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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衍神术全文阅读

作者:一介白衣     玄衍神术txt下载     玄衍神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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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个群

一直未有空闲,今日开个书友群,群号334086970,欢迎诸位道友前来论道,白衣扫榻相迎!

郑重声明

鉴于一些道友常有种马忧虑,白衣在此声明,有新的女角色出场并不代表她会对主角有意思,更不代表主角会在不远或者遥远的将来将她推倒。而有人甚至看了第一章就说本书种马不看,事实上本书已经五十万字了,主角苏伏,仍是纯情处男一枚。白衣在此郑重承诺,本书或有多位女主,但绝不会种马,请诸位道友勿忧!

本书修炼体系

    应‘一曲相思消百愁’道友的要求,特将修炼体系发上来。

    凡俗三境,气感、归元、通灵。

    气感者,端形、静性、凝神,根骨上佳者,三五年时日,有感天地之游离元气,遂引摄入体于气海内。

    归元者,控气成旋,游走周身诸脉,调理、巩固、捶锻法体。

    通灵者,气旋渐转实质,成丹形,有灵性生成,便可初步感应外物灵性。可以祭炼法器,刻上自身烙印。

    问虚三境,阴神、凝窍、抱虚。

    阴神者,气海填满灵气,可沟通外物灵性,便能引阴煞入体,同自身血肉、灵气相互演化,成阴神,自此便有灵觉成,无需肉眼便可察觉方圆动静,距离视修为强弱有所区别,玄妙非常。

    凝窍者,阴神每日凝练,修至大生成后,可借天人感应,凝练周身三十六处窍穴,且每处窍穴皆可储存灵气,功成后,法身自后天转先天,成就无垢,至此凡器难伤,因无垢,可御器飞行,寿纪延至二百八十载。是为凝窍

    抱虚者,法身结构明晰、神魂结构明晰、灵气结构明晰,三者相连成三才之势,浑然一体,以至于脱胎换骨寿纪延至八百载。可施腾云驾雾之术,非常奇妙。

    玄元三境,灵台、玄真、长生。

    灵台者,修士进入抱虚境,随着修为愈深,随时有心魔滋生,道心动荡不安,便称作灵台境。此时需引动心魔劫数,渡过便真正奠定道基,为长生大道做了准备。

    玄真者,奠定道基,先天之数完满,引玄英紫气入体,神魂点亮玄光。至此可上得九重天里,凝练天元真罡,共九重,完满后,可使法体由无垢转无漏,是为无漏法体。此谓之玄真。

    长生者,神魂与法体合二为一,二者相抱相容为一体,称“真形”。除刀、兵、杀伐、雷、魔等劫数外,生死难限,寿纪漫长,已可谓之长生。然其夺天地造化,盗自然生机,必然招至天妒劫杀。成就长生者,时刻有劫数伴身。

    劫法三境,渡劫、纯阳、无量。

    渡劫者:入得长生后,自感有把握,可至三十三天外域强渡魔劫。渡一次者便为宗师,可完善渡劫法。渡数次者,并且自创一门神通者,便为大宗师。

    纯阳者:需度一次天地大劫和一次四九重劫。自此玄光永驻,真形演化为纯阳,从此跳出六道,亦不在天道掌控之下,奉有尊号,言即法随。尊者、妖神、佛陀皆为此境。

    无量:传闻三位道祖、两位佛祖皆是此境。

引子

    天地始鸿蒙,称无量数,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岁,称天元。一元分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又名十二地支。每会该一万八百岁,分二劫。每六十岁又称甲子,九十个甲子为一劫。

    每劫皆有天地大劫降下,是以称法劫,神州大地亿万生灵便以法劫做历法。因每劫皆需有纯阳大能应劫而亡,故又名纯阳法劫。

    时逢纯阳法劫,天机混淆,剑、道、佛、魔、妖五大派系争斗不休。有觉缘大士与东都灵欲魔主决战,二者一纯阳,一半步无量,神州受其波及,死伤无数。

    有剑斋剑主萧南离杀将而出,一剑出,万万丈天地为之光寒,神州大地一分为五,是为青州、神州、商州、庐州、莒州。萧南离受天道反噬而亡,亦应了纯阳法劫。

    五千多年过去,天下五洲各自繁衍生息,又有另一番气象。

    青州人族已成统一国度,其时正是大律当政,太子李潜登基,改年号承元。

    承元二年,有异星降世,有识者便暗叹:“大劫之兆!”

    ……

    承元十四年,青州照央城苏家。

    仅两刻功夫,全家上下合着仆人百来口人死得干干净净。苏家作为照央城大户,护院武师就有二十来个,却死得这样利落。

    深庭廊院内,间中跪坐一少年,约莫十二三年纪。双目无神、眼袋浮肿、瘦骨如柴、形容枯槁,一望可知久病在身,他便是苏家唯一幸存者。

    整个苏府都只有一片死寂,已是卯时,府外渐有早市喧嚣传来,初阳已微露。

    少年身前有一女子静静凝立,只站着,便给人一种玄之又玄的微妙感。

    一身雪白女裙式宫服,纤腰束两寸宽的青色丝带,莲足鞋面莹白,两侧绣有金色符文玄奥莫名,曼妙曲线若隐若现,三千青丝只于尾端轻束,肌肤白皙,修长颈脖散发诱人光泽,又有别样韵味流转,其身让人自惭形秽。

    精致脸颊浑然天成,每分每寸皆无可修饰,只是略显青涩,许不过十六七年纪,淡淡弯眉下是一对如星辰般的双眸,有着洞悉人心的魔力,只是她的表情淡淡,对这苏家遭遇无有半分动容。

    秋风带动枯叶,有些形成小龙卷儿,枯叶在内里打着转,随风而流,如同人的命运无从挣扎。

    “全家人死得这样干净,你好像不是很伤心。再者说,你凭何认为他们的死与我无关呢。”宫服女子淡淡开口,音声相和如大道歌诀,让人心都受到洗涤。

    “或你贪生怕死,怕揭穿我面目一起被灭口。”

    宫服女子心内微微疑惑,观此少年气机演化,几无生机可言,最多不过二年便会死去。可总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牵扯着她。否则凭她性子,救下此人便罢了,怎会逗留。

    少年无神双眼微动,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启合间有沙哑之声:“在下虽一介凡人,鬼神之事亦有所闻。精气化为物,鬼神自现,倘你是凶手,我家百多口人的怨气自冲你而来,怎会缓缓消散。”

    说着话,少年脸上闪过一丝绯红,挣扎着站起,揖礼道:“谢过仙子救命之恩,却还有个不情之请,请仙子引我入仙门,倘有所成,定有厚报。”

    宫服女子听了这话,神情微冷,星辰眸子有着寒光,说着:“你口气倒是大得很,既知我救你性命,还问我讨要机缘,这是什么道理?”

    少年只感觉有泼天之力压下,险些让他站不稳,强忍气血翻腾之感,咬牙道:“仙子问我为何不难过,一言蔽之,伟力而已。”少年心头亦是发颤,可此时哪还顾忌这样多。

    “嗯?”

    似乎对少年所说有些好奇,敛了威压,淡淡说着:“既如此,你便说个所以然罢。倘不能让我满意,炼魂抽魄叫你知道厉害。”

    少年再次揖礼,这是大律皇朝定下,读书人之间的礼节。此时少年行来,却表示心中尊敬,无有别的意思。

    “圣人言,夫智者为不智,盲从者众。何也,乃不知鬼神之事。鬼神能人所不能,故掌有伟力,凡人所不能争。又言,鬼神亦为人,人亦可为鬼神。”

    “天地人伦的道理我心自明,然无有伟力,我这病弱之躯何以谈复仇,想必仙子亦可看出,倘不能入得仙门,在下没有二年可活。故在下若是学那优柔寡断之辈哭哭啼啼,岂不有自哀自怜的嫌疑,又何谈追求伟力,替我家百口人报仇?”

    少年的音调还很稚嫩,只是带着沙哑,还有那压抑地沉沉的悲戚。他三岁启蒙至今,读书不缀,已对此方世界有所了解。那些鬼神之事自是真实不虚,至于所谓“圣人言”为杜撰而已。

    说到这里,少年的双目恢复清明,渐渐化作一种铿锵之力,直视着宫服女子,虽瘦弱不堪,瘦小身躯内却有无穷力量,字句清晰:“于仙子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于在下而言便是久旱逢甘霖、雪中送炭的大恩。”

    区区凡人的眼神再怎样锐利也无法让她动容,只是淡淡一笑:“你可是欺我不知那原文为何?不过,改一字便让整篇经义焕然一新,确实值得赞赏。”只这淡笑,却有一种天成魅惑,叫人迷恋。

    少年自是看得分明,一个呆怔才回神,此时哪有心情欣赏美色?闻得此言,他苍白脸色微微红润,有些喜意。

    宫服女子稍感意外,面上不显,话锋陡地一转,寒声道:“你怎断定,于我便是举手之劳?你可知我予你机缘,便有牵扯不清之因果,届时倘因你之故连累于我,又怎么说?”

    “区区一个病弱凡人,又凭甚夸口定有厚报?长生大道,几千几万年,多少英才俊杰蹉跎,你凭甚信心超越此等人。”

    “我观你根骨,不过堪堪及格罢了。少年不知天高地厚,那长生大道是那样好求的?”

    言至此,她语声渐缓,眉宇间依旧淡淡:“即便是投注,亦要看对象值不值当,显然你没有那个价值。好好珍惜所剩不多时日罢,莫要想太多了。”

    言罢便要离去,那少年却忽然跪下,头颅垂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身上微微抖动,似乎在啜泣般。

    宫服女子看也不看,有意念生成,一道剑光冲出,就要裹着她离去。

    少年身上抖动却愈发剧烈,猛然侧倒,才看清他脸上已是死灰死灰,身上肌肤似波浪般起伏,本就消瘦的身形竟再次肉眼可见地小了一些。

    这一幕让宫服女子大为讶异,她按下剑光,芊芊玉指结印,一道青光直直没入少年身体里,这才发现少年体内气血比之方才更是虚弱一倍有余。又有一道意念分出,直直闯入少年识海。

    只见一片血海匍匐,少年的意识瑟缩于一方小舟上。随着血海翻涌,舟身不断颠簸着,似随时会被血海吞噬。然舟身旁有微微白光护持,只这微薄之力,勉力抵抗。

    宫服女子精致脸颊首次动容,惊异道:“魔灵?松涛那秃驴于青州十二载,竟是在找它。”

    血海翻腾间,有人形显化:“小丫头,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快滚。”

    闻着此言,她心头冷笑,面上淡淡:“区区魔主分身……”

    意念起,暗暗勾动彼方星辰,玉指连连结印,只见万里无云的晴空忽有青光降下,直直落于少年身上。此时是白昼,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青光一入少年识海,便激起了血海剧烈抵抗。然青光只稳稳护住了少年,任它血海再怎样翻腾,自岿然不动。

    魔灵彻底显出形体,却是与少年一个模样,只是诡异莫名,就听着他骂咧咧道:“该死的臭丫头,你是南离宫的人。”

    宫服女子忽感有趣,意味莫名道:“此子能与你抗衡,敢莫是所谓异星降世,便让我看看你二人下场如何。”说着又浅浅而笑不管那魔灵咆哮,退出少年了识海。

    却没发现,少年识海再次发生变动,被青光围拢的小舟忽现一物,长方体积,外形似一本书籍,隐隐有着紫光。此物一现,青光竟隐隐有些畏惧,血海更是安静下来,再不敢造次。

    少年悠悠转醒,只感觉身上无处不在的疼痛已然消减,本拟这次再无幸理,却不想又捡回一条小命。他自地上爬起,发觉身上竟有了些力道,这十二年来头一遭,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仙长?”少年疑惑着,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觉得身体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我可以帮你,但你要答应我,有朝一日修到长生境,须得答应我两个条件,倘你答应,我就助你入道,且帮你写封剑斋入门推荐函,想来剑斋不会不卖我这个薄面。”宫服女子没有注意到他换了称谓,见他醒来,嘴角又有莫名笑容,似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两个条件?剑斋?”少年还未理清这里面的关系,情形却是急转直上,虽于己有利,却没有真实感,故有些不确定地问着。

    “倘你能修到长生境,我这条件才有提出的价值。倘不能,便无话可说了罢?那剑斋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门阀,占据青州半片天地,倘你能入门,这报仇之事大有可为。”宫服女子好心地为其解释起来,怎么看都有些诱拐的意味。

    此时少年哪还有别的选择,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亦只能一头闯进去了,便揖礼道:“请仙子助我。”

第一章:散人苏伏

    承元二十二年秋,西部南陵郡有万山县,因周围群山连绵而得名。近来县内却发生了一件颇为邪异之事,多户人家报案,自家闺女遭了玷污。邪异的是,那些遭了玷污的少女却连连否认,值此仙道盛世,妖魔鬼怪并不少见,城内有长者便提议请仙长下凡除妖。

    那县令平日最是担忧鬼神之事,此时亦没了主见,便把此事上报了朝廷。

    这事引起了朝廷重视,派下两个仙师调查。这仙师虽是修道大门阀不屑的散修,在人间却是有着很大分量。

    经过调查,初步断定为妖族作祟,万山县便开始施行宵禁,夜夜有兵士巡查,果有效果。

    这妖族据于莒州百蛮山,有妖神宫统治,向来是不会跨越他州作乱。

    且妖族自有体系,未生灵智者称妖怪,天下五洲皆可见。生了灵智开始修炼者,称妖灵,往上还有妖王更是不得了,可据一方洞府,辖万妖,好不威风快活。

    这一天,万山县外进来一个算命先生,结道鬓,着月白道衣,云纹皂靴,二十出头年纪,手拿招魂幡,上书: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仙道显世,只要会着一点玄术便到处招摇撞骗者多如牛毛,万山县居民早已见怪不怪。但这样年轻却不去搞个正当营生活计,未免叫人看轻,故进城多时无人问津。

    这青年亦不气馁,临近午时,进了一家客店,此客店位于万山县主干道旁,接通南北门,南来北往的客商、行脚商、旅人多于此处用餐,故名南北酒苑。

    南北酒苑于万山城已属气派,有三层高,一楼为大厅,二楼是雅座,三楼为包厢,此店主深悉人心攀比之风,为不同食者设了不同档次,可说是九流混杂之地。

    进店便有小二哥迎来,满面笑容,口称:“仙长快里面请。”

    大律有法,平民只可穿灰色和白色道服,黑色与青色却只有真正修道之士可穿。一般这样人皆有度牒,是真正的道士。

    这算命先生自算不上,“仙长”称谓自是恭维居多。

    大厅呈圆弧形,稀落间摆有十数张桌椅,已是坐满客人,喧闹更是不止。间中有螺旋扶梯通往二楼雅座,且视线开阔无阻。

    见大厅已坐满,小二哥便歉意着道:“这位仙长,您看一楼已是坐满了,不如您到二楼将就将就?”

    算命先生无所谓地点点头,淡淡说着:“那就二楼罢,给我上点酒,熟牛肉来三斤,再上几道你们店的招牌菜罢。”说着自顾自上了二楼雅座。

    那店小二嘿然道:“得嘞,这就给您准备去,您请稍坐。”心下却腹诽:此人到底多大胃口啊,看他吃不吃得下。

    上了二楼,喧嚣有所收敛,算命先生随意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此地采光很是不错,轻轻掀开窗帘,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吆喝声,好不热闹。

    雅座与雅座间有帘子和幕布相隔,虽隔了视线,却无法隔着交谈声,就闻着:“梁老板,听说你们万山县近来有妖邪作祟?”

    一听妖邪二字,算命先生神情微动,便侧耳倾听。

    “可不是吗,听说有专门奸淫少女的妖怪藏于城内,现在城内有天子派来的仙师,这两天实行宵禁,倒是有点效果,想来是怕了天子派来的仙师罢,那仙师听说可厉害了,倘能请一个这样的护院就好了。”

    这姓梁的老板说着微微慨叹,又道:“刘老板,我知道贵商行财大气粗,想来有配备仙师随行护卫罢?”

    刘老板‘呵呵’笑着,却只是举杯而饮,临了才说着:“不瞒你说,我们刘氏商行确实缺一个仙师,可惜啊,这仙师多是高傲不群,羞于我等凡人为伍,哪能说请就请得来的。”

    接下来两人交谈的都是一些琐事,算命先生便不再关注。

    这时,小二哥把吃的给端了上来,摆了半桌,笑容未变,身形微微躬着,谄媚道:“仙长,您看是不是先把饭资付了,这是本店规矩……”

    算命先生不欲为难小二哥,便从怀中摸着银子。

    却有人朗声说着:“你这酒苑还把人给分门类别了吗?却为何不先问我讨要饭资?”

    二人便循声望去,就见雅座正对面,有一身着青色道衣,神情冷峻的青年和一位美丽女子正望着这边,那声音便是青年发出的,说着,又带着美丽女子走向这边。

    店小二见是此人,吓得面如土色,忙跪了下来,惶恐道:“仙长在上,小的不知是仙长好友,无意冒犯,小的该死。”这冷峻青年穿的竟是青色道袍,这可是官方认可的道士,地位崇高,堪比六品将官。

    他这样的小民倘被仙师所杀,官府根本不会过问,故很是惊颤。

    那冷峻青年走过来,自顾自坐下,又自顾自给自己和算命先生倒了酒,举杯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真是好箴言。在下纪随风,这是我师妹云溪,先生怎么称呼?”

    算命先生对着店小二淡淡说着:“这里没你的事了,快下去吧。”

    那店小二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爬起下楼去了。纪随风和云溪只静静看着,他们亦不喜欢为难凡人。

    “散人苏伏,见过纪师兄,云师姐。”那算命先生在脸上一阵搓揉,只晃眼,眼前人便换了个模样,亦是二十上下年纪,只是脸颊很是俊秀,微微苍白。

    “些许障眼法,叫二位笑话了。”说着亦举杯,一饮而尽。恢复原貌,气度亦是不凡,让对面二人眼前一亮。

    纪随风冷峻脸色微动,微笑道:“苏兄何以认为我二人非是散修?”苏伏的障眼法他自然早就识破,也是因为此人气度不凡才刻意过来交谈,否则普通散修哪能放在他眼里。

    修道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散修见着宗门同辈弟子,且修为相当,皆以师兄师姐称呼,自认低一等,却是不论修道年限问题,颇有些散修对此特别不满。

    那云溪笑嘻嘻的却没开口,只是拿了筷子自顾自地吃着苏伏点的东西,似乎一点也没有生分的感觉。

    此女年龄与苏伏相仿,粉色连衣裙,秀发微曲。脸上无有妆容,素颜朝天,却是雪白无暇,好一个丽人,只是怕已名花有主罢。

    苏伏夹了一块牛肉,慢条斯理地嚼着,又给纪随风倒了酒,才微微一笑,说着:“纪师兄和云师姐已是阴神境,这般年纪,怕是只有玉清宗内门弟子才有罢。”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淡淡苦笑:“想我入道已八年有余,却仍是气感境。”

    云溪微微瞪大了美目,不可思议道:“在气感境徘徊八年?”随即又是‘噗嗤’一声笑出来,不信道:“苏师弟骗人的吧,倘你是气感境,如何看出我二人修为?”

    “师妹,你忘记了师傅怎么跟我们交代的,不要随意探听别人的秘密。”纪随风微微皱眉呵斥道。却没有因苏伏修为低下而不高兴的迹象。

    云溪微微撇嘴,只作不闻,这个师兄老是教训人,真不好玩。

    苏伏一饮而尽杯中酒,暗叹这酒比起前世实在大有不如。面上却笑着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的五感天生比别人敏锐,可以感应到别人感应不到的东西,二位走过来时我已感应到有阴神靠近,所以才敢肯定。”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骚动,又有甲叶铮铮作响,就听到一声大喝:“所有人呆在原地不许动,本将接到消息,近来于城中作乱的妖邪藏于此处。每个人都要接受盘查,谁敢动就杀谁,莫怪本将言之不预。”

    喝声方落,就有‘噼里啪啦’桌椅被推至一边,还有瓷碗落地摔成碎片的声音。

    苏伏好奇地卷起窗帘往外望去,此处恰对着店门口,就见门外列了二排甲士,皆是全副武装,神情冷峻而肃杀。

    三人面面相觑,皆有些疑问,只是凡人甲士完全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故静坐以待,并无多少紧张。

第二章:妖物

    “仙长,还请您出手捉拿妖邪,万山县百姓与末将感激不尽。”

    苏伏的灵觉里,忽有两个修者进来,一个是归元境,一个是通灵境。

    楼下众食客噤若寒蝉,一番搜检,许是没有发现目标,有个仙师便往楼上行来。

    ‘蹬蹬蹬’

    整座酒楼内只有这声音,便显得分外刺耳,二楼食客纷纷望向楼梯口。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年纪的男子映入眼帘,他的表情冰冷,望着众人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苏伏灵识里,此人修为归元境,这归元境已是将灵气形成气旋,有生生不息之意,亦可游走周身诸脉,祛除身体杂质。亦可使用低级符篆对敌,已算得上踏入修道门槛。

    行走时动静不大,显然杂质已经祛除大半,身体机能控制得非常好了。

    苏伏三人照常吃吃喝喝,那男子双目带着阴翳扫视,待见着三人,不由心头一凛,角落那个气感境便罢了,然对面那男女的气息渊深莫测,这修为肯定在自己之上。

    深知境界差距,他的表情便缓下来紧走几步,恭谨道:“不想有前辈在此,晚辈孟游,属大律枢密院丁级供奉,奉命于此捉拿妖邪,有惊扰之处万望见谅。”

    连对方大致修为都探测不到,这是因为二者修为相差了一个大阶段,修道界达者为先,称前辈也不奇怪。

    二楼雅座上的人这才知道纪随风竟是个不出世的高人,不成想这样年轻,能在二楼消费的一般是某商行主管或掌柜一流,便纷纷动着小心思,说不定可以招揽招揽?

    纪随风知道散修难处,亦不为难他,淡淡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这刚进城就听你们说着妖邪妖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伏双目闪过异芒,对此很是感兴趣。

    孟游眉头微皱,心道这人连度牒都没有,怎会和前辈搭上关系。面上还是勉强道:“近日有一生了灵智的妖族在城内到处作乱。这妖邪专于子时之后行动,且目标皆是妙龄少女,那些受害者虽没有受到伤害,然元阴已失,却犹自矢口否认,也不知那妖邪施了什么邪法。”

    这时,另一个仙师自然听到了楼上对话,也赶了上来。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苏伏灵觉里亦有感应,乃通灵境巅峰,已可引阴煞入体,演化阴神。

    通灵境最显眼的地方便是明了材质物性,可驾驭灵气刻画禁制,祭炼法器等,这中年人神情有些阴沉,颈项处有一条项坠散发着微光,显然是一件法器,只是材质粗糙,炼器手法亦不堪入目。

    见着纪随风二人,亦是心头凛然。他却可以更清晰地感受到两者之间的差距,或者说,他一眼便能认出,此人绝对是玉清宗或剑斋这两大巨头的门人,虽没有身份识别标志,这大宗门弟子的气度却是不会错的。

    他这一生走南闯北,高人见不到多少,此时却不敢怠慢,紧走两步行礼,恭谨道:“原是前辈在此,晚辈杜嵩,乃大律枢密院乙级供奉,怠慢之处万望见谅。”

    “前辈法驾光临万山县,真是此地百姓之福,相信有您二位在,这妖邪自是手到擒来……”

    纪随风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道:“看你年纪大我有一轮了罢,这样称呼想让我折寿么。行了,没事就去忙你的,难得下山一趟,我对你们这些事不感兴趣。”

    云溪被这说法逗得嘻嘻笑了,美目流转着醉人韵味,把众人看得有些发怔。修为越高,越可以对外在做修饰,此亦是人们对长生大道向往的原因之一。然此女一眼可看出几乎无有修饰,乃天生丽质。

    苏伏暗暗比较一番,发觉此女颜色在前世怕已是惊为天人。面上不显,只微笑说着:“纪师兄既不感兴趣,那便交给在下罢。”

    他这一开口,杜嵩才注意到他,不由惊讶道:“这位道友是?”当然不是未曾发现苏伏,而是试探此人根底。

    纪随风正想开口,苏伏答道:“散人苏伏,见过杜先生。在下一直很是敬佩杜先生这样为了百姓奔波的修士。”他的神情认真,看不出虚假痕迹。

    本来自顾自吃东西的云溪怪*望了他一眼,她因出身关系,更知道散修难处。天下哪个散修不是费尽心思攀高枝,此人却反其道而行,莫非是欲擒故纵?

    杜嵩神情缓和下来,脸虽阴沉,却是白面无须,只点着头说:“三位是结伴而行吗?苏道友倘无度牒,我却是可以替你说道说道。”

    苏伏微喜道:“多谢杜先生,在下与纪师兄不过萍水相逢罢了。”

    闻了此言,杜嵩本有些热络的态度便微冷,淡淡道:“既如此,稍后便请苏道友随我走一趟,这手续并不繁琐。”

    只是一个度牒罢了,平常散修花点钱财便能得到,有他出面说话,更是举手之劳,故不妨做个顺水人情。

    言罢,又转向纪随风行礼道:“前辈既无心此事,晚辈自不敢勉强,便先行一步。有前辈在此,料那妖邪亦不敢在此放肆。”

    “唔?那也说不定……”苏伏忽然微微眯眼,动作却不慢,一抓招魂幡,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变得锋利,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让人心寒。

    杜嵩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难看,有些着恼道:“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便听到三楼传来‘啊’的惊叫还有恐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就见楼梯口有人冲出,他们脸上皆带着惊恐表情,仿佛有什么可怕东西在后面。

    随着人群涌出,果有一股妖异气息传出,眼见便要冲出。

    纪随风和云溪眸中闪过讶然,自己二人踏入阴神境的时日已是不短,灵觉竟比这苏伏还差上一些,此人定是隐藏了修为,真实修为怕是在自己二人之上。

    两人同出师门,想法亦然,这动作自是不会慢。云溪自储物袋里拿出一张符篆,夹于指间,并迅速调动体内灵气涌入,符篆立时光芒大放。

    “乾、阳、遁,捆缚咒,太清转龙令。”

    随着尾音娇喝,那符篆霎时化为一张肉眼可见的网,大小恰好裹住楼梯口。周遭许多凡人,使她出手颇有顾忌,这《太清转龙令》却正合适。

    几个刹那间,那网果真围住一物,众人定睛一望,却是浑身长毛,人形猫首的妖物。那妖物被网捆住,龇牙咧嘴,虽表现凶悍,眼角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二楼雅座的凡人骤见这幕,顿时惊恐尖叫着往楼下逃去。

    这一切几乎在转瞬发生,那二位仙长供奉亦是反应迅速,纷纷拿出符篆法器,准备消灭此妖。

    纪随风却冷然喝道:“慢着,此地不宜大动干戈,师妹,将它带到外面去。”

    他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修士出手动则有雷霆之威,届时这酒楼怕就毁了,而且还可能殃及无辜凡人。

    云溪得了令,马上便有动作,这网开始收缩。

    那妖物被捆得难受,终不再掩藏,竟口吐人言:“你们几个人族小修士,敢对你家九命爷爷动手,看老子不把你们生吞活剥了。”

    话音方落,那网便轰然破开,妖物怪笑一声,凌空直直袭向云溪。

    一直未有动作的苏伏身形一跃至半空,动作不停,自招魂幡柄处抽出一把剑,有剑光闪过,惨叫声接踵而至。

    ‘砰——’

    又是一声急促的碰撞声,苏伏落地,就见二楼上空破开一个洞,那妖物已是无影无踪,唯有地上一截断爪与点滴血迹。

第三章:试探

    月夜清冷,落叶飘零,时令不过初秋,此地气候偏寒。南陵郡在大律的版图属极寒之地,然物产丰富,贸易发达,本地百姓这日子反而过得极好。且大律正位两百年,政令一直清平,正当盛世,无有战乱之虞,生活水平与条件自是更上一层楼。

    烧得红彤彤的炭炉置于中央,苏伏神情肃穆,盘膝坐于榻上。那炭炉正丝丝发出肉眼可见的熏香,此乃凝神香,专助修士修炼之用,可助心境处于一种古井无波的状态。

    少顷,苏伏微微睁眼,苍白的俊脸上有着苦笑。此次凝气成旋再次宣告失败,此前已做了上百次尝试。

    想着白天那纪随风他们惊诧的表情,那两散修态度突然就有了个大转变,还真以为自家阴神境呢。

    修道界历来已久,自有完善体系,大体为四境十一阶。

    四境乃凡俗、问虚、玄元、劫法。其中凡俗又分气感、归元、通灵;问虚是为阴神、凝窍、抱虚;玄元乃灵台、玄真、长生;劫法再分渡劫与纯阳。

    当然,还有只流于传说之“无量”。有传闻,西方圣界的“三圣佛”便是无量果位,亦称佛主。

    倘按此界体系,自家确实只有气感境。然穿越时,本就带有神魂,因此自开始修炼后,又有着阴神境显著特征,灵觉!

    想及此,自魂幡中取出一物,一把半寸长,精致的玉质飞剑。此乃传讯飞剑,其材质为上品玉石,此界极为流行,乃千里传讯、呼救、留言必备之物。

    八年前苏家灭族,为她所救。留有《真罡抱煞凝窍炼妖经》《太上感应篇》……还有此传讯飞剑。只需稍稍输入灵气便可激活,内里有着她的留言。

    那《炼妖经》乃妖神宫之主楚渡所创,凝练周身一百零八处窍穴,共九大窍系。可返归祖脉,可得长生,乃天下妖族无上宝典,其根本经义几乎不会外传,普通妖族能得十之一二者,已为幸事。

    《太上感应篇》为此界流传最广之筑基法门,端形、静性、凝神,根骨上佳者,三五时日,有感天地之游离灵气,遂引摄入体于气海内。然炼气须有根骨,倘无根骨,便无法开启炼器之道。

    八年时间,《炼妖经》进展神速,已凝练一个窍系共十二个窍穴。总算脱离被魔灵吞噬殆尽的危机,虽仍旧徘徊生死之间。

    许是根骨下等,费了两年时间才有气感,又两年,才真正入了门道。其后四年时间皆在尝试凝气成旋,却屡屡失败。唯一有所安慰的便是“灵觉”了罢,配着凡俗剑术,屡次斩破妖魔防护,立下莫大功劳。

    这八年来自是寻过剑斋所在,却得知剑斋十年只开一次山门,其他时间接近其地界,只怕会被定为入侵,只得按捺下性子。

    亦有其他收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有了个简单认识。修道仅百余年的渡劫宗师,修行界风头劲锐,更有着人族第一美女的美称,且于长生境时,更是有着斩杀过渡劫宗师的记录,她便是南离宫首席大弟子叶璇玑。

    其已是站在修道界顶点的人物,想来她早知这个结果,便是让自己加紧修炼,这剑斋岂是这样好入的?

    前世因执行任务发生意外,成植物人,神魂却是无比清明,每日里备受煎熬,死又死不得。这样日子一直持续十六年,眼见双亲满头华发,皱纹丛生,亦不肯放弃希望,教他无比难过。

    有一日,雷声大作,灵机一动,神魂竟跳出身躯,却为一道诡异漩涡所吸。再醒时,便已到了此方世界。再次作为婴孩呱呱落地,本拟此乃上天补助再活一世,岂料又有魔灵降下,凭着神魂凝练,终未被夺舍,每日里却吞噬着自己生机。

    此世既有机会活下来,自是得抓住那一点点生机。两世为人,没有谁更比他珍惜自家小命。那长生大道于他全为虚幻,魔灵才是当前最要紧之事。

    ‘笃笃笃’

    深夜敲门声,思绪止住,苏伏微微皱眉,灵觉里,只是一个普通凡人罢了。已接近子时,谁会这个时间来找我?

    暗忖着,身形不停,下了床开门,却见一个妙龄少女羞羞答答地站于门外。见着房门洞开,便轻轻下蹲行礼,怯生生道:“奴婢暖烟见过公子,奉杜仙长之命前来侍奉。”

    此女只着淡妆,清秀可人,显是刚出浴,芬芳扑鼻,身上透明薄纱隐隐透着妙处,浑身洋溢着青涩诱惑,且摆出一副诱人姿态,更有着让人欲罢不能的原始冲动。

    苏伏两世为人,却多灾多难,养就心志如铁,更是深刻明白懈怠与耽于享乐有如毒药,便皱着眉头说着:“你且回去罢,我这里不需要侍奉。”

    暖烟脸上羞怯顿时化作惶恐:“公子对暖烟哪里不满意,暖烟可以改,求您别赶我走。”说着竟跪了下来。

    苏伏自小读书破万卷,个中缘由有所猜测,心中暗叹,伸手将她扶起,淡淡说着:“那你便进来罢,今晚你睡床。明日出去就说你已完成任务……”

    “可人家还是处子…有婆婆会检查…”暖烟把头垂下,嗫嚅着,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已是泫然欲泣。

    苏伏却是一语不发地转身回了桌旁坐下,莫说他此时没有这个心情,便是有,亦不敢啊!魔灵犹如毒蛇般窥探,随时准备下手夺舍。倘自己心境稍有波动,一个压制不住便会受到魔灵反噬,一步步如履薄冰的心情岂是这侍女会懂的,这男女之乐最是让魔灵有机可趁,亦不知这样煎熬要多久。

    见苏伏果无有怜香惜玉的念头,暖烟那一对美目深处闪过一丝狐疑,真有人对如此美色不动心吗?

    此时,忽感有人接近,人未至声先到:“师妹,我就和你说过了,苏道友岂是那种人,你偏不信,这下你栽了罢。”说着又有笑声,显是得意非常。

    苏伏亦闻着了,起初疑惑,脑子微转,顿感哭笑不得,转向暖烟拱拱手说着:“原是云师姐,方才真就差点动了心,真是好演技呀,可这又是为何?”

    他心头亦微惊,云溪收敛了气息,竟丝毫瞧不出异样,此便是修为差距最直观体现。

    纪随风‘哈哈’一笑,大步走入房内,说着:“还不是白天你大出风头,让她心头不快,想来试探试探你,倘你上当,便让我进来捉你个人赃并获,使你丢个大脸面。”

    云溪‘哼’了一声,捻动法决,自她身上蜕下一层网,本来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换回本尊,只是俏丽的脸上带着不服,说着:“谁让你骗我说,你的修为只有气感境。差点就上了当,那妖物被你一击而遁,岂是气感境可为。”

    又气鼓鼓道:“人家明明可以一口气收拾了他,谁让你插手,把妖物惊走了。”

    苏伏恍然,心头苦笑,这真无法解释。面上却是歉然道:“当时没有想这样多,只觉得那时出手时机最好,真是对不住了。”

    云溪见他道歉,脸上顿时绷不住了,笑嘻嘻地摆摆手大度道:“算了算了,本仙子大度原谅你好了。不过你真是好样的,竟能忍住这样诱惑,不像某人……”

    “咳……”

    纪随风一听,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许是想到了什么难堪往事。

    苏伏心头暗笑,这纪随风看来还有点故事,却是好奇地转移话题道:“云师姐方才变成暖烟,竟是看不出丝毫破绽,这是甚法术?”

    纪随风暗暗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心道此人真够朋友。

    云溪果是性子单纯,听了好不得意,便转移注意力,再次捻动法决,《捆缚咒》再次显化,只一裹住云溪,转瞬便换了个模样。

    变成暖烟,她娇羞地盈盈一礼:“奴婢暖烟,见过苏公子。”

    看着这神奇的一幕,苏伏大为惊叹,道:“贵门的《太清转龙令》我亦有所闻,不想还能这样运用,真是大开眼界了。”面上这样说着,心内却在不断重复云溪画符走向与灵气运转规律。

    “嘿嘿嘿,这可是人家自己独创哦,别人可都模仿不来。”云溪解了法术,笑得像个孩子,只是她这话确然不假。

    纪随风亦是一脸与有荣焉,笑道:“我这师妹入门不长,于修道上却颇有天赋,不过亦多亏了她,师傅老是拿她来教训我。唉,真不知谁才是先入门的。”

    “谁叫你老是偷懒!”云溪扮了个鬼脸,又颇为不满说着:“师兄上回还说,多亏了人家才让你有下山的机会呢。”

    纪随风顿时噎着,只讪讪而笑。

    苏伏还是第一次见到笑闹言谈不羁的修士,不由会心一笑。修士心境非常重要,最是忌讳心绪剧烈波动,常有修士因内魔爆发而损坏道基,更甚者性命不保。

    接下来三人又交流了一番修炼心得,让苏伏大有所得,此乃第一次和同辈修士这样交谈,更是让他大开眼界,对于自己屡次凝练气旋失败亦渐渐有所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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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归元

    “冲虚,守中为正,盈或不缺,玄天有气,显初阳之先,绵绵若存,用之不尽。”

    此段口诀的大意是:境界乃虚无而不见的,因此须抱有“气”,才能巩固境界。每日寅时与卯时之间有一抹早于初阳的玄天之精,气感境修者便可以特定方式吸取玄天之精,因朝阳每日升起,故玄天之精几无断绝之虞。

    此后勤恳不缀,短者一二年,长者五六年,便有感可凝气成旋,取生生不息之意,其亦有生生不息之能。倘成,便进入归元,便可操控灵气散于四肢百骸,开始捶锻法体,此后有消耗,更可渐渐恢复,再不虞灵气散去。

    捶锻法体有一明显好处,凡俗之百病不能沾,五感更是渐渐灵敏。在生出灵觉前,五感便是保住身家性命的法宝。

    此为《太上感应篇》之根本经义,于真界流传极广,上至大门阀真传弟子,下至普通散修,皆以此法筑基,简单,实用,且价格只需十个符钱便能买到。

    而玄天之精与普通灵气又有不同,乃先天纯净之气。普通灵气须得炼化杂质方可,否则便会被杂质染化识海,轻则识海崩坏,道基不存,重则爆体而亡。然炼化效率实在低下,故极少人做这吃力不讨好之事。

    《太上感应篇》才会流传真界而经久不衰。

    苏伏静静端坐,房内窗门大开,一丝丝一缕缕气华自天灵而入,经泥垣、风府、扶突,抵达神阙窍系之气海穴。

    一丝丝如雾气华匍匐在气海内,《太上感应篇》通篇倒背如流,一丝丝经义明悟流转心间。忽而有所感,灵觉内,离此不远处亦有人正在吸纳,周遭灵气便有些紊乱。

    灵觉里,那人吸纳玄天之精的法门有些许不同,竟是从天灵而入,直下气海。本就有着明悟,此时更是确信。

    心念便动,依法炮制,一丝丝如雾气华便自天灵而入,直下气海。

    ‘轰’

    只一改动,气海竟轰然旋转,丝丝雾气疯狂转动,灵觉里,转动的雾气渐有条纹生成。苏伏压抑喜悦,更是专注吸纳玄天之精。

    那边纪随风忽然停下动作,若有所思地望向这边。

    这一停,苏伏立马有所感应,心下感激,玄天之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吸纳。

    良久,苏伏突感气海一震,灵觉内,那如雾气华已渐渐凝实成龙眼大小的漩涡,亲眼目睹这一过程的苏伏,心头更是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此次能如此轻易突破,想来也有着积蓄丰厚的因由罢。

    恰于此时,初阳微露,只一点点光华洒下,不一刻,便有万丈无量光。

    苏伏停下,长长出了一口气,以灵觉观察,那方凝成的气旋以一种微妙的速度转动,每一圈皆有丝丝灵气散入四肢百骸,他心中喜悦,知这已是进了归元境。此后只需日日凝练,气旋渐成实质,化丹形,可生灵性,便可初步沟通外物,是为通灵境。

    数年勤勉不缀,终有所成,这种突破的感受最是美妙。苏伏紧紧闭着双目,一时竟有些迷恋上这种感觉……也因此,他终于明悟气旋一直无法成形的原因。

    须把缘由归咎于《炼妖经》上,在未入气感时,便已依照法门开始凝练窍穴,理论上《炼妖经》与《太上感应篇》无法共存。也是运气极好,凝练的窍穴都未曾阻碍气海,否则别说归元,能否将灵气驻入气海都是问题,二者完全属于不同体系。

    那时身体虚弱,除不断进补外,需先行炼体,才能增加存活率,此亦是叶璇玑临走前予他建议。

    倘有人指正,或者有个领路师傅,便绝不会走这弯路。俗语有云,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可连门径都望不见,谈何修行呢?

    这便是一直困于气海境的根本缘由,也是纪随风对他无有恶意,否则只需使个坏,这突破不但不能成,更有从此无法凝成气旋的危机。故极少有修士在距离很近的地方一起修炼。

    复又一刻,将心神沉入识海。青光仍旧围拢,己身意识已不再弱小,有阴神入驻,更是凝实,静立小舟中。那血海仍是咆哮如龙,其内有狰狞脸孔。

    苏伏见此,不由笑了,很是畅快,心下对叶璇玑更是感激。末了敛了笑容,淡淡说着:“二十年挣扎拼斗,我终是有了与你抗争的资本,你我下场如何且再看看。”

    似乎感受到挑衅,血海蓦地翻腾,却为青光所阻,不能进犯分毫。血海内便有人形显化,其长相竟和苏伏一模一样,只是颇为诡异,就听他大笑道:“资本?哈哈,异星降世,说白了不过夺舍之道。在这一点上,你我是一样的。不要以为突破一个小境界就能抗衡我,我可是真界有史以来头一个占据法宝真灵的魔主分身。”

    “小小修士,乖乖接受本尊操控多好,省得诸般辛苦,长生却还遥遥无期。你只需放开身心,我保你一个长生久视,说不定亦可让你证个纯阳境。”

    魔灵本身有着完善神智,二十来年几乎没有一日不曾停歇诱惑,这种无时不刻的扰袭才是最让人头痛。

    初时,苏伏还会放声大骂,无他,愤懑而已。任谁有着这样遭遇皆无法欣然接受,须得有一个过程,十二年生死徘徊,八年如履薄冰,已有着免疫力。只是不语,倘有一日摆脱或反控他,便是力证,否则再怎样咆哮皆是无用功。

    魔灵说着,语气微顿,笑声渐止,带有诱惑:“上次那个邪灵味道还不错,倘你把那猫妖的灵魄与我,我便再传你一种无上法术。”

    苏伏听了不由冷冷一笑,知他说的便是万山县那妖物,便嘲讽说着:“上次你亦说是无上法术,就这小小易容术也能称无上?倘你不能拿出让我满意的东西,以后就别想我再替你找食了。”

    言罢,再不理魔灵如何劝诱,注意力移至虚空处那浮动之物。进入归元境,这似书籍的东西果有变化,只见其上不知何时有了六个大字。

    “太玄无量宝典?”

    苏伏喃喃出声,那几个大字似有种警神清心的作用,让他微微激荡的心绪渐渐平复,只化作冷然一笑:“甚好甚好,不论是谁与我种下魔灵,害我这一世全族尽灭,必让尔等付出代价。”

    想着,他又自语道:“世人皆慕仙道长生,又岂知这一路艰辛,多少个日夜不曾懈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却只为多活两年……不论如何,突破总是好事。”

    想及此,便收起淡淡惆怅,暗暗思忖着:“这青光不能护我一世,此物更是不能太过依赖。为自家性命着想,修为才是重中之重。”

    ……

    一个时辰后,苏伏三人被邀请了一起用餐。

    这是一个奢华的厅堂,处于本地县令王知崖的宅院,杜嵩有所需求,那王知崖亦是识趣,便举家搬走了。

    镂空浮雕暖熏木,锦帐如织重影叠,大到家具,摆设,小至碗筷,皆是普通人难得一见的上品,而王知崖不过区区一个县令,可见此县油水有多丰厚了。

    侍女穿梭其间,不断有菜肴被端上,只是早点而已,却异常丰盛。又有杜嵩,孟游陪坐,这便是实力带来最直观的好处,苏伏心头有所明悟。

    纪随风和云溪已是习以为常,两人在拜入玉清宗之前,身份地位便不是普通散修可比。

    众人皆是修士,对食物需求并不高,只有苏伏例外。十二年生死徘徊,让他对吃的异常执着,宁做饱死鬼,不做饥饿人。

    “对了,还没恭喜苏兄,今早又有突破,真是可喜可贺。”纪随风似笑非笑地望着苏伏,似乎有所发现。

    苏伏正大快朵颐,听了这话,心头坦然,直言不讳说着:“确实突破了,还得感谢纪兄相助。”

    云溪好奇地瞪大了美目,今早她正好不在,不过她更感兴趣的是,苏伏长得这样俊俏,吃相却如此难看,不由讥笑着:“苏伏师弟难道从小就没吃饱么。”

    苏伏动作微顿,竟是低头仔细想了想,才点头肯定说着:“差不多。”

    每次魔灵发作,一点一点蚕食生机,皆须大量食物补充,否则身子骨便一天天瘦弱下去,这是魔灵逐步瓦解苏伏斗志的手段。所幸苏家亦算家大业大,否则即便不被族灭,亦会被他吃穷。

    亦是因此,这一世出生前十二年,几乎没有饱过一次肚子。

    云溪不由一窒,大约是误会了,还以为苏伏是那种无父无母的孤儿,乞讨为生,偶有机缘踏入修道界,方才解脱。

    想到此,不由母性泛滥,频频给他夹菜,语声也变得柔和:“那就多吃一点。”

    纪随风见状,有些吃味,酸酸道:“师妹,你师兄我也是从小苦着长大的,怎就没见你给我夹过菜。”

    云溪嘻嘻一笑,手腕一翻,一颗丹丸在手,坏笑道:“师兄,来我喂你吃……”

    此丹一出,杜嵩和孟游二位供奉却暗暗咋舌,这可是辟谷丹,修士服之,一月之内都不再受到肚饿困扰,其材料虽常见,然普通散修哪会炼丹,皆须向那些大商行购买,价格实在不低。

    纪随风脸都绿了,当初为了突破阴神境,闭关两年多,辟谷丹吃到想吐。想及此,便紧紧捂住嘴唇,求助似地望向苏伏。

    此景让苏伏不由哈哈大笑,这一笑却把多年积压的郁气疏放一空。

    杜嵩二人陪着笑脸,见时机成熟,便小心翼翼道:“前辈,那妖物昨晚又出手了。”

第五章:浮尘

    纪随风心道来了,三人止了谈笑,这一番款待自是需要代价的。想来昨天两位供奉见了那妖物,心怯了罢,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只能是散修。

    心下对二人不屑冷笑,面上却淡淡疑惑道:“哦,此不是二位供奉份内之事么。”

    云溪暗笑,师兄老是面冷心热,怕是已经决定管这事了吧。

    杜嵩哪知纪随风想法,讪讪陪笑着:“前辈,那妖物您也看见了,晚辈怕是力有不逮。倘现将消息传回去,等待援兵时,亦不知有多少百姓受害……”

    孟游连连点头称是,又拱手恳切道:“还请前辈出手,还万山县百姓一个清平安乐。”

    纪随风给自己和苏伏斟了一杯酒,举杯相碰,饮尽,片刻才冷然道:“你二人贪生怕死便想拉上别人,倘我等亦不是其对手,你二人还会口口声声为了百姓么?”

    两位供奉走到哪里都能受到无比的尊崇和恭维,此时却**裸糟了侮辱。两人的脸涨的通红,然理智告诉二人万万不能冲动,否则惹得对方一个不快,还未遇上妖物,便可能死得干净了。

    苏伏见状,笑着打圆场道:“纪师兄,想来两位供奉无有恶意,就别为难了。”说着,又转向杜嵩,仔细问着:“杜先生,昨晚受害者为哪家,方便让我们查探么?倘可以的话,让我见见受害者,或许对捉拿妖物有所助益。”

    杜嵩连忙站起来,心下感激,拱手回道:“那受害者为万山县陈家,其家主陈有为有一女,年方十八,事发时间乃昨夜丑时。查探自是无有问题,只是那受害者神智有些不清,还请仙长救她一救。”

    纪随风又是冷冷而笑,说着:“想来你收了陈家好处罢,此便罢了,让我出手亦可,你须得回我一个问题。”

    杜嵩二人顿时松了口气,笑颜满面道:“前辈请问,晚辈定知无不言。”

    “我自下山以来,多于民间听闻浮尘尊者。此称谓为何人?哪方人士?可是修者?有何事迹值得称颂?”

    这些问题才是他下山的原因之一,他的神情冷峻,紧紧盯着二人。不怪玉清宗重视此事,那尊者之号,可是纯阳大能才有。

    “嗯?”

    苏伏心头一咯噔,却是眉头微皱。

    二位供奉面面相觑,许是有些忌讳,脸上带着为难,孟游终是气盛,便硬着头皮开口道:“那浮尘尊者异常神秘,没人知道他来历。枢密院有所记载,最早出现于四年前的东边照央城里,尊者号乃是各地百姓自封。”

    “那浮尘应是他之名,凡他所到之处,皆有妖邪被收服。即便那妖邪再怎样隐秘,亦会被这浮尘抓获,那浮尘从不于人前显圣,无有人知他真实面目,似乎每次出现都会换个模样……”

    孟游说着,陷入思索,这些资料在枢密院内都有存档,他自是浏览过,斟酌着用词,又说着:“凡被浮尘救助过的百姓,皆自发替他立了长生牌位,不知谁先起了头,便以尊者称。”

    “再有……”言至此,语声微顿,感受着纪随风冷冽眼神,终是无奈道:“有传闻,那浮尘已到了万山县,只是一直未见其踪,我等亦不敢肯定。”

    苏伏面上无有异样,只拿餐布擦拭嘴角,心头却有惊异,这浮尘他自是知道为谁,前世自己姓名可不就是苏浮尘么。只为怀念前世,便留了这名号,不想竟这样受关注了?须得收敛收敛了。

    孟游又补充了一些这浮尘的事迹,如承元几年,某地有鬼怪作祟。其实便是鬼修大肆拿凡人血肉修炼,被这浮尘所灭而已。

    “晚辈就知道这些了,前辈可还有别事要问?”

    纪随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摆摆手,说着:“准备一下,我们去陈家走一趟。”说着,又转向苏伏,笑道:“苏道友意下如何。”

    苏伏一抓招魂幡,笑了笑,说着:“纪师兄做主便是了。”

    ……

    时令乃初秋,万山县早起劳作之人需披外衫,辰时至,便开始转暖。城内有两条主干道,南边通往邻县云崖县。自北门出去,便可见著名的离江,官道紧挨江边,可通往外郡。

    万山县最为知名的物产便是矿石,铁矿乃朝廷最为看重之物,于此地开采矿石,皆需运往梁京,大律以梁京为都,故又名律梁城。

    而本地最大的开采商,便是万山县陈家。

    陈家乃万山县首富,然其只得一个女儿,膝下无子。陈有为便欲留其女招赘婿,否则偌大家业该如何处置?不想便遭了妖物玷污,此消息已为其所压,只是纸包不住火,迟早得传出去。

    陈家宅院落于县城内最繁华地段,名留观街。

    只见门口两个硕大石狮镇宅,往上有十六级台阶,几与王公权贵相当,大律虽有礼度,凡工、商、农、家宅门前台阶不可高于八阶,然此地偏僻,离梁京甚远,谁能管着这首富?

    门口亦有家兵站岗守卫,只是与苏伏昨日所见正规兵有着差距。

    一行人走来,上了台阶,守卫便迎了上来,孟游紧走两步上前,冷声道:“我乃大律枢密院乙级供奉,前来调查玷污案,尔等还不快快通知陈家主。”

    那守卫日日站于门外,所见之人不知凡几,见一行人气度非凡,心知非常人,此时一听,更是激动,其中一个便跑进了宅院禀报。

    见宅门大开,孟游便把身位让出,让苏伏三人先行。

    进了宅院,只见假山、亭台、人工湖泊应有尽有。虽极尽奢靡之事,然于纪随风师兄、妹眼中,此地说不出的俗气,哪能和玉清宗山门相比。

    不一会,那陈家家主便迎了出来,身边有着两个妇人。

    陈有为看起来很是儒雅,一点不像商人,四十上下年纪,许是有着保养,看去不过三十五六。体形微有发福,着金斑罗纹锦衣,脚踏云龙靴,有着盈盈笑意,确实有些气度。

    “不知五位仙长驾临,有失远迎,还请饶恕则个。”

    待迎近了,陈有为连忙站定揖礼,一丝不苟,又指着其中一个妇人介绍着:“此乃我的原配夫人张瑾。”

    那张瑾三十二三年纪,端庄典雅,盈盈而礼,不难看出其乃大户出身,只是脸上带有哀容,眉头轻锁,强笑着:“见过五位仙长。”

    陈有为脸色微沉,转瞬恢复,又指着另一位妇人道:“此为侧室李芸芸。”

    李芸芸看去不过二十四五年纪,身段窈窕,曲线玲珑,外衫微微透着白雪肌肤,若隐若现,此正是蜜桃成熟,最是诱人时。

    她脸颊上有淡淡妆容,有着迷人风情,笑颜如花盈盈拜下:“拜见五位仙长。”

    纪随风不欲与凡人多有接触,便负手而立。孟游乃知机之人,便迎了上去,说着:“陈家主便无需客套了,几位前辈想去事发地点看看,另外,请将令爱请出,前辈或有法可治。”

    陈有为只听到最后一段话,不由大喜,忙吩咐了两位夫人去把自家闺女带出来,事发后,因着神智不清,所以单独被带了出来照看,否则不知会发生什么事。自己则带着几人前往事发地。

    李芸芸临走前,向着苏伏三人所在方位偷偷抛了媚眼。

    “哼,狐狸精。”岂能瞒过云溪,不由轻声骂道。此为正常反应,就像每个孩子皆有着捍卫自己心爱之物的本能。

    陈有为只做不闻,埋头向前,带着路。

    愈往里走,苏伏手中招魂幡便握得愈紧,与云溪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慎重。

    “吱——”

    穿过诸多亭台楼苑,陈有为于一院门前停下,伸手推去,木门吱呀而开,他便侧身站着,伸手虚引:“仙长,此地便是昨夜事发地。”

第六章:幻术

    院门洞开,竟见一片绿雾,苏伏顿感有异,目中闪着寒芒,手中招魂幡有微光,轻轻扫动,有阵风涌进,本来匍匐而出的绿雾便被吹开。

    纪随风动作亦不慢,手中忽有一玉,法决捻动,有光顿时罩着众人。那绿雾复返,却半丝不能进。

    待那绿雾渐渐散去,陈有为这才抹了抹额头虚汗,感激道:“多谢仙长救助,此妖物真真狡诈可恨,竟去而复返……仙长这是做甚?”

    陈有为话未说完,苏伏却忽然把招魂幡架于陈有为颈上,淡淡说着:“幻术之为幻术,乃真假难辨,防不胜防,你之幻术虽有过人之处,然不懂如何演好一个成功商人,姿态未免太低了些。”

    场间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脑,唯有纪随风亦是冷冷笑着说:“隔了十里便闻着你的臭味了,怎会不防备,今天你乖乖束手就擒便罢,不然便让你尝尝挫骨**的滋味。”

    二位供奉渐渐有所明悟,望着陈有为的目光便有着惊疑。

    云溪亦是反应过来,玉手在储物袋上一抹,手上便抓了一根玉簪子,轻轻一甩,簪子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疾射。

    陈有为脸上带有骇然,被簪子洞穿,众人只感觉周遭场景顿时变了个模样,依旧是院门前,陈有为却化作了一根枯枝落在地上。

    杜嵩二人又惊又怒,为簪子之威所惊,为妖物戏弄所怒。

    那簪子滴溜溜地飞回,云溪嘻嘻笑着介绍:“它叫诛仙刺,是我师傅亲手替我炼制的,已祭炼三层禁制哦。”

    修士所用之器皆称法器,乃解析了材质物性后,炼制成与法相合的器具。可于其内祭炼禁制,每层又细分十二重,三十六重为一个小周天,十二个小周天又为一个大周天,共三十六层。

    法器祭炼三十六层,有移山填海之威,倘祭炼有三个大周天,成圆满之数,更是可成法宝,有着不可思议的威能。

    然祭炼法器极难,普通修士直至老死,能祭炼成一件十层内的法器已是了不起的成就了,更多却是泯然众人,或于斗法中损坏。且有些材质物性并不足以承受太多禁制,故真界天才地宝价值连城。

    苏伏并未放松警惕,幻术虽被破,仍有妖气残留,不得不小心。

    忽然,那地上枯枝‘砰’地一声炸裂开来,苏伏想也未想,以幡作剑直刺而去。刺穿了炸裂引起的烟尘,眉头微微皱起,因着无有实质感。

    不一会,烟尘散去,就见一张白纸凝空虚浮,上书:今夜子时定来做个了断,你家九命大爷留。

    杜嵩怒而抓起白纸,撕了个干净,只觉胸中怒气充盈,要炸裂似的无处发泄。

    纪随风冷冷笑着说:“子时,还怕你不来。那陈有为倘无事,便在此阁楼内吧,你二人去把他寻出来,我倒要看看那妖物还有甚本事。”

    苏伏收了幡,眉头微皱,暗忖着:“方才簪子攻击,灵觉竟感应模糊,倘自己面对亦难应付,修士法器威力果是惊人。”

    二位供奉小心翼翼地入内查探,果发现了晕迷中的陈有为,救醒后,却是一脸迷茫,说着:“你们是谁,缘何在我府中?”

    巧在这时,两位夫人带了陈家女儿过来,此却非为幻境了,见着陈有为衣裳凌乱,发鬓披散,大惊着扑过来,那原配惊惶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芸芸亦是嘤嘤而泣,哭诉着:“老爷,您可千万不能有个好歹呀,不然人家该怎么办,呜呜!”

    那陈家女儿一脸失魂落魄,像幽魂似的呆愣着表情。

    二位供奉便把方才发生之事一一说了,心下却是惭愧,那妖物无论行走坐卧言行举止皆与常人无异,不想被这样耍弄。

    苏伏却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陈家女儿身上,伸手扣着此女脉门。所谓久病成医,自小读书,医经也不曾少看。

    少顷,却并无发现问题,皱眉说着“她的脉象平稳,体内机能亦是稳定,看来问题出在意识层面,怕是中了幻术,或被冲了魄。”

    说到这里,苏伏又疑惑地转向孟游二人问着:“二位先生不是说,受害者皆否认自身受害么?欲要否认,自身必是清醒无疑,怎此女却是这副模样?”

    杜嵩亦是搞不明白,只得猜测着:“晚辈亦是难以理解,或此女受了什么刺激罢。”

    云溪嘿嘿一笑,自告奋勇道:“让我看看。”

    这时,总算理清事情始末的陈有为和两位夫人团团围住自家闺女,陈有为眉头微皱,说着:“朝廷每年拨款给枢密院怕不只五十万两,可你们却连一只妖物亦捉不住,还让我家女儿受这份罪,要你们有何用?此事你们不必再管,我自有分寸。”

    这话说得杜嵩和孟游差点拂袖而去,朝廷每年是拨下五十万两,可到他们手中不过两万两,两万两转成符钱不过二十枚,还得视符钱行价高低,有所浮动。而二十枚符钱只能买十颗辟谷丹。故他们供奉才需经常外出任务,有额外赏银和油水可得,否则哪能供应修炼所需?

    纪随风冷然道:“朝廷事朝廷管,与你何干?再说我却不是朝廷的人,来你家已是给了两位供奉先生面子,倘无需相助,自是最好不过。”

    说着便负手而去,懒得再与此等凡俗之人聒噪。

    云溪紧随其后,她更是对此毫无兴趣,还不如逛街有趣呢。紧走几步,却发现苏伏仍停于原地,不由招呼着:“苏师弟不走么?”

    苏伏却是眉头微微皱着,似不曾听到,少顷,就见他那若朗星的双目有亮光,有双指并拢,虚空划动,喃喃间依稀是:“乾、阳、遁,捆缚咒,太清转龙令。”

    口诀方出,周遭灵气一阵急遽抖动,在云溪目瞪口呆的可爱表情下,一张“网”凭空而现,直直罩向那陈家女儿。

    还未完,只见苏伏自招魂幡柄处抽出一把剑,随手一斩,那网便从中分开两半,然后缓缓还原成灵气散去。

    这一番动作只在转瞬完成,还未走远的纪随风亦还未反应过来,停了脚步惊讶地凝眸。

    陈有为和两位夫人更是呆怔了片刻,那陈家女儿双目本来无神,此时却突然微微转动,蛾眉微蹙,麻木的脸颊顿时生动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第七章:悟性

    “发生了……什么事?”

    陈家女儿有些疑惑,骤见周围许多人,不由暗暗羞怯,螓首微微低下。

    张瑾惊喜地捂住嘴唇,眼眶红了。李芸芸面上似惊似喜,拉着她的手说着:“太好了,依依你没事了,都快担心死我了。”

    “母亲……姨母……”

    看着二位亲人表现,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道:“依依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张瑾亦是大家出身,很快压下情绪,柔声说着:“依依,快来谢过这位仙长恩公,多亏了他你才能平安无事。”

    陈依依拿眼打量苏伏,见着对方道鬓方正,身量五尺四寸,月白道衣,剑眉星目,俊秀脸颊上淡淡微笑,仿佛天生有着一种叫人安心的暖意,让她心头微跳,又是羞怯。

    却是不敢多看,只低低埋着螓首,盈盈拜下,檀口轻开:“多谢仙长恩公……”

    “在下亦是恰逢其会,这灵感却得感谢云溪师姐。”苏伏摆手道,这话确实,倘不是云溪,他亦难想到此法。

    陈有为亦是大喜,只是面上却不显,淡淡说着:“嗯,你还不错,你叫什么名字?可愿在我府内谋个差事,放心,给我办事绝不会亏待于你。”

    其言中的高傲让苏伏微微皱眉,只回着:“陈先生好意心领,倘无它事,在下告辞。”说着便走向云溪两人,即便他平常行事受前世影响甚浓,此人这姿态仍是让他感到不快。

    两供奉现下是完全为苏伏所折服,招呼亦不打,便跟在苏伏后面。

    云溪倒转回来,得意地拍了拍苏伏的肩膀,对着他挤挤眼,眉眼都笑成了月牙形,说着:“师弟啊,不想你这样深藏不露,快老实交代你怎么就偷了师的。”

    苏伏八年间炼体不缀,云溪的力道打在身上犹如瘙痒,此事亦无需隐瞒,便详细解说着:“昨天观看师姐施法,已是心有所悟,又于昨夜与二位畅谈,渐渐印证我心中所思,然所掌亦不过三字真言,与贵宗八字真言相差何止一筹。”

    《太清转龙令》真界极有名气之术法。修至最高境界,八字真言齐出,威能极大,且不同真言组合,亦有不同效用,玉清宗内门弟子可授。

    纪随风两人心气皆不小,这种偷师亦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对苏伏却更为看重。只观过一二遍,和一些心得,便能还原法术,且威能相当,真是可怖可畏。

    二人自是想不到,苏伏神魂有着特殊性,前世今生加起已四十载有余,所诞之灵觉可记忆云溪灵气运转之秘,且不断推衍演化才能实现还原。其悟性更是上上等,有此结果并不稀奇。

    不过,修为差距太大的话,亦是无法做到的。

    云溪便恍然说着:“如此说来,师弟便是先用捆缚咒,当做盾牌一般附于陈依依身上,再用剑斩破,这幻术自是跟着破裂,此一来,既破了幻术,更是不虞伤了陈家那美妞儿,师弟果然聪明,快赶上师姐我了。”心头很是佩服,却还自夸两句,性格使然罢了。

    纪随风‘哈哈’一笑,毫不留情地拆穿:“要不是苏道友,凭师妹你自己怕是想不出来这样妙招罢。”

    面上虽笑着,心内却震动不已,不但是悟性,苏伏那一剑,对己身气力控制已达到一个精湛的境界,且只用普通长剑便可破开幻术,更是闻所未闻。自己虽还未曾开始凝窍,亦知凝窍前,自己绝达不到这样境界,对苏伏却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师兄你才是笨蛋……”云溪追打上去,两人嘻嘻哈哈闹了起来。

    陈有为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背影,却是不复方才凌人姿态。

    一行人出了陈府,走在人来人往的留观街,杜嵩边走边问着:“前辈真不打算管了?”

    云溪嘿嘿一笑,语气有些冷然,不复方才嬉闹模样,说着:“那妖物既向我们下了战书,我和师兄岂会怕了它?晚上自是要来会会它,你二人若是怕了可以不来。”

    纪随风表情淡淡,没说话却是默认了。以他性格,怎会做半途而废之事,这事既然开了头,自是要有个结尾才行。

    孟游眼珠子乱转,突结结巴巴问着:“那苏……苏前辈意下如何?”

    两位供奉算是知道了,这苏伏最好相处,亦对他们散修没甚成见,有了危险,跟紧他才最有保障。纪随风和云溪二人虽对散修亦无成见,却无法做到苏伏这样,散修和凡人都一样对待。

    苏伏对二人心中算盘很能理解,便劝解道:“前辈实在不敢当,二位先生其实大可不必冒险,那妖物为我所伤,已是结下因果,我自是要去做个了结,更是不能把这事推至纪随师兄和云师姐头上。”

    这话亦是不假,然最重要的原因是,那妖族既诞了灵智,便有灵魄可取,此物正是他所需。

    两位供奉不约而同摇首,难得态度认真说着:“既属分内之事,怎能自己躲在后面让三位前辈去冒险。”此话有几分真心却不得而知。

    既然都有了决定,一行人便错开这个话题,云溪似想起什么,便问道:“方才那陈依依的元阴似乎未失,这其中莫非还有玄机?”

    这一提,众人皆是想起,那妖物兴致突变,或只为报复却可按捺着色心?

    纪随风摆摆手,淡淡道:“未见着那妖物前,一切猜测皆是无用功,还是先找个地方喝酒,苏道友意下如何?”

    苏伏点头:“固所愿,不敢请。”

    出来时已是辰时,这会已接近午时,本意是随便找个酒楼,却被那县令王知崖撞见,便被请了去本县最大酒楼。

    想来那王知崖亦是早早埋伏了吧,否则怎会如此碰巧,二位供奉心照不宣。

    青州是这样,真界亦如是,拳头大便有礼遇,力量强便可得到别人尊敬,此乃亘古不变的真理。

    ……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点起,莹莹连成一片,多数凡人亦是日落而息,用罢晚饭,汉子便到处溜达玩耍,女人在家做着未完家务,孩子们欢声笑语,玩得不亦乐乎,老人们便约几个友人品茶闲聊。凡人有凡人的悠闲,修士亦有修士的精彩。

    苏伏静坐榻上,灵觉内,乃一片虚无空间,有一百零八颗星辰,以玄奥方式分布,其中有十二颗星辰已是点亮,正努力勾连第十三颗。这亦是艰难过程,倘成功,便可凝练星光于窍穴内。

    此便是《炼妖经》神异之处,天下妖族修出玄牝妖丹,便可借之感应星辰,引星光入体,驻于相应窍穴中。待点亮一百零八颗星辰,便可成就长生,更可返归祖脉,机缘丰厚者可得莫大神通。

    倘用肉眼望去,便可见着苏伏体内几无多少杂质,亦无需灵气再次捶锻。此时他的肉身强度已可挡凡兵,普通法器亦不放在眼里,法体灵敏度与五感更是远超同阶。

    冥冥中,阴神可感那渊深气息,彼方星辰数目繁多,选择亦有章程,不同搭配亦有不同效果,总体来说分了两大类。

    其一便是以返归祖脉为主,此类妖族较为专注,一旦修成,便可得神通,威力有大有小罢了。

    其二便是选择与己身相互贴合之星辰,或可引出更强血脉,只是更难一些。

    此便是苏伏这几年来仗之保命杀敌的本钱,那凡俗剑术虽有过人之处,然无有法体做基,再怎样玄妙剑术亦脱离不了凡俗桎梏。

    约戌时,苏伏轻轻睁眼,修炼最忌冒进,每日里《炼妖经》都不会修炼太过,一步一步夯实根基才是正道。

    此时还未至约定时辰,苏伏便拿过招魂幡细细检查。此幡已跟了他有些年头,乃是从一鬼修身上所得,因其邪气甚重,其时正从魔灵那获一篇“炼魂幡”的炼制之法,便做了尝试。

    不料却一举而成,此后不断收集邪灵、鬼修精魂、妖族灵魄,炼入这幡内,已有了四层禁制在内,进展却是让人咂舌。要知云溪那诛仙刺,乃其师亲手炼制,又为其祭炼二层禁制,才交予云溪。云溪费了三年时间才将将炼就一层禁制,难度可见一斑。

    有如此速度,与其炼制法门有着切身关系。普通法器皆需每日里祭炼禁制,乃水磨功夫。而此幡乃灵欲魔宗极具声名之外道法器,只需源源不断投入养料便可自行形成禁制,威力亦是非凡。

    自炼成那一天起,此器只用过一次,那次生死危机关头,却是一举奠定乾坤。只是越是祭炼,此物邪气越是掩藏不住,后来巧得一块千年桃木,虽未经雷霆洗练,亦可镇压邪气,便将魂幡柄挖空,将桃木藏于其内。

    思绪到了这里止住,灵觉里,孟游正在接近,想是来通知自己出发的,便起身简单整理了一番。

第八章:意料之外

    临近子时,除酒肆青楼仍是灯火通明外,整个万山县都陷入一片寂静。今天二位供奉已解除宵禁,亲眼目睹那妖物幻术,普通甲士对上已无胜算,何必让他们白白送命。

    陈府今夜却是亮如白昼,许是听了二位供奉的话,虽对那妖物“子时相会之约”并不太信,却是以防万一。

    圆月高挂,有清冷月华洒下,偌大陈府,到处有巡逻队,有向官府借调的兵士,亦有陈府养就的武师护院。

    世俗武师乃无有根骨之凡人自我摸索一条强身健体之术,有着微薄内气,对敌时可附于手、脚,确实有些威力。倘修为高深了,亦可将内气附于兵器,届时又是另外一种境界。

    白天那阁楼小院外围更是布满了武师甲士,几乎被围了个水泄不漏。

    可防护虽严密,却无法阻住五位修士,阁楼顶上,五人或站或坐,偶有交谈。却亦是全神戒备着,幻术之为幻术,乃防不胜防,一不小心着了道,便只能任人拿捏。

    “这百蛮山妖族,盘踞半个莒州,整个百蛮山系皆于妖神宫统管。此妖物究竟有何来历,妖族里擅幻术者不外狐族、狸族……”

    “似乎是来自狸族,只是这狸族于百蛮山亦有些名气,怎会让同族流落他州?”

    “嘻嘻,倘它不这样好色,我就收了它做宠物。”

    纪随风两人出自玉清宗,见闻亦更为广阔一些,苏伏暗暗记下,或有机会可于那百蛮山一行。

    二位供奉恭谨站着,一语不发,心内都是非常紧张。杜嵩已把颈上项坠拿在手中,虽是法器,却只得两层禁制,因着材质实在普通,已无法再祭炼下去。

    “啊……”

    正自交谈,南边有宅院处却传来一声尖叫,便有甲士冲了过去。

    云溪眼神闪过异芒,只留下一句:“我去看看。”身形便轻纵,跃至另外一栋宅院顶上,如是几次身形便消失在夜色里。

    纪随风知道自家师妹实力比之自己不差,虽有担忧,却并未表现出来。

    有一刻钟时间,众人皆是不语。苏伏微微皱眉,突而站起,就见北面宅院处有妖气冲天而起,浓烈至实质,让人心惊。

    一只手拦住了苏伏,纪随风淡淡说着:“苏道友守着此处便是,那边交给我。”说着身形亦是纵起,几个起落后,消失不见。

    苏伏眉头皱得更紧,暗暗思忖:“倘若此乃此妖调虎离山计,它怎就肯定能把玉清宗两位调走。再说我亦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思虑未定,自陈府正中宅院里又隐隐传来:“啊…你是什么东西……来人啊……有妖怪……来人啊。”

    声音不大,然修士五感灵敏,亦可听个大概。

    两位供奉咬咬牙,向着苏伏拱拱手:“前辈镇守此处,我等前去查看。”说着亦是有样学样消失在夜色里。

    整个陈府很是热闹,到处都有着状况。苏伏倒是愈发肯定,此妖留了陈依依元阴,怕是想在五位修士眼皮底下作案,故他稳坐钓鱼台,周边有何动静都不再理会。

    ……

    云溪一到南边厢房,就见着一个丫鬟被训斥着。

    “叫你胡乱叫嚷,惊动老爷你该当何罪?”

    “罗总管,对不起,对不起,呜呜……”

    这边兵士见没甚动静,便散了去,云溪却冷冷一笑,身形自屋顶降下。

    “谁?”

    那兵士首领冷然喝道,云溪伸手一翻,便现出一本薄册,表皮书有度牒二字。

    见状,忙跪下,度牒持有者,相当于六品官,虽无实权,却不是他们可以轻慢。

    “不知仙长在此,多有得罪,万望见谅。”

    云溪摆摆手:“你们巡逻去吧,这里交给我。”

    说着收回度牒,那兵士自是无有意见,便带队走了。

    “你二人何必再演,还不快快与我显出原形。”

    见他们走了,云溪冷冷说着,动作不停,有灵光自指尖闪现,凭空划动,下一刻,只见一道青色闪电便劈向那丫鬟与总管。

    此乃修士最常用之《化雷术》简单实用,至阴神境掌握虚空画符后,无需媒介便可施展。

    ‘砰’一声,两人顿时化回原形,周遭环境顿时一变,真正的丫鬟总管却是已经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假冒的亦是两段枯枝,竟和今早一模一样。

    云溪呆了一呆,灵觉内已肯定了此为生物,却不料仍是被摆了一道。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冷冷哼了一声,知道自己中了计。

    正欲回转,突有所感,望去,就见虚空处有极阳烈火烧将过来,云溪大惊,动作不慢,左手剑指自储物袋一抹,就有符篆现,右手于虚空画符。

    “乾、舜、阳、离,烈阳咒,太清转龙令”

    语速又快又急,符篆突而**,灵气急遽被抽取,转瞬便有煌煌火光现。那符篆又称施法媒介,刻有禁制。材质多为纸、木材、玉石等,材质越好,越能发挥术法威力。

    ‘蓬——’一声剧烈炸响,周遭空气皆剧烈抖动,云溪疑惑地望着空无一物的虚空,喃喃唤了声:“师兄?”

    ……

    纪随风这边,一路紧赶,到了现场,妖气却突然收敛了,再不见踪迹。他疑惑地四处扫视,此地连巡逻卫士亦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在陈府其中一个花园里,有假山林立,轻轻一跃至假山上,周围静悄悄,似乎与外面世界隔成了两个天地,灵觉里,此地处处有着虚假痕迹,却无法真正看破,心知此乃修为不足缘故。

    “幻术?”

    他的神情冷峻,自储物袋一抹,有符篆,虚空画符,有口令相随:“天罡正数,五气相随,雷来。”

    ‘嗤啦——’

    虚空有雷光闪现,像似空间被划破一般,寸寸龟裂开,幻术被破,周围却现出一地尸体,有武师、兵士、家仆,竟无声无息死于此地。

    此乃玉清宗独门秘术《五雷正法》修炼难度极高,一般修士十年内修成便已算优秀,纪随风只用两年时间便掌握,资质确然上等。

    而一般修士施法,倘需口诀搭配,皆是威力强大,难以独立施展或操控之术。口诀亦称令言,修士修成阴神,冥冥中自有天人交感,可影响周遭灵气动向,修至高深处,言出法随亦非难事。

    见此惨状,心头微叹,上面争斗,下面遭殃。

    正欲回返,突有感,不及多想,身形猛地向后一跃,同时取出一枚玉石,灵气输入,飞快形成护体光罩。

    此乃神禁石,其上刻有防护禁制。禁制乃是修士驾驭灵气之法门,真界法门千千万,禁制类型更是多如繁星。

    ‘蓬——’

    就见立足假山炸裂一块块,运足目力望去,却是一根簪子所为。

    纪随风怔然,喃喃道:“师妹?”

    ……

    苏伏这边,约摸等了有半刻钟,宅院外突有骚动,有喝声:“你是谁,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快快老实交代。”

    喝声方落,便有惊呼:“妖……妖怪…杀了它…”

    阁楼内,听了动静的陈依依再也忍不住打开窗户眺望,丫鬟桃香急忙拦住她,惊惶着说:“小姐,您昨夜才受了妖物所害,快别看了……”

    陈依依乃外柔内刚的性子,蛾眉微蹙,说着:“昨夜便是什么也看不见,才这样被动。我倒要看看那妖物长得甚模样,桃香你快让开。”

    这一番对话却被苏伏听了个分明,不由暗暗赞赏:此女勇气甚佳。

    要知平常人大多有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态,能勇敢面对未知恐惧,确然有着非凡勇气。

    这时,那宅院门突地洞开,一道灰影‘嗖’地一声斜飞了上来。

    陈依依恰好看见,不由惊呼:“桃香快躲开。”

    桃香背对窗户,哪知异变,此时见着自家小姐似乎不是开玩笑,刚想转身,便被击个正着,顿时失去意识,身体软软倒了下来。

    灰影速度极快,苏伏想救已是来不及,此时不及多想,身形一纵,自窗台跃入,手中魂幡架着陈依依,不让其冲上去。

    有男子骤然闯进,陈依依受了惊吓,待看清是苏伏,知他为救自己而来,不由又是羞怯,又是着急:“仙长恩公,桃香她……”

    果如苏伏所料,那桃香忽而合身扑来,竟是狰狞满面,却有妖物音声:“小子,把《炼妖经》交出,或可饶你一命。”

    其言却在意料之外。

第九章:收九命

    骤然闻着此言,苏伏双目渐渐冷冽,魂幡挥动,桃香顿时被拍飞,落地后化作一段枯枝。

    “这却是意料之外,好妖物,目标竟是我,给我……”随着话音,苏伏身形突然侧身避让,自肋下处,有冷光刺来。

    魂幡回扫,陈依依顿时惨叫一声倒飞至墙上,接着竟缓缓变化,赫然便是那自称九命的妖物。

    “老实说来,从何得知炼妖经,或可留你一命,否则……”说着,魂幡抖动开来,桃木被他抽出一截,邪气放开压制,便肆意张扬。

    九命吓了一跳,不知何时被苏伏斩断的爪子已恢复,指着苏伏龇牙道:“竟是炼魂幡,又有炼妖经,小子,你的来历我九命大爷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不过,你以为本大爷就这点手段的话,就未免太看轻我了……”

    随着话音,周遭环境猛地变了,只见周围有几十层楼高的建筑突起,建筑与建筑之间几乎无有缝隙,亦不知是何材质建成。

    苏伏眯起双眼,杀机凛凛透出,环境又是一变,这是一个色调纯白的房间,古怪造型的床位,上面躺着一个人。

    床的两边有皆有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只是穿着奇异。

    虚空中有音声传出:“咦,此地真个古怪。啊,我明白了,你竟是域外邪魔……嘿嘿,乖乖把炼妖经奉上,再把这炼魂幡与我,九命大爷就饶过你这一回,亦不向天道盟告发你,天道盟你知道吧,哼!那可是上百宗门联合之盟,小子千万别吓得尿裤子。”

    苏伏胸中本就孕着杀意,终至沸腾,魂幡一抖,有剑抽出,铮然鸣动。

    ‘砰——’

    又是一挥手,似乎有窗门被关紧的声音。周遭幻境便节节崩塌,竟又回到之前房间,门窗关紧,将清冷月华阻于外头。

    烛火摇曳,九命不知苏伏已有灵觉,且倍于普通阴神境,不想秘法这样快被识破,怪叫一声,身体猛地涨大一圈,利爪抖出,有着青绿冷光,显有剧毒。

    苏伏灵觉里,再无幻术显化,冷然道:“你之幻术于我无用,且看你挣扎到几时。”

    九命脚爪抓地,猛地扑上,面容狰狞可怖,于空中竟又幻化成二,二又化作四。

    “区区归元境竟敢小看我,死来。”

    此秘法一出,苏伏心头亦有惊异,却是听魔灵谈起过,身外化身乃极难修炼之术,其中涉及分魂之法。魔灵作为东都灵欲魔主的分身,自是对东都魔宫传承秘法了如指掌,其《通幽真命九变魔典》有五门大道直指根本之法,另有四门外道,其中便有“身外化身”。

    魔灵便没少拿魔典引诱苏伏,故对此有些了解。

    区区妖物何德何能,可得东都魔宫根本传承?

    一通心念转瞬而过,苏伏眼睛微微眯起,长剑在手,电光火石之间,身形冲天而起,带起一道寒芒。

    ‘唰——’

    就见一道鲜红血迹划过长空,那妖物臂膀整个被斩断,三个分身亦化为枯木落地,苏伏落地,眼神冰冷,面无表情道:“还想逃?”

    桃木彻底抽出魂幡,完全脱了节制的魂幡悬浮空中有黑气匍匐,邪灵跳将出来,带着森冷诡笑扑向那想破窗而逃的九命。

    此邪灵便是魂幡主将,待魂幡祭炼至十二层禁制,便会再生一个主将。

    失去幻术护体,九命哪能抵得住邪灵侵蚀,终是自半空落下,仓皇道:“仙长饶命……”

    其半边膀子都为斩断,伤口却已止血,正丝丝蠕动,显得很是诡异。

    “现在,你可以说说,从何处得来消息了?”苏伏挥了挥手,邪灵极其不甘地退出九命身体,却于九命身旁盘绕,虎视眈眈。

    九命畏惧地望着邪灵,此乃炼魂幡最为邪异之处,一旦炼成,便可染化生灵。管你是人是妖,一经染化,便会渐渐入魔,神智亦渐失,沦为邪灵一样存在为人操控,或直接化作养料养育魂幡。

    苏伏并无刻意祭炼,只有像九命这样即便诛杀亦不会引来太大麻烦的,才会当做魂幡养料。自不是苏伏有多心善,为避麻烦而已。

    否则此幡放开祭炼,怎至于区区四层那么简单。

    “仙长在上,小的那日为仙长所伤,已有所感应。今晨,亦用幻术试探,才渐渐肯定。仙长饶命……仙长饶命啊,小的还有用处,端茶送水,捏肩捶背样样精通……”

    邪灵环伺,九命虽名九命,却极为惜命,再不敢耍弄任何花招,此亦是实言。

    苏伏冷冷笑道:“暂且信你,至于你这小命怎样处置,先与我说说你之来历,但有丝毫隐瞒,便让你作了魂幡养料,你既知它来历,自是清楚它的厉害罢。”

    九命脸上微微惊惶,更多是臂膀疼痛,强忍着说:“好叫仙长知道,小的乃莒州百蛮山狸族出身,因着一些特殊缘故,小的离家出走已有五年,曾到过神州,近日才至青州……请仙长看在小的还有些用处的份上,饶小的一命。”

    九命不得不服软,一来它本就贪生怕死,酒楼内被苏伏斩断爪子时,便是为《炼妖经》气息所慑,才不顾一切地破窗而逃。这二来,倘拜于此人门下,或可谋划谋划《炼妖经》?

    “此幻术何名?又是从何得来,你这伤口却为何恢复如此快速?”

    九命乃诞了灵智的妖族,称妖灵,却还需炼成玄牝妖丹方可开始凝练窍穴。天下妖族倘修成玄牝妖丹,便可真正化作人形,褪去原形,与人类几无区别,亦称妖王。

    而妖族各大小部族皆有炼窍法门,虽比之《炼妖经》相去甚远。故妖族未成妖王前,恢复力与其他生灵并未有甚不同,故苏伏对他恢复能力有些惊讶。

    “此幻术名《天狐幻月法》是那狐族天狐夜神月所创,小的无意中得来……这伤口却是小的本命神通,名九狸再生。”

    苏伏听了,便暗暗思忖着:“此妖走过的地方不少,且精通幻术,留在身边确然有些好处,可弥补我经历泛泛。只是此妖知我不少秘密,却又留不得……”

    这样想着,那邪灵便有动作,邪灵一动,九命顿时吓得不顾疼痛,跪伏在地,连连叩首,带有哭音求饶道:“仙长饶命啊,饶命啊仙长,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饶命啊。”

    苏伏眼中闪过冷然,方才幻境内容才是九命取死之道,这事除魔灵外,无有任何人知晓,却是不能泄露出去,故自是不会有任何心软。且此妖如此贪生怕死,难保有一日为了活命而出卖我。

    九命身上疼痛难当,受了这样重伤,已是强弩之末,见对方无有留情之意,绝望地想要奋力一搏。

    苏伏却忽然将邪灵收了回去,桃木亦嵌进魂幡,见邪气被镇压缓缓消散,便只拿了剑指着九命,冷然道:“将灵魄与我一分,今天暂且饶你一命,幻境里那东西须得通通忘却,日后看你表现……”

    九命听了不由大喜,又有些悲戚,灵魄交出,从此生死操于他手,行事再不能随心所欲。然与自由相比,还是小命重要,故无有一丝犹豫,灵魄自体内分出。

    苏伏一收,入了自家识海,刚做完动作,那窗门轰然破开,有两道身影冲进来。

    “苏道友这是?”

    赫然便是纪随风、云溪二人。

第十章:天狐幻月法

    时光往回退一刻。

    云溪又喊了几次,虚空无人应,秀眉紧紧蹙起,灵觉内,此地愈发诡异起来。

    “慑心、致虚、守静……”

    令言未完,虚空有雷霆劈下,云溪又是大惊,这气息再为熟悉不过,此乃宗门独门秘术《五雷正法》不及多想,簪子在手,灵气急遽涌入,捻了莲花诀。

    簪子顿时发出一道冷光,诛仙刺自是不只锐利这样简单。此光名诛灭神光,乃是玉清宗承启真人炼制时开发出的材质物性,其材质乃月亮石、万年冷玉。

    二者相撞再次抵消,虚空复又恢复平静,云溪此时再无犹豫,令言随之。

    “慑心、致虚、守静,本我还复,清心大神咒。”

    莲花诀倒反而捻,有清光自虚空降下,云溪只感觉体内灵气瞬时被抽空一半,然头脑一清,周遭幻境又是一变,竟是一地死尸,屋舍亦多有损坏。

    “幻中幻?”

    云溪倒吸一口凉气:“竟是能蒙蔽灵觉的幻术,此妖究竟是何来历?”

    话音方落,便听着一声呼啸,她神情一动,再次捻诀,便有音声传出,却是靡靡之音。远方人儿似有感应,气息便急速靠近过来。

    不一刻,就有人影现,几个起落,纪随风紧张地上下打量着云溪,关切道:“师妹你没事吧,方才?”

    云溪见着他紧张模样,不由心头暖暖,鼻头一酸,眼眶有些泛红,黑夜里却瞧不分明,只是嘿嘿笑着:“人家怎么可能有事,师兄未免太小看我了。”

    不欲他瞧出自己异样,便转移了话题:“师兄,方才你可是用了烈阳咒与五雷正法?”

    纪随风见他没事,心头微松,闻着此言却皱了眉头:“方才我只用了五雷正法……后来用了清心大神咒,师妹可是用了诛仙刺?”

    云溪亦是皱眉道:“我用了化雷术、烈阳咒、诛灭神光,还有清心大神咒。”

    “如此说来我们法术与法器皆被复制,很像传闻中的虚空傀儡,又可蒙蔽灵觉……”

    师兄妹二人不由齐声惊呼道:“天狐幻月法?”

    纪随风恍然,脸色随之一变:“不好,苏道友危险,我们快回去。”

    二人再不多言,身形纵起,一路紧赶,就见陈依依宅院门洞开,外头守卫皆东倒西歪不省人事。宅院顶上,哪还有苏伏踪迹,二人未及多想,便自紧闭窗门冲将进去,却看到妖物跪伏在地,臂膀整个被斩断,不由惊疑问着。

    “苏道友,这是?”

    苏伏见二人脸上紧张神色真切,知二人确实担忧自己,有些暖意,微微笑着:“你们可来迟了,此妖我收下了。”

    他临时改变心念自不是因为二人到来,而是魔灵突然要与他做个交易,言称有一秘术,可抹去生灵记忆,只需苏伏找来同魂幡主将一个水平的邪灵供与它。

    此确然有些诱惑力,便转了心念。至于魂幡能隐瞒则隐瞒,那魔门与天下宗派怨隙由来已久,还是莫要如此招摇。

    紧赶而来的两人对视一眼,皆有些震惊。他们能脱离幻术,乃是因着宗门独门秘术《清心大神咒》。下山前,那承启真人逼着二人学了,果有用处。

    对苏伏这来历却是愈发好奇,此时二人绝不信他只是普通散修而已。

    这一点,二人还真猜对了,普通散修岂能入得叶璇玑法眼。

    苏伏便把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自是隐去了炼魂幡一段,末了又问着二人道:“你们可知这天狐幻月法为何?”

    纪随风点了点头,慨然一叹:“天下妖族,有分部落,自有大有小,有强有弱。狐族自古以来便是弱族,然两千多年前,却出了一只九尾天狐,乃是修了《天罡真煞凝窍炼妖经》得了长生之妖,且诞生了九尾天狐这一至强血脉,她便是当今狐族首领夜神月。这天狐幻月法便是她所创,却为狐族开了一番大好局面。”

    云溪脸上满是倾慕,向往道:“夜神月大人可是人家的偶像哦,倘能亲眼见一见她就好了。”

    说到这里,云溪眼珠子一转,忽而走向九命,仔细看了下,不由一脸嫌恶道:“诶,这妖物长得这样丑,岂能与夜神月大人相比,真不知哪里得来狗屎运。”

    九命犹自跪伏着,闻着此言,有些委屈,这外貌乃天生,且我还没修成玄牝妖丹呢,化成人形不知有多风流倜傥。

    苏伏转向他,淡淡说着:“我们对外宣布,妖物已除,你现在去找个地方养伤,随时听我召唤。不许再现于人前,更不许行奸污凡人之事,否则定饶你不得。”

    他的双目如电,前世最厌恶便是此类恶人。

    九命乖乖行礼,口称:“老爷,那小的可以奸污女修士么?”

    “你可以试试!”苏伏似笑非笑道。

    云溪狠狠踹了它一脚,娇叱道:“就凭你这怂货,也敢痴心妄想。”

    九命讪讪,不敢反驳亦不敢反手,便行了大礼,缓缓消去身形。此时有月华之力相助,幻术却是可以随心所欲使来。

    苏伏不怕它跑,只需灵魄在手,它死也跑不了。

    纪随风却很是疑惑,问着:“苏道友何以收下此妖,倘需跑腿,以苏道友能耐,不知有多少散修愿意追随。”

    “此妖经历非凡,想着留在身边亦可时时提醒,在下对这天下五洲之事却还是一知半解呢。”

    “唔,苏道友之事在下自是不便多言,只是有一事需得提醒道友,那百蛮山妖族最恨奴役妖族者,道友倘遇妖族高手,切记万分小心。”

    纪随风这番话已是肺腑之言了,有些人便是如此,短暂相识便是朋友,为朋友之事上点心,亦是理所当然。

    苏伏确实微微感动,八年时间虽未曾走遍青州大地,见过的人亦不在少数,极少有人这样推心置腹,便深深揖礼道:“多谢纪师兄警醒,在下省得。”

    云溪百无聊赖道:“喂喂,你们两个大男人有完没完了,人家困了。啊对了,两位供奉先生呢?”

    三人面面相觑,竟把那两人给忘了。

第十一章:招婿

    翌日,陈府客厅。

    陈有为喜盈盈地于桌上向着众人劝酒,其两位夫人与陈依依皆陪在座上。昨夜陈依依并不在自己院落内,而是被陈有为秘密藏起。九命便利用了这一点想给苏伏设个套,不想如今却反制于人。

    亲眼目睹那妖物臂膀被“烈阳咒”焚至虚无,陈有为的态度有了个百八十度的转变,不但热络地邀请众位修士用宴,更是亲身带着家眷作陪。

    纪随风比较随性,有吃有喝倒是无所谓,云溪自是跟紧自家师兄。

    两位供奉在席上皆颇为惭愧,昨夜连妖物影子都未见着便已结束战斗,所幸两人脸皮不薄,没有在席上失态。

    而昨夜凶险陈府一家人亦有所耳闻了,那陈依依不时拿眼偷瞧苏伏,却是越瞧越羞。陈有为一直注意着自家女儿反应,心里有些惆怅,颇有女大不由人之慨叹。

    “我敬诸位仙长一杯,还请原谅昨日我这凡俗之人无礼之处。另外亦要感谢诸位仙长不计前嫌相助之情。”陈有为说着饮尽了杯中物。

    这时便轮到大夫人张瑾敬酒,亦是同样说辞:“多谢诸位仙长,给诸位仙长添了麻烦。”一杯尽,脸上便泛起红晕,显然不胜酒力,便歉意告退了。

    李芸芸亦举杯敬道:“诸位仙长果然可靠,比那些兵士武师可好多了。小女子昨夜可是吓得睡不着,幸亏诸位仙长救护。”这少妇媚眼如丝,不时扫过苏伏与纪随风二人,有些诱惑。

    只是凡俗姿色,实难引得两人动心。云溪对她亦没甚好感,便懒得理她。

    轮到陈依依,她连忙站起行礼,苏伏却打断了她,微笑说着:“你们不用放在心上,只是顺手而为,这宴既罢,是我等告辞的时候了。”

    陈依依忽然感觉心有些空落落的,不知所措道:“仙长恩公,您这就要走了?”

    云溪早就想走了,便站起,两位供奉巴巴地望着苏伏。

    陈有为连忙站起,说着:“且住且住,诸位仙长,在下这里有一些薄礼,还请仙长笑纳。”说着又朝外头吩咐:“快抬进来。”

    听了吩咐,外头就有人抬着三个大箱进来,一一打开,却是符钱、金条,还有一箱玉石之物,虽有优有劣,然于此便可看出这陈家家底了。

    “此乃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诸位仙长收下。”

    两位供奉眼睛一亮,那金条还没什么,但那符钱却是修界最为流行之货币。

    符钱外形与凡间铜板相似,乃是符篆所制,内里刻有禁制,亦可当媒介使用。普通散修皆可制作,乃真界各大商行联合发布,青州便有大商行玲珑阁之分点,修界与凡俗界虽有间隔,然一些货币之流亦是通用的。

    玉石则是铁矿之精、暖玉、青金玉等,皆是上等施法媒介,亦是许多修士常用之物的原材料,故价值不凡。

    纪随风和云溪二人便拿了些玉石和符钱,其实对二人来说,这玉石和符钱亦是有些紧张。玉清宗虽为大宗门,然其门内弟子数千,每日皆有消耗,不成真传,他们月例亦是着紧。只是昨夜为幻术所困,却是苏伏在拼命,哪好意思多拿。

    那两位供奉亦如是,只是巴巴望着苏伏。

    苏伏知他们顾虑,便说着:“二位先生亦辛苦了,不必有所顾虑,拿吧。”

    两人得了首肯顿时喜出望外,只是多拿了金条和少量符钱玉石,就算如此,亦是少有的丰厚了。两人懂得分寸,贪得无厌之人下场都不太好。

    青州有剑斋玉清宗两大超级门阀镇压,凡有散修敢于凡人家里盗取或强抢钱财者,抓住后最轻亦是赔上小命。一些世家大户亦有着修士,且资源不差,修炼速度并不比大门阀慢多少,所缺不过传承。

    而像陈家这样一县首富,却不曾招募修士护卫,反而是件怪事。虽说有两大超级门阀镇压,然人心如鬼蜮,诡谲莫测,哪能确保万事无忧?

    见他们拿好了,苏伏用魂幡吸走了剩下的,魂幡内部有着空间,只是不能放太久,会受到邪灵感染。心头亦是欢喜,修士必不可缺之法、财、侣、地。就苏伏目前境况来讲,财反而是最重要的。

    修为越是往上,所需亦是越大,这八年时间,苏伏无有任何收入,自是过的拮据。几次参加了玲珑阁交易会,皆只得开个眼界而已。

    这一幕又是让纪随风两人暗惊,虽知这魂幡不简单,不想还能储物,却是感应不到更多内容。难怪他老是自幡柄处抽出长剑,本以为这剑藏于柄心内。

    苏伏转向陈有为,拱手道:“却是我等所需之物,多谢陈家主,倘无别事,我等便告辞。”

    那陈依依虽不舍,却只得上来盈盈行礼,黯然道:“仙长恩公走好……”

    苏伏微微笑着点头,便要离去,陈有为却拉住了他,脸上满是苦笑,说着:“苏仙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溪便冲苏伏挤挤眼,嘻嘻笑道:“我和师兄在外面等你。”

    纪随风亦是点点头,便出去了。

    两位供奉自是识趣地跟在后面,一直打酱油还有得赏,已是非常满足。

    陈有为见他们都走了,对着自家闺女说着:“依依,你和二姨母也出去吧,我想单独和苏仙长谈谈。”

    陈依依柔顺地应是,心头幽幽叹着,最后深深凝视苏伏一眼,和李芸芸一起往偏厅去了。

    苏伏两世为人,亦猜不透这陈有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疑惑问着:“陈家主有何事要谈?”

    陈有为先让人把宴席撤了下去,然后又吩咐上茶,请了苏伏坐下后,才微微笑着问:“苏仙长如此年少修为便已如此惊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苏伏这养气功夫了得,知对方定有下文,便只微笑不语。

    “惜不知天下大势,乃因人成事,人道如此,仙道亦如此,岂不闻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苏仙长可知天下诸州与海域各有甚势力盘踞?”

    陈有为却是不待苏伏回答,便自顾自说着,神情有着追忆:“青州自不必说,那神州有天道盟,其首领宗派乃太乙圣地,其下又有仙源剑派、云山城、灵墟阁。另有上百大小宗门,神州大地浩瀚,皆为天道盟所属。”

    “而世俗则是大云王朝,统管子民数亿,人道昌盛繁荣,却又是另外一番局面。青、神二州皆有凡俗世界,却为盘踞其上之大门阀提供了无数新鲜血液,传承才不至断绝,反而愈发兴盛。”

    “商州、莒州、庐州撇开不谈,那东海龙宫紧邻青州,为龙族盘踞,世代与青州两大门阀交好,才有与其他势力抗衡资本,此便是得道者多助。”

    陈有为说的这些苏伏自然知道,却是从其他散修那里得知,这陈有为区区凡人,怎就如数家珍般?

    许是知道苏伏疑惑,陈有为淡淡一笑:“苏仙长看我有大年纪?”

    苏伏不知他这是何意,便猜测道:“或三十五六?”

    “老夫今年却是六十有二了。”

    苏伏惊讶道:“陈家主亦是修者?”

    陈有为闻着此言,不由微微苦笑,说着:“早年或许算是吧,我本是神州人士,家族遭了倾覆之祸,自身亦是重伤,修为全失……”

    “此事老夫是信得过苏仙长才告知,还请千万莫要泄露,昔日仇家怕是不会让我安心苟活。”

    陈有为这话不假,不论是昨日早晨试探,还是今早见着苏伏表现,知此人绝不是利益熏心之人,亦非为**所驱使之人。

    苏伏确实惊讶,问着:“那昨夜怎会让那妖物随心所欲?想来陈先生应有手段应对吧?”

    “有你们在,老夫何必献丑。此事不提亦罢,前面老夫所说想来苏仙长有些迷糊罢?”陈有为双目忽然炯炯有神,紧紧盯着苏伏。

    苏伏有些恍然,难怪陈家无需外聘修士,陈有为自家便是修者,即便修为全失,对付小小散修还是有把握的。

    听了这样说,苏伏知道终于说到重点了,便凝神点头,却不言语。

    “是这样,老夫欲招苏仙长为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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