饱受折磨,大家对奴隶制深恶痛疾,想要团结起来将其推翻,可我们的力量实在太弱了,只能躲在海域的每一个角落,努力救助那些还处在苦难之中的可怜人,为了活下去,暗盟的人们只能在阴影中活动,柔弱的我们,每时每刻都在祈祷下一息时间不要碰到一个可怕的强者,因为强者欺辱我们,不需要理由。”

    这群可怜人们一个个露出了悲痛之色,其中一五十多岁的老妇人似乎早已在崩溃的边缘忍耐了许久,此刻她哭道:“我们是从对面陆地逃过来的,我有五个孩子,逃难的路上两个女儿都被抢走又做了奴隶,那些男人都是畜生,他们就那么在我面前掳走了我的女儿,我的两个儿子也都被杀了,我和最后的小儿子相依为命,逃到了此处,可不久前,我们...我们遇到了一个魔鬼,我那最后的孩子,也被他杀了。”

    其他人其实也忍耐了许久,经老妇人这般言语,他们也纷纷互相开始痛诉,一个丫头已经先后做过七八个畜生的奴隶了,她甚至已经生过多个孩子,却都被扔弃了,她那么年轻,始终没有放弃希望,像杜小月一般拼命地抓住所有机会逃离苦海,她天生的俊美,被人见到,往往立即就会被抓走,因此,她最终划开了自己的面颊。

    一个中年男人,原本是一座小城的人家,日子虽不富裕,却也美满,那些所谓的强者一来,的确没有留下过任何理由,就玷污了他的家人,并将他们全家变成了奴隶,且家人之间天隔一方,多年之后,当他再次见到妻女之时,被她们那凄惨的模样折磨地几度痛死。然而最终家人也未能团聚,他的妻女又换了个主子,也在多年的奴隶生涯中彻底麻木和认命,她们甚至已经将那男人遗忘,甘心地去做侍奉下一个主人的畜生去了。而从此之后,男人再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家人,她们可能被主人用的腻了,随便杀了,丢了,或者卖给了些卑微的小角色,让她们继续发挥自己那残留的一点作用罢了。男人发过毒誓,在推翻奴隶制的路上,要留下他所有的血命,哪怕至死见不到弱者的光明,也不会放弃挣扎和反抗。

    可怜的人们止不住的诉说着命运对自己的不公,而奴隶制,不过是强者肮脏**的手段,也更多的是对弱者,尤其是对女人的一种“摆在台面上,毫不遮拦”的恶行,此制度不除,世界里所有的和平美好之言,都像是丑陋的玩笑。

    “大伙....”杜小月强忍着泪水,对这些话语,旁人或许感触不至如此之深,可她却是亲身经历过这种滋味,任何人,只要做过了一次奴隶,噩梦就再也离不开了。“大伙放心,我还是暗盟的人,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和大伙一起夺回我们的光明。”

    “喂!”一道声音从远处响起,那声音又喊道:“小子!”

    方天慕并没有表现出何种神情,他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杜小月往那边一瞧,木子云正神采奕奕地踏着步子,飘着走着过来。

霞——废除奴隶制

    木子云步伐越来越快,后来几乎大叫着飞离了地面,边跳边喊道:“没想到吧,我又回来了!”

    他展开着双臂,跳到了方天慕和杜小月面前,一脸喜色。却没料道方天慕的态度十分冷淡,连眼皮都没动作,冷冷地盯了木子云一眼,就将目光撇向了后方。

    “喂....你瞎还是聋?”木子云放下双臂,歪嘴恼道。

    方天慕目不转睛地盯着木子云的后方,而杜小月刚从失神中清醒,还没来得及涌起再次见到木子云的喜悦,也像方天慕一般盯紧了后方。

    几息过后,一个曼妙身影出现。铃铛她招摇着手,眼睛弯成了月牙,声音如风铃一般清脆愉悦,她高呼道:“嗨——慕哥——小月——”

    不仅杜小月,连方天慕脸上都露出了惊愕之色,因为他们都是亲眼目睹了铃铛的死去,但未想到现实出现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转折,铃铛竟然还活着,心脏也并没有那被贯穿而出的窟窿,仿佛存在于他们记忆中的画面,都是虚假的梦境一般。

    “铃...铃铛...”杜小月磕磕巴巴着,她再次确认这女孩是铃铛无错,然而这一切都那般的不真实,而且如今再次出现的铃铛身上多了一份令她说不上来的气质,更加的美了,也褪去了许多青涩。

    方天慕张开了嘴,说出了话来,语气也并没有之前那么冰冷,他低声道:“你...活了...”

    铃铛嗯了一声,走到木子云身边,双手十分自然地揽住了木子云的胳膊,头也靠上了他肩膀,这突然的亲昵动作让方天慕和杜小月各有各的不适和意外,铃铛说道:“在黄泉走了一遭,遇到了位慈悲的掘墓者,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掘墓....”方天慕沉下头去,思虑了几息时间。

    “铃铛,你们这是....”杜小月对突然出现的二人突然做出的亲昵动作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她心里莫名的涌起酸水,目带幽怨的望了一眼木子云。

    木子云模样很不忿,他气恼道:“同样是死而复生,你们的态度差别的也太大了吧,怎么,我活了你们就没点小激动?”

    “你死过?”杜小月急切地问道,“谁害过你?”

    方天慕也多有诧异地盯着木子云,木子云一脸骇样,摊开手窘恼道:“不会吧,我被人砍了头啊,你们该不会连我死了都不知道吧!”

    方天慕似乎对这“新颖”故事没什么兴趣,偏过头去,不想再理会他。木子云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小子,有日子不见,气息好像见涨,得了机遇了?”

    “木子云!”杜小月忽然叫了一声,木子云和铃铛转头看向了她。

    二人打量着杜小月,沉寂了许久,木子云先开了口,说道:“我就说嘛,这股气息不应该全是这小子的,明显就是两股完全不同的能量,小月....你这是...得到了什么机遇吗?”

    铃铛接道:“是多大的机遇,能够让小月你....拥有这么强的气息?”

    杜小月挺起胸膛,站在木子云面前,目光平视着他,眸子里似乎带着千言万语,她在将心里全部的委屈和喜悦酝酿成几句话,让木子云知晓自己心里的秘密。然而方天慕却先于她开口冷道:“我们出海了,遇到了朵皿拉克海贼团,她继承了船长之职,成了恶灵体,身上带着诅咒。”

    杜小月失望地看了方天慕一眼,她先去安抚了暗盟的那群逃难之人,让他们放松下来休憩一番,接着对木子云和铃铛讲述了自己和方天慕这些天来的遭遇。

    铃铛听到末尾,直呼道:“小月,你疯了!你这可是....你怎么能答应做 那艘鬼船的船长呢。”

    “我还有选择吗?”杜小月苦笑着。

    “你...你可以..”铃铛本来想说你可以进入轮回,重新做人,但话到嘴边,她自然觉出不妥,便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杜小月说道:“阴间与冥界,于我而言都是无尽的苦海,难道进入轮回,将所有遗忘就是美满的结局吗?我的家人死于非命,而我...像一个蝼蚁一般被一点点磨去了尊严,我没有靠任何人,这份力量是我自己争取到的,我不会后悔的,相反,我会利用好这个身体。”

    木子云始终没有抬头看过杜小月,他也叹了口气,说道:“自己的选择,我们无从干涉,那样死去的确会心有不甘,我想,如果是我,在那样的处境中,我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吧,只是你最好要继续尝试并找出削弱诅咒的方法,若是你死后还会回到鬼船上,你迟早会像之前那些船长一样,在孤独中慢慢的失去理智。”

    “我不会死”杜小月说道:“只要有海水,我就是永生,再说了,我不一定会按照一千年替换的顺序回到鬼船上,因为我已经站在了陆地,而船长医女也是我站在陆地上之后才出现的,这说明我已经不被鬼船控制了,就算还控制着,我至少有一千年的时间去找到解决的办法。”

    “一千年....”铃铛失神地说道:“我们早就不存在了,真难以想象人能够活一千年是什么感觉。”

    “会很孤独。”木子云脱口说道。

    “不..”杜小月望着他,似乎深情脉脉般说道:“我会有伴侣,我有不孤独的方法。”

    方天慕轻轻地摆动了自己的黑刀,杜小月感受到了他暗暗投来的警告的杀意,小月攥紧了手心,不去理会,而是望着木子云和铃铛,酸苦道:“你们两个...这是....”

    铃铛怔了一下,蓦地映红了脸,慌忙松开了木子云的胳膊,结果停了几息,她又鼓起勇气回手抓住了木子云的一只手掌,放在自己双手间攥着,抬起头来,脸上红的更加厉害,气氛多是旖旎,她虽然容颜倾城,却也一副依人模样,至此,任谁都明白两人的关系了,其实大伙都不是傻子,木子云心里也明镜一样,当然知道铃铛对他的心意,而自从记忆重新经历之后,他也确认了铃铛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做恋人其实也不错,只是回湖州之时,怕是要伤了婉敏的心,但他仍然一定要回去,并娶到婉敏,那就像是发妻,像是一份不可遗忘的誓约。

    而此刻,他最爱的,正是铃铛,因为鬼之国的记忆全部消失,所以他并没有在幻想中与婉敏生活多年,所以他对婉敏的感情还停留在那断断续续的回忆之中。

    “哦哦...原来...”杜小月的神情很怪异,她掩藏不住自己失落的情绪,强颜欢笑地说道:“真意外啊,呵...”但她不甘心,她当然不会认命,她想得到的,自己会去拼命争取,并且,她如今有这样的资格了。

    气氛僵住了,一阵儿尴尬之后,木子云耸了耸肩膀,说道:“看来海上也不安全啊,对了,刚才也没顾得上,这一群人又是谁啊。”

    “暗盟的人”杜小月又向他讲述了一遍暗盟的来历,木子云听后咬牙切齿,双目发红,他恨恨道:“这该死的制度,从王斌贵族开创以来就祸害了无数苦命之人,它该被废除了!”

    铃铛回头望着那群可怜人,心里也一番伤怀,她说道:“这片海域上的陆地众多,却处处可见奴隶的身影,我们如何能将他们全部救赎呢。”

    “我会带领他们反抗。”杜小月斩钉截铁地说道:“弱者可因团结而强大,只要给他们好的机会,任何一个奴隶都会拼命追寻自由的,我们也可以教他们修行。”

    方天慕却在此时冷道:“教会了弱者,弱者成为强者,依旧奴役弱者。”

    木子云点头道:“没错,弱者被欺,是个不变的道理,只要此制度仍在,局面就不会有所好转。可废除奴隶制并不容易,因为它早已遍布整片海域。”木子云问向那些暗盟的人,说道:“你们就没什么计划吗?”

    为首一人起身回道:“如今能保下性命都着实困难,谈何去计划废除奴隶制,不过暗盟的成员同样也遍布各地,大家都在想法子,只是因为我们太弱了,若需要计划上百年吧。”

    “那时你们早就死了”木子云摊手道。

    “死就死吧。”那人回答的很豁达,语气很真诚,“后面的人能好好活着,这就足够了。”

    四人因此话都对那男人心生敬意,木子云浅笑道:“既然让我们遇到了,我们便不能不管不顾,这件事情,我们‘霞’管了,虽然首领不在,不过我能做这个决定。”

    “你们愿意帮我们!”暗盟的人急切道:“可是,我们的确拿不出任何...”

    “嘁...不需要报酬,我们又是不做这种‘买卖’的组织,况且小月也一定会帮你们到底吧,要是虎子那家伙在,一定也得...诶?.”木子云拍了下脑袋,耳朵里嗡嗡几声,似是陷入了阵沉思,许久后他摇晃着脑袋说道:“奇了怪,一提到虎子,我怎么记得自己之前好像遇到过他,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祝融之子——两隔

    “火焰可以毁灭一切,却无法抵挡住一片汪洋。”衡山里,稚琪儿怅然若失地坐在山头,嘴中喃喃自语道:“火焰可以烧毁人身,可海洋却能沉没人心,一定有比那片海啸还要厉害的火焰吧,它在哪里呢,请快些出现吧,来助我们渡过这层层海浪。”

    “琪儿”黎殊从她身后出现,坐在了她身边,轻轻地将其揽进怀中,“还在担心吗?别怕,一切会变好的。”

    “小殊哥哥”稚琪儿抱住黎殊的手很紧,生怕他就要离开自己一般,然而这两个同为十五岁年纪的少男少女,脸上却多了些不符合他们年龄的沧桑与成熟,他们很疲惫,也许他们肩上的担子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沉重。

    黎殊再次安慰他道:“别怕,忘了我们是谁吗?忘了我们家族的名字吗?‘祝融之子’就像那火焰,本无根,却万物皆根,就算浇上再多的冰碎,只要还有一点火星,火焰就可复生。更何况我们并不是一点火星,而是一片火山,那海水可吞没整片大地,却始终要在这火山四周沸腾成气,我们过不去,它们也别想压过来。”

    衡山的海岸边上,矗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那美人面容憔悴,也不知站在这海里眺望了多少时日,她也是皓齿朱唇,衣衫羽扬随风起落,她的伤心貌,思念目,宛如仙姿。她是“祝融之子”的谋士族长——稚卿,而她翘首期盼着的,渴望在那一望无尽的汪洋中寻找到的,正是自己的夫君,“祝融之子”族长——黎生。

    山头边上,稚琪儿靠在黎殊怀中,她在其胸膛上画着一条条波浪,就像那一天,随着那艘恶鬼之船铺天盖地出现的,那一道道百十丈高的“海墙”。

    “幸运”与挂檀族的偷袭,并没有让“祝融之子”形成溃败之势,黎生与稚卿的及时赶回,使慌乱中的族人们吃了颗定心丸,自此一鼓作气彻底打响了反扑的号角。“幸运”和挂檀族还是低估了这个家族的实力,他们一退再退,在各路强手拼尽全力之下,才止住了败势。黎生带领着族人,就在那海浪之上,同时对抗着两个天宫斗的进攻,凡稚之火虽然排名靠后,可对于凡间来讲,已足够强大,渐渐地战势已经明朗,强大的“祝融之子”即将击败甚至灭掉同为强者的“幸运”与挂檀族。

    然而就在此时,浪花改变了方向,那天蓝色的海样变成了黑海,海平线上出现了一个灰色的斑点,它掀起了一层层“纱帘”,那是一道道海啸。在所有人都没有看清那已腾至高空的斑点时,那个驰骋于海洋之上的王者,如猛虎下山一般撞入了这场天宫斗之间的战争,毫无目的也就无所顾虑,那王者正是朵皿拉克海贼团,它几乎无差别地进攻起所有停留在海面上的活着的人。

    “或许在海上,朵皿拉克海贼团真的是无敌的。”稚琪儿忧心说道,“水火不容,即使是凡稚之火,也不能入海作战啊。”

    黎殊安慰她道:“但凡稚正是在水中都能燃烧的火焰,我们也足够强大。”话虽如此,黎殊还是同稚琪儿一起回忆起了那日的惊心动魄的画面。

    朵皿拉克海贼团的成员们,如恶鬼在世,他们可以被打散成片,却无法被杀。黎殊的耳朵至今还回响着那天,那响彻天海的由无数金币敲击而成的“铛铛”声。甚至大海也成了金海。忽然一声巨响,金海盛开了一朵方圆五十里的月季花,金光闪耀的光束仿佛能救赎所有堕落的灵魂,然而,它的源头,却是另一只披着圣耀光芒的恶鬼,那画面足够讽刺,而一个个被笼罩在其中的肮脏生灵,都逃不过“正义”的审判,他们一个个倒下去,沉入黑暗的海底。

    “幸运”与朵皿拉克海贼团并没有大过太多交道,因为吃了第一次亏之后,他们每次出海,都要提前“算计”一番,以确保他们的路线上不会再出现朵皿拉克海贼团的身影,但这一次,他们明明提前预知到朵皿拉克海贼团的位置,却没有料到这个恶鬼之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实力的悬殊让三大势力不得不选的逃命(朵皿拉克海贼团的海上战力相当于无敌,而且三大天宫斗由于之前的对决,已经消耗了太多精力),然而进攻之时锋芒最盛的“祝融之子”,于逃难之时也最是悲烈麻烦,因为“幸运”的成员的很少,并且个个实力极强,且都拥有特殊的能力以助他们脱逃,而挂檀族素日与尸体作伴,所以他们对死亡,尤其是同伴的死亡看得很轻,他们会认为,死了的亲人成为尸体傀儡后,仍然可以发挥不小的作用,因此,他们不会去管那些受伤了的族人,更不会为之回头抵挡住朵皿拉克海贼团的屠杀。

    而“祝融之子”刚好集合了它们二人所不拥有的缺陷,他们人数众多,且在朵皿拉克海贼团的冲击下过于分散,而这群人都是拥有真挚情感的活生生的人,当一位同伴受伤之后,坚固的亲情不允许他们弃之不顾,所以十多人会为了这一个人而回头,从而又葬送了五六人的性命,因此,“祝融之子”越退越慢,救得人越多,死的人也就越多。

    稚卿始终保持着冷静,然而她深知夫君的为人,即使她想喊出来,让所有人只顾自己逃命就好 ,这样活下来的机会才大,然而她始终说不出口, 因为夫君黎生为了救族人,已经飞到了最后,以一人之力,竟然暂时拖住了朵皿拉克海贼团全员。

    衡山的海岸线上,稚卿被冷风吹透了身体,冷颤了一下,她的耳边响起了那时出现的,那一道鬼魅的笑声。

    那是医女紫葉的笑,令人听之魂乱心痒,它时而急促,喘息不止,时而漫长,吟转淫呼,在那道笑声过后,医女紫葉的身影出现在了红衣女鬼海贼船船头,她的站姿和容貌,毫无破绽地像极了那些堕入俗尘的花花女子,但其更加的妖媚,且身上的鬼气为其又添了几分邪性。

    紫葉仿佛是几百年没见过男人一般,两眼冒光地盯着那一团火焰缠绕着的黎生,轻轻咬住自己的食指,浮夸地拍动着胯骨,吟道:“好威猛的男人,哦——哦——炙热的感觉最让人欣喜了,我要....我要他了,退下来——你们这群虚头鬼!”

    船员们听了船长的喝令,慌忙后退,紫葉在船头站着扭腰摆尾,忽的想了一个妙点子,她扭着步伐,走向了船员“英雄”,手搭在英雄的肩头,咬紧他耳朵说道:“哦,强壮的男人,去吧,去杀了他,来证明你比他,强...”

    英雄举着圣剑和圣盾,脚下生出金色花朵,一步步踏上高空,站到了黎生的面前,他面无表情,也许他仍然不会使出全力,但他会打败黎生,因为这是船长的命令。

    黎生额上淌着汗,其实他在接连的高强度的战斗中耗费了大量的精力,他已经不具备和英雄进行一场大战的资本了,他回头看去,族人们已经互相搀扶推拉的逃出了很远,他欣慰一笑,然而忽然发现下面不远处,停留着一叶方舟,那上面孤零零站着自己的妻子。

    黎生心中百味俱起,他想说的话在嘴边咽回了肚中,他深知妻子的意思,并为之感动而幸福。稚卿正是用此举来“警告”自己那大义凌然的夫君,他的身后还站着自己的女人,他死了,女人也就死了,所以他必须活下来。

    妻子给了黎生新的力量,他身边的火焰燃烧的更旺,而目光也从之前的慨然变成了坚定,他不会死,反而要带着妻子平安回到衡山之上。

    爱情的酸臭味让站在船头的紫葉极不舒服,但这也引起了她的丑恶的兴趣。

    天空的战斗一触即发,金色的月季花和火红的木棉融汇成了一层“盖头”,它轻轻地飘落下来,盖到了稚卿的头顶。

    黎生胜了,像他心中百般次对妻子的承诺一般,他击败了英雄。然而他又在转瞬即逝间,败了。是啊,同为至强者,英雄凭什么会输给本已精疲力尽的黎生,他只是一直没有干劲,但他会完成船长的命令,在落败之时,多使了几分力气,回身便击败了黎生。

    黎生落进了大海,稚卿望着那海面痴了,她从未想过夫君会败,即使是木子云,也不过是倚靠着特殊的火焰才取胜的,在她眼里,木子云只是个小丑,而夫君才是大英雄,但黎生败了,沉进了黑暗的海底。

    稚卿不愧是至情的女子,她愕然过后便是释然,浅浅一笑后,她无悔地投入大海,随着夫君一起沉没了生命。

    然而医女紫葉,这原本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偏偏成了个魔鬼,她心里畸形的恶毒,思想也畸形的丑陋,她救了一人,杀了一人,并且,将活着的人送回了陆地,同时被送上陆地的还有一条鬼气缠绕的鱼儿,鱼儿很快魂飞魄散,它失去了朵皿拉克海贼团船员的身份,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死人。

    衡山的海岸线上,稚卿悲苦地眺望着大海,她多希望下一息时间,海平线处会出现一艘鬼船,而鬼船船头上,站着那个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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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石介绍:
如果世界的最初,是一道法则,那么新生的、淘汰的, 都会回到轮回的起点。三千年一次轮回战争,活下来的却永远只能是一个。这个关于轮回的故事共有十八位主角,为了方便陈述,本部作品通过其中一位主角的故事线,将各个主线串联到了一起。阴阳石——世界法则的起点,轮回战…阴阳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阴阳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阴阳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