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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轩辕武圣全文阅读

作者:兰色大海     重生之轩辕武圣txt下载     重生之轩辕武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狙击马贼

    王祖得毕竟是一村之长,大难临头之际容不得他多愁善感,如何带领族人活下去才是正理。

    经此一劫,王家村还剩下约六十余人,都被他召集起来分派任务,主要是收集财物,掩埋尸首,其他该放弃的统统都放弃了。村民们听得黑旋风将至,无暇为逝去的亲人们伤感,不用催促立时忙碌起来。

    傅惊涛并未就此离开,而是继续留在王家村坐镇,以防大队马贼忽然来袭。被歼灭的这一小股马贼仅是黑旋风的前哨,一旦主力杀到,众村民根本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

    村民们对他的举动感激涕零,很快收拢了几大袋的金银珠宝,以及刀枪弓箭等兵器,送到傅惊涛跟前。

    傅惊涛莫名其妙,虎着脸对王祖得道:“老村长,你这是何意?我击杀贼人乃是出于义愤,岂是贪图尔等财物?快拿开!”

    王祖得忙解释道:“少侠勿恼!老朽尚未糊涂,岂敢拿些俗物来辱没恩公?这些东西都是吐蕃马贼们留下的,他们被你所杀,按理他们的财宝、兵器、皮甲和马匹,都属于少侠所有了。该如何处置,全由少侠你一人决定,我等绝不敢有半点异议。”

    马贼们行事风格与山匪河寇有很大不同,因其游移不定,行踪莫测的特点,喜欢把劫掠来的珍宝随身携带,不会存放于某个固定的地方。死于王家村的十余马贼,个个的马背上都带着一两袋财宝,全部收拢起来后颇为可观。而且他们遗留下的座骑都是百里挑一的西域良驹,皮毛油亮,能够冲锋陷阵,丝毫不愁卖不出去。

    傅惊涛一呆,料不到击杀马贼还能捞到如此丰厚的油水,想了一想,只留下两张弓、两壶箭和一匹好马,其余的让王祖得全部拿去分给村民们。

    价值不菲的财物马匹他说分就分了,众村民却诚惶诚恐,如何敢平白接收这么一大笔横财?王祖得等转过身,偷偷挑选了最值钱的珠宝玉石,和干粮包在一起,替傅惊涛挂在马鞍旁。

    午时刚过,偌大的村子里已空无一人,冷寂如同坟墓。幸存的村民们如蚂蚁搬家般背负着大小包袱,自村后小路逃往深山。

    傅惊涛藏在村外的一株大树上,闭目养神,恢复体力。

    临别之前,他才从王祖得口中得知,这王家村位置较为特殊,往西去是吐蕃荒原,往北去是大宋边城,往南十里是杨家寨,过了杨家寨不远则是蜀国边界,正处于三不管的空白地带。沿着村口的小路出行六七里,就是连接宋蜀两国的官道。黑旋风忽然来攻占这小山村,十有**是看中了这里的特殊位置,便于隐藏大队人马。只是不晓得马贼们行动的目标是什么?难道是想偷袭杨家寨?

    杨家寨是方圆百余里内最大最繁华的村寨,恰好位于宋蜀两国中间,既不属于蜀国管辖,也不向大宋纳税,还可以就近向吐蕃诸部贩卖茶叶盐铁,可谓是得天独厚。山寨地势险要,防卫森严,聚集了数以百计的商家,传说中富得流油。

    王祖得让族中十余青年骑了快马,立即赶往杨家寨报信。

    傅惊涛隐隐觉得其中有些诡异,要知道马贼们讲究的是一击得手,即刻远遁千里,强调攻击的突然、迅猛、快捷,充分利用马匹的速度来获得胜利,攻坚破城恰是其最弱的一环。

    杨家寨易守难攻,可战之人达上千,又有众多商家的护卫力量可以借用,除非是宋、蜀两国的禁军出动,否则马贼山匪之类的势力很难击破寨子。当然,如果有内应乘攻城时作乱,偷偷打开寨门的话另当别论。

    黑旋风能纵横驰骋三国边境多年,成为最为强大的马贼团伙,说明其首领有勇有谋,绝非脑子缺根弦的蠢货。难道他真的打算不顾一切攻下杨家寨吗?或是另有所图?

    正深思之际,忽觉大地在轻轻抖动,树根树干亦随之不住颤抖。过了片刻,沉闷的蹄声得得作响,如春雷滚过天空,一下紧似一下地敲打心房。

    来了!

    傅惊涛缓缓站起身,透过树枝间隙往远处眺望,只见一行百余骑蜿蜒驰来,马匹矫健有力,骑士坚忍彪悍,寒刃点点反光,灰尘滚滚如龙,似一头绝世凶物在靠近,无形的肃杀之气刹时弥漫天地。

    好一支名震边疆、令人望而生畏的的铁骑!

    幸亏王家村地形复杂,多以山地沟壑为主,不利于骑兵大规模集结冲锋,否则在见到黑旋风大队人马的那一刻,傅惊涛一定转身便逃。螳臂当车的下场,是显而易见的。

    马贼队伍直驱而入,距离村口不足三百步时,赫然发现前路被数棵倒下的树木阻断,而且村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也未见到负责探路的同伴现身招呼,颇为反常。

    为首的马贼一声唿哨,整个马队转眼由动转静,停止了前进,随即有二三十名身手敏捷的汉子跃落马背,亮出刀盾弓箭,相互交叉掩护着越过横倒的树木,快速往前推进。

    傅惊涛心头微跳,这批人看起来步战水平甚是了得,神色警觉,配合默契,应是马贼中的精锐好手,不易对付啊!不过他的目的主要是骚扰拖延马贼们,为徒步逃亡的村民争取多一点时间,毋需死战到底。悄然取弓在手,在弓弦上扣了两支羽箭,双臂较劲拉开,瞄准了目标忽然松手放箭。

    嗖!双箭同时射去,上下错开,快如闪电。

    突如其来的破空声令马贼们都是一惊,村子里居然还有敌人埋伏?!这是在挑战黑旋风的虎威吗?眼角瞥见寒芒闪动,均本能地格挡或是躲避。

    下一刻,噗的一声闷响,血珠飞溅。只见一名马贼抓住胸口颤抖的箭杆,怒射利箭射来的方向,斥道:“卑鄙!”

    众贼反应也是极快,当即有近半人扬起弓箭,朝傅惊涛藏身的大树高处一通乱射,嗖嗖嗖铁箭如雨,打得树枝纷纷颤动折断。另一半马贼纵声呐喊,加速奔行,悍不畏死地朝村口冲去。

    傅惊涛一箭射出即躲身于树干后头,避过那阵可怕的箭雨,耳听得脚步声快速迫近,立时贴紧树干滑落在地,蓦的探出半边身子,瞬间开弓连射三箭,箭箭直奔敌人要害飞去。他不需要看到结果,已如狸猫般横身跃出,轻快地翻过围墙,消失了踪影。

    啊!诶呦!

    除开不幸中箭翻到的马贼,其余人尽数被激怒了,争先恐后冲向傅惊涛消失的那段围墙。冲得最快的马贼刚跃上墙头,又是一声弓弦骤响,一支羽箭自侧上方幽灵般飞来,噗的穿透了他的肩膀。原来傅惊涛不知何时攀上了屋脊,居高临下,一支支利箭接连射到!

    马贼们又惊又怒,气得哇哇大叫,同样以弓箭展开反击。

    空中羽箭穿梭,密如飞蝗。

    那马贼首领看清楚敌人仅有一人,腾挪飞跃敏如灵猴,眉心微皱,回首大声说了两句。

    队伍中一位白衣男子摘掉斗笠,面目清朗,双目如星,气质出尘,隐约有几分书卷气,与周围粗犷狂野的马贼们格格不入。他朝马贼首领点点头,深吸一口长气,单掌轻按马背,仿佛白鹤腾空,朝战场飞速掠去。

    傅惊涛可是时时留意着远处大队马贼的动静,忽见有一白衣男子腾空飞来,仅看其施展的身法和速度,应是马贼中罕见的武功高手。他自家人知自家事,与普通马贼周旋对射尚可,若是单对单跟高手搏杀,怕是撑不过三招,当机立断地转身便逃。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吧。

    众马贼见他忽然避战逃离,无不跳脚叫骂。但他们并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只能呆在地上干瞪眼。

    那白衣男子一声清啸,蓦地加速前奔,显然不愿放过这身份不明的敌人。

    傅惊涛不用回头观看,仅从如芒在背的杀气判断,那高手仍在穷追不舍,多半抱有杀人灭口的念头。他转瞬穿过村子,越过围墙,嗖的钻入村外的树林中,绕到山腰的另一侧,足不停步地往山脚下冲去。

    待他奔到山脚,那白衣男子堪堪绕过山腰,双方距离已缩短到不足百步。那白衣男子冷笑一声:“小鬼,纳命来!”仓啷拔出一柄精钢长剑,足尖轻点树冠枝条,再次加速俯冲!

    傅惊涛回头冲着那白衣男子比了个中指,自林子里牵出一匹早已藏好多时的骏马,翻身上了马背,驾的打马便跑。只见马蹄翻飞,灰尘翻滚,一人一马冲上了数十步外的官道,飞驰而去。

    那白衣男子目瞪口呆,脱口骂道:“小鬼可恶!”仅凭双腿,是无法追上西域良驹的。而隔了一座山,黑旋风的大队人马也不可能插上翅膀飞越过来,等他们绕上一大圈赶到这里时,黄花菜都凉了。

    他想到秘密泄露的后果,以及来自顶头上司的斥责诘难,忍不住双手颤抖,啊的大叫一声挥剑怒劈树木枝叶,脸色铁青,状若疯狂,原本飘逸清冷的风度荡然无存。

第四十八章 夺路狂奔

    天色将晚,山野冷寂。

    傅惊涛背心冷汗直流,即便他不是军队探子出身,仅从蹄音的密集程度、力度来判断,至少有数百铁骑正在逼近。

    当此之时,宋、蜀两国均无发起战争的迹象,那么能在边境上集结大群骑兵的势力,除了马贼还能有谁?黑旋风竟是先派出小队哨探清除障碍,再派出前锋占据地盘,最后才是主力大队出动,展露獠牙!

    偏偏那绝色少女和众蜀山弟子茫然无知,将会一头撞上马贼祭起的屠刀,沦为刀下冤魂。

    这么庞大的马贼队伍展开行动,代价极大,不可能无的放矢莫非他们的确有攻占杨家寨的野心?如此看来,杨家寨将会沦为刀山火海,返回宋境才是正确的选择啊!

    傅惊涛再不迟疑,立时跳上马背,朝蜀山一行疯狂追去。

    过了片刻,傅惊涛便追到杨家寨骑兵的身后,密集如鼓点的蹄声引得众人纷纷回望。

    众骑兵神色漠然,毫不在意他的出现。众少年则是满脸的惊诧警惕,心中都在想,难道这土包子被师妹摄去了魂魄,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少女还以为他幡然醒悟,决意追随自己并肩杀敌,不由微微一笑,仿佛百花盛开,朝霞绽放,令天地暂时失去了颜色。

    傅惊涛大叫道:“麻烦各位让一让,有人命关天的大事!”

    众人莫名所以,瞧他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还是让开了半边道路。

    傅惊涛老实不客气地策马掠过,迭声道:“谢谢了!不好意思!”

    那少女摆足了架势正准备好好教育他一通,不料傅惊涛奔行如风,目不斜视地冲了过去,竟没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她长这么大,何曾被男子如此无视过?气得柳眉倒竖,叫道:“喂,你跑这么快干嘛?急着投胎转世吗?”

    傅惊涛头也不回的道:“我跑这么快,正是因为不想去投胎转世!”

    那少女愕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耳畔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马蹄声,如雷声在云层间滚动,透着令人窒息的可怕魔力。

    顺着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一匹黑色的雄壮骏马跃上土丘顶端,马背上的骑士黑衣黑甲,目露凶光,背衬着苍凉的荒原,宛如地狱来客。

    下一刻,群马涌动,排成一列长长的黑线,仿佛黑色的浪潮般漫过土丘,哗啦啦倾泻而下。粗粗看去,至少有七八百的骑兵呼啸而来,手握兵刃,背负弓箭,奔行间兵甲铿锵碰撞,如同摧魂魔音在天地间奏响。

    没有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人,一辈子也很难想象数百骑兵奔袭的场面是何等的壮观,强横,恐怖!

    大地仿佛在颤抖,空气如同在燃烧。你的心仿佛被紧紧攥住,忘记了如何跳动。

    无形无质的杀伐之气,压迫着胸膛,令人血液冻结。

    暮色四合,寒光闪耀,沉默如野兽的凶徒们狞笑着,恶狠狠地扑来,简直是一场可怕至极的梦魇!

    蜀山弟子们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杀贼如宰鸡屠狗般轻松吗?不是说敌人实力低微吗?不是说此行毫无风险吗?这么一大波杀气腾腾的骑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数对比如此悬殊,哪怕是最狂妄的蜀山弟子,也得承认大事不妙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杨家寨的骑兵们。他们想也不想地拨转马头,抛下枪矛,沿来时道路撒腿狂奔,边跑边解开身上的铁甲抛掉,拼命压榨座骑的速度!

    奔涌的马群根本不需要指挥,立即从边角上伸出一条触须,迅速延长包抄过去,绝不许他们返回山寨报信。

    蜀山弟子们终于神魂归位,有的吓得瑟瑟发抖,有的强作镇定,有的则亮出长剑,叫嚣着殊死一搏。

    那四名玄衣剑客相视一眼,面沉如水,后悔的话也没必要说了,沉声道:“小姐,你速速跟上那小子,我们来断后!”

    那少女啊的一声低呼,终于想明白傅惊涛为何仓皇奔逃,简直气得肺都要炸了。这小子明明晓得有大批骑兵逼近,却只顾自己逃命,连警告都不说一声,实在可恨可恶!转眼一扫,只见傅惊涛已奔出百余步,那背影是这么的猥琐刺眼,恨不能拿剑刺上几下。

    她深知情势危急,多耽误一刻便离死亡多近一分,低声道:“黎叔、王叔、陈叔、曾叔,保重!”

    玄衣剑客们肃然道:“小姐自己珍重!”

    那少女狠下心扬鞭一抽,座骑四蹄发力,猛然加速前冲。

    玄衣剑客们冲着蜀山弟子们大声呼喝,领着他们同样往前疾奔,但论速度就远不如那匹通体雪白的神驹了,很快被甩在了后头。

    众少年面容扭曲,拼命抽打胯下骏马,只恨不能和傅惊涛易身而处,谁还有心情去嘲讽人家?

    马贼们岂容嘴边的猎物逃开,不约而同的的调转方向,如奔涌的洪流开始拐弯,踏起无数的草屑泥土,越追越近。

    那匹白色的神驹如同一道闪电,拉开了跟黑色洪流的距离。但是包括玄衣剑客们在内的十余骑,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眼睁睁地瞧着大队马贼自侧后方斜撞过来,仓啷啷纷纷拔出长剑,齐声怒吼,打算要拼死杀开一条血路。

    忽听一声近似狼嚎的怪啸声惊起,跟着百余张骑弓在奔驰中拉满弦扬起,数不清的箭头闪烁冷光。

    嗖嗖嗖!

    弓弦骤然一松弹回,密密麻麻的羽箭划着完美的弧线,横越天空,如倾盆大雨当头罩下!

    “小心!”

    即使强如玄衣剑客,面对箭雨的洗礼也不敢托大,各自手上炸开丈许方圆的剑光,护住自己和身周的少年。

    叮叮叮叮!

    剑光遮蔽住众人的身形,密不透风,将羽箭或绞断或劈开或格飞,显示出极其高明的剑术功底。但箭雨太过密集,耳听噗噗数声闷响,仍有五匹骏马被铁箭射中臀腿部位,本能地痛嘶弹跳,不受控制地往前冲去。马上的少年们吓得脸色煞白,赶紧拔身落地,以免脱离玄衣剑客们的庇护。

    嗖嗖嗖!勾魂之声再响,第二波箭雨如期而至。

    “上马!”玄衣剑客们一边喝令众少年跃上马背同行,一边继续挥剑格挡。至于那几匹发狂的骏马刚奔出数丈远,便被箭雨无情覆盖,浑身插满箭杆栽倒在地,血流如注。

    就这么稍一耽搁,马贼的前锋大队已经衔尾追到,他们口中发出稀奇古怪的、满是残虐意味的吼叫声,收起骑弓,摘下马鞍旁悬挂的流星锤、手斧、短矛、飞石等,猛地朝蜀山弟子们后背掷去!这是比箭雨更为凶猛凌厉的攻击,

    蜀山一行被迫停步转身,挥舞长剑格挡。

    一场残酷的肉搏战,就此爆发……

    傅惊涛耳听背后的马蹄轰响声、箭雨破空声、呼喝喊杀声,连回头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只是闷头催马前奔。

    黑旋风行踪飘忽,这回毫无征兆地在此地出现,必有其他因素,不太可能浪费时间精力在别处。眼下有杨家寨的骑兵和蜀山剑门一行分别牵扯马贼的注意力,谁还会在意自己这无足轻重的小卒子?

    再往前百余丈,道路转向朝山林中延伸,两侧地形迅速收窄,地势升高,不再适合大规模的骑兵行动。

    傅惊涛精神大振,只要离开了荒原的环境,进入到复杂的山区里面,将有很大概率摆脱马贼的追击!

    忽然,耳畔传来一阵急促的风声,下意识地侧身一瞥,只见那少女催动神驹快速接近,眼中喷出熊熊怒火,手中已举起了宝剑,看来把他当成了苦大仇深的敌人。

    傅惊涛暗道一声不好,怎么把这骄傲的大小姐给忘了?以她当下失去理智的状态,绝对会把自己一剑斩成两段!他不禁皱起眉头,若是跟这大小姐纠缠不清,可不利于摆脱马贼呀。

    那少女明知道同伴们正被马贼围住厮杀,却无能为力,唯有独自亡命逃生,心中的无奈、自责、愤怒和愧疚,让她几近崩溃。眼瞧着那可恶可恨的小子将要逃进山里,忽然一股怒气爆发出来,尖叫道:“该死的混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傅惊涛回首叫道:“小姑娘你疯了吗?我并没有谋害你们的企图,相反还劝阻你们远离险境,是你们一意孤行自投罗网!你扪心自问,该不该把一切归咎于我?”

    那少女怒道:“你既然知晓马贼大队来袭,为何不提前告知我们,偏要独自逃命?”

    傅惊涛冷冷道:“就算我当时说了,你们会相信吗?”

    那少女一阵语塞,手中宝剑不觉垂落下去,但心里的憋屈愤怒怎么也抚平不了,蓦地尖叫道:“我不管,总之是你不对!我要你付出代价!”长剑舞动,隔着数丈远便劈了过去,剑气挥洒四射,斩得道路两侧泥土飞溅,草木折断。

    傅惊涛赶忙藏头缩颈躲避剑气,怒道:“你到底讲不讲道理呀?”

    那少女叫道:“我就是不讲理了,你能怎么样?”

    这回轮到傅惊涛哑口无言。啥也别说了,遇上不讲理的女人,唯有夺路狂奔吧!

第四十九章 亲密接触

    尽管傅惊涛一心逃命无意纠缠,但那少女正在气头上,哪里肯饶过他?她仗着胯下神驹速度快的优势,紧追至傅惊涛马后,闷声不响挥剑便劈。傅惊涛如脑后长眼一般,身体迅速偏移脱离马背,双手抱住了马脖子,整个人斜挂在马鞍旁。

    刷!剑光破空呼啸,险险擦身而过。

    那少女恼到了极点,不依不饶地催马并行,长剑在半空划了道圆弧,剑尖回转,再刺向少年的后腰。

    双方的距离太近,且马背上的腾挪空间太小,傅惊涛不得不松手跃落地面,任座骑往前跑开,怒喝道:“胸大无脑的婆娘,你是想害死我们两个人吗?”

    马贼们兀自在穷追不舍,如狼群漫过了荒原,望去令人胆寒。他们应该抓紧时间赶快逃入山林之中,而不是在这里无谓争斗。

    “无耻!下流!”那少女羞怒交加,左手一拉缰绳,白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前蹄虚踩,后蹄转动,潇洒敏捷地扭转身躯,前蹄重新嗒的落地,回身冲向傅惊涛。那少女紧抿双唇,面冷如冰,人借马势挥剑当头斩落!

    这一剑力若千斤,人马合一,势不可挡。

    傅惊涛当然不会傻站着受死,眼中清晰捕捉到长剑运行的轨迹,心念电闪,及时伏地一滚避过来剑,随即撑地跃起,身子急纵,毫不犹豫地朝神驹背上扑去。

    那少女一剑斩空错身而过,勒紧缰绳降低马速,正欲故技重施再次回转,忽听身后风声大作,跟着后背一麻,那可恶的小子竟跃上了马背!

    傅惊涛算准了对方不肯善罢甘休,一定会停步转身出剑,所以乘着神驹降低速度的良机,展开轻功身法自后方扑到。他嗖的落到神驹背上,右手张开成鹰爪扣住那少女的脖颈,左臂抱住她的小蛮腰,低声喝道:“不要乱动,否则捏碎你的喉咙!”

    那少女做梦都想不到傅惊涛还有这一招,只觉一股浓烈的男性气息笼罩下来,一个强健厚实的胸膛贴紧自己背心,肌肤相接,有力的心脏搏动声清晰传来,跟着娇嫩的脖颈被粗糙的大手握住,脑袋嗡的一声登时乱了,真是吓得寒毛倒立,心跳停止。她冰清玉洁,视男人如粪土,连同门的师兄弟都没有任何接触,更何况是被人贴身搂抱?她第一反应是挣脱敌人掌控,一剑把他刺死,但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团酥酥麻麻的暖流,手足瞬间酸软,竟然使不出半点力道。又是焦急,又是羞愤,咬牙叫道:“你,你快放手!”声音低如蚊呐,带着难以抑制的颤音。

    傅惊涛但觉怀中的少女柔若无骨,肌肤滑腻,更要命的是她还扭动了几下,再闻到那清甜迷人的少女体香,看到她后颈细微的绒毛和白嫩闪光的肌肤,不知怎的鼻腔一热,似有热血流出。他窘迫地仰起头,闷声道:“少罗嗦,快走!你想死在马贼箭下,和我做一对同命鸳鸯吗?”

    远处有数十马贼绕过了玄衣剑客等人,正呼喝怪叫着冲来,再不走就危险了。

    那少女闻着他身上的汗味、酸臭味、血腥味,腹中翻涌,恨不得立刻抽身逃离,怒道:“少臭美,谁稀罕跟你做……那什么?!”愤愤地回剑入鞘,拨转马头,催马疾驰。那神驹果然非同寻常,背上驮着两个人依旧奔走,继续拉开和马贼们的距离。

    转眼的功夫,傅惊涛望见自己的座骑停在路旁吃草,警告道:“不许再使小性子,听清楚了吗?”

    那少女和傅惊涛在奔行中肌肤摩擦,羞得耳背都红了,浑身滚烫,面若火烧,轻轻“嗯”了一声。

    傅惊涛松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缩回手,凌空跃回座骑背上,立时举袖偷偷擦拭鼻血。可怜他两世为人,还是头一回跟如此级别的美女亲密接触,竟然把持不住鼻血喷涌,果然是倾国倾城,红颜祸水啊!以他如此强大的心志,兀自抵挡不了那少女的摄魂魅力,想必在蜀山剑门内,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的人数不胜数吧。

    正感叹间,嗖嗖!忽有数支羽箭掠过身边,差点把他射个对穿。傅惊涛骇了一跳,立即双腿一夹马腹,追向前方的美少女。两人双马绝尘而去,沿着道路奔入山林地带,四周光线愈加幽暗,身后的追杀射箭声渐渐低落至不闻。

    直到天色入黑,彻底远离了荒原杀场,两人才停止奔逃。

    那少女环顾苍茫山野,想起陷身绝境的众多同门,想起离开杨家寨时的意气飞扬,想到今后的孤立无助,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冲刷心头,忍不住哇的掩面痛哭。她从小备受宠爱呵护,如众星捧月,又有师门长辈撑腰,哪里真正见识过世间的疾苦凶险?今天的残酷遭遇,彻底粉碎了她的美好幻梦。实际上,若不是玄衣剑客们舍命断后,硬生生挡住马贼大队冲击的势头,她很可能也难逃生天。假如落到了马贼们的手上,她的下场不想可知。

    傅惊涛摇摇头跳下马背,将座骑牵到路旁拴好,取了干粮袋,劝道:“别哭了!先吃点东西吧,万一再遇上什么恶贼劫道,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

    那少女渐渐收了哭声,反手擦去脸上的泪水,抽泣道:“人家这么伤心难过,你就只会说吃东西和战斗,不能说点别的吗?”

    傅惊涛耸耸肩道:“我说大小姐,你身边可没有什么护花使者替你挡箭了,努力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前路凶险莫测,你我必须时刻警惕,做好战斗的准备。”

    那少女道:“难道前方还有马贼埋伏吗?”

    傅惊涛道:“没有马贼,但说不定有山匪巨寇!你这么美丽诱人,免不了招蜂引蝶,是非不断。”

    那少女嘟起嘴道:“我的容貌是天生的,难不成要划花扮丑吗?”眼珠一转,幽幽道:“如果遇到了强敌,你是跟我并肩战斗,还是会抛下我独自逃命?”

    傅惊涛理所当然道:“我肯定要逃呀!我跟你不熟,又没有过命的交情,大难临头各自飞嘛。”

    那少女双目瞪圆,嗔怒地扫了他一眼,忽然举起衣袖狠狠擦了擦脖子,似乎那里沾有大块污渍,咬牙道:“自私自利的臭男人!你且等着,待我日后剑术大成,非把你的狗爪子剁掉不可!”

    傅惊涛失笑道:“何苦怨念如此之重?我并非故意占你便宜,你也没有任何损失,纯粹是一场误会罢了,忘干净就好。”回想起两人相拥的美妙一刻,指尖上仿佛仍残留着滑腻动人的触感,忍不住望向那少女的雪白脖颈,咽了口唾沫。

    那少女见他目光火辣大胆,芳心怦然乱跳,正欲叱骂出声,忽听蹄声得得,竟有人马自山里走来。两人都是一愣,莫非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少女缓缓拔剑在手,眼神决绝,假如仍有强敌阻拦,唯有死战了!

    过了片刻,只见一人一马小步奔来。那骑士身着白衣白裤,脸上稚气未脱,陡然看到前方有人持剑堵路,不禁吃了一惊,仓啷拔出三尺精钢长剑,轻喝道:“尔等拦路意欲何为?”

    傅惊涛定睛看去,失声道:“刘云超刘师兄?!”

    刘云超手腕一颤,迟疑半响道:“你,你是傅师弟么?你的眼睛怎么了?”

    傅惊涛摸了摸肿胀的眼眶,苦笑道:“一言难尽啊!”

    刘云超的目光移到那少女身上,只觉眼前一亮,搜肠刮肚也不知如何形容此女的绝色风姿,心中真是妒恨万分。这傅惊涛未免太受老天爷眷顾了吧?出门狩猎一趟,就撞见巴桑法王和剑帝姜烈。失踪了一回,就勾搭上一位绝色美女。怎么好处都给这小子给霸占了呢?强忍着一剑剁碎对方的冲动,酸溜溜道:“前两日费师叔等还到处搜寻你的下落呢,想不到傅师弟居然携美同行,艳福不浅啊。”

    话语一落,傅惊涛立刻感应到身边的无形剑气波动起伏,有着随时失控的危险。他轻咳一声,转换话题问道:“刘师兄单人独骑深山夜行,是着急去蜀国吗?莫非在我离开刘府后,又有什么变故发生?掌门是不是已经到了阶州?”姜浩云身份特殊,如今意外殒命于刘府,岂能善了?刘云超夤夜离家是否与此相关?

    刘云超脑海中闪过父亲自尽的画面,心痛如绞,握紧剑柄冷冷道:“傅惊涛,我的行踪不用跟你禀报吧?请你闪开,别挡道!”他算是叛逃师门了,一刻都不愿在路上耽搁,要尽快进入蜀国边界,求得蜀山剑门的收容庇护。傅惊涛若不识趣,唯有杀之灭口。

    傅惊涛眉头微皱,沉声道:“刘师兄且慢!前方有大群马贼阻隔了道路,杀戮无情,我们刚才就险些失陷。在马贼未撤走前,奉劝刘师兄莫要强硬闯关。”

    刘云超狐疑道:“马贼?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傅惊涛一翻白眼道:“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我估计马贼准备要突袭攻打杨家寨,不是今晚就是明日,凡是贸然接近的商旅都会沦为他们击杀的目标。待大战结束后,刘师兄再上路不迟。”

    刘云超讶然道:“马贼竟然异想天开去攻打杨家寨?他们究竟集结了多少人马?”

    傅惊涛道:“保守估计有近千贼寇了,皆是精锐好手。”

    刘云超倒抽一口冷气,近千名全副武装的马贼?!这还怎么走?心念闪动间回剑入鞘,暂时按下心底的杀机。傅惊涛本就堪称劲敌,边上还有一位深浅莫测的少女相助,还不宜马上翻脸。

第五十一章 投桃报李

    那驾车的汉子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三位少年,冷硬的面庞浮起难得的微笑,淡淡道:“你们毋需害怕,周某不是黑道魔头,不会滥杀无辜。”

    傅惊涛只觉对方一眼扫来,肌肤上隐隐泛起刺痛的感觉,暗自骇然,这车夫的武功不见得弱过那使枪青年啊!居然要劳动两大高手同时护卫,这马车中究竟是何等尊贵的人物?

    当下收摄心神,抱拳道:“前辈明鉴,我等纯属偶然路过,与那些刺客绝无关联。”

    那汉子摆手道:“我知道。幕后之人不会这么愚蠢,不至于让你们白白送死。”目光扫到打开的油纸处,顿了一顿。

    傅惊涛的目光何等敏锐,见状心中微动,立即捧起那堆油纸包裹的食物,笑道:“前辈若不嫌弃,我们这里还有点吃食,请前辈笑纳。”

    刘云超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敢出言阻止,气得牙根痒痒,这小子借花献佛做顺水人情,怎么脸一点都不红呢?

    那汉子哈哈大笑,手上一紧勒住健马,回首招呼道:“岩鹰老弟,厮杀了半夜,过来吃点东西果腹。再往前十数里出了山口,便进入荒原了。”

    “好!”

    那岩鹰自后头走上来,仿佛上古战神莅临,周身战意澎湃、杀气环绕,手中的染血魔枪闪烁幽光,令人望而生畏。

    傅惊涛一震,岩鹰?莫不是与莫离、洛冥并称于世的泣血魔枪岩鹰?!

    岩鹰乃“魔门三杰”之一,但论战绩,论名声,却稳稳压过了魔教的莫离、天魔宗的洛冥,实为魔道年青一辈的第一高手。这岩鹰出身魔门之中的末流小派,一无背景依靠,二无名师指点,三无同门相助,因偶然习得一门上古魔功残篇,开始疯狂越级挑战各路高手。

    五年期间,他经历了大小上千次战斗,越打越强,死于其魔枪之下的亡魂数以百计,还有许多成名高手被他打伤打残,从此一蹶不振。

    岩鹰最让人佩服的,是他永不服输的劲头,哪怕第一回战败了,但疗好伤又会返回约战第二回、第三回……直至他最终取胜为止。或许他修炼的魔功较为特别,每一次他负伤落败都不会死,伤愈之后武功便突飞猛进,令所有对手头疼不已。

    毫不夸张地说,岩鹰成名之路是以鲜血白骨铺就,饮恨于枪下的高手不知凡几。

    在魔门之中,他又别名“不死战神”,是魔门弟子顶礼膜拜的风云人物。若非岩鹰喜欢独来独往,拒绝他人追随,以他当下的声望足可一呼百应,开创一门宗派。

    傅惊涛心念转动,难道这中年汉子亦是魔门顶尖高手?那为何在他身上感应不到魔道中人的凛冽煞气?调匀呼吸,稳住步伐,将那包食物送到马车旁,道:“请!”

    那汉子本身气势相当强盛,再加上刚刚连杀十余人的岩鹰,即便是他们已经有意收敛,但散发出的杀气依然十分恐怖,等闲之人根本无法靠近。刘云超和那少女远隔着十余步距离,都是脸色煞白,呼吸艰难,估计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他们瞧着傅惊涛面色如常的走近,相视一眼,都掩饰不住眼中的诧异。

    杀气无形,压迫的是精神魂魄,影响的是战意斗志。这少年明明武功根基浅薄,却能面不改色地走近车旁,这份胆色和心志,称得上世所罕见了。

    岩鹰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两眼,忽道:“你不怕我?”

    傅惊涛心道我连巴桑法王都不买账,又当面见识过血魔王的杀招,经历过搜魂魔指近乎炼狱般的考验,怕你做什么?笑道:“魔枪之名如雷贯耳,但我听闻岩鹰兄只会挑战强者,从不欺凌弱小。既然如此,我何必害怕?”

    岩鹰确认他果真心无惧意,眼底露出欣赏之色,抬手啪的一拍傅惊涛肩头,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畏首畏尾?吾等修炼武道,就应该遇强越强,永不俯首低头!你若记住我的话,秉持修行,将来必有所成!”

    傅惊涛被他一巴掌拍得差点栽倒,强笑道:“阁下金玉之言,我定铭刻在心。”把油纸包塞给岩鹰,若无其事地转身回走,在心中却暗暗呼痛,以后得离这种传说中的牛人远一点,要是被人家无意间打成内伤,那就有乐子了。

    那汉子和岩鹰一路浴血厮杀,消耗巨大,先分了小半食物给车厢里的人,然后两人把剩下的肉干大饼席卷一空。

    刘云超见状眼皮直跳,郁闷得只想痛哭一场。

    岩鹰拍拍肚皮,满意地道:“吃饱了这一顿,体力尽复,护送周大哥闯过荒原没有问题了。”

    那汉子传音道:“自杨家寨往南,属于蜀山剑门的势力范围。宋贼仅剩的机会,就是在荒原进行阻截。估计这最后一截道路,将是最为凶险最为艰苦的,你莫要大意啊。”

    岩鹰懒洋洋地传音道:“周大哥,你别跟我说你没有联络蜀山剑门。”

    那汉子呵呵一笑:“果然瞒不过你!”转首对傅惊涛道:“小兄弟,多谢你赠饭之恩。周某仓促离家身无长物,这把刀便送给你留个纪念吧。”说罢解下身后一柄钢刀,扬手一掷,钢刀连鞘夺的插在傅惊涛身旁的泥土中,刀身嗡嗡颤动。

    傅惊涛龇牙一乐,伸手握住刀柄,轻推卡簧,锵的一声脆响,半尺多长的刀身弹离刀鞘,寒刃如雪,刀气如霜,刀背两侧开有血槽,最厚处刻有古朴的铭文,竟是一把罕见的百炼精钢宝刀。尤其难得的是钢刀隐透血光,显然是杀敌无数,刀身上已附着一缕精纯粹杀气,上阵时可以直迫敌人肝胆,收获奇效。

    傅惊涛大喜望外,这等杀敌无算的利器,正适合给老大黄云鹏使用,能让他的战力平添三分!诚心正意地拜谢道:“多谢前辈赠刀!”

    那汉子道:“你我有缘,无需言谢!何况宝刀赠英雄,我相信你不会辱没此刀。”

    刘云超真的是眼睛都红了,心中疯狂大叫,凭什么?凭什么又是他?这把宝刀不该是我的吗?假如目光可以化为刀剑,他早把傅惊涛刺透千万次。

    岩鹰朗声道:“周大哥有宝刀相赠,我却两手空空,唯有一把魔枪相随。小兄弟,可敢接我一枪?”

    傅惊涛对上那别有深意的眼眸,肃然道:“有何不敢?”仓啷拔刀出鞘,横刀当胸,凝神以对。

    岩鹰洒然一笑,收于身后的泣血魔枪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前,冷芒一闪,铁枪遥遥刺去。

    枪尖一动,便有狂风自然生成,红缨乱舞,势如奔雷。天地间的灵气似乎瞬间凝聚于枪尖之上,赋予了它灵性和魔力,无坚不摧,无功不破。

    在外人眼中,这一枪前刺平淡无奇,过程中没有什么繁复变化,实难相信此招出自于岩鹰之手。但在傅惊涛眼里,这一枪刺来,神秘玄妙的枪意便锁定了自己的魂魄,不论他如何腾挪闪避,都不可能躲开这记攻击。

    枪身在空中运行时,在不停的轻微转动加速,枪尖旋转抖颤,最终的落点每一刻都在发生变化,根本难以封挡招架。尤其是枪尖旋转的速度和力量,给人一种蓄势待发的异感,一旦近身之时,才是铁枪威力爆发的最佳时机。

    看似简单的一刺,却隐藏着岩鹰对武道的独特理解。

    傅惊涛双眼忽亮,哈的一声吐气开声,蓦地弹身冲上,钢刀举手便劈,一往无回!

    锵!

    刀锋劈落,恰与枪尖相撞。

    傅惊涛浑身剧震,顺着枪势去向噔噔连退数步站稳,面上闪过一抹潮红,沉声道:“岩鹰兄,受教了!”

    岩鹰缓缓收回魔枪,颌首道:“不错!假以时日,你必成大器!”

    他这一枪虽然刻意放慢了速度,没有灌注强大的劲气,但枪意仍在,杀气仍在,岂是普通人能够坦然面对的?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意志支撑,不要说拔刀了,要么当场瘫软,要么转身逃走。而傅惊涛不仅出刀化解枪势,而且出刀的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正是他枪势尚未攀到顶峰、将要爆发的前一刻。尤其是这少年能一刀劈中枪尖,说明其不是瞎蒙赌运气,是真正看清楚了这一枪的去势和变化,不论胆色、眼力、武勇均属上上之选。

    傅惊涛也不客套,立时盘膝跌坐,钢刀横于腿上,闭目回想岩鹰那大巧若拙的一枪,细细琢磨他附于枪上的武道感悟。

    在脑海之中,他将自己幻化为岩鹰,从岩鹰的站姿、握枪手法、出枪动作到枪尖的每一次加速旋转,不停地进行分解、演练、延展,有悟于心。

    刘云超已是彻底石化,心中如有万马奔腾。

    那汉子手腕一抖,缰绳啪的轻响,道:“缘尽于此,走吧!”马车重新启动,沿着道路前行。岩鹰随手把魔枪扛在肩上,大步跟上。

    傅惊涛双目忽睁,大声道:“前辈、岩鹰兄,且慢行!荒原上有黑旋风马贼盘踞,人数可能多达近千,凶悍残暴,不宜硬闯!”

    马车戛然停止。那汉子侧身望来,目光森冷含威,似有雷电在眼底流动,沉声道:“你可曾亲眼见到马贼?”

    傅惊涛正色道:“回禀前辈,晚辈不止见过马贼,还跟他们血拼了一场!”当下长话短说,把王家村遇见贼寇屠杀村民后的经历简略道来。说罢一指那绝色少女,又道:“这位姑娘是蜀山剑门的嫡传弟子,她的同伴皆被马贼射杀,可以为我作证。”

    那汉子目光闪动,上上下下打量那少女几眼,忽道:“你可是姓‘季’?季风雷季大哥是你什么人?”

    那少女面色一变,敛袖施礼道:“阁下所提之人正是家父!不知前辈如何称呼?侄女雨卿有礼了!”

第五十二章 蜀山公主

    季风雷?!傅惊涛耳畔轰响,宛如风雷袭来。就算他再怎么孤陋寡闻,蜀山剑门掌门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

    季风雷号称“蜀山剑仙”,坐镇西南武林,一手“万流追仙剑法”出神入化,江湖同道尊其剑术造诣为第一,与轩辕门的剑帝姜烈齐名,是为“南北双剑”。

    季风雷英俊儒雅,风流不凡,年少时交友遍及天下。与性格刚烈、不问时事的姜烈截然相反,他跟蜀国皇室交往密切,还将大女儿嫁给蜀帝为妃,又派出门下精英弟子充实蜀国禁军。蜀山剑门因此声势大涨,成为西南各州子弟趋之若鹜的习武圣地。

    季风雷大女儿是为帝妃,小女儿季雨卿号称“蜀山公主”,又被称为“蜀国第一美女”,倾慕她的王孙公子、青年才俊不计其数。

    远在秦岭深处的轩辕门,亦有众多弟子听过她的美名,口口相传,更是把她吹捧上天,如同九天仙女一般神秘动人。

    傅惊涛做梦都想不到居然和这蜀国第一美女相识,甚至有过短暂的亲密接触,此时回忆起来,在马背上相拥的时刻是如此美好,令人甘心沉醉。

    如果被一众同门师兄弟知悉,绝对会引发嫉妒狂潮。但是,如果他触碰季雨卿的事情传回蜀山,那等待他的,将是火山喷发般的怒火和无穷无尽地报复。

    季风雷剑仙一般的人物,或许不好意思教训他,可一派掌门还需要自己动手吗?甚至都毋需明言,一个眼神下去,自有数之不尽的高手甘愿代劳。

    不知怎的,傅惊涛觉得后颈部位凉飕飕的,似乎总有冷风吹来。

    刘云超再也支持不住,手抚心口噗通坐倒,嘴里满是血腥气味,只恨不能当场气晕过去蜀山公主啊!西南第一美女啊!居然被姓傅的随意呼喝,让他情何以堪?

    傅惊涛讶然看去,悄声道:“师兄莫非犯病了?”

    刘云超痛苦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生怕自己一开口便喷血不止。

    那汉子欣然道:“鼎鼎大名的蜀国公主,果然见面更胜闻名。我姓周,名焕,与你父亲曾于金陵结拜为异性兄弟。他可曾给你提过这段往事?”

    季雨卿啊的一声低呼,眼眸中异彩涟涟,喜道:“原来您便是周二叔!我爹爹时常感叹结拜兄弟之中,当属您、甘五叔、龙九叔堪称当世豪杰,千金一诺,行事颇有古风,武道修行凌驾众人之上。不过我爹爹说后来您随郭将军征伐中原,北击异族,再未踏足蜀山了。”

    周焕面容抽搐,眼中闪过刻骨的仇恨,沉声道:“我追随两位先帝平定中原,驱逐异族,打下偌大一片江山,可是到头来却被赵贼无耻篡夺!我恨啊!我对不住两位先帝的信任托付。”

    他说到激动处一掌拍向路边的树木,砰!咔嚓!那株树木应声折断,上半截树干带着枝叶飞出丈余,哗啦啦乱响。

    季雨卿对于国家大事不甚关心,也不知周焕所说“先帝”、“赵贼”是何意思,忙道:“周二叔毋需恼恨,去往我蜀山暂时休养一阵避过风波,以后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周焕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错,但凡我有一口气在,这仇焉能不报?”说罢跳下马车,对着车厢说道:“承宗,你且出来,跟你雨卿姐姐打个招呼。”

    只见车帘一掀,钻出一个身着劲装、外披金丝软甲的少年。他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相貌堂堂,浓眉如剑,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武勇气质,双手虎口皆生老茧,身手敏捷,背插长刀,定有着深厚的武功根基。

    那少年冲着季雨卿一拱手,朗声道:“在下周承宗,请季姐姐今后多多关照!”

    季雨卿拍手笑道:“好啊,我终于可以当一回姐姐了!到了大蜀山有我护着你,谁也不敢欺负你是新来的。”

    周焕道:“承宗是我至亲侄儿,万一我有不测,还望雨卿跟你爹爹说一说,替我照顾好承宗。”

    季雨卿吐了吐香舌,道:“周二叔,此去蜀山不过十余日,您见了我爹爹当面交代不好吗?”

    周焕笑道:“好好!传闻中蜀山蜜酿甘甜清冽,我也想登山开怀畅饮,与季大哥一醉方休!”目光转而落到傅惊涛、刘云超身上,笑眯眯道:“这两位小哥如何称呼?又是哪位大侠的得意弟子?”

    不知怎么的,傅惊涛心中警兆大作,若是一个回答不好,恐怕将有大难临头!捅了捅懵懂的刘云超,正色道:“周前辈,我们俩乃轩辕门弟子。晚辈傅惊涛,家师凌云峰武圣堂程通。我身边这位刘师兄,则是阶州大侠刘轩刘师伯之子。”

    刘云超浑身一个激灵,忙抱拳道:“晚辈刘云超,见过周前辈!”

    季雨卿银牙暗咬:“傅惊涛?轩辕门?哼!”

    周焕脸色微变,点头道:“原来你是程兄高徒,难怪如此卓尔不凡,竟能够接下岩鹰老弟的泣血魔枪。多年未见,不知程兄近况如何?是否一如往日平易近人?”

    傅惊涛一愣:“我师父冷面如冰,一丝不苟,对我们众师兄弟十分严厉,何来平易近人之说?前几个月,他添了个大孙子,荣升为爷爷辈了。前辈下次见到他,别忘了事先备上一份贺礼啊。”

    周焕叹道:“岁月流逝,江湖摧人老!一别十载,程兄已变成了程爷爷了,真令人感慨啊。不晓得此去蜀国,还有没有机会返身北回?”又示意周承宗上前,跟傅惊涛、刘云超见礼,彼此以师兄弟相称。

    傅惊涛握住周承宗的手掌时,强颜欢笑,背心悄然浸透冷汗。他可不是未见过世面的雏儿,尤其是五感突破极限后,感官之敏锐超乎寻常。

    刚才周焕笑容里暗藏杀机,呼吸、心跳、站姿均有微妙变化,手背上青筋跳跃,分明在暗运真气。要知道此刻四周并无刺客强敌,周焕蓄势待发针对的还能有谁?

    于是他果断亮出轩辕门的金字招牌,又谎称程通为师,可惜他不擅长剑术,否则还会把姜烈报出来,为的是让周焕心生忌惮,熄灭杀心。包括周焕随后的出言试探,他都从容应对滴水不漏。

    前一刻把酒言欢,谈笑风生,后一刻拔刀相向,只问生死。对于周焕这样闯过无数风雨,屡经人世沉浮的豪杰,委实再正常不过。

    假如傅惊涛、刘云超没有任何背景,他杀便杀了,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傅惊涛猜测周焕忽然生出杀机,十之**是为了掩饰周承宗的行迹,不欲对外泄露。

    但以周焕的辈分地位,要是亲自出手杀了程通之徒、刘轩之子,与轩辕门结下的仇怨就大了,轩辕门铁定会展开同样的报复行为。即使是他们进入了蜀国,都未必安全。正是出于这样的顾忌,周焕最终没有翻脸动手。

    傅惊涛悄悄观察周承宗,发现他所穿的衣服布料甚是华贵,绣着似龙似蛇的图纹,那身堪称珍品的金丝软甲做工精美至极,背后的长刀镶嵌玉石,折射出强烈的光芒,单以行头的价值而论,甚至还在季雨卿之上!能够穿上这一身出门行走的,必然是大富大贵的人家。由此看来,周承宗的身份来历极为不凡啊!

    周焕放下了灭口的心思,转而对季雨卿道:“雨卿侄女,你又为何深入荒原以身犯险?难道季大哥没有安排高手护卫左右吗?”

    季雨卿羞愧难当,因为她的冲动骄傲,连累众同门惨死于马贼手中,仅有她独自身免,让她于心何安?

    她眼眶一红,低声道:“我听说王家村有马贼侵扰,一时头脑发热,带了十余人冲出杨家寨,结果途中遭遇大队马贼突袭,累得鹿师兄等人送了性命。我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向爹爹交代?”说到最后一句泪水滚落,泣不成声。

    周焕不以为然道:“谁年青的时候没犯过傻做错事?就是你爹爹剑仙一般的人物,当年在金陵城里不也是……咳咳,这话扯得远了。总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季雨卿轻轻点头道:“类似的过错,我发誓绝不再犯!”犯错一次,便要付出二十多条人命,如此教训不可谓不沉重了。

    周焕问道:“你们为何会在杨家寨逗留?”

    季雨卿道:“孟师叔、曾师叔奉了我爹爹之令,三日前北上直至杨家寨,说是要接应什么人?我在大蜀山呆的腻味了,偷偷跟着他们跑出来游玩,谁知竟……”

    周焕登时心中雪亮,沉吟道:“你所说的,可是蜀山七剑中的孟白衣孟三侠、曾博君曾七侠?”

    季雨卿道:“正是!”

    周焕微微一笑,对岩鹰道:“岩鹰老弟,既有大队马贼在前方阻路,我们不如暂时歇息一晚吧。待明日精力彻底恢复后,再杀出荒原,继续南行。”

    岩鹰皱眉道:“周大哥不担心赵贼调遣高手追上来吗?”

    周焕淡淡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蜀山剑门的孟、曾两大高手转眼即至,何惧之有?”

    岩鹰恍然大悟,抱着铁枪走到一棵大树底下,靠着树干闭目休息,仿佛天塌下来都不在乎。

    周焕、周承宗则靠近篝火旁坐下,招呼三位少年围坐歇息。荒山野外的,也没有条件太过讲究,众人便和衣而卧,静待天明。

第五十三章 血战荒原(一)

    傅惊涛盘腿跌坐,闭目似睡非睡,一手始终握住刀柄,真气依照法诀在体内循环不休,身旁之人皆无善意,他可不能睡死过去。

    他紧守灵台,内视己身,脑海中不断重复回放岩鹰刺来的那一枪,然后再模拟出招,尽可能去体悟其中的武道真意。待领悟了枪法奥妙七八分之后,又幻化出武厉腾空出拳的那一击,以枪法对拳法,分心二用,左右互博。

    岩鹰的枪法至简至刚,凌厉无匹;武厉的拳法凶悍绝伦,虚实莫测。两人的武技都以攻击见长,却各有千秋,一招一式中烙印着他们独特的武道见解,不相伯仲。

    傅惊涛时而将自己想象为岩鹰,持枪虚刺,渐渐体会到岩鹰坚韧不屈、无畏强敌的斗志;时而将自己想象为武厉,揣摩到他追逐至强、藐视他人的心境。

    武者的强大,首先在于心志、心态、精神上的强大,这种内在品质的延伸扩展,才决定了你武道修为的高低,决定了你在武技淬炼上所能达到的极限。

    武道修行以淬体练气为手段,以炼心、炼神、炼魂为核心,唯有精神圆满无碍,达到沟通天地的境界,方可窥见大道。

    脑海中的人像虚影忽起忽落,忽而对决争斗,忽而联手扫荡,到了最后竟然慢慢融合为一体,枪法拳法随意切换出击,再也不分彼此。灵光闪耀,难以言喻的明悟充斥心间,如大暑季节得饮杨梅冰露,通体舒泰,飘飘欲仙。

    傅惊涛缓缓睁开眼眸,只见晨曦初降,树木岩石上的光影在逐渐发生变化,黑夜的身影悄悄退去,山岭重新展现其雄壮的身姿。心中蓦然一动,回忆起那日在无名山村所见的山川景色,那一条条逶迤如龙的山脉,那份雄浑壮阔、浑厚坚实,脑海中自动生成一式至刚至猛的拳招,以如龙山脉为骨架,以山川走势变化为血肉,以至强战意为神髓,名为“撼山拳”!

    周焕功力通玄,迅即感应到身边的气机变化,霍然一惊翻身坐起,目光投注到傅惊涛身上,半是惊讶半是狐疑,忍不住道:“傅师侄莫非在修炼什么神功绝学?”

    傅惊涛收敛气息,淡淡道:“有劳前辈垂询过问,不过晚辈修炼的功法乃轩辕之秘,实在不便吐露。”

    周焕不由疑心尽去,哈哈笑道:“是我鲁莽了!傅师侄虽天资过人,仍能不骄不躁刻苦修行,不枉程兄亲自栽培啊!”若程通的亲传弟子没有一两项绝学傍身,那才是怪事。

    傅惊涛谦虚道:“前辈过奖了。我是笨鸟先飞,稍稍多练一点罢。”

    刘云超以手扶额,心道你小子还能更无耻一点吗?脸皮还能更厚一点吗?偏偏又不好戳穿他,忍得实在是辛苦。

    季雨卿亦随之醒转,举手略略梳理了头发,对周焕道:“周二叔,你们今天打算是继续留在此地,还是启程去往杨家寨?”

    周焕道:“不瞒雨卿,我的仇家乃赵宋权贵,或有追兵源源不断地杀到,故而必须尽快南下。你若信得过我,便跟我们即刻启程,杀开一条血路。区区马贼,焉能阻我道路?”其实他滞留了一夜,是吃准孟白衣、曾博君等蜀山高手必会出动搜寻季雨卿,两下里夹击马贼,多半是有惊无险的局面。

    季雨卿笑道:“有周二叔同行,何惧之有?”她冰雪聪明,亦想到自己无故失踪一夜,定会引得蜀山同门焦虑,孟、曾二人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有这两大绝顶高手带队接应,强如黑旋风一伙,也只有退避三舍了。

    周焕点点头,对傅惊涛、刘云超道:“两位师侄,为了严守口风,杜绝消息走漏,烦请你们同去杨家寨如何?只要见到了蜀山剑门的孟、曾两大剑侠,届时你们去留随意,绝不勉强。”

    他说得这么直白,刘云超、傅惊涛又不傻,岂敢当面拒绝?

    刘云超反正是铁了心要去蜀国的,眼下有机会直接攀上蜀山剑门的关系,自然乐意之至,立即答应道:“晚辈仰慕蜀山剑仙已久,如能亲眼一睹蜀山盛况,求之不得!”

    傅惊涛心底暗叹一声,若是自己反对,搞不好刘云超当场就会拆台了,唯有暂时虚与委蛇先,道:“周前辈开口相邀,我岂敢不从?同去同去。”

    周焕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

    季雨卿嘴角不觉翘起,斜眯一眼那可恶的少年,心道进了杨家寨,非把你剥下一层皮不可!但奇诡的是,明明心中恨得要命,可一想起昨日羞人的画面,身体深处就泛起滚烫酥麻的异感,有点讨厌,有点羞耻,又有点忍不住想沉沦进去。恍惚中,似乎又闻到那浓烈的男子气息,又听到那强劲有力的心跳……

    众人起身略微整顿,便往南开拔。由岩鹰充当前锋开路,周焕继续居中赶车,周承宗重新钻进车厢内藏身,季雨卿、刘云超、傅惊涛骑马尾随在马车后方。

    傅惊涛落在队伍最末尾,有好几次都想掉转马头,偷偷开溜算了,实不愿跟着去硬闯马贼骑阵。

    见识过大队马贼冲击的可怖场面,他深知在战场上个人的武勇微不足道,根本抵御不了那怒潮拍岸般的攻势。他怀疑周焕硬逼着自己和刘云超同行,或许是打算借马贼之手除掉二人,既不用担负什么责任,又能达到灭口的目的。万一事后程通、刘轩追究,推到马贼头上便万事大吉,不怕惹来轩辕门的报复。

    可笑刘云超完全没有戒心,乐滋滋地策马小跑,时不时回头闲聊几句,竟不给他乘隙脱身的机会。

    傅惊涛又气又急,不住的给刘云超使眼色,暗示两人一起跑路。

    刘云超哪里肯转回宋境自投罗网?故作不解道:“傅师弟,你眼睛里面进沙子了吗,怎么眨得如此频繁?”

    傅惊涛气得差点破口大骂,你脑子还进水了呢!一旦跟马贼开战,周焕、岩鹰绝对只护着季雨卿和周承宗,不会在意他们俩的死活。但是马贼不知道他们俩扮演的是路人甲角色,发起冲锋时一视同仁,实施无差别攻击。仅凭他们眼下的身手,又怎能存活下来?

    他低声道:“刘师兄,你有信心挡得住马贼们的万箭齐射吗?”

    刘云超道:“周前辈神功了得,岩鹰兄魔枪无敌,区区马贼不过是跳梁小丑尔!傅师弟,把心放宽,莫要慌!”

    傅惊涛无语望天,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纠结苦恼之中,地势渐渐开阔,眼看再通过最后一处山口,便要踏足荒原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傅惊涛一咬牙,正想不管不顾的弃马钻入树林,忽听头顶上方劲风大作,一抬头,只见五六根粗大的木桩从两侧山崖上砸落,声势骇人,势若千钧!

    本该在荒原上出现的敌人,竟然提前埋伏在山口,抢先动手了!

    那几根翻滚砸落的木桩有着明确的目标,统统对准了周承宗所藏身的马车。

    岩鹰反应也是极快,暴喝一声,双腿微曲即猛然弹高,红光暴闪,泣血魔枪全力刺出!

    这回魔枪展开再无留手,威力比刺向傅惊涛那一枪暴增何止十倍?枪尖顶端冷芒吞吐,劲气凝练几近化为实质,令枪刃部分看起来延伸近尺余多长,如同一柄忽然露出獠牙的可怕魔兵。

    岩鹰如巨鹰飞翔,魔枪连刺,快如闪电。

    每根木桩皆是以原始巨木制成,本身重达数百斤,加上由高空坠落所附加的力道,叠加起来少说千斤以上。只见枪芒挥洒纵横,每一刺均正中翻滚的木桩,无有丝毫偏差。

    枪尖所及,木桩轰然炸裂,如同内部点燃了一个炸雷,把整根木头彻底炸成碎片。

    轰轰轰!数声巨响,空中碎屑纷飞,所有木桩被瞬间扫荡一空。远远望去,岩鹰如同天神下凡,魔枪绕体回旋,威风凛凛。

    在刘云超、季雨卿眼中,或许只能看到岩鹰挥枪刺去,木桩炸裂的景象,但在傅惊涛看来,那绝对是至强武技的完美体现。

    尤其是魔枪刺中木桩的刹那,枪尖急速旋转,蕴藏的劲气骤然爆发,整根木桩以枪尖刺中的部位为中心,裂纹瞬间蔓延至每一个角落,劲气激荡,分解成为无数的碎片。可以想见,若是这样凌厉霸道的一枪刺中人体,那将是何等恐怖。

    枪劲凝聚于一点,没有丝毫外泄,接触敌人后再猝然爆发,给对手造成最大的杀伤。

    傅惊涛浑身一震,脑海轰鸣,全被无数幻化的持枪人影占据,眼前所见仿佛都是刺向虚空的如林长枪,那悍勇绝伦的枪意誓要把天捅破窟窿。

    岩鹰一口真气耗尽,身形盘旋下落。

    就在这时,高处又是一阵轰隆隆巨响,第二波树桩翻滚着坠落,同样是对准了马车。敌人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逼迫周承宗现身显形,不让你蒙混过关。

    周焕一声暴喝,自座位上弹身而起,接替岩鹰飞向半空,背后的钢刀仓啷跃入掌中,刀光暴闪,向天劈去!

第五十四章 血战荒原(二)

    周焕一刀劈出,凭空生出浓烈的杀伐之气,如浴血杀场的无敌猛将,刀势简洁凌厉,刀锋落处便是敌将授首,与岩鹰的魔枪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果说岩鹰魔枪以刺杀为主,那么周焕钢刀则以劈杀为精要,每一刀劈去都如开天辟地,势不可挡。但见他足踏虚空四面挥刀,雪亮的刀光如一道道闪电绽放,交织成严密纵横的雪白刀网,自下往上卷向滚落的木桩。

    刀锋扫过,如切豆腐般轻易劈开粗大的木头,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转眼的功夫,木桩被切成数以百计的碎片,在风中飘舞飞扬,凶悍的落势荡然无存。

    周焕的刀太快,快到从心所欲的地步,刀意仿佛充塞天地,无处不在。在他刀意所及的范围内,不管你是木桩还是活人,都逃不过粉碎的下场。

    他的刀法乍看没有岩鹰的枪法猛烈霸道,其实对于刀术、刀意的控制已达入微之境,在境界上还要略强一筹。

    放眼江湖,能把刀法修炼到这种程度的,不会超过十人。

    傅惊涛的眼力勉强跟得上周焕的速度,但是境界相差太远,仅是模模糊糊感觉到其刀法不凡,具体的奥妙尚难领会,还不如观看岩鹰出枪时获益良多。

    在周焕劈碎滚木的瞬间,右侧山岭上弓弦铮然作响,数十支雕翎铁箭如雨射落!

    嗖嗖嗖!长近三尺,足以射雕的铁箭疾速破空,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射到。其中有七八支铁箭对准了周焕的四肢要害,另有十五六支却是朝着下方的马车顶棚呼啸射去。

    这些暗藏的弓箭手时机把握得极好,恰恰选择了岩鹰和周焕旧力方去,新力未生的这一刻,没有半点怜悯和保留,径直射出饱含劲力的必杀一箭。

    周焕脸色剧变,失声道:“射雕手!承宗,跳!”钢刀回撤绕着周身一扫,叮叮数声密响,火星飞溅,将力贯山石的铁箭尽数击落。

    砰!车窗碎裂飞散,周承宗撞破车厢飞出,不顾形象的着地翻滚。

    但听夺夺铁箭射中木头声接连响起,车厢顶上和左右两侧插满了雕翎铁箭,至少有四五支箭穿透了木板阻挡,射入车厢内。如果周承宗反应稍慢半拍,或许已然中箭受伤。

    周焕勃然大怒,喝道:“岩鹰,看好承宗!”足尖轻点马车车顶,呼的振臂飞起,再踏着路旁的树木枝条冲往山岭高处,摆明了要主动出击,杀掉那些威胁巨大的射雕手。

    他如此明目张胆的扑来,弓箭手们立时朝他集中怒射。但听弓弦绷紧放箭声一刻不停,铁箭纷飞,密如飞蝗。

    周焕应敌经验何其丰富,登时意识到身处半空的弊端,手上钢刀舞动如车轮格挡来箭,脚下使力“咔嚓”!踩断树枝落到地上,借着树木山石掩护,继续朝高处奔去。

    刚冲出数丈远,忽听一声尖啸,树木间竟有两支沉重的铁矛掷出,转瞬来到他的面前。

    当当!周焕及时横刀一格,震落飞矛。他眉头微皱,气机延伸感应,旋即察觉到林木间或明或暗潜伏了数十人,构筑成一条条防线保护着弓箭手们,早已防备他自地面发动突袭。

    不过周焕岂是轻易退缩之辈?足下一蹬,整个人如炮弹般飚射向前,刀光席卷左右,树断石裂,泥土炸开,伴随着无数的血肉碎块溅起,山林里惨叫声络绎不绝。

    刀锋所及,竟无一回之将!

    眼看周焕突进二十余丈,身后鲜血淋漓,一片狼藉,蓦地半空中响起一声大喝,狂风忽然压落,一柄巨大的狼牙棒呼的当头砸下。出手的乃是一位满脸虬须的壮汉,袒露着双臂,肌肉鼓胀如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铁棒来势狞恶,笼罩两丈方圆。周焕终究不是神仙,也得换气回力,足底一沉,不得不凝身停步,举刀向上撩挡。

    当!火星四溅,无形的气浪波纹四处扩散,激起阵阵回音。

    沉重的铁棒与钢刀交触,不仅没能把单薄的刀身压低,反被震得向上跳荡而起。只见刀光飞旋,沿着铁棒棒身削去,直取那虬须大汉的手臂。

    那虬须大汉顺势退后一步,狼牙棒左右急抖,试图弹开如跗骨之蛆般的刀光。

    周焕冷冷一笑,正欲扬刀飞斩,忽觉左右身侧冷风飒响,一柄铁枪、一把长剑同时递到空门,枪如毒龙钻地,剑似幽魂索命,极其阴狠凌厉。

    周焕心头一跳,又是两名高手!立时回刀挡住铁枪突刺,身法闪动,避过敌剑阴招,反手一刀狠狠斩去。

    那使剑的高手应变极快,一剑走空立即移形换位,长剑展开,叮叮刺在刀背一侧,刀气斜斜斩落地面,轰的划开一道丈余长的刀痕。

    与此同时,那虬须壮汉乘机反守为攻,铁棒呼的拦腰横扫,力荡千军;使枪的高手抖腕再刺,枪尖去势凶悍,攻敌之必救毫不容情。他们三人显然经常联手出战,走位及出招的配合十分默契,纵然对上了周焕这等顶尖强者,竟是不落下风。

    周焕以一敌三,钢刀与对方兵器急速碰撞,叮叮当当声密如珠雨。

    在周焕于林间激战之时,左侧山岭上有数人轻身跃出,如大鸟般展臂扑来,仅从起落的姿态和速度判断,每一人均是一流高手。他们目光聚焦之处,赫然都在周宗承身上!

    岩鹰心底微沉,对方分明是用调虎离山之计,将周焕引开后,再派出强横高手进击。当下横枪当胸,把周承宗护在身后,低声道:“承宗,对方人多势众,万一我被他们缠住,你就跑到后头找季雨卿、傅惊涛帮忙。”

    周承宗亦知处境堪忧,拔出宝刀紧紧握住,忍不住道:“我……我叔叔不会有事吧?”

    岩鹰道:“周大哥武功还在我之上,不必替他担忧!”

    惊变连连发生,傅惊涛等眼花缭乱,一颗心都悬到了半空。对方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动用了包括射雕手在内的数十精英,是志在必得啊!他们处于漩涡边缘,一个不好就会被卷入这场殊死争斗。

    刘云超是否后悔且不说他,季雨卿自付武功太低,根本没资格上前参战,回首望向傅惊涛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如果让傅惊涛选择,他会第一时间打马离开,才不会去掺和别人的恩怨周承宗是生是死,与他何干?但一触到季雨卿那双明亮动人、隐藏祈求神色的眼眸,心中颤栗,绝情的话语说不出口,叹道:“先下马,避开射雕手!”人在马上目标太显眼,万一那些神箭手起了杀心,那就倒大霉了。

    季雨卿抓起长剑,依言跃落马背。刘云超惊醒过来,连忙跳下地,跟着躲到路旁。

    季雨卿皱眉道:“我们就这么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做吗?”

    傅惊涛道:“我的季大小姐,这是高手相争,以硬碰硬的冲突厮杀,莫非你想上去送死吗?敌人可不会因为你蜀山公主的身份,在交手时分外留情。”

    季雨卿轻咬下唇,道:“他们是不是想杀了周师弟?”

    傅惊涛道:“如果周承宗够机灵,就该此时溜过来,骑着你这匹白马往回逃,或许能仗着速度避过一劫。”

    季雨卿道:“你焉知敌人没有派高手截断后路?”

    傅惊涛一愣,苦笑道:“那就不必胡思乱想了,静观其变吧!但愿你们的蜀山剑侠能及时赶到,否则我们难逃生天。”

    说话的功夫,从山上扑来的敌人已跃到近前。

    当中两名汉子做契丹人打扮,面目凶悍,身材中等,均是手使弯刀。右侧一人身着白色劲装,面色苍白,身材瘦削,手中握着精钢长剑。左侧一人最是高大雄壮,阔脸方口,目如铜铃,手中提着长柄宣花大斧,远隔数丈的距离便高高跃起,双手擎斧划过天空,猛地朝岩鹰劈来!

    大斧连柄重量近百斤,斧刃便有尺余长,这么凶悍地从高空劈落,简直如天神开山般狂猛暴烈,寒光耀眼生辉,空气发出可怕的连串爆响声,摧魂裂魄。

    狂风扑面,岩鹰不惊反喜,眼中的战意瞬间爆燃至顶点!

    他是遇强越强,从不服输的个性,素来以霸气勇悍的战法著称于世,岂会害怕刚猛强横的对手?无视那耀眼冷厉的寒光,从容踏前两步,魔枪倏地自腰眼一侧闪电刺出,仿佛离弦之箭朝天激射,枪尖吐出冷芒,后发先至,准确之至地刺中斧刃。

    叮!

    枪气和斧劲在空中撞击、压缩、爆开,狂风四溢,飞沙走石。

    那使斧的大汉双臂剧震,手中的兵器急速抖颤,似欲要脱手飞走,不由闷哼一声沉足落地,但觉胸口烦闷,竟然一时无力再攻。

    岩鹰哈哈大笑,魔枪缩回绕着身体旋转一周,消去反震的巨力,跟着从另一侧腰眼再次刺出,枪尖所指,却是对准了接踵而至的其他三位强敌。

    但见刀光如霜,剑气如虹,几乎不分先后斩向泣血魔枪。刹时间寒光如球翻滚,人影腾挪飞闪,咆哮呼喝声震耳欲聋。

第五十五章 血战荒原(三)

    周焕、岩鹰分别陷入苦战,劲气冲突,寒光飞射,树木摇动断裂,山林间巨声回荡,每一刻都是动魄惊心。

    傅惊涛喃喃道:“如果我是幕后主谋,此时只需再多派一人,便轻而易举地擒下周承宗了。”

    季雨卿白了他一眼:“少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话音未落,身旁树叶哗响,一条黑影陡然从林中跃出,身法极其敏捷飘逸,是一位眉目阴冷、身材瘦小的黑衣男子。他轻点马车厢顶,如饿虎扑食,张手朝周承宗扑去。

    “小心!”

    周承宗跟着两大高手一路破关杀敌,转战千里,不知冲过了多少重阻截,年纪轻轻却已是身经百战了,警惕心极高,忽觉身后风声有异,想也不想地拧腰旋身就是一刀。

    他手中乃是世所罕见的宝刀,比起傅惊涛的百炼钢刀更胜一筹,刀刃闪动间,森然可怖的刀气扩散开来,仿佛一轮寒月骤然跃升夜空,杀机毕现。

    那偷袭的黑衣男子岂敢硬接这吹毛断发的利刃,人在半空突然一个筋斗,落到周承宗身侧,足跟旋转,双手呈虎爪,迅疾抓向他的手臂及肩井要穴。擒拿手法干净利落,指尖上暗藏劲气,一旦抓住对方就顺势封住穴道,防止其挣扎逃脱。

    周承宗挥刀劈出时唯恐不狠不快,此时招式用老,已无暇变招防御,但见他左臂忽然抬起,对准了敌人,咔!机括声响,两点寒光疾速飞出,直射那黑衣男子的面门要害。

    刷!那黑衣男子临危之际强行侧身滑开,左肩微麻,仍被射中一箭。实在是两人间的距离太短,而周承宗的袖箭隐蔽狠辣,出人意料之外。假如他不是以身法快捷见长,已然阴沟翻船了。

    周承宗精神一振,收腕回刀,朝敌人拦腰横扫过去。

    那黑衣男子又是后怕,又是羞怒,身形一闪再闪,蓦的踏步欺上,砰的一脚飞踹中周承宗臂膀,把他踢飞出三丈开外。

    周承宗后背着地后又滑出丈余,面若金纸,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身上的金丝软甲明显凹陷下去。幸亏他这副软甲乃第一等的禁军装备,卸去了部分力道,不然肩骨挨了这一脚多半要粉碎。

    周承宗这一摔,恰恰落到了三位旁观的少年身前。

    季雨卿想也不想地拔剑在手,喝道:“跟我一起保护周师弟!”

    傅惊涛、刘云超心中哀叹,硬着头皮抽出兵器,护住她两侧。

    周承宗一骨碌翻身爬起,感激地对季雨卿道:“多谢季姐姐仗义援手!”

    季雨卿沉声道:“自己人谢什么?先把敌人杀退!”

    那黑衣男子随手拔出袖箭丢掉,目光落到季雨卿的脸上,不禁一愣,流露出贪婪邪恶的神色,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足底一顿,瞬间跨过数丈距离,双掌挥动,掌风无情罩下。

    季雨卿是什么人?那是蜀山公主,剑仙季风雷最宠爱的女儿!尽管她的武功远不到一流水准,但她手握削铁如泥的宝剑,一声清啸,朵朵剑花凭空盛开,层层叠叠如梦似幻,剑气纵横交织,杀机似乎不可捉摸,又似乎无处不在。强烈的光芒中,教人分辨不清剑刃运行的轨迹,更难以感知剑尖真正的落点。

    万流追仙剑法之昙花一现断人魂!

    季风雷为爱女安全着想,亲自传授了她三招保命绝招,不需要太高深的内力即可施展。这招“昙花一现断人魂”就是绝招之一,剑招绽放时绚丽夺目,穷尽变化之能事,在虚虚实实之中暗藏断魂一击。对手若是无法堪破剑招奥妙,十有七八要吃大亏。

    那黑衣男子抱着轻敌之念,哪会提防这美少女突然使出剑仙一级的招式?眼前一花,剑光刺眼,无数针尖般的寒气刺到肌肤上,激得汗毛倒立,仿佛身前要穴都处于敌剑威胁之中,怎敢继续冲前送死?惊骇中猛地拔身跃上半空,如黑鹰般横掠开去,

    傅惊涛等少年近距离看着这惊艳一剑绽放、盛开、凋零,如同看到一个生命的诞生、成长与陨落,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这一剑已超脱普通剑法的范畴,拥有了自己的生命。

    可惜季雨卿仅仅是依样画葫芦而已,仅得其形未得其神,无法真正驾驭这一剑,达不到如使臂指的境界。是剑御人,而非人御剑。否则在剑花盛放的那一刻,对手已然中招,随着剑光湮灭而魂断气绝。

    那黑衣男子落地后一个踉跄,噗噗几声闷响,前胸、手臂、大腿共有七处创口裂开,鲜血喷射,登时染做了血人。

    傅惊涛看得眼都直了,这妞太凶悍了,武力值太高了,以后不管谁娶了她,恐怕都是夫纲难振啊。偷偷斜眼望去,偏巧季雨卿同样冷傲地望来,四目交接,火花激射。

    傅惊涛心虚地笑道:“季姑娘剑法如神,难怪能够名震蜀国,佩服佩服!”

    季雨卿冷哼道:“别以为你油嘴滑舌拍我马屁,你我之间的梁子就会一笔勾销。”

    那黑衣男子看似模样凄惨,其实没有受到重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彻底地怒了。若是连区区几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都收拾不了,他今后还有脸面见人吗?真气流转,双掌潜运十成劲力,隔空拍去。

    只见掌风如潮奔涌,卷起砂石灰土,演化成一条张牙舞爪的土龙,直奔向季雨卿。对于这美少女的神奇剑术,他真的深深忌惮,首先就要把她解决掉,然后再擒拿周承宗。

    掌风及身,季雨卿脸色骤变,宝剑在身前急划,试图破开敌人的隔空掌劲,足尖同时使力后跃,尽可能拉开距离。她的三大救命绝招全是偏向攻击,防御力偏弱,到了比拼内力的关头唯有选择退让。

    那黑衣男子疾踏两步,对准季雨卿又是一掌隔空击到,掌力更胜三分,不惜辣手摧花。

    砰,季雨卿勉力出掌一封,浑身剧震,随着掌风吹送的方向飘飞,绝美的俏脸如雪苍白。

    傅惊涛心底莫名的一痛,发根倒立,钢牙紧咬欲碎,无法解释的狂暴怒火席卷全身,每一根骨头、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栗!

    他默不作声地举起钢刀,心冷如铁,岩鹰的枪、武厉的拳、周焕的刀统统在脑海中幻化融合,随着刀锋扬起到最高点,脑海中的虚影化为光点消散,所有的战意、斗志、杀机凝聚为一体,由心而发,至肩,至臂,至手,至刀,令他首次泛起我即是刀,刀即是我的感觉。钢刀的重心分布,刀身的颤动,劲气的流转,风的吹拂,以及对手的神态动作,均一一详细呈现于心中。

    刀起,刀落。

    寒光凝聚,破空无声。

    但饱含杀意的刀气斩落,一往无前,凌厉万分。气机锁定之下,不容敌手闪避!

    与季雨卿强行施展顶级剑招不同,这返璞归真的一刀乃是出于傅惊涛的感悟,完全顺从他的意志,人刀一体,意在刀先,神到刀到,无可抵御。

    这份感悟是他数日来揣摩顶尖高手的招式神韵及武道真意所得,严格说来仍处于临摹阶段,远未到挥洒自如,自创招式的层次。

    刀光未落,刀意已达。

    那黑衣男子颈后生寒,骇然望向原本忽略的少年。接连的意外,让他十拿九稳的任务变得摇摇欲坠,心底升起局势失控的不详预兆。他绝不相信一无名小卒能驾驭如此凌厉的刀法,身法闪避的同时,挥掌遥遥击去。

    不料真气方动,一股无法抑制的晕眩感袭上大脑,眼前发黑,本该灵活自如的四肢竟然不听使唤,如同被枷锁铁链束缚。

    不好,中毒了!那支袖箭上喂有剧毒!这帮小崽子没一个是善茬啊!他大意下未及时清理伤口解毒,连续摧运真气出招,毒素随着血液流至内脏四肢,终于在这时爆发出来。

    生死关头,他用力一咬舌尖,借着剧痛的刺激拼命后掠。

    寒光一闪,鲜血飚射,一条手臂齐肩而断。

    那黑衣男子捂住伤口厉声惨叫,踉跄着不住倒退,额头满是冷汗,原先的阴狠猖狂早已消失无影。

    不远处正在激战的岩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状心生疑惑,莫非另有高手降临搅局?一念未完,眼角瞥见一抹冷电般的刀光横扫过去,噗的一声血柱冲天,一颗大好头颅高高飞起。

    刀光散去,赫然是傅惊涛持刀现身!

    岩鹰又惊又喜,怎都想不到以傅惊涛的年纪,居然可以初窥刀道门槛,成功击杀强过己身数倍的高手!他心中豪气顿生,怎样也不能被这后生小子比下去不是?丹田内的真气如熔岩骤然爆发,枪芒挥舞中忽然延伸两倍有余,威势倍增。

    一枪刺去,锵!精钢长剑应声折断,那白衣男子吐血闪开。

    又一枪刺去,当当!两柄弯刀被挑上半空,那两名契丹高手倒跃退开,虎口处鲜血淋漓,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噔噔噔,不等魔枪刺到,那使巨斧的大汉魂为之夺,主动收起兵器倒退数步,敬畏的眼神中斗志全无。

    岩鹰仰天长啸,横枪当胸,大喝道:“还有谁来一战?!”喝声在山岭间回荡,轰隆隆作响。

第五十六章 血战荒原(四)

    傅惊涛第一刀伤敌,第二刀斩断敌首,战果之辉煌超乎想象。当啷!刘云超手中的长剑坠落在地,嘴巴大张至险些脱臼这小子是吃了神丹仙药吗,怎会这般生猛?!

    要知道被杀那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小角色,起码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一流好手,空手搏杀他们几人理应易如反掌。讲句不客气的话,即便是费成霖在场,也未必能这么干脆利落地击杀对方。那傅惊涛凭什么越级斩杀强敌呢?莫非他一直深藏不露?

    刘云超彻底凌乱了,无法想象短短数日的功夫,有何奇术魔功能让人脱胎换骨,涅重生。

    傅惊涛也满头雾水,对手明明可以退出刀光覆盖的范围,为何行动迟钝,偏要硬吃一刀呢?他不晓得那黑衣男子已中了剧毒,想了想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反正人死灯灭,最重要的是关注眼下。

    周承宗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人小鬼大,不想暴露自己袖箭淬毒的秘密,竖起拇指赞道:“傅师兄快刀断魂,鬼神皆惊啊!”

    季雨卿不服气地说道:“若非我一剑伤了敌手,令其武功大打折扣,哪里轮到他来捡这个便宜!”

    傅惊涛忙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季大小姐那一剑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杰作,居然能让我等感触到生命的轮回幻灭,其境界已非言语能形容了。”

    季雨卿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扬起下巴道:“你还算是有几分自知之明嘛!刚才那一招是我爹爹万流追仙剑法中的绝技,全天下只有我得到了他的传授,你说能不厉害吗?”

    傅惊涛衷心赞道:“季掌门不愧是剑仙一级的绝顶人物,真想拜在他门下,学一学他这手追仙逐月的神奇剑法。”

    季雨卿道:“好啊,你跟我回大蜀山,求他传授剑法呗。”

    傅惊涛吓了一跳,随口一说的玩笑话岂能当真?苦着脸道:“我师父是轩辕门的大人物,哪可能同意我背叛师门,转投蜀山?”

    季雨卿俏脸一沉,忿忿地一剑砍到地上,看得傅惊涛心惊肉跳。

    忽听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号角声,悠长苍凉。被岩鹰击退的众高手,以及两侧山岭高处埋伏的数十汉子,纷纷拔身跃起,汇成一股人潮退往山外的荒原。

    只见人影闪动,周焕足踏树冠飞身掠回,身上血迹殷然,又多出几道伤痕,左侧后肩上还插着半截折断的箭杆,显然刚刚的厮杀凶险十分。他不止要应对众高手围攻,还要提防射雕手暗箭偷袭,比起岩鹰来情势更为恶劣。

    周焕落地后和岩鹰交换了一个眼神,转首望向周承宗及无头的尸体,眼角跳动数下,问道:“承宗,你没事吧?”

    周承宗揉了揉肩膀,道:“我没啥大碍。敌人偷袭时,幸好有季姐姐和傅师兄联袂出手,没让对方计谋得逞。”

    以周焕的眼力水准,不用多说便可推测当时事情的发生经过,对傅惊涛真是刮目相看,能在危机之下爆发,以弱胜强,可谓是天纵奇才,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岩鹰沉声道:“周大哥,敌人暂时退却,我们该怎么办?”

    周焕一抖刀尖上的血珠,淡然道:“后路已绝,唯有向前!”

    岩鹰哈哈一笑,倒提魔枪,昂首挺胸大步往前。

    周焕回刀入鞘,招呼周承宗一起坐上马车,驾的驱马紧紧跟随。

    季雨卿瞪起眼睛,直直望向傅惊涛道:“你往哪儿走?”

    傅惊涛小心盯着她颤动的剑刃,正色道:“你我同舟共济,当然要并肩杀出重围啊!”他杀了对方一人,已经结下死仇,如何敢独自行动?不如跟在周焕、岩鹰身边奋力一搏,死中求生。

    季雨卿脸色稍缓,飞身跃上白马,策马便走。傅惊涛反手擦一把虚汗,跟在了她的后头。刘云超则落在了最末尾,脸色阴晴不定。

    恶战停歇,山林恢复了冷寂,唯闻蹄声得得。一行人凛然戒备通过山口,眼前豁然开朗。

    林木消失,地形平缓起伏,满目俱是灰白枯萎的野草。道路一侧的荒原上,约有近百骑默然伫立,阵型延展如雁阵,封锁了南下的道路。

    处于骑阵前列的,都是凶悍勇武之辈,服饰、发型、兵器各异,看模样来自于十余个不同的部族,以塞外草原的勇士居多。

    位于骑阵后方的,是清一色的射雕手,均手持长弓背负箭囊。

    眼见岩鹰等一行出现,骑阵当中裂开,一位赤发男子骑着一匹金黄色的汗血宝马突前立定,他身材高大,背插宝刀,顾盼生威,竟是契丹王子萧赤狼!

    岩鹰见到萧赤狼的刹那,脚步微顿,魔枪低鸣,双目射出摄人的寒芒,一股精纯的战意直冲斗宵,大喝道:“萧赤狼,原来是你在捣鬼!一别经年,今日可敢与我单独一战?”

    萧赤狼冷冷道:“岩鹰,你脑子里除了战斗还能塞点别的吗?我千里迢迢率队来此,为的可不是跟你做意气之争。周焕周大将军,别来无恙乎?”

    周焕深吸一口气,手上加力勒住健马,缓缓道:“萧王子,你为何也来趟这浑水?”

    萧赤狼大手一挥,朗声道:“周将军,昔日你我各为其主,战场冲杀皆有袍泽死伤,难分对错,不必耿耿于怀。如今将军你无家可归,亡命天涯,何不随我同归契丹?我契丹汗王对将军仰慕已久,只要将军点头,便可出马重掌军权,独领一军征讨宋国!”

    周焕摇头道:“萧王子你错了。周某生于斯长于斯,身上流淌的是炎黄血脉,又怎能率领异族大军屠戮中原百姓?我手上若沾满汉人的鲜血,怎有脸去见我周家的列祖列宗?任你开出再优渥的条件,我也不会投奔契丹。”

    萧赤狼冷笑道:“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赵氏篡夺江山,称孤道寡?你对得起郭、柴两位先帝吗?”

    周焕沉声道:“萧王子,中土王朝更迭乃是我汉人的家务事,与你契丹无关!我虽然深恨赵贼,但大是大非面前我不糊涂。废话不必再多说,请让路吧!”

    萧赤狼失笑道:“周焕,我敬重你是条汉子,欲与你携手复仇,你却顽冥不化,那便是敌非友了!你刚才杀我众多部属,就这么一走了之的话,你让我如何服众?”

    周焕道:“上阵厮杀,战死了只怨自己技不如人。萧赤狼,想要我给你部属偿命的话,尽管放马过来!”

    萧赤狼道:“周将军果然仍是一副火爆脾气。假如你能满足我一个要求,让你南下蜀国又何妨。”

    周焕道:“有这等好事?你说说看!”

    萧赤狼道:“简单,只要你把身边这位贵人让我带走,天高海阔任你遨游!”说着抬手一指周承宗,目光炯炯,神情十分严肃。

    周焕缓缓道:“萧王子,他是我的侄儿,不是什么‘贵人’,你是不是弄错了?”

    萧赤狼道:“周将军,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妹妹乃是周帝柴荣的侧妃,她所生之子本是周朝皇子!你护着他逃出宋都,意图投靠蜀国,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日后借兵击破宋国,夺回你大周皇权、柴氏江山吗?不过蜀国国主软弱无能,喜好奢靡享乐之风,哪有争夺天下的雄心壮志?柴皇子你跟我北回契丹,咱们竖起周帝大旗,一起逐鹿中原,岂不快哉!”

    傅惊涛在后头听到两人的对话,终于恍然,原来自己居然卷入了皇权霸业之争。

    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登基称帝前,本是后周禁军统领,深得周帝柴荣信任,掌握着拱卫京城的军事大权。

    柴荣为后周太祖郭威养子,勇武非凡,名震中原,因北征契丹途中感染风寒,不久病发离世,庙号“世宗”。他在临死前把帝位传给年仅七岁的嫡长子柴宗训,并交代包括赵匡胤在内的文武大臣予以辅佐。

    谁知仅仅过了半年,赵匡胤的亲信假借契丹南侵之事,鼓动赵匡胤领军北上,结果到了陈桥驿便发动兵变,把早已准备好的黄袍披到赵匡胤身上,改口三呼“万岁”。赵匡胤随即回师开封,逼迫幼帝柴宗训禅位,定都东京,立国号为“宋”。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故事。

    周承宗本应姓“柴”,虽然他年纪稍长,但因其母为周帝侧妃,是为庶子,故而没有资格继承帝位。周焕护着他秘密逃离东京,其身上必有不为人知的绝大秘密。

    赵匡胤得位不正,岂能听任柴氏后人逃出掌控?又要维护皇家的脸面和名声,不好公然张榜通缉,于是便暗中调用江湖人士进行围堵追杀。

    契丹人探知了这一消息后,多半认为柴荣之子奇货可居,想将其劫回契丹大做文章,以便将来征讨宋国,师出有名。可惜他们的行动功亏一篑,未能如愿。

    傅惊涛再联想到蜀山剑门大批高手北上,忽然进入杨家寨,分明是为了接应周焕、周承宗而来。至于黑旋风马贼真正的目的,也必定是截杀周氏二人,而非攻打杨家寨。

    周承宗坚定地摇头道:“先帝北伐,以收复幽州为毕生夙愿,最终马革裹尸而还,却至死不悔!承宗虽然愚钝,又怎能违背先帝之志,与尔等异族结盟?萧王子,道不同不相为谋!”

    萧赤狼脸色阴沉如水,寒声道:“周将军、柴皇子,既然你们食古不化,铁了心与我为敌,我是不可能轻易让路的。除非,你们交出那张图!”

    周焕沉声道:“周某不知阁下索要的图是什么图,可否具体描述清楚?”

    萧赤狼道:“周将军,此事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再打哑谜?”

    周焕道:“请恕周某不知!”

    萧赤狼呵呵一笑,道:“要么留图走人,要么留下人头,你选吧!”

第五十七章 血战荒原(五)

    周焕冷冷道:“周某纵横天下二十载,仇家遍地,欲取我项上人头的数不胜数。不知萧王子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萧赤狼道:“周将军,我敬重你是英雄豪杰,不想仗着人数优势以众凌寡。我给你设下三道关卡,你若能成功闯过,我啥也不说了率人撤走。但若是你闯不过去,人头或是宝图,你总得主动留下一样来。怎么样?”

    周焕道:“你要单打独斗?”

    萧赤狼道:“正是!不知周将军你敢不敢接招?”

    周焕眉毛一扬,沉声道:“萧王子既然划下道来,我中土男儿又岂惧你契丹勇士?别说是斗上三阵,即便是连战三天三夜,周某亦不会皱一皱眉头!”说罢提气飞跃落地,反手拔刀遥指契丹骑阵,喝道,“周某在此,谁来受死?!”

    想他身为后周大将,征伐南唐,北击契丹,马踏中原,刀劈四夷,平生不知经历过多少战斗厮杀,屡次险死还生,心志神魄早锤炼得坚如精钢。纵然面对着阵容强大的敌人,他一人一刀立于天地之间,气势巍峨如山岭,毫无惧色。

    如雷的喝声滚过荒原,震得许多骏马抖耳嘶鸣,铁蹄乱踏。

    萧赤狼眼中闪过几分欣赏,几分狠辣,沉声道:“枯莫黎,你出战头阵!”

    “是!”

    话音落处,一匹黑色骏马唏律律人立而起,一条髡发长袍的契丹大汉挥舞长枪,声若洪钟道:“兀那汉子,我枯莫黎来会你!”他身材高大,相貌粗犷,肤色如铜,双腿一夹马腹,座骑呼的往前弹出,四蹄翻飞,马臀后面卷起一股灰尘草屑。在奔驰之中,铁枪不停挥动,枪尖在空中勾勒出奇特的图案,教人难以预测它的下一步轨迹。

    只见枪如游龙戏水,马似追风逐月。虽未正式接阵,但枯莫黎人马枪合为一体,气势迅速攀升至巅峰。

    蹄声轰响,杀气弥漫。

    周焕脚下不丁不八,正面朝向疾速冲来的敌骑,眼神坚毅,没有一丝退避的迹象。

    季雨卿眼中流露出忿忿之色,嘟哝道:“契丹人骑马来战,这不公平!”傅惊涛低声道:“我的大小姐,弱势一方哪有资格谈论公平?谁的拳头够硬,谁就有权制定规则。”季雨卿一愣,细细咀嚼他的话语,竟似隐藏着极深刻的道理,实不该从一少年口中说出,对于傅惊涛愈发好奇起来。

    枯莫黎身体跟着座骑奔行的节奏起伏,盯着前方那个伟岸的男子,眼中射出残虐血腥的冷光,真气灌注铁枪,枪尖看似总在颤动不休,其实一直笼罩住对方的身前要害。他是幽州人,身上流淌着契丹、渤海、高丽等族血统,本为纵横辽国的巨寇,以枪法高绝、残忍酷杀名震燕云辽东,后被萧赤狼收服。他自诩勇武,素来瞧不起南国的汉人,认为他们空会咬文嚼字,夸夸其谈,手底下的功夫稀松平常。这次南下大宋,他雄心勃勃要立功受赏,谁知一直捞不到出手表现的机会,心里早憋着一团火。眼下得到打头阵的荣耀,满心欢喜,决意要一战扬名!

    黑色骏马越奔越快,如一道黑色闪电,疾冲而至。

    在马速到达极限的瞬间,枯莫黎瞠目一声大喝:“杀!”铁枪一抖,枪去如流星,带着剧烈狂暴的冷风,狠狠刺向周焕胸膛。他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又有高速奔跑的巨大惯性,这一枪刺去摧枯拉朽,予人无处可逃,无从抵御的异感。

    周焕首当其冲,神色凝重,衣角头发皆被劲风吹得猎猎作响。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他弓步扬刀,没有半分花巧地正面劈去。刀锋破空,似慢实快,明明是枯莫黎的枪势先发,但当周焕的刀光冲上天际,竟然令旁观者都有种枪势未能臻至巅峰,反被压制的感觉。

    当!

    枪猛如飓风,刀烈似雷霆。

    火星溅起的刹那,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波纹自两人中间爆发,向四面八方扩散,无数草叶被压弯腰,几欲折断。

    周焕手臂巨震,刀光破碎,后肩的伤口登时崩裂,血箭噗的喷射,整个人顺着枪势去向倒飞出六七丈远。

    周焕居然没能挡住对手的铁枪突刺!季雨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抓住傅惊涛的手臂,手上使力,抓得他呲牙咧嘴。周承宗死死咬住牙关,双拳紧握,指甲掐破了皮肉,手心不知不觉鲜血流淌。唯有岩鹰面色平静,看不到任何异常的波动。

    萧赤狼瞳孔微缩,诧异之色一闪即没。

    枯莫黎狂笑道:“周朝大将不过如此!”双臂卸去反震之力,把铁枪收回身后,催马紧紧追向空中飘飞的周焕,看准对手的落势,毒龙似的铁枪嗖的又从马颈右侧飙出,枪尖直刺,得势不饶人,企图一鼓作气彻底奠定胜局。

    周焕俯瞰着穷凶极恶的敌人,眼神冰寒不带感情,无喜无悲,无怒无怨,仿佛眼里看到的只是一块山石或是一棵枯木。他对于下方刺来的夺命铁枪竟是不予理会,挥手就是一刀劈落,简洁干脆,直取枯莫黎头顶死穴。如果说他第一刀势如风雷,那么第二刀则快如闪电,似乎刀光刚刚飞起便跨越了空间的阻隔,已经劈到枯莫黎的面前!

    刀气冷冽,触肤生寒。

    枯莫黎大惊,双臂硬生生较劲一扭,去到半途的铁枪挑起,枪尖画了个弧线,拦向那不可思议的刀光。

    当!

    又是一声铿锵巨响,声震四野。

    枯莫黎口中不由低声闷哼,脸色涨红,双臂微挫,如被万斤巨石当头压落,以其神力居然都无法抗衡那猛烈的劲道。下一刻,他跨下雄健的骏马浑身抖颤,前腿发软,悲嘶声中噗通跪倒,往前的冲势不止,整个身躯扑倒在草地上翻滚,灰尘弥漫。

    枯莫黎狼狈不堪地跃落马鞍,又羞又恼,恨不得地上忽然裂开一道缝隙钻进去。他依仗奔马之利,又有先手出招的机会,竟然还是被人家一刀劈落马背,真是毕生难忘的奇耻大辱。

    季雨卿吐出一口闷气,忍不住叫道:“二叔必胜!”

    傅惊涛远看着这力劈山河的一刀,心神震撼,差点停止了呼吸。不久前,他使出刚刚领悟的刀意斩杀了强敌,其实出刀、收刀的过程中仍有许多细节没有想通透,基本上依据本能行事,过后回想又不知道该怎样完善。此刻看了周焕的刀法,两相印证,许多疑问迎刃而解,有种豁然开朗、醍醐灌顶的由衷喜悦。

    契丹骑阵如大风吹过,搅起阵阵骚动。枯莫黎在他们当中算是佼佼者了,尽管为人有些狂妄,但一手枪马结合之术的确强悍,否则怎有资格第一个出战?可强如枯莫黎,第二招便被打得落马,正说明了周焕的强大与可怕。

    萧赤狼不由暗暗点头,这才是周焕应有的水准啊!假如周焕连枯莫黎都胜不了,那他真要怀疑此人是冒名顶替的了。

    周焕本已下坠的身形受此巨力反震,如巨鹰翱翔腾空,到了最高点时扬刀指天,蓦的暴喝道:“杀!”人刀合一,刀芒吞吐,径直朝底下失去座骑的对手劈去。

    杀气如冰水浇落,浑身血液几欲凝结。

    枯莫黎仰天望去,视野中尽是雪白夺目的刀光,似乎充斥了天与地,无处不在,割裂阴阳。他清楚的知道,在那片白光之后,便是永久的黑暗!经过了前两回的攻守试探,周焕显然摸清了他的底细,不愿意再纠缠拖延,直接施展出了杀招这周朝大将能纵横沙场,果然不是易于之辈!

    枯莫黎天性狠绝剽悍,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绝不存在退缩保命的念头,大不了以命相搏,岂可丢了颜面?他喉头低声咆哮,沉腰坐马,全身劲气贯注于铁枪,呼的朝天刺去。

    刀落,枪起。

    在汹涌无情的刀光面前,飞舞的长枪显得那么的单薄。

    喀嚓!

    刀芒划过,铁枪枪身应声断裂成两截。

    枯莫黎手握断枪,望着缓缓飘落的对手,赞道:“好刀法!”话音方落,一条血线由顶门浮出,迅速蔓延过眉心、鼻梁、下巴、咽喉,连胸口的衣服亦沁出鲜血。他高大的身躯摇了一摇,断枪当啷坠地,忽然直挺挺地仰天跌倒,魂飞魄散。

    仅仅三招,决出生死。这便是江湖,不争则已,一争就事关身家性命。与其奢望对手手下留情,不如想方设法提升自身实力。

    傅惊涛轻轻闭上眼,脑海中回放着周焕的第三刀超越了招式的范畴,超越了常理的认知,隐约触摸到大道无形的层次。可惜他的实力太低,连模仿都无法模仿,仅能够略略感知其皮毛罢了。他心底一叹,复睁开眼帘,提醒自己勿要好高骛远。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周焕沉足落地站稳,目光一扫枯莫黎的尸体,铮的轻弹刀身,沉声道:“黄泉路远,孤魂寂寞。下一阵是何人来战?”

第五十八章 血战荒原(六)

    手下大将被杀,萧赤狼脸色波澜不惊,没有一丁点的意外表情,似乎对此结果早有预料,尚在接受范围之内。若枯莫黎泉下得知,必会暴跳如雷,后悔充当了一回试水深浅的过河卒子。

    萧赤狼举起马鞭轻敲掌心,朗声道:“周将军,第一场算你赢了。我瞧将军你耗力甚巨,要不要先歇息片刻?”

    周焕道:“不必!待我破掉你这三关,有的是时间休息。”

    萧赤狼大笑道:“周将军快人快语,但我契丹男儿可不会就此认输!耶律敌烈,该你了!”

    只见萧赤狼身后一条大汉昂然出列,他髡发虬须,身着劲装,足蹬长靴,手握一条齐眉雕龙镔铁棍,脸上满是风霜之色,一双细长的眼眸中冷光摄人。

    他偏腿跳下马背,单手提棍,一步步不紧不慢地走向周焕,步伐沉稳,步距一致,每迈出一步都像是用尺子丈量过。与气焰嚣张的枯莫黎不同,他身上竟没有半点气势散发,乍看去十分普通平凡,实难相信此人竟是绝顶高手。

    周焕却没有任何轻视的念头,契丹人以“耶律”为姓氏的,多属于皇族出身,常常涌现出惊才绝艳之辈,这耶律敌烈能够力压同僚出战,岂会是弱者?闯三关的赌约,萧赤狼已输了头阵,应该要在第二场设法扳回,绝不可能拖到最后一场碰运气。只瞧对手四肢肌肉完美协调,以及收敛真气不外溢的手段,堪称是平生仅遇的劲敌。

    缓缓抬起刀尖指去,沉声道:“吾乃周焕,请!”

    耶律敌烈闻声止步,齐眉铁棍横在胸前,道:“大辽耶律敌烈,请赐教!”

    两人遥相面对,兵器、身躯纹丝不动,如渊岳峙,一团无形而激烈的风暴在空中酝酿,目光铿锵交触,难以言传的战意迅速攀升。

    场上无声,但那凝重冷肃的压力却弥漫四周,让人不禁屏息以待。

    岩鹰肩背微挺,眉心微皱,注视着那貌似平凡的契丹强者,喃喃低语道:“莫非是他?”

    突然,两人同时举步冲出,钢刀铁棍在半空猝然相撞,火星乱溅,狂风四起,当真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众人眼前一花,两条人影已走马灯般腾挪闪跃,难以分清彼此,但听金铁交鸣声激烈急促,一浪高过一浪。

    两大高手以快打快互有攻守,招式之迅捷已超越凡人极限,能够看清他们动作细节的少之又少。如季雨卿、周承宗之流仅仅盯着看了一会儿,便觉恶心欲吐,赶紧偏头旁顾。

    傅惊涛不论眼力或是意志,都属于异类中的异类,是少数能跟上两大高手速度的人之一。

    周焕延续了一贯的刀法风格,唯快唯狠,也不论什么招式,纯属临敌应变信手拈来,但每一刀都蕴含恐怖杀意,哪怕是简简单单的挥刀直劈,在旁人看来犹如开山裂石般难以招架。如果胆气不足,意志不坚,仅是遭到这杀意巨浪的侵袭,便会斗志全丧,转眼败亡。

    而耶律敌烈的棍法守中有攻,沉稳坚韧,铁棍似有生命一般生出无穷变化,紧紧挡住空门,不予对手可乘之机。尽管刀光充塞四周,但见铁棍挑拦格挡、崩砸绞扫,总是恰到好处地破开如羚羊挂角般的快刀。

    耶律敌烈纵然被杀意包裹,却面不改色,举手投足轻松自如,一旦展开反击,亦逼得周焕回刀严防。两大高手各展神通,你来我往,战得是精彩纷呈。

    季雨卿眼角瞥见他目不转睛看得入神,心中奇怪,扯了扯傅惊涛袖袍,低声问道:“你能看清楚他们的招式变化吗?”

    傅惊涛道:“可以啊!”

    季雨卿暗感不忿,心道我乃堂堂剑仙之女,家学渊源,都分辨不清场中的攻守情形,你这穷小子哪来的自信和本事?冷笑道:“那你告诉我,目前是谁占了上风?”

    傅惊涛道:“两位前辈如今平分秋色,暂时维系着僵局。不过依我看,周前辈久攻不克锐气消失,或会遭到对手的疯狂反扑。”

    季雨卿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半信半疑道:“你真看清了?不是在骗我?”

    话音未落,场中棍影忽然暴起,如乌龙盘旋挥爪咆哮,一改方才守中有攻、稳守反击的战法,棍法舒展,以攻对攻,主动出击寻觅对手的破绽。铁棍覆盖的范围比钢刀要大得多,此长彼消,雪白耀眼的刀光立时黯淡了三分。

    季雨卿目瞪口呆,脑海里翻来覆去只有六个字为什么会如此?!

    周焕已经相当重视耶律敌烈了,哪知道对手之强仍超乎想象,铁棍上传来的反震力道渐渐加大,破空时隐隐响起风雷异声,让他深感棘手,原先速战速决的想法无法实现了。

    从逃出开封至今,他护着周承宗转战千里,不知击退了多少波杀手刺客,几乎没有片刻轻松安宁,早已是内外皆伤,全仗着坚定的信念支撑不倒。今日勇闯荒原,中间经历了山林厮杀,又强行发力斩杀了枯莫黎,他毕竟不是精钢所铸,接连两场大战的确消耗甚大,体内真气竟有枯竭的迹象。

    反观耶律敌烈以逸待劳,精神、心志、内劲、体力都处于巅峰状态,真气延绵如长江大河,不怕战局僵持胶着。何况他又亲眼看过周焕与枯莫黎的战斗,起码出手前已心中有数,而周焕根本不知道他擅长什么、武功路数如何。

    一个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另一个身心俱疲、暗伤缠身,其实战斗尚未开始时,形势已不利于周焕了。要知道高手对决,胜负有时仅仅相差一线,任何因素都可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谁拥有的有利条件越多,谁越有希望获胜。

    萧赤狼对于战局的变化洞若观火,嘴边浮起一缕不易觉察的微笑。耶律敌烈在中原名声不显,实则乃是契丹第一高手耶律燕奴的大弟子,内外功夫均登峰造极,连萧赤狼都自愧不如。

    耶律敌烈武功练到如今的境界,自觉修行上遇到了瓶颈,光靠闭门造车难以突破,因而南下游历大川山河,试图寻找一线突破的契机,严格说来并非萧赤狼的下属。不过能跟周焕这种级别的强者对战,是极其难得的宝贵体验,所以他不拒绝下场挑战。萧赤狼对他信心满满,吃准周焕功力损耗、暗伤难愈的弱点,力图在第二场便赢得胜利。

    岩鹰神情严肃,魔枪悄然来到身前。

    场外的因素影响不到气机相互锁定的两大高手。耶律敌烈熬过一轮快刀抢攻,通过兵器交触时微妙的力道变化,探测到周焕后力不济,立刻变招施加压力。他的镔铁棍棒掺有天外玄铁,不惧刀刃劈砍,加之棍身沉重坚硬,周焕反而要小心钢刀被猛击变形。

    只见耶律敌烈踏步欺前,铁棍扫荡,卷起无数的泥土草屑,棍头偶尔砸落地面,如重锤敲鼓咚咚作响,登时出现一个又一个显眼的凹坑。

    周焕则摈弃了以硬碰硬的打法,转为游走出刀,努力挽回颓势,但在对手的强势压迫下依然不停后退。

    如此明显的一进一退,连周承宗也瞧出情势不妙了,恨不能以身相替,脸上满是焦急忐忑。

    契丹铁骑们同仇敌忾,登时爆发出一阵阵唿哨喝彩声,仿佛鬼哭狼嚎,十分刺耳。

    耶律敌烈此时气势已起,棍上所附的力道愈加沉重,十荡十决,凌厉万分。战至激烈处,他忽然以棍为枪,举重若轻,棍头闪电般刺向周焕胸口,招式切换间浑若天成,不见半点扭捏迟滞。这突如其来的一刺轻盈**,带着难以言传的飘逸美感,与先前的刚猛凶悍截然不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周焕,也有十分之一刹那的惊诧,钢刀急急横胸护住要害。

    当当当!铁棍棍头在狭小的空间内高速伸缩,连续猛刺刀身侧面,巨大的撞击力震得周焕五指发麻。

    周焕也是应变奇快,立即顺势往后倒跃,左掌隔空击向耶律敌烈的面门。

    耶律敌烈矮身侧闪,棍随人走,呼的横扫过去,又变成势若千钧的狂猛招式。棍法节奏、轻重、快慢的忽然变化,令人难受之至。

    当当!刀棍再次相交,周焕如鹰横掠数丈,落地后垂眼望去,百炼精钢的刀身竟已微微弯曲,侧面出现了细密如蛛丝的裂纹。照这等强度继续交锋的话,恐怕不出十招钢刀便会彻底废掉。一旦失去兵器傍身,以血肉之躯如何能挡得住铁棍重击?眼看蜀国近在咫尺,难道却是远在天边吗?

    耶律敌烈冷若岩石般的面容露出一抹冷笑,若能成功击毁对手钢刀,就如斩断狮虎爪牙,将稳操胜券。当下挥棍疾扑,层层叠叠的棍影如山压落,绝没有半分怜悯。

    就在这时,远处天际有一骑飞奔而来,背后插着一杆红色黄边的长条旗帜,风声猎猎,蹄音密响。萧赤狼循声望去,瞳孔不禁一缩,利芒闪烁,不知心中在转动什么主意。

第五十九章 血战荒原(七)

    劲风呼啸,铁棍当头砸到。阴沉的天空恰好裂开了一道缝隙,久违的冬日光线斜斜射落,照着乌沉沉的铁棒,给它镀上一层淡黄色的光晕,宛如梦幻的色彩。不过在其背后,却是浓得化不开的杀机!

    人生如梦,梦碎即死。

    恍惚中,周焕似乎看到光线里飘荡着几张熟悉的面孔,有相濡以沫的妻子、有威严勇武的帝君、有拼死断后的弟兄,他们微笑着朝他招手,张口说着什么。

    周焕会心地一笑,几近枯竭的真气河流忽然重新奔涌起来,眼底深处似有熔岩在燃烧他可以受伤,可以倒下,但不可以败!

    仅是一瞬间,他身上滑落的气势陡然飙升,如山岳耸立,如巨剑突起,如火山喷发,肩后的头发猛地飘起。只见刀光一闪,如银月疾速飞旋,悍然斩向对手的脖颈要害。

    以周焕的身手地位,居然也使出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招式!

    假如双方都不变招,在铁棍击中他的同时,钢刀也将斩掉耶律敌烈的头颅。这是以命换命的战法,不止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战况忽然滑向生死立判的边缘,观战众人都是心中一紧,无不佩服周焕的当机立断。

    局势其实非常明朗了,如果周焕再选择退却避让,先机尽失,必将陷入被动,难以逆转翻盘。当此之时,他只有兵行险着逼迫对手变招回守,才能抓住机会摆脱困境,重整旗鼓。

    耶律敌烈身在局中,对于周焕的气机变化最是敏感,在刀光将起未起的那一刻,心中已敲响警兆。与对手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决绝不同,他并没有抱着必死之心出战,为的是寻求武道突破,没想过葬身于这偏僻的荒原。周焕别无选择,唯有死战。但他不然,退一步仍海阔天空。

    铁棍划出一道圆弧,准确地拦在刀锋之前。

    当!刀刃崩缺,火星高高溅起,泥土草屑翻卷四散。

    耶律敌烈虎口剧震,铁棍弹跳,禁不住蹬蹬蹬倒退三步,满脸骇然地望向对手,眼中露出许多疑惑。这是交手以来他首次被击退,盖因那股如怒潮拍岸般的劲力太过强横,他不得不在后退过程中把反震之力转入脚下,接连踩出三个半尺多深的脚印。假如硬抗不退的话,势必吐血受伤。

    岩鹰双手一颤,失声叫道:“周大哥!”

    周焕仰天长啸,说不尽的豪情壮志,刀势再起,一道耀眼寒光附带着如龙的狂风,疾扑向对手。他的气势已达巅峰,刀落处追求断敌神魂,几乎不再留力防守,可以说周身处处是破绽,犯下了武者大忌。

    但任何人都看得出他誓死向前的决心,看得出他舍身忘死的战斗姿态,无不深深震撼。到了周焕这样的武功层次,一旦不要命的厮杀,谁不会心生忌惮?除非具备宗师之境,在实力上足以碾压周焕,不然换成谁下场,都会因为心生顾忌而束手束脚。

    周承宗不觉泪水满面,无声哽咽。

    萧赤狼面色凝重,心底不由轻轻一叹,忽然感到些许的寒意。

    耶律敌烈的气势虽然不敌对手,但他能够修炼到今日的水准,意志之坚韧岂容怀疑?又岂会甘心败退?一声暴喝,双臂肌肉鼓胀至极限,气与力合,身与意合,手与眼合,镔铁雕龙棍狂猛绝伦地挥出。

    当当!

    两大高手再次冲撞搏杀在一起,刀气棍风冲突激荡,刮地三尺,无数的沙土石粒被吹向四面八方,遮天蔽日。隔着飘荡飞舞的尘土,仅能模模糊糊看到人影跃起扑落,左冲右突,一道道闪亮的寒光起灭不定,战况之激烈更加白热化。

    战事至此,连傅惊涛也看不清交锋的详情了。他转眼一扫,只见远处奔来的契丹探子冲入骑阵,径直到了萧赤狼身前,神色惊慌,大声嚷嚷着什么。萧赤狼点点头,扬起手臂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原本松散的契丹骑阵开始移动、收缩、重组,很快变成了防御性很强的紧密圆阵。

    傅惊涛心头一动,纵身跃上马车厢顶,朝南方望去。

    只见天际边缘忽的涌起一条黑线,如波浪起伏的大潮,气势汹汹地扑来。

    是黑旋风!

    就在这时,忽听烟尘中当的一声大震,周焕随即冲天而起,手中的钢刀已然断裂,仅剩下尺余长的断刃握在手中。他双目明亮如星,仿佛燃烧着热血和生命,并不因兵器折断而沮丧,双臂一敛,如苍鹰搏兔般俯冲向下,断刀挺刺,放手再战。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周焕展开近身绞杀,交手的凶险程度更胜方才。两人眨眼间连换七八招,不止刀棍相交,手掌腿脚亦不时碰撞,无所不用其极。耶律敌烈的铁棍属于长兵器,尽管使得出神入化,也能近身格斗,但毕竟不像短兵器那般灵活轻巧,面对周焕断刀咄咄逼人的攻势,就有些力有未逮了。

    周焕断刀飞旋电闪,简直快到目不暇接,蓦地绕过铁棍封堵,划向耶律敌烈右手手腕脉门,如同神来之笔。

    耶律敌烈松开铁棍,手臂略收即刻翻掌拍去,岂料周焕同时弃刀出掌,砰的一声如击败革,双掌一触即分。

    巨力涌来,耶律敌烈不由退了一步,但见敌人第二掌紧接而至,中间竟然没有片刻停歇。

    砰砰砰!两人弹指间连续对了四掌,每一掌均是势均力敌。到了第五掌,耶律敌烈体内一口真气耗尽,眼睁睁地看着周焕铁掌击来,心底无奈叹息,另一手弃棍并掌迎上。

    砰!耶律敌烈虽然双掌并出,却被浩瀚汹涌的掌力推动,身不由主地连退出十余步,嘴角微动,一股鲜血蜿蜒流出。

    胜负已分,毫无悬念。

    契丹骑阵一片死寂,季雨卿却鼓掌欢呼,开心得像个小娃娃一般。

    周焕杀心如炽,纵身前扑,双掌交错化出虚影,当头拍下。他人在半空,忽听嗖的劲风厉响,一支强劲的铁箭自侧面射来,不得不变掌为拍,啪的击飞怒射近前的铁箭,凌空一个筋斗落地站稳,怒视着萧赤狼道:“萧王子你无故插手,莫非想违背诺言?”

    萧赤狼缓缓放下骑弓,沉声道:“这第二场我们认输,不必再比了!”

    周焕愣了一愣,忽的感到脚下的大地在微微颤抖,如同山崩地裂,脸色骤变,转首望向远处。

    只见黑压压的近千铁骑奔袭而来,漫过了荒原,沉闷强劲的蹄声越来越响,卷起的灰尘飞扬上天。骑士们大都手持兵器,最前方约有百余人披挂半身铁甲,奔行中兵甲碰撞,寒光闪烁,队伍中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嚎怪啸声,仿佛一群无法无天的狂暴野兽,正露出獠牙进行狩猎。

    一股浓烈的煞气直冲云霄,即使远隔数里亦让人心悸。

    岩鹰扬声道:“周大哥,是黑旋风马贼!”

    周焕转身掠回马车旁,深深凝望了一眼周承宗,千言万语都在眼神中传递,取了他递来的宝刀,对岩鹰笑道:“岩鹰老弟,挺过这最后一段路程,你的承诺便算完结了。你的援手之恩老哥无法回报了,唯有下辈子再还!”

    岩鹰横枪笑道:“能与周大哥并肩战斗,杀败各路强敌,不断磨砺道心,那是岩鹰的荣幸!”

    周焕道:“以你当下的年纪阅历,至多再有十年,便可登上武道巅峰。遥想老弟你将来的无敌风采,真是让人感慨欣慰。”

    岩鹰哈哈大笑,道:“无敌之论言之过早。待我枪法大成,突破现有桎梏,必然拜会天下英雄!”

    两人谈笑自若,浑然不把庞大的马贼队伍放在眼里。以他们的武功战技,当然不可能灭杀近千名敌人,但对方想要获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刘云超看着那凶悍恐怖的马贼大队逼近,面色如土,悄悄拨转马头,准备随时开溜。

    傅惊涛跃回马背,一把拉住季雨卿的缰绳,催促道:“季大小姐,咱们先撤到山口那里好不好?万一情况不妙,我们可以退到大宋边城,或者是躲进深山,起码有足够的回旋余地。”

    季雨卿鄙夷地横他一眼,拔剑在手,冷冷道:“松开你的手!”

    傅惊涛讪讪地缩回手臂,劝道:“你的万流追仙剑尽管神奇莫测,但应付不了成群结队的马贼们呀,何不先保全自己?”

    季雨卿神情一黯,眼底掠过浓重的悲伤,低声道:“我昨日已逃了一回,难道今天还要逃第二次吗?我爹爹乃蜀山掌门,我若一而再的选择逃避不战,还有脸面自认是剑仙之女吗?不,我不逃了!我要像周二叔他们一样奋勇拼杀,宁死不屈!我要让马贼们知道,蜀山剑门除了有铮铮男儿,亦有满腔热血的巾帼英杰!”说到最后一句时,眼眸晶晶发亮,战意飞扬。

    傅惊涛像是首次认识季雨卿一般,肃容打量她两眼,抱拳道:“季姑娘之言振聋发聩,傅某受教了!”

    季雨卿淡然一笑,举目望向呼啸而来的马贼大队,香肩挺拔,神情坚毅,俏脸雪白,乌黑如瀑的长发被冷风吹拂,整个人的气质清冷独特,配上白马宝剑,宛如荒原上一副绝美的图画,永远烙印在傅惊涛的心底。

第六十章 血战荒原(八)

    蹄声轰鸣,随着大队凶悍的马贼奔近,凛冽的狂风气浪扑面而来,吹得众人皮肤生疼。空中的煞气凝练如实质,令万物噤声,温度下降到冰点。

    萧赤狼大手一挥,骑阵中刷的竖起一面契丹狼旗,大旗迎风招展,战意冲天而起。

    相比于吐蕃、大宋、后蜀,契丹铁骑才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骑兵,横扫雪山草原,杀遍大漠戈壁。大辽国国土广袤无边,又占据了中原以北大部,控弦之士数以十万计,是凌驾于各游牧民族之上的北方霸主。此时此地,契丹骑士虽然仅有百余人,但他们军容鼎盛,器械精良,傲气横生,犹如海浪冲卷中的坚固礁石,阵势根本不曾移动分毫。

    黑旋风远远望见狼旗飘扬招展,顿时起了一阵骚动,不用首领们刻意吩咐,大队人马逐渐降低速度,在一箭之地外停了下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只见马贼前队裂开形成一条丈许宽的通道,二十余骑鱼贯奔出,位于最前方的赫然是曾在阶州城外现身的宫总管。在宫总管身后,另有十来名汉人模样的武者,以及七八名彪悍粗狂、面目凶狠的马贼首领。

    周焕钢牙暗咬,一字字道:“果然是赵贼鹰犬!”

    那宫总管脸色不愉,纵马直至契丹骑阵前方,沉声道:“萧王子,你不打招呼,私下拦截宫某的目标,意欲何为?”

    萧赤狼大笑道:“宫总管此言差矣!我准备绕道荒原折返北方,谁知竟意外遇上了老熟人周大将军,于是好心跟他寒暄问候几句,难道触犯了什么忌讳吗?再说宫总管你从未提及周将军南下蜀国一事,萧某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能猜到你会半途出现?”

    那宫总管冷哼一声,道:“萧王子不必狡辩!若是我等来迟一步,怕是你已得手千里远遁了。此乃我大宋的家务事,请尔等速速退去,莫要多惹是非!”

    萧赤狼笑容收敛,指着四周的荒原道:“阁下看清楚了,这里不是大宋疆域!我契丹狼骑想来便来,想走就走,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那宫总管怒极反笑:“你们就这点人马还想赖着不走?莫非看不见我身后的千余铁骑?”

    萧赤狼不屑道:“马贼不过乌合之众,欺软怕硬,纯粹是为了钱做事,你居然想依仗他们,实在可笑!我契丹狼骑能以一当十,攻破这帮马贼易如反掌。”

    那宫总管眉毛一挑,冷冷道:“萧王子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萧赤狼好整以暇道:“宫总管难道想跟我开战?”

    那宫总管胸口一窒,眼下又岂是跟契丹人大战的良机?两军对垒,人数固然重要,精锐与否更为重要!即使黑旋风马贼全军压上,也不敢说一定能歼灭萧赤狼的精兵悍将。袖袍一甩,道:“只要你不横插一腿,爱去哪里便去哪里!”

    萧赤狼道:“我忽然改主意了哪儿也不去,想看看宫总管你们如何叙旧。”

    那宫总管又是恼恨又是无奈,拨转马首朝周焕奔去,隔着老远便拱手道:“周将军!”

    周焕冷笑道:“宫六,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沦落到跟马贼厮混的地步,真是替你主子丢脸!”

    宫六脸色忽红忽白,强忍着一口恶气道:“周将军,你们忽然不辞而别,离开京师,连累我许多同僚好友丢官下狱。宫某既然领了这份差事,就得尽心尽力,否则下一个被拿入狱的便轮到我了。你莫管我用什么手段,只要把你们截住送回京师,就万事大吉。请周将军莫要螳臂当车,再做徒劳反抗了!”

    周焕缓缓道:“我若是不肯束手就擒呢?”

    宫六眼中狠厉之色一闪,道:“那将军莫怪我心狠手辣,死活莫论!”

    周焕叹道:“我虽不喜赵二,怨其篡夺江山,但不得不承认他宽厚仁慈,胸襟广阔。假如换做是你家主子赵匡义登基,柴氏、周氏恐将满门抄斩了,我根本等不到机会逃离开封。如今一路杀来,蜀国终于在望,你以为我会傻到放下兵器,引颈待戮吗?宫六,你想立功受赏,拿人命来填吧!”

    宫六冷冷道:“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罢掉头便走,领着同伴原路返回。

    只见一名马贼首领纵马横掠阵前,挥舞弯刀哇哇大叫,也听不清到底在嚷嚷些什么,位于前阵的数百马贼哗啦啦举起刀枪棍棒,不约而同地发出震天怒吼,其动静堪比山崩海啸。

    那使弯刀的马贼首领拨转马头,挥刀在虚空中一劈,拍马领先便冲。马贼前阵如决堤的洪水,轰的一声随之冲出,马蹄翻飞,大地颤动,烟尘滚滚,浓烈的杀气奔涌不绝,令人寒毛倒立。

    茫茫荒原,寒风呼啸。血腥之气,悄然弥漫。

    萧赤狼皱了皱眉,挥手示意契丹骑阵后移让开战场。

    周焕抬头看看天色,沉声道:“岩鹰老弟,待会我突前,你殿后注意照看承宗他们。再坚持一阵,形势必有变化!”

    岩鹰道:“我明白!”魔枪一横,身上登时爆发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森然气势。

    周焕笑道:“这最后一战,让我好好教训这些蟊贼吧!”手中宝刀飞旋如车轮,身形一动,竟然大踏步向前,孤身冲向那杀气腾腾的数百铁骑!他的身影相对于奔腾的马群,是如此的单薄渺小,但战意浩然宏大如高山峻岭不可摧毁。

    虽千万人,吾往矣!

    周承宗噗通跪倒在地,流泪叩首。季雨卿胸口热血激荡,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发现一切语言都是如此苍白。傅惊涛默默捶胸致敬,这等英勇无畏的豪杰世所罕见!

    众马贼奔行中不住呼喝怪叫,迅速分裂成两股,一股斜插至契丹骑阵前,以防止契丹人突然出手搅局,另一股百余骑组成锥形战阵,人挨着人,马挨着马,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弓箭,战阵尖端正对准了周焕,以排山倒海之势冲杀过去。

    周焕毫无惧意,脚下灰尘翻卷,笔直迎上。

    马贼首领眼中闪过残虐的冷光,暴喝道:“箭!”话音未落,阵中弓弦骤响,数十支白羽铁箭抛射上天,划出完美的弧度,猛的朝敌人头顶倾泻而落。嗖嗖嗖!空气中充斥着可怕的箭雨声。第一波箭雨未歇,第二波箭雨又腾空飞起,覆盖了大片空间。

    冷风压落,周焕脚掌猛然发力一蹬,地面凹陷,身影如风不可捉摸,速度瞬间飙升一倍有余。

    噗噗!大半铁箭射空,斜插入地,白色的箭尾不住抖动。偶有零星的铁箭漏网,周焕如驱赶苍蝇般随手一挥,刀光闪动间,箭杆断做数十截纷落两侧。

    那马贼首领瞳孔急剧收缩,大喝一声,众马贼立时收起骑弓,全部握紧兵器准备接战。

    双方的距离转眼拉近到不足十丈。

    “杀!”那马贼首领高举弯刀,憋足了一口气狠狠劈去。在他身后和左右两侧,枪矛挺立,刀斧高擎,如同一头彻底舒展尖刺的愤怒刺猬,带着沸腾的杀意碾压向敌人。

    眼看周焕就要跟狂冲的骑阵迎头撞上,他忽然双臂一振,足尖虚点,整个人跃起三丈多高,如巨鹰在半空展翅翱翔。那马贼首领嘶声怒吼,领着锥形尖端的马贼们轰隆隆从他身下一冲而过,空有满身蛮力无处施展。

    周焕乃冲锋陷阵的大将,岂会不知成群战马集结冲击的巨大威力?那种摧枯拉朽的势头不是单个人可以阻挡的,必须要依靠同伴结阵抗衡,否则光是奔马连冲带撞,就能将你踩成肉酱。

    周焕并不是来送死的,也没有狂妄自大到视敌如无物,采取避敌锋芒,批亢捣虚的策略。通常位于锥阵最前端的,都是战力最强、胆气最盛的战士,弓箭手位于中后段,枪矛手位于阵型两侧及末尾。周焕当下要对付的,就是近战能力最差的弓箭手们。

    但见他升势已尽,飘然而落。下方的马贼们奔驰不停,纷纷挥舞弯刀仰头呼喝,更有几个心情急躁的将弯刀奋力掷去。

    周焕冷冷一笑,如同看到了蝼蚁挣扎反抗,宝刀一挥,匹练似的寒光刹时横扫而过,仿佛天神降下的死亡审判!

    咔嚓!噗通!哎呦!

    寒光过处,弯刀断折、人头飞起、战马飙血,尸体坠地声和马匹哀鸣扑倒声交织作响。仅仅一刀劈落,骑阵中央便凹陷了一大片,少说有十余骑倒下,或粗或细的血箭喷射飞溅,染红了泥土。

    周焕落地换气后,又一次腾空跃起,恰与堕在末尾的数十骑错过,他人在半空扭腰反手一挥,刀光飞旋呼啸,又有四贼连人带马被斩做两段,血淋淋的腑肝肠滚落一地,触目惊心。

    宫六见状暗暗心惊,回首吩咐一声,立时有三名身背长剑的武者打马奔出,朝场中扑去。

    与此同时,那领军冲锋的马贼首领带领大队人马在荒原上划了个圆弧,锥形战阵轰然裂开,分成十股小队,每一小队约有十二三人,如一波又一波浪涛涌动,分批次返身杀回!

第六十一章 血战荒原(九)

    战场瞬息万变。

    宫六见周焕个人武力强横,轻功卓绝,马贼们难以成功围堵,立刻派出座下高手参战,丝毫不在意什么江湖规矩。而那马贼首领临阵经验丰富,意识到庞大的骑阵欠缺灵活,无法完全发挥出威力,干脆化整为零,采取小队作战的模式攻击敌人。

    周焕连续两刀斩杀近二十人,自己毫发无损,冰冷的面上不见半分喜色。他眼见敌人拨马杀回,身法闪动,脚下运劲轻挑,把地上散落的尸体挑起垒在一处,迅速形成两道简易的尸墙障碍,挡住马贼冲击的路线。

    刚做完这一切,宫六所派遣的三名剑客已奔近,他们干脆利落地跃落马背,各据方位,组成一个小小的三才杀阵,挥动长剑攻来。他们久经训练,配合娴熟默契,剑法与阵法运转相结合,三柄利剑不分先后地刺出,剑光闪耀生花,凭空织就一张森寒可怖的剑网。

    四周地势空旷,周焕无处可退,也不可能退避。他必须尽快解决面前的对手,避免遭到马贼夹击的窘境。但见他人刀合一,宛如闪电劈落,狠狠劈中那貌似严丝合缝的剑网。

    当当当!

    一刀劈去,竟爆响连串金铁交鸣声。

    位于阵眼的那名剑客承受的反震力道最大,但觉五指剧震,丹田气血翻涌,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护住左右两翼的剑客大惊,立即移形换位,剑光回环企图掩护同伴。

    周焕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根本不管当面之敌是谁,手起刀落,一刀紧似一刀的连环劈去,刀势凌厉果决,十分霸道。

    刀锋落处,气流尖啸,茫茫刀气无从抵御。那种一往无前,开山裂石的勇猛霸气,催人胆寒。转眼间刀剑激烈碰撞,剑网应声分崩瓦解,只见那三名剑客尽数踉跄倒退,再难维系阵型运转。

    不等周焕乘胜追击斩杀对手,但听蹄声如擂鼓响动,狂风吹袭,第一队马贼策马跳过了尸墙的阻拦,借着马匹的惯性,一窝蜂地冲过来抡圆兵器便砸。

    周焕认得厉害,以刀护身足下连闪,一边躲避奔驰的骏马,一边格挡敌人的攻击,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

    但见刀光挥洒如巨轮绞动,既吞噬乱舞的兵器,也收割马背上的大汉,如深渊里钻出的魔兽,每一次移动都带起大量的鲜血。由于宝刀太过锋利,刀速太快,横扫过去甚至令人感觉不到痛楚。

    有好几名马贼冲出了五六丈远,才发出惊恐的尖叫声,腰腹间血箭喷射,身躯裂开成两截,上半身滑落坠地,下半身跨骑在马背上继续前冲。

    第一队刚刚冲过,第二队紧接着杀到。马贼们前赴后继,力图撕碎这如杀神般可怕的劲敌。

    周焕仿佛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承受着马贼们一波接一波、毫不间断的冲击,中间没有一刻的喘息停顿。他在马群中竭力闪避,实在躲不过去便连人带马一起强硬斩杀。

    但见血光冲天,断刃横飞。马匹冲撞声、兵器交击声、骨头断裂声、临死哀嚎声,交织混杂成极其血腥恐怖的声浪,传遍四野。

    战况如此激烈,远处的黑旋风大队马贼沉默如铁,并没有派人增援的迹象,唯有座骑在烦躁地喷着响鼻。

    宫六面无表情地看着周焕挥刀血战,心中暗暗冷笑,你这血肉之躯又能硬抗多久?一旦真气耗尽,死无葬身之地!

    岩鹰手背上青筋毕露,身周杀气起伏,恨不得挺身参战。

    季雨卿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残酷血腥的场面,恶心欲呕,又不想当众出丑,死死咬住牙关辛苦忍耐。她远望着周焕浴血厮杀,内心的震撼非笔墨所能形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将来是否也有一个这么奋勇不屈的伟男子,为了自己不惜挑战千军万马?偷偷瞥了一眼傅惊涛的侧脸,芳心忐忑,莫名地涌起几分烦恼。

    傅惊涛聚精会神地遥望战况,哪里会在意身边的少女心思?周焕所展现出的妙到毫巅的战技,以及永不服输的斗志,让他由衷敬佩。试问这世上又有几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抵抗上百骑兵的冲锋?大丈夫当如是!

    连续十轮马贼铁骑的冲击,说来漫长实则很快。因为骑兵每一次的攻击非常短暂,不论死伤马匹都得一直往前奔跑,不能原地停留或是掉头,以免被同伴撞到造成混乱,必须要跑出足够的距离后停下集结,再转身而回发动下一轮攻击。

    当第十队马贼一冲而过,恐怖的厮杀声浪戛然而止,交战的中心区域已然沦为修罗杀场层层叠叠的尸体、残断散落的兵器、热气腾腾的内脏、死不瞑目的人头、挣扎抽搐的马匹、蜿蜒流淌的血河,无不昭示着刚刚战斗的残酷。

    周焕浑身浸透了鲜血,也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踩在尸体垒成的小山上,身躯如松柏挺立,仿佛一尊睥睨人间的嗜血魔神,虽然仅是孤单一人,却凛然生威不可侵犯!

    胆敢来犯者,就如脚下的尸体一般魂断命绝。

    四周一片寂静,不论敌友均剩下了叹服。

    残余的马贼们降低速度,在百余步外集结,环眼望去,身边的同伴还剩不足六十人,竟然一战折损了过半人马!

    众马贼面面相觑,手足冰凉,一时犹豫着是否再次进攻,是否要去面对那钢铁般的男人和那噩梦般的刀光。

    周焕冷酷的眼眸闪过几丝嘲讽,缓缓扬起手中雪亮的宝刀,刀尖上血珠汇聚滴落,喝道:“还不滚过来受死!”

    喝声震耳,众马贼羞愤难当,想他们纵横草原戈壁,何等的风光猖狂,今日却被人当做土鸡瓦狗一般践踏,如此落差怎能平衡?

    那马贼首领双目涨红,挥起弯刀大声叱喝,连踢带打整顿队伍,有敢炸刺抗令的直接一刀砍下去,重新整编成六小队。

    那马贼首领一声令下,率领第一队马贼悍然发起冲锋,其余五队人马按顺序跟着冲击。

    马蹄再次敲击大地,狰狞的马贼们疯狂呐喊着,嘶吼着,如一群发疯的狼群张牙舞爪地扑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一旦开始发动冲锋,便没有了退路,每个人都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拼命刺激座骑提升速度战!战!!战!!!

    大地震动,杀气滚滚如潮。

    周焕的目光越过敌人,望向远处的荒原和逶迤的山岭,望向乌云低垂的天空,人生如白驹过隙,在天地眼中是何其渺小微不足道啊!但每个人有属于自己的使命,属于自己的归宿,总要轰轰烈烈一场方不枉此生。

    他深吸一口满是血腥的冰冷空气,俯身抓起脚下一具尸体,运劲一甩,呼的朝马贼迎面掷去。

    这尸体重达百余斤,被当做武器凌空飞掷,简直堪比一根檑木滚落,所附的力道让人心惊。第一队马贼正高速奔来,根本来不及避让转向,急忙藏头缩颈,或是斜挂在马背一侧,气势为之一挫。

    只见尸体接二连三地打着旋飞到,重重砸进马贼队伍中。砰砰!重物撞击,马匹嘶鸣,原本严整的队形顿时陷入混乱,有的马贼被撞下马背,有的马贼原地打转,有的马贼却继续冲锋。就连紧跟在后头的第二队马贼也大受影响,纷纷勒紧座骑的缰绳,避免撞上前面的同伙。

    就在这时,周焕一声怒啸,连人带刀纵身前扑,刀光闪耀延展,最先冲近身侧的数名马贼飙血落地。只见刀光旋转不停,仿佛一道从天而降的雷霆,笔直劈向那马贼首领。

    寒气袭来,那马贼首领本能地举刀相格。

    咔嚓!一声脆响,凌厉的刀光直劈落地,连人带马剖开成两片,鲜血如泉喷涌。

    周焕得势不饶人,乘着马贼们失去速度、无人指挥的良机,如鬼魅般在马匹缝隙间闪过,宝刀或削或斩或劈或刺或挑,每一刀挥出必有人飙血毙命,尸体噗通、噗通坠地声连成一串。

    马贼们自然不甘心任人宰割,各挥兵器拼命反击,但是他们的速度相对来说的确太慢,跟不上周焕移动的身影,要么击到空处,要么误伤同伙,完全阻止不了那杀神般的男子。

    弹指之间,周焕接连杀透前两队马贼,身后倒下成片的尸体。

    第三队马贼眼睁睁地瞧着前方的同伙被屠戮干净,心底的恐惧再也压制不住,不等周焕提刀来战,便自动朝两侧分散跑开,只想跑得越远越好,永远不再回头。至于落在后方的其他马贼更不必说,当即作鸟兽散,简直畏之如虎。

    周焕见敌人不战自溃,咧嘴一笑,随手将刀插在地上,傲然四顾,且看还有谁来挑战!

    宫六脸色铁青,眼角抽动。

    萧赤狼眼神中半是赞叹,半是惋惜。

    忽然,大地微震,南方天际又卷起大片尘土,遮天蔽日蔓延过来。

    只见一杆白底金边的大旗跃出地平线,被冬日光线照射,散发出闪闪金光。

    下一刻,一排排白衣白马的剑客骑马跃出,仿佛白浪翻卷,势不可挡。骑阵上方凝聚着极其精纯浩大的剑气,随着队伍的移动撕裂乌云,露出了灰蓝色的天空。

    那大旗迅速接近,众人凝神望去,旗帜上绣着四个金光大字“蜀山剑门”!

第六十二章 分道扬镳

    蜀山剑门的大旗忽然出现,令荒原上的气氛为之一变。

    蜀山剑门乃西南武林霸主,正式录入门墙的弟子多达上万,又有蜀国扶持,势力之强盛毋庸置疑。蜀山掌门季风雷号称“剑仙”,与“剑帝”姜烈并称于世,天下武者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蜀山剑门高手云集,又以“蜀山七剑”名头最为响亮。只见现身的蜀山弟子约有一百余人,领头的两名中年男子气度不凡,眼神如电,如同两柄出鞘的绝世宝剑,教人不敢直视。

    落后蜀山骑阵百余步,另有数百军容严整的铁骑紧紧相随,枪矛如林,铁甲铿锵,如火如荼。

    黑旋风马贼大阵登时骚动不安,后阵的人马横移开去,不敢阻拦。

    宫六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清楚错过了最佳时机,事不可为,侧首跟身边的马贼首领商议几句,无奈地挥了挥手。

    呜呜!号角声响起,马贼们如听天籁,齐刷刷地策马转向,如退潮般轰然散去,一队接一队漫过了土丘,撤往更深处的荒野,自始至终无人兴起战斗的**。

    虽然损失惨重一无所获,黑旋风却不得不撤。他们昨日截杀了十余名蜀山弟子,如此深仇大恨,蜀山剑门怎可能轻易和解?单看蜀山剑门凝聚的冲天剑气,绝不是他们可以抵御得了的,更何况对方还有数百正规骑兵同行。不论是个人武技,还是整体战力,他们都属于被碾压的那一方,只有乘早开溜免遭覆灭。

    萧赤狼意兴阑珊,叹道:“大战落幕,最后竟便宜了蜀人。我们也走吧!”双腿一夹马腹,拨马奔向另一侧荒野。契丹骑士们分散成数列,紧跟着他跑远。

    眼看敌人散尽,众少年情不自禁地纵声欢呼。季雨卿纵马奔向蜀山同门,周承宗则和岩鹰一起冲向如血人般的周焕。

    傅惊涛和刘云超对视了一眼,都是如释重负。

    傅惊涛抱拳道:“刘师兄若要去往蜀国,前路再无阻碍。你我别过,后会有期吧!”

    刘云超忽道:“你会不会把遇见我一事上报轩辕门?”

    傅惊涛摇头道:“人各有志,何必强求?既然轩辕门留不住师兄,唯有祝愿你一路走好。”

    刘云超冷冷道:“实话告诉你,轩辕门对不住我刘家,姜烈父子更是逼死了我爹爹,此仇不共戴天!将来若跟傅师弟你相遇,莫怪我不念旧情,痛下杀手。”

    傅惊涛忍不住笑道:“刘师兄敢说将来武功定在我之上吗?”

    刘云超一字字道:“世事难料!”

    傅惊涛大笑道:“那就生死相见,莫论旧情!”

    蜀山剑门领军前来的,正是蜀山七剑中的孟白衣、曾博君。他们两人昨日惊悉季雨卿失踪,急得差点疯掉,后来才晓得事情和黑旋风马贼有关,于是紧急求助蜀国边军,待数百骑兵支援到位后,这才北上赶来接应。黑旋风马贼毕竟是贼寇,最畏惧跟正规军当面交锋,如老鼠见到猫一般,果然望风而逃。

    孟白衣英俊潇洒,天性爽朗,身上藏着大小共计九把剑,一手御剑术冠绝同门,发狂起来无人能制,绰号“九剑狂侠”。

    曾博君沉稳厚重,身材高大,背后斜插一把足有五尺长的阔刃巨剑,绰号“开山剑君”。

    他们看见季雨卿安然无恙的出现,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地,若是这小公主伤及毫发,他们如何能向掌门交代?

    季雨卿虽然仅是单独渡过了一夜,却觉得宛如过了一年般漫长,此时终于见到了熟悉的同门长辈,愧疚、难过、惊怕、庆幸等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拉住孟白衣哭得稀里哗啦,宛如梨花带雨。

    不提孟白衣如何安慰小公主,曾博君策马奔至血气冲天的战场,目光扫过那些凌乱的蹄印、断裂的兵器、堆积的尸首,心中凛然,轻身跃落马背,一步步走到周焕身前,肃然道:“周将军,蜀山曾博君奉掌门之令前来迎接。迟到之罪,请将军责罚!”

    周焕依然昂立不动,轻声笑道:“堂堂蜀山七子不远千里来接应周某,顶风冒雪,礼数周到,何罪之有?幸亏孟、曾二位剑侠率队赶到,惊走了马贼和契丹人,否则周某项上人头难保。承宗,代我谢过曾大侠等救援之恩。”

    跪在一旁的周承宗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转身面对曾博君,恭恭敬敬地磕头道谢。

    曾博君忙移步闪开,道:“这如何使得?快快请起!”

    周焕笑道:“曾大侠曾贤弟,我恐怕无法再登蜀山,和季大哥把酒言欢了。请你代为转告他,我周焕下辈子还认他为大哥!”

    曾博君正色道:“此话我一定带到!”

    周焕指着周承宗道:“此子名承宗,乃周某亲侄儿,资质尚可,武勇过人,还望贤弟届时美言几句,将他收入蜀山门下。”

    曾博君慨然道:“绝无问题!”

    周焕点点头,对周承宗道:“此去蜀山,是你的莫大造化!大道万千,殊途同归,望你今后刻苦用功,早日登上武道之巅。我泉下有知,亦会欣慰开怀。”

    周承宗立誓道:“承宗誓要学会绝顶武功,报仇雪恨!”

    周焕眼中光芒忽然黯淡下去,轻叹道:“痴儿,‘报仇’二字莫要时刻挂在嘴边。在我周家香火得以延续之前,不许你踏入宋境一步!”

    周承宗双肩一颤,垂首道:“是!”

    周焕道:“你有蜀山剑门庇护余生,我也放心了。人生苦短,恩怨难了啊!”说罢双目缓缓阖拢,胸口起伏顿止,一代豪杰就此逝去。

    他转战千里,体内不知潜伏了几多内伤,加之今日连番大战,透支生命精力,终于支撑不住黯然陨落。

    岩鹰、曾博君齐声长叹,躬身施礼,恭送他最后一程。

    周承宗默默拔起宝刀,然后抱起周焕犹有余温的躯体,强忍着眼中滚动的泪水,举袖擦去他脸上的血污,举步朝南方走去。曾博君尾随其后,安静地牵马步行。

    寒风呜咽,野草摇曳轻响,苍凉的大地奏响一曲悲歌。

    蜀山弟子和众骑兵转身向南,朝蜀国边界奔去,轰隆隆的蹄声逐渐消失不闻,漫天的尘土一时难散。

    众目睽睽之下,季雨卿自不好跟傅惊涛多说什么,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大队人马离开。

    刘云超厚起脸皮混进蜀山弟子当中,随口吹嘘自己救过蜀山公主,倒是博得一片好感。

    傅惊涛伫立于瑟瑟寒风中,目送着蜀山一行消失于天际,心中空荡荡的,仿佛缺失了点什么。

    岩鹰忽道:“蜀山公主身份尊贵,家世显赫,你欲夺取美人芳心,怕是难于登天啊!”

    傅惊涛脸上微红,挠挠头皮道:“岩鹰大哥,你是在安慰我呢,还是在打击我?”

    岩鹰道:“我的意思是劝你莫要痴心妄想,专注于武道修炼,将来才能进窥宗师之境。如果贪恋女色,儿女情长,消磨了英雄志气,多半会碌碌无为平庸一生。你的资质极好,千万别浪费了。”

    傅惊涛嘴角一撇,不服气道:“谁说修炼武功就不能谈情说爱了?我轩辕掌门膝下有两子两女,蜀山掌门年青时更以风流著称,也没耽误他们剑道修行,最终号令武林啊。”

    岩鹰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辩驳,这两位剑术宗师可不缺红颜知己相伴!无奈转变话题,问道:“傅老弟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傅惊涛耸耸肩道:“当然是回家过年啊!再过五六日就是大年三十了,我得赶回去拜见爹娘,全家团聚。”说着摸了摸肿胀的眼眶,暗暗祈祷这淤伤赶紧消褪,否则被母亲见到,必有一通唠叨训诫。

    岩鹰道:“听口音,你似乎是阶州人氏?就住在边境附近吗?”

    傅惊涛笑道:“严格来说我不算西北人,原祖籍江南,自幼在此生活习武,因而满嘴的西北口音。距离大宋边城不远,有一仙洮小镇,我家就在镇上。岩鹰大哥要不要顺路去我家做客?”

    岩鹰含笑道:“你乃轩辕门徒,我为魔门中人,难道你不怕授人把柄,遭到师门惩罚?”

    傅惊涛不以为然道:“何为黑?何为白?黑白之分随时而异,又岂有千年不变的定论?有的人表面是白道侠客,暗地里男盗女娼;有的人虽是魔门出身,却是侠肝义胆!再说你我也算是共过生死,曾经并肩退敌,请你上门做客而已,谁敢造谣诽谤?!”

    岩鹰眼里露出真正赞赏之色,笑道:“好!有胆识,有担当,你这个小老弟我交定了!咱们走!”说着跳上马车,坐稳车夫的位置,横枪于腿,拉起缰绳一抖,驾的驱赶健马往北而回。

    傅惊涛跃上座骑,拍马追到车旁,奇道:“岩鹰兄,这辆马车破破烂烂几欲散架,车行速度又慢,为何还不丢弃?”

    岩鹰目视前方,沉声道:“因为车上藏有贵重的东西,不能丢掉。”

    傅惊涛愈发好奇,若真藏有贵重物品,为什么周承宗离去时不带走,偏要留给岩鹰?心念电闪,试探道:“莫非是萧赤狼他们觊觎的那张宝图?”

    岩鹰哈哈一笑,不再多言。

    傅惊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绕着马车左看看右瞧瞧,实在瞧不出什么名堂,只得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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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轩辕武圣介绍:
抗击异族入侵,守护华夏文明之火。结束乱世之争,维护九州河山一统。重生后来到一平行世界,具备过目不忘的奇能。在这里,宋太祖武力绝伦,南唐后主词剑双绝,后蜀皇帝竟是蜀山剑门弟子!武者崛起,乱世争锋,快意恩仇,一双铁拳会尽天下英雄。为守护河山,守护心爱之人,不断突破极限,踏上武道巅峰。绝不接受屈辱,不向敌人低头,有仇必报,有爱必争!作者另有百万完本武侠《笑傲天下》,书荒可读。重生之轩辕武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轩辕武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轩辕武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