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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全文阅读

作者:蛤蟆吞地     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txt下载     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12章 帝制?君主立宪?

    一一将服装设计图看罢,仅仅只是看着设计图,就知道是学堂里的娃娃们的杰作,一边是衣物几何图形,一边是高明工匠上了色彩的衣物制成后效果图。

    “这次还算不错。”

    刘卫民自上衣口袋拿出金色钢笔,在桌案上一阵标注,并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鼐镜,八百里传回京城,告诉魏公公,服装必须要在七月底做出来,工钱给双份!”

    “诺!”

    刘卫民摆手,朱鼐镜退下,看着松了些口气的五人,不由一笑。

    “这么紧张作甚,本国公也没怎么着你们。”

    示意几人喝茶,笑道:“不过也要提醒下你们,做事就该认真一些,现在不就挺好么,一件衣物整的乱七八糟,现在的就很好,就是普通百姓照着图也能依葫芦画瓢做了出来。”

    五人一阵苦笑,魏广微叹气道:“国公说的是,今后我等一定多认真一些。”

    刘卫民也知道布衣店裁缝都是现场测量身高啥的,很少如他这般依照规格标准化制衣,对此他也没有太过苛责。

    “军中不同于其他,制式衣物越显得精神些越好,本国公觉得……朝臣们是不是也该设计些自己衣物?”

    “比如,本国公身上类似的军装衣物……当然了,也不一定是照着本国公这身,可以简单些……”

    刘卫民用墨水钢笔在一张纸上,随意画了张看起来跟西服有些相似服装,还整了个高高的绅士帽。

    “比如这样的。”

    将随意画的图递到魏广微面前,笑道:“这种服装较为干练笔挺,看着也精神,只是穿了这种衣物,今后跪拜就不怎么合适了,小朝廷……可以取消跪拜的规矩。”

    “啊?”

    未等他人震惊开口,卢象升已经惊呼出声,刘卫民转头看向生性较为急躁的卢象升,不由一笑。

    “今后的大明帝国疆土万里,自一年四季皆如夏之安南,以至整年冰封的冰州雪原,海外更是岛屿无数,大明帝国每日所理之事无数,高效、廉洁是帝国维持庞大疆域最为重要的精神基础,人干净、干练、人人为龙,帝国才会强盛持久,一些可有可无的规矩可以革除不用,君臣坐而论道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世界在不断发展,一些不合时宜的改变可以自他开始,反正儿子还年幼,至于将来不满……还能跑去海外找他理论不成?

    一边画着朝堂上心想的场景,想到儿子将来的郁闷,嘴角就不由泛起一阵笑意,因陕西的阴霾也消散了些,五人心下一阵无奈,隐隐的发觉了刘卫民话语对未来文人、朝臣们的巨大影响。

    刘卫民将手里纸张抬起,并不是多美妙画作。

    “最高的这个位子是儿子的位置,两旁稍矮座位,居东为内阁阁老,居西是司礼监大公公,下面则依照朝廷站班,环形依次就坐。”

    “本国公是这么想的,今后帝国肯定庞大无比,一个人终究精力有限,内阁阁臣主常务理事,司礼监主纠察不法,今后内阁需增加十三人或更多些也是可以的,非有治理两道经验以上大吏者不得入阁,国朝诸事司礼监不得插手,以内阁诸人决意为主,司礼监只以律法为重,是大明朝最高律法制定者、解释者、裁决者,内阁是朝廷最高治理者、执行者,但需向皇帝、天下负责。”

    “内阁首辅总理天下事务,五年一议,每一府知府皆入朝议之,七成知府认可,可再为首辅总理天下五年,但内阁首辅总理天下最多不得过十年。”

    “爝儿年幼,十五年后成年,也还是无治理天下的能力,就算无为而治,将治理天下权给了诸位,本国公相信诸位也当不会欺辱了我儿。”

    “爝儿这一代经历的事情颇多,后世子孙可能就要差了许多,没理政能力,没几十年地方任事能力,帝国疆域庞大无比,有的地方千里无人烟,有的地方则民无立椎之土,民情不同,习俗亦异之,需有治理地方经验之人方才稳妥,若整日居于内廷,眼界终究浅了些。”

    一干人全傻愣愣看着挠头的刘卫民。

    ……

    “算了,不同意就算了,有些细节还没想清楚,等想清楚了再说吧,这些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扔下图纸,刘卫民挠着头皮自顾自走出了帐篷,大明朝今后是帝制,还是君主立宪制,他也还在犹豫,帝国太大了,欲加显得成熟稳重君王重要性。

    “反正还有时间,不急不急……”

    他这边“不急不急、稳妥稳妥”低语,却不知道前来寻他确定皇太子册立礼仪之事的五人傻了眼,直到没了人影,几人也没想起跑出去问事儿。

    “老夫觉得……国公的提议不错,军中将勇的衣物都改了,咱们是不是也与军中一般简练些?”

    魏广微开口,孙传庭、卢象升、刘若愚、刘之坤四人一阵沉默。

    孙传庭、卢象升毕竟太年轻,资历远不如魏广微、刘若愚,兵部尚书柴国栋病了,两人这才代之前来,他们哪里会想到听了这等惊世骇俗话语,不仅是两人没想到,刘之坤也想不到三兄会闹了这么一个幺蛾子来。

    刘之坤苦笑一声,叹气道:“三兄……以三兄此时威望,换了哪一个,也绝不会相信三兄不会取而代之,可三兄就是没做下此等叛逆之事,或许……三兄自一开始就想着无为而治、君臣坐而论道吧……”

    “刘公公,魏阁老之言……公公以为如何?”

    刘之坤资历要比孙承宗、卢象升高了许多,有地方数年治理经验,又因刘家老四特殊身份,未来极有可能是大明朝首辅,听了他话语,刘若愚眉头紧皱,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一者是对皇家的忠诚,一者心下也以为刘大驸马话语是对的,帝国太大了,一小国可以独裁,无论如何治理都无碍,可帝国太大了,稍微一个疏忽就是无数人生死。

    刘若愚犹豫不决,魏广微沉默稍许,说道:“此事太过重大,既然国公尚未完全想了稳妥,我等还是将此事压在心底,莫要因此而乱了天下,毕竟……此事太过惊世骇俗。”

    一干人郑重点头,他们哪里会想到,仅仅只是送一件衣服而已,竟然听了如此要命的信息,却也不得不重视无比,刘大驸马太过异类,既然开了口,心下也肯定有这样的想法。

    魏广微唯恐不够稳重的卢象升将要命事情传扬了出去,一再郑重交待,卢象升就差诅咒发誓了,一再保证绝不乱说。

    五人在帐内枯坐了大半个时辰,原本需要询问的事情也被抛到了九天之外,全想着刘大驸马话语究竟会对今后的大明朝造成多大的影响。

    五人出了帐篷,正见刘卫民如同一个小卒,站在一群队伍中,随着领队百户口中铁哨抬腿、重重剁地。

    “嘀!”

    “唰!”

    “嘀!”

    “轰!”

    ……

    “嘀!”

    ……

    看着头戴大檐帽直视前方抬臂、剁地,刘之坤心下一阵叹息。

    “或许……十五年就是一个错误!”

    魏广微头也不转,看着身穿二星大元帅小卒,深深叹气一声。

    “国公大意了,神宗陛下囚死熹宗陛下生母……是对的,若无张氏……皇长子也不会……也不会再等十五年,大明朝……或许真的会在皇长子,会在国公手里千万代……生生不息。”

    “可惜了……”

    ……

    “泽厚、建斗、伯雅……你们或许真的会成为千古流传名相。”

    “说不好,咱家以为……或许用不了十五年。”刘若愚突然开口。

    魏广微一愣,若有所觉微微点头,又是一声恼怒冷哼。

    “一群跳梁小丑也敢觊觎大明朝江山社稷,竟想控制朝廷……找死!”

    刘之坤、孙传庭、卢象升微微点头,知道魏广微在说着什么,他们不是蠢货,能够看出江南哪些人弄出个大明钱庄意欲如何,他们可不认为那些人是刘大驸马,但刘之坤还是微微摇头。

    “江南一干跳梁小丑算不得什么,估摸着大兄根本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仅仅只是江南织造府,他们就难以对付,织造府吞了他们老巢之地,大明钱庄就只是个无源之枯木而已,想要拔出极为容易。”

    “以大兄反应来看……感觉上……天下可能要乱了。”

    四人一阵皱眉。

    孙传庭微微点头,说道:“有些事情国公并不愿意与人说的太清楚,但是……国公下令封锁河套草原,罢去大板升城市易,显然是封锁大明人逃入草原。”

    卢象升接口道:“中原人并不愿意跑去关外,更不愿意居于鞑靼之地,除非……除非是关内人真的活不下去了,今之陕西民乱伤了国公名下之人,朝廷竟然不闻不问,国公虽怒,但也可以看出,若乱,必然是陕甘先乱!”

    魏广微不由一笑,双手拢在袖中,看着远处一板一眼踢腿踏步的刘大驸马,笑道:“早先年国公就有说过小冰河之事,天灾频繁之下,有些民乱在所难免。”

    “国公性子虽强,心地却最为良善,待民极善,只是有些人过了,心地良善,可不代表真无杀戮之心,只不过被国公强压着罢了。”

    卢象升突然皱眉道:“抢了粮,还杀了人……不会是与国公有仇的龙王、吕梁山贼众吧?”

    刘之坤不屑冷哼。

    “愚蠢!”

    “这只会激起大兄怒火,西安府、朝廷如此不作为,更像是放纵贼人刻意为之,只是……刘某想不明白,他们这是为何,除了惹恼了三兄,在刘某看来毫无任何益处!”

第513章 人心思变

    魏广微眉头紧皱,微微摇头,说道:“泽厚并未深入探究,刻意放纵并非毫无益处。”

    见几人疑惑,又说道:“国公自入朝以来,所作所为皆有利于百姓,于百姓间民望颇大,而激怒了国公……正如国公此时下令封锁河套草原,堵塞百姓进入草原,废弃高产作物种植,封闭粮庄平抑粮价,收缩各处皇庄等等……这会让百姓由恩而仇,有利于朝廷民望提升。”

    刘之坤微微点头,同意魏广微话语,可又些想不明白了。

    “朝廷意欲让三兄失了民望,可三兄又因何如此?”

    魏广微眉头更加紧皱,有些疑惑看向远处随哨而动帅级兵卒。

    “或许……会死很多很多人……”

    ……

    五人不再开口,只是有些疑惑,有些不解,有些猜测看向摆臂、踢腿、踏地之人。

    “嘀!”

    “轰!”

    ……

    “立……正!”

    “轰!”

    ……

    “向左……转!”

    ……

    “一二一……一二一……”

    ……

    刘卫民跟个小兵卒一般,他都如此了,自大板升城跑来的原大同卫所军卒,自奴儿干都司跑来的野人女真,自平安道过来的毛文龙所部,自山海关前来的卫所军卒……看到大元帅都老老实实的抬腿踢步,哪个心下还敢有怨言?

    抬腿踢步、列队站队最是枯燥乏味,尤其是在烈日当头暴晒天气,但凡是**,那就没几个愿意的,就是站着了,心下不知如何骂娘呢,可一旦大将军、大元帅也成了小兵子,那又成了另外一回事。

    不仅仅是刘大驸马、刘总管、大明镇国公成了小兵子,猛如虎、马林、余丛升、刘卫山、刘卫海、毛文龙、刘忠国……大大小小将领们全成了小兵子,皇家学堂兵科教喻们反而成了训练领队。

    这么多大将跟着自个训练,那还有啥埋怨的,傻愣愣练吧!

    一日下来,马林、余丛升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似的,全没了食欲。

    刘卫民成了两人内务打杂的,小豆芽刘忠国成了他的勤务兵。

    一桌大将抱着大海碗拼命扒拉饭食,唯独马林、余丛升两人趴在桌上喘着粗气。

    “三弟,俺觉得两位老将军年岁大了,还是莫要遭了这罪吧?”刘卫山三下两下扒完了饭食,看着两老人有些不忍。

    刘卫民叹气道:“大哥,军议时候你又不是没在,俺啥时候要老大人遭罪了?真是的,年老了就该服老,让年轻人扛旗就是了……”

    说着还偷瞧了两个趴在桌案上的俩老头,马林还罢,他不敢有啥不满,余丛升却是大大不同,军中就这规矩,一日为长,就是成了皇帝,私下里也还是老大!

    偷瞧正被余老头抓了个正着,气就不打一处来。

    “哼!”

    “混账小子到了什么时候都还是个小混账!打今个起,老子吹哨子!”

    刘卫民自辽东时就在余老头面前口花花,到了此时那更是毫不畏惧,不由咧嘴一笑。

    “反正在您老面前,俺也就是个小旗,您一个总兵愿意吹哨子就吹呗!”

    余丛升放眼看过去,刘卫山、刘卫海、臭小子刘卫民、毛文龙、邢烈、小豆芽刘忠国、赵三郎、刘大胆……除了马林原本是开原总兵外,还真没一个有他这个东宁卫指挥使、总兵官大,就是马林,事实上也没他的兵多,头发雪白的老头也不由拍着马林咧嘴大笑。

    “老马,你可不如老子,你瞅瞅,这一桌子,全他娘滴是老子带出的兵!”

    “哈哈……”

    马林一脸苦笑,放眼看过去,除了毛文龙外,可不就全都是东宁卫出身的兵吗。

    东宁卫的兵将是辽东保存的最为完整的一支军卒,因为种种原因,东宁卫军卒根本就不听辽东经略使、巡抚的军令,就算强令,也是应付了事,一打仗就是后撤逃跑,无论是萨尔浒、还是其他,自余丛升、刘卫民被押解入京后,东宁卫军将就不怎么听话。

    随着刘卫民得到三代帝王宠信,尽管被孙承宗赶到其他边缘地,却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督师、总兵、副将、参将……千户、百户啥的一大堆!

    看着东宁卫军将鼎盛,又想着自己的开原军将,心下一阵失落。

    大将无数,全成了小卒,小卒的小卒再如何偷奸耍滑,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烈阳之下。

    住进了军营,一干兄弟还是住一顶帐篷,好像又回到了数年前的岁月,虽脚掌磨了水泡,人却开朗了许多,就是有些小心思的毛文龙,也没了什么狗屁自立为王的心思,反而每每炫耀如何欺负高丽王叔侄俩的事情,诸人又是一阵大笑。

    一干老兄弟自辽东萨尔浒后,就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因大阅兵凑到一起,总是觉得日子很短,睡在一起闹腾的就是没完没了。

    因他恼怒禁售粮食,收缩皇庄后,粮价一日飞涨一日,原本正常三五文钱一斤粮食,因禁售平抑粮价,再加上确实遭了旱灾,到了七月底,已经涨到了十五文一斤粮地步,京城盐巴更是达到了五十文一斤。

    朱由检大怒四十五个执事逼迫他两百万两购买江南高价盐粮,一直压着不松口,等京城各种物资飞涨后傻眼了,硬是逼着江南商贾“低价”售卖,四十五个执事们反而不乐意了。

    民心,利心,一切皆利,百姓得利就会支持,没有得利,反而损失无数,百姓就会怨恨,至于之前努力做的一切也会被刻意忘记的一干二净。

    卫民报社成了人人攻击的对象,刘家寨成了所有人厌恶之地,卫民钱庄储户逐渐向大明钱庄转移,甚至于挤兑现象,各产业萧条……因刘卫民一个决定,刘家寨损失无数。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传入军营,刘卫山、刘卫海两人颇为担忧,憋了好些日,最终还是提了出来。

    “三弟,会不会出了大问题?”

    **着上身擦拭着水珠,有些不解转头看着大哥突然问出的话语,数息才明白他的意思来,却有些不怎么在意。

    “信咱的,始终还是信了咱,不信终究是不信,粮价飞涨,有些是因寨子封闭售粮缘故,有些是有人一直推动粮价上涨,只因寨子一直采取平抑缘故,才压了下来。”

    “自南洋马六甲收购莫卧儿粮食,自柔佛、亚齐,自暹罗、东吁、真腊、占城、安南,自椰岛、马打蓝、万丹、渤泥、苏禄……每年过千万石粮食进入大明,进入北方。”

    刘卫民将毛巾扔到大兄怀里,咧嘴一笑。

    “人们的眼里只是盯着你的财富,财富越多,你付出的越多,越以为你该付出更多,该把你的财产都给了他们。”

    “贪婪无止尽,因为你的财富太多,多到可以让他们变的很富裕,却始终看不到,正因这种巨额财富压底,才让他们可以度过艰苦日子,慢慢将贫瘠日子变得更好。”

    “抢了你的粮食,杀了你的人,百姓无所觉,官吏无所觉,朝廷无所觉,因为这是应该的,丁点粮食,丁点损失,与每年补贴出去的钱粮相比九牛一毛。”

    “百姓习惯了,官吏们习惯了,朝廷也习惯了你的善良,习惯了你的软弱退避和努力付出,已经被贪婪蒙蔽了善良双眼,老天爷想要挥动手臂新陈代谢,咱还拦着干嘛?”

    刘卫山、刘卫海知道陕西四县损失算不了什么,也知道他心下有股邪火,却不知道他对尝试制止陕甘爆发的大灾难所做的努力。

    福王名下王庄是各亲王之最,万历帝因恼怒朝臣屡屡作对也好,因真正疼爱儿子也罢,三个亲王儿子的田地都是各亲王之最,刘卫民一开始就将目光放在了居于中原之心的福王身上。

    福王府的田地位置很好,周王府的田地也极为不错,尽管也因分封的田地不足,有些是在其他地方补足的没人要的田地,但这毕竟是少数。

    用河南府上好田地,福王府、周王府置换澄城、白水、阳、韩城四县劣质田地,成了四县最大的地主,希望可以用红薯阻止民变可能。

    事实证明他失败了。

    有人说,首义是澄城,因贫穷,因遭灾,因这,因那,但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虚妄、借口。

    他不知道是否因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造成了自己的人死伤,他知道,自己失败了,他的人死了,没人给自己一个交待,或许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只是自己的天真,但也打醒了他。

    “人心思变,想变就变吧,老子推你们一把,将你们所有人全杀死,全沦为奴隶!”

    刘卫民话语说的随意,刘卫山、刘卫海却一阵错愕,刘卫山皱眉道:“三弟,会不会……将来给爝儿带来些影响?”

    “前怕狼后怕虎的,有些时候就该心狠手辣!”余丛升背着手冷哼一声,后面还跟着个白发老跟班马林。

    “就看不惯你小子想护着这个,还想保着那个鸟样,善良的护着,想乱的就让他们全都去死!”

    余丛升一瞪眼。

    “澄城、白水、阳、韩城真的很差吗?你个臭小子都收了四县七成田地,就你给佃户的待遇,老子都嫉妒、不满,让老子都没法子养活一家老小了,收的仨枣俩枣全他娘地又反手给了扒土的百姓,就这样的还他娘地造反,死了也活该!”

    “别跟老子说这说那的,别人家的田地不毁、不抢,偏偏抢你小子的粮,偏偏毁你的红薯田,死了也活该!”

第514章 就是要搅一搅天下

    见余老头恼怒,刘卫民却微笑点头,笑道:“老大人说的是,四县位置并不是太差,不言小子田地占了四县七成,他们若真的活不下去了,其他地方的人更没法子活命,若延安,若平凉先乱、先打砸抢掠,小子还可以理解,毕竟那里是真的苦。”

    “抢了粮、杀了人,毁了红薯田,还他娘地谁都不理会咱,若非洛阳回报,小子至今都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

    余丛升一翻白眼,嘴里直哼哼。

    “活该!”

    “去岁你叭叭跑到美岱召,大雪三尺你将人带回了沈辽,又是给田,又是免赋两百年,今岁各地旱灾,你咋不掏钱、不掏粮了?你若老老实实掏了钱粮,你若老老实实,给了九边因你没了银子的军卒发个千儿八百万两的,老子保证,就是乱民把西安府城抢了个底朝天,也绝无人敢抢你一粒粮!”

    “大恩等于大仇的道理都不懂……抢你……抢你活该!看你还不知收敛不!”

    刘卫民一阵无语,挠头辩解道:“九边淘汰的老弱,都是正儿八经的戍守边关两百年卫所军卒,小子不管……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再说……再说朝廷给不给九边将士银钱与小子何干?就因为这个,就要让鞑靼始终与大明朝闹腾?”

    见他还敢与自己,余老头胡子都翘了起来,指着他鼻子大怒。

    “你管,就你能!朝廷不管……你管,你现在咋不管了?陕西都起了民变了,抢了你的粮食、杀了你的人、毁了干旱耐活的红薯,这旱灾够厉害吧?灾民够多吧?你咋不管了?”

    “延安府六月飞雪,延安府被鞑靼人按在地上揍,你又是出兵,又是从河南调粮,延安府的兵帮你了没?西安府的兵帮你了没?”

    “能的不是你了……你别是最后一个知道人家杀了你的人、抢了你的粮啊?!”

    余丛升心下恼怒窝火,六月飞雪,从河南一路前往延安府,道路不知如何艰难,余丛升对刘家寨了解还是颇多的,看着名下田地颇多,还都是些地势较好的良田,可他知道,最近两三年已经在不经意间悄然改变,河南或许不甚清楚,山东之地却是最为了解,拿良田与一些没人要的劣质田置换,虽缓慢,活了半辈子的老头却知道,眼前挠头尴尬的小子在想着什么,也知道他因何没有大肆全部置换成劣田,北方易于遭灾,手里必须有些高产田保证粮食的稳定,避免手里粮食不足而压不下去恶意哄抬的粮价。

    越是知晓眼前挠头小子所作所为,越是对澄城、白水、阳、韩城四县发生之事恼怒。

    “哼!”

    “想闹……让他们闹个够,不闹都不成,逼着他们闹,谁不闹就砍了谁的脑袋!”

    看着余老头发火,刘卫民自己反而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来了,是不是会把事情闹得太大了些。

    马林见刘家三兄弟不吭声,犹豫说道:“国公还是听余总兵的吧,皇长子为了鞑靼小济农,草原有卒过万,刘部现今情况还算不错,国公又亲身坐镇沈辽之地,十万大军威慑鞑靼左翼,鞑靼如今并不能对九边军镇造成威胁,无论如何,九边军镇因国公而边缘是事实,心下不满也是有些的,除非国公、朝廷可以重新重视九边。”

    刘卫民眉头不由皱起,神色也郑重了起来。

    “澄城、白水、阳、韩城四县之事,以国公如此仁慈待民,换了辽东诸地是万万不可能发生,有些事情……国公想阻拦也不可能,如今……已经与天灾没了太多关系。”

    刘卫民、刘卫山、刘卫海三兄弟神色极其郑重,光着膀子走来的邢烈、刘忠国、毛文龙……等将也跟着郑重无比。

    “主人,小豆芽觉得老大人说的是,此时已经不是银钱、粮食可以解决得了,关内或许是该放手让人乱一乱。”

    毛文龙,一个本跟个不受节制一地藩王一般家伙,听了余丛升、马林、小豆芽话语,也不由点头说道:“大帅,俺觉得刘将军说的是,咱断了九边将领、军卒的银钱,也不给了朝廷银钱,再加上百姓不知恩义、不满寨子打压的商贾、士绅,就算国公付出再多,他们还是不会满意的,索性,干脆让他们去乱,让他们去闹,看谁最后谁倒霉!”

    刘卫民很有些怪异看着毛文龙,还真没想到,这家伙会说了这么一通,就在毛文龙以为自己说岔了,比较稳重的刘卫山沉默良久,说道:“既然如此,也没必要挡着他们了,只是……大哥以为阅兵就莫要去了京城,也没必要吓了所有人。”

    刘卫民眉头微皱,看向刘卫海。

    “二哥以为呢?”

    刘卫海挠头道:“俺觉得该吓吓一些人,既然咱们决定要让一些想乱的人乱一乱,咱今后也有借口砍一些人的脑袋,就不得不小心着寨子和一些产业,阅兵……吓住一些把眼睛看在咱们身上之人,俺觉得较稳妥些。”

    “邢烈觉得呢?”

    邢烈“啪”一个立正。

    “大帅怎么说,俺怎么做!”

    刘卫民不由咧嘴一笑,捶了下他健硕胸口,对这个收服的第一个大将很是满意。

    “管他的呢,咱兄弟就是要镇住一群混蛋,咱就是要搅一搅这个天下!”

    “诸位兄弟,一起喝酒,不醉不归,随兄弟一同入关!”

    “哈哈……”

    一干光着膀子大老爷们仰天大笑,也不理会俩老头,勾肩搭背大笑远去。

    余丛升很满意捋须得意,瞪了马林一眼,自顾自背着双手巡营,如今老儿最大的喜好就是背着双手,身后还要带着个老跟班巡营。

    看着眼前气人老头,马林心下感慨,余家与李家有些姻亲,不管建州贼因何而兴,多多少少都与李家有些干系,正因如此,余家才因此遭受了颇多打压,朝廷调天下精锐,开原马林、陕甘杜松、南军刘无敌刘,以及李家子四路,根本就没将东宁卫考虑进去,如今辽东李家全成了在家弄孙的寓公,而眼前老儿虽镇守登莱,却是辽东第一将。

    马林心下感慨,也只能低头跟在身后。

    “总兵大人,镇国公在江南一家独大,任谁也不敢不给了国公这个面子,卜失兔一干台吉们听说已经到了京城,只是……林丹汗怎么也去了京城?难道不怕朝廷一刀砍了他?”

    “呵呵……”

    余丛升自得一笑。

    “还能如何,刘部让他难受了呗!”

    马林一阵苦笑,谁也不曾想过刘部会这么恐怖,比吹气球涨的还快。

    “原本看着就是个吃亏赚吆喝的买卖,谁能想到刘部会成了这般,师明公公还给他们配了火枪、手雷、小炮。”

    余丛升笑道:“原本老夫也是担忧,还别说臭小子还真有些手段,竟然真的拴住了一帮鞑靼人,去岁的事情知道吧?”

    马林一阵苦笑。

    “去岁臭小子一人给了一两银子,大过年的还发了红包喜钱,这么一丁点银钱,呼啦啦……竟然被瓦剌欺负的不少小部族,全连窝端一并加入了刘部。”

    马林点头,说道:“刘部牛羊借一还一,是个傻子都想跟着刘部,瓦剌闹腾,国公与刘部配些火枪、火炮也算不得什么,就是……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余丛升不屑说道:“阅兵后,就不算冒险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没见过道级主炮威力,只要见了,你也是不敢有异心的。”

    余丛升脚步一顿,回头看着马林,意味不明笑道:“知道浑小子最大的本事是什么吗?”

    马林一愣。

    “浑小子善统兵,但他不怎么直领军将,除了辽阳时练了三千卒,后来是净军、幼军、水师,但净军、幼军、水师却皆是他人统兵训练,除了军中规矩、制度,以及训练操典是浑小子制定的外,基本上只在学堂和刘家寨两边跑。”

    “浑小子最大的本事是赞画,是谋划!”

    “虽不统兵,却练出数万幼军,虽不造船,却拥有三百余艘两支远洋大舰,不经商,却拥有每年两倍大明朝赋税收入!”

    余丛升叹气道:“所有人都以为登莱水师是最强水师,却不知大明岛、美洲同样有两支不弱与登莱水师舰队,三百艘……每一艘大舰至少都是五十门炮以上大舰,幼军最强……水军才是浑小子最强的兵器!”

    余丛升不住摇头,背着双手缓步在前,嘴里一阵轻蔑叹息。

    “咱们……都被这片田地捆住了手脚,算计来算计去,却不知……浑小子还真不怎么在乎这里的一切。”

    “三百艘大舰,两万门大小不一门炮,十万水卒,仅这些,每年需耗费多少银钱,谁……算计过,鬼知道浑小子每年收入多少……”

    马林呆愣愣站着,忘记了跟随,忘记了思考,忘记了……脑中一片空白,呆愣愣看着摇头背手渐渐走远的白发老人。

    余丛升说的没错,登莱水师一分为三,大明岛、美洲各有分建船厂,大明朝人丁较多,登莱合适树木早被砍伐的差不多了,只能从辽东砍伐树木,尽管如此,同等级船只,南洋大明岛所造、美洲所造都要优于登莱所造大舰,仅仅因木材一项,辽东所用松木船只就要差了一些。

第515章 断尾减负

    山东易于遭灾,仅仅一个登莱船厂每年就不知养活多少人,也培养了无数学徒船匠,入伍为水卒的也多是山东遭了灾下海之人。

    刘卫民拥有海外无数岛屿,有的有土著野人,有的则是无人岛屿,需要的人手不少,每次返航时都带回大量金银财富,远洋舰队并不禁止水卒私自捎带一些值钱的稀罕物,尽管每个人都有上限定额,但还是因此富裕了无数人,有一个发了财,就会有两个、十个羡慕,一者自海外带来的稀罕物富裕了无数人,一者为山东减少了不少人丁,再加上船厂,以及船厂配套的炼铁炉子和相应的工匠作坊,都需要大量人手,山东这几年脱贫最快,也是最为支持刘家寨的地方,朝廷的任何政策,只要与刘家寨有干碍的,自官吏至百姓基本上没几人去听。

    自衮州二十四县使用当地童生治理地方后,山东其余府县就很不情愿外地人跑去为官,尤其是被扣押在山海关的山东军卒,整个山东道就对朝廷爱理不理的,朝廷下放科举进士、同进士为县令,下面低级官吏基本上都是当地人,这些人全都抱团,朝廷说这样整,县令跟着点头赞同,下面甭管官吏、衙役,还是卫所军卒兵丁,全都不听你的,你能咋整?你来硬的,下面就造反,砍了人脑袋,一拍屁股,乘远洋船出海赚大钱去了,你又能咋整?

    弹劾也没丝毫用处,山东又不是山西,背靠着大海,登莱水师巴不得够横的家伙全跑海外呢,正好拿来去欺负吃人的野人土著,山东也成了朝廷头疼地方,只要你老实缴纳赋税,只要不起兵作乱断了漕运,爱咋咋地。

    人富了,也不在乎一亩地交个十斤八斤粮食,家没地的,不想种坑人的田地,破烂衣服往肩上一扛,赤脚背着三斤干馍馍跑去登莱,想做工的做工,想打渔打渔,不想做工就想种地,没问题,拉去海外,随意往哪一扔,种吧,爱怎么种怎么种,还不带税的那种。

    山东容易遭灾,但周边府县百姓都知道,山东人肚里有油水。

    山东人肚里有油水,京城人也应该有油水才对,刘家寨就在边上,有些杂七杂八活计总是发放给周边百姓,只是……京城人眉眼高了些,三文五文的根本不屑去赚,也就外城百姓和以耕种为主的皇庄佃户、周边村落愿意接些零散活计。

    虽零散,可也挡不住量大、常年不断地活计,再加上每年近千个县的钱庄、货物往来,需要的随同的车夫较多,原本并不愿意被内城看上眼的小钱,长年累月积累下,外城,甚至周边村落百姓都要比内城大多数寻常百姓富裕,能拿出的银钱现款更多。

    魏忠贤看了一遍粮仓,心下有些叹气,这么多存储,该赚了多少钱啊?却又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人发财,听着京城百姓不满咒骂,想到自己在街面听到话语,心下就一阵恼怒。

    狗腿子李永贞来回转悠,城内粮价飞涨,眼见着粮食无数却不能狠狠捞一笔,心下焦急,还是忍不住低声说道:“公公,咱是封了粮仓,可那些混蛋却赚了老鼻子银钱,咱们要不……要不再与驸马爷商议商议?”

    魏忠贤一阵叹气道:“有银钱赚,咱家又岂能不想赚了?驸马爷这是恼怒了一帮混蛋,得寸进尺的混蛋……”

    “哼!”

    “等着吧,驸马爷能把整个天下都饿死了。”

    “啊?”

    见李永贞一脸惊愕,魏忠贤狠狠翻了一眼。

    “驸马爷给,那是驸马爷心甘情愿的给,想用这种法子逼迫,抢了驸马爷的东西……驸马爷的东西是这么好抢的?当年辽东军抢了驸马爷东西,硬是让两个督师死在了建州贼手里,想不死都不成!”

    “这还只是抢东西,没伤了人,要不然……两个督师的命可不够消减了驸马爷心中怒气,公主炮轰山海关之事你又不是不知?!”

    魏忠贤想起过往,又是一阵苦笑叹息。

    “驸马爷……咱家见了第一次时,驸马爷入昭狱刚被陛下召见时,还把陛下撞了个马大哈,那时……咱家就觉得这人活不了几日,啥规矩都不懂!”

    “谁又能想到,打砸了千步廊,差点一刀砍杀了崔公公,硬是屁事没有!”

    “一步步走到如今,就是朱由检也被揍了好几回,还是啥事儿没有!”

    魏忠贤苦笑道:“咱大明朝,换了哪一个敢如此,骨头渣子早就没了,可你再回头看看,驸马爷真正动手杀人的有几次?”

    “杨镐?”

    “李三才?”

    “熊廷弼、袁应泰?”

    “除了这些……没了吧?可这四人哪个不该死?又哪个不是依例国法?”

    李永贞眉头紧皱,除了这几人因刘卫民而死,一个是萨尔浒,一个是巨贪,另外两个在外敌当前不顾大局,死了也是活该,除了这些还真没几人。

    “公公所言甚是,驸马爷性子虽强些,却也并非完全不讲理。”

    “你懂啥!”

    魏忠贤瞪了他一眼。

    “若真说讲理,还都没驸马爷最是讲理,之所以恼怒羞辱大臣……你自个想想,有哪次是驸马爷的错?顶多也就不按照官面的规矩罢了。”

    “可你就莫以为,驸马爷是真的谁想欺负就可以欺负的,陛下在的时候,驸马爷往往顾着陛下的脸面,自个吃亏也不愿让陛下受损半分,那是驸马爷强压着性子,就是炅皇子登了基,有陛下骨血这层关系,驸马爷也可以退一退,可朱由检就不同了,驸马爷打一开始就厌烦不喜他!”

    “陕西遭了灾,抢东西没事儿,咱们死了人也没事儿,关键是没有任何说法,不仅没个说法,连让个人通知下驸马爷都无!就驸马爷性子……等着看吧,驸马爷三年内不允许咱们售粮,让漕帮不住抬高漕运费用,把物价抬得高高的,这还只是开始……就是不知会死了多少人。”

    魏忠贤心下叹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有些事情能够一眼看透。

    卫民粮庄不再出售粮食平抑粮价,甚至还在刻意抬高粮价,一时间各地都有诸多不满,不仅仅是内城无田居民不满,城外零散民户也有诸多不满,一直被卫民粮庄打压的粮食商贾大肆吞入非皇庄零散农户,几如卫民钱庄一般,遭灾农户回购粮食时只加一成售粮之时价格,在无数报纸、宣传打压下,无数农户纷纷与卫民粮庄解除购粮契约。

    卫民粮庄损失无数,其余产业也损失很多,具体损失了多少也还没统计上来,魏忠贤却知道必然会很多,心下本能的察觉了天下很可能会出了大问题,很可能是刘卫民在为刘家寨减轻负担,仅仅只是名下皇庄,哪怕所有佃户加在一起也不过一二十万人,仅刘家寨粮库和洛阳福王府、开封周王府粮库,足以养活所有佃户五年。

    刘家寨大幅度缩水,大明钱庄以可见速度膨胀,短短时间内,银库内存放了两千两百七十万两,朱由检却无丝毫喜悦表情。

    海外诸国,尤其是被西夷人夺了国土的小国,一听刘卫民要他们上供了,不用逼迫,全跑来哭诉西夷人是如何的可恶,而西夷四国同样派了人,唯恐大明朝皇帝出兵讨伐他们,福王没敢进入京城,而是跑到刘家寨里,很是担忧刘卫民恼怒,特意带了五万两银子。

    南洋苏禄东王、西王、峒王三王,安南只来了福王,周王、代王、衡王、鲁王四王唯恐被朱由校扣押没敢跑来,另有渤泥王、大北年女王林氏领宋卡王、惹拉王、陶公王、高头廊王、也拉王、合艾王、八莲王,占城王、万丹大长老、马打蓝素丹王子,没了领地的室利佛逝王、井里汶王、雅加达王、淡目王、巴章王、帕查查兰王、葛都王、当代惹王、梭罗王……仅没了领地的大大小小就有上百号王、王子、公主、长老……

    真腊、东吁、暹罗、倭国,朝鲜,西夷四国等国皆派了使臣,高原几十号喇嘛,瓦剌来了使臣、很让朝廷意外的是鞑靼林丹汗、卜失兔、素囊台吉、额臣……几十号台吉。

    其他人也就罢了,林丹汗怎么也跑来了京城?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卫民的“胆小鬼”之言激恼了这个心怀大志的草原大汗,竟然跑来了北京城。

    来就来吧,关键是来了就是客,甭管是不是带了一筐花椒,还是抱着几只好看的飞鸟,都得仔仔细细好吃好喝供着。

    原本刘卫民是准备在刘家寨举行大典,意思是一个城一个王,两个“王”两座城,朱由检这哪里会同意了,海上漂着的如山大舰都是大明国的,南洋一帮土包子就以为向皇帝多哭诉哭诉,如山大舰就会帮他们夺回土地,倭国、朝鲜知道的清楚些,林丹汗也清楚,但他们也不知因何考虑,也没跑去刘家寨准备好的外夷馆,除了福王和住进了城主府的乌仁图雅外,刘家寨并无其他使臣,也愈发显得刘家寨萧瑟衰败……

    萧瑟也好,衰败也罢,外城居民因刘家寨愈加与内城对立,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除了搬运运河货物外,外城基本上只在自己的东西街市上购物,根本不愿跑去购买内城死贵死贵的油盐酱醋茶。

第516章 朝廷的眼中钉

    北京城外城二三十万百姓与刘家寨的关系较为密切,虽不是刘家寨佃户,却因外城多为漕帮帮众,多为刘家寨赶车运输货物或做工啥的,刘家寨对外城居民出售粮食基本上还是低价粮,数倍低于内城价格,油盐酱醋茶等各种物品都是很低的价格,与数年前基本上没太大变化,只要拿着刘家寨标识牌牌,就可以购买自己需要的货物。

    内城、外城,同样的货物,仅仅只是一墙之隔,价格却相差数倍,这得多招人恨!

    以往都是内城百姓,哪怕一个乞儿站在外城八尺大汉前,都是抬着脖子的,优越感极强,如今反着来的,外城根本看不起内城穷讲究,但两者同种物品却相差数倍价格,走私也无可避免。

    陈三严抬眼看向跪着的陈小六,阴着脸有些不悦。

    “小六,你跟着哥哥多少年了,哥哥可有亏待了你?”

    “大哥……我……我……”

    掌簿周文海眉头微皱,叹气起身,来到陈小六身前蹲下。

    “小六兄弟,内外城物价相差数倍,国公也只是让寨子里给了咱们铜牌凭证,其余的并未太过多言,国公爷难道不知道数倍价格,仅一墙之隔会没私下里贩卖之事?”

    “国公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就给咱们兄弟留的福利,忠字堂私下里贩卖发财也就罢了,怎么还与大明钱庄有了干系了呢?”

    “行了,什么都别说了,忠字堂所有牵扯的人,都给老子滚去大明岛!”

    陈三严冷眼看向所有低头之人。

    “哼!”

    “还有谁,自个站出来!国公待咱们如何,你们自知!”

    “忠义,啥是忠义?”

    看着一群低头之人,陈三严气就不打一处来。

    “十五过后,小国公就要册立为皇太子,过了今年,就还有十四年,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十四年,小国公登基为帝后,你们但凡有些忠心的,今后也能给自家挣了公侯啥的,为了丁点钱财,丢了个国公侯,国公少了你们的钱财了吗?”

    ……

    见一群人低头,陈三严喘着粗气,心下莫名窝火,猛然一拍扶手。

    “砰!”

    “一群娃娃都比你们强,一群不长进的混账东西!”

    飞天虎何进上前“砰砰”一阵。

    “俺……是俺,若非是俺,小六兄弟也不会犯了规矩,帮主,要罚就罚俺,此事与六子兄弟无关,是俺……是俺对不住国公爷!”

    “哼!”

    陈三严冷哼,心下却大大松了口气,陈小六是他多年兄弟,忠字堂犹如他手臂,骤然自斩一臂很有些犹豫,见何进站出来承担,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国公爷……看着不让咱们卖给内城物资,可并不是太过严厉!”

    “一群混蛋……”

    陈三严管着十万漕帮多年,身上莫名带着些威严,见一群人不敢吭声,深吸一口气,压下了些怒气。

    “国公爷私下里,给了外城所有人流了口子,一个牌子一月可购买五十斤粮,节省下二十斤没问题!”

    “国公爷留了口子,多余的就不能犯了规矩,更不允许私下里威胁恐吓自己兄弟姐妹!”

    “再让老子知晓你们混账作为,老子连送你们去大明岛都不用,直接砍了你们的脑袋!”

    “哼!”

    “所有犯事的,自己去领三十鞭,若敢隐瞒……别怪老子无兄弟之情!”

    听了这话,一干人心下大大松了口气,下一刻更让陈三严气愤不已,哼哼唧唧,堂上几乎一空,气的他大骂,连踢带踹赶走仅剩的三人,一屁股坐在椅凳上直喘粗气。

    “一群混账东西……”

    周文海无奈苦笑,拍了下他肩膀叹气道:“城内城外的价格相差太大了,也难怪兄弟们想着趁机捞一把。”

    不听不气愤,陈三严又一阵恼怒冷哼。

    “捞一把……不是不可以!内城又不是没有兄弟,随意找个地儿,根本不需要偷偷摸摸,咱就光明正大的,谁还能说了啥咋滴?”

    漕帮跟着刘卫民较早,这么多年了,他很清楚刘大驸马的脾性,既然留了个口子,刘家寨留给外城百姓二十斤粮食的空挡,二十斤又不重,进了城一转眼就能出手,百姓有这个空挡,漕帮掌着漕运更不在话下,北地粮商或许可以打压刘家寨北面粮食收购,南方就是织造府的天下,除非你别出海走商,就算你只是个单纯的江南粮商,断了你漕运,照样卡得你不要不要的,更何况,海外运入的粮食大多都囤积在小琉球和南京城,江南北上进入京城的半数高价粮,皆出自江南囤积之粮。

    漕帮想正大光明太容易了,直接自南京库里拉粮食即可,所有人只是盯着刘家寨,并不会太过注意南京粮食输入问题。

    “老周,你警告下一帮混蛋,国公爷不久就来了京城,赚钱机会有的是,咱不急于一时,等国公爷来了,问问国公爷态度后再说。”

    周文海微微点头,说道:“如此也较为稳妥些,些许银钱看着颇多,总共赚取的也不会超过百万两,其他粮商分润分润,兄弟们就算敞开了赚取,也不会超过二十万两,为了这点银钱,不值!”

    陈三严微微点头,见了太多银钱,反而对银钱不是太过在乎,漕帮算是最早的队伍,他是领头人,一旦新皇登基,论功行赏也绝少不了他的,对于维护刘家寨、驸马府利益反而更为在意。

    陈三严心下总觉的有事,皱眉说道:“老周,你读书多,俺总觉得像是要发生了大事,又老是说不清道不明,你跟俺说道说道。”

    多年来的书生执拗早磨了个精光,看着眼前五大三粗的汉子,周文海也有些皱眉。

    “陕西出了些事情,很可能……会出很大很大的祸事。”

    陈三严一愣,不解道:“陕西?陕西出了事……与咱们又何干?”

    周文海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不知道。一般的小事情,国公爷是不会太过在意的,就算当年闻香教作乱,国公爷也只是让我等稍微注意些,而今日……却舍去了皇庄、王庄之外所有田地。”

    “京城内,朝廷名下报社如此污垢宁德驸马府、刘家寨,国公之产业,乃至钱庄、粮庄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农户纷纷与寨子解除契约,看着国公损失无数,可……可你发现没,咱们的报社对此不闻不问,无论百姓有多少人兑换银钱,也无一丝异样言语,这说明了什么?”

    陈三严皱眉许久也没想了清楚,挠头道:“老周,你就别与俺兜了圈子,这说明了啥啊?”

    周文海叹气道:“这说明……国公刻意与朝廷、百姓脱离开来。此时看着国公损失了无数,但这些损失在国公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脱离开来……是……是长痛不如短痛!”

    “长痛不如短痛?”

    “嗯。”

    周文海沉思良久,无奈摇头,叹气道:“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不可知。只能静等。”

    陈三严微微点头,两人一阵沉默。

    看着空无一人椅凳,陈三严突然说出让周文海意外话语。

    “老周,朝廷不敢如何了驸马爷,你我还是小心些,出入必须多带几个兄弟,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应该小心些,家里的人还是送去寨子吧。”

    ……

    “也好,明日就让人送去。”

    刺杀,在他们接手漕帮的那一刻就没停止过,漕帮控制了南北河运通道,每年数百万两价值的南北货运,以往漕帮只是官府的狗,只是帮永远上不了台面的苦力,如今却是个怪兽,官府也奈何不得的怪兽。

    陈三严、周文海知道,宁德驸马府没有坍塌前,没人敢明着动了他们,但这只是明面上,控制了河运,得罪的人太多了,总是有些人暗里刺杀。

    京城粮价如同脱了僵的战马,一日一价,所有人心下惊恐不已,不仅仅是普通百姓,那些大商贾回头去看时,反而察觉了自己并未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财富,高昂的过路费、高昂的粮食收购价……没有得到想要的财富,反而让自己处于更加危急境地,各家店铺门前围拢的百姓情绪愈来愈愤怒不受控制。

    马车停顿,前院的争吵谩骂声入耳,福裕粮庄掌柜王九跳下马车,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嘴角不屑上翘,手中檀香镶金佛珠微微转动,在一旁孙家管事弓着身子引领下,大步走入看着只是个青砖瓦石大院。

    大院并不似江南,没有江南那种精致小桥流水,只是个干净些的庭院,什么都没有的巨大空地。

    王九见惯不怪,知道如此庭院才方便马车进出、装卸货物,根本不用管事引领,径直走向庭院深处,远远就看到三棵大树下的阁亭中坐着高矮胖瘦十余人,所有仆役都被赶的远远。

    远远的,人未至,王九已经高高抬起手臂抱拳。

    “孙老,恭喜,恭喜啊!”

    “哈哈……”

    王九大笑,阁亭中几人随一老者站起,余者好像与王九有怨一般,反而或侧头,或翘起二郎腿端起茶水,皆不愿去看。

    孙老,江南杭州孙家,家中粮庄至今已有两百年,是江南三甲之粮商,不仅江南拥有大量田地,两淮、河南、荆襄、北直隶皆由田地。

    “王东家说笑了,老朽哪里有喜啊,我孙家不遭难就已经不错了。”

    “来来……入内就坐。”

第517章 废柴

    “孙老”孙之鄞邀请王九入内,王九将手中佛珠扔在小几上,不用他人招呼,自顾自从脖子后拔出折扇,一边为自己倒着茶水,一边笑道:“这日子爽啊,就是有个漕帮让人难受,唉……没法子,谁让漕帮势大呢,不想低头也不成啊。”

    “王九,故意膈应人是吧?河南贼可以走陆路,难道代价就少了不成?”矮胖一身横肉,看着更像“贼人”的曹彬很是不满。

    听着“河南贼”三字,王九心下一阵不喜,面上却笑意盈盈,身子微微前倾盯着曹彬。

    “曹大当家,被漕帮欺负了,你自个有本事就还回去!”

    说着,王九身子向后依靠在椅背,手中折扇轻摇,略带轻蔑淡笑。

    “还别说,漕帮还确实帮了兄弟一把,河运代价太高了,虽陆路慢了些,还别说,还就比河运节省了些银钱。”

    “陕西大旱起了民变,俺们河南也是遭了灾,若非漕帮,俺们的兄弟还真不知该如何了。”

    “你……”

    “~大家前来是商议今后之事的,要真想打架,那还不如与漕帮打一架来的痛快呢!”

    真定府吴世勋忙伸手拉住曹彬,心下对王九也颇有些不满,作为发起人的孙老孙之鄞见一干人沉默,知道吴世勋戳痛了所有人痛点,漕帮人多财厚,就是与官府衙役硬干,抓了人也不敢如何,顶多关一夜就放了出来,官府若动了刑,县太爷横尸街头也不算稀奇,杀了人之帮众一拍屁股,自个跑到南京投案自首,在牢房里好吃好喝,来年直接前往大明岛,跑到海外发财当老爷去了。

    当面硬打是不可能打得过,漕帮有枪有炮,一干人心下又愤又无奈。

    孙之鄞见一干人沉默不语,长眉不由微微动了下,举起茶盏示意。

    “老朽以茶代酒,先敬诸位一杯。”

    一干粮商无奈,却也只能希望这位江南举足轻重的大商贾可以有解决之道,一干人举杯回应,饮下茶水。

    “诸位深受漕帮之苦,吴掌柜、王掌柜及诸位北地商贾还好一些,我等江南之人就难了许多。”

    众人一阵默默点头,北地商贾虽也走河运,但不是唯一选择,江南则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走河运,海运也不是不可以,可人家也得让你走才成,登莱水师不乐意,船只就别想靠岸。

    “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老朽也就不用再多言,以往呢,漕帮只对丝绸、瓷器等一干贵重之物收纳较高的运输费用,收取粮食的费用反而要低于神宗陛下之时,如今不同了,救命的粮食竟然与丝绸运输价格相等,漕帮已经变了,不再是为国为民之良人,已经成了吃人不吐骨头……匪类。”

    “陛下对此极为不满,严令漕运总督周大人整顿河运,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儿,大家应该鼎力支持。”

    众人微微点头,王九却不经意眉头微皱了下,将折扇收起,轻轻砸击手掌,咂嘴道:“不瞒诸位,王某心下极不愿走陆路运粮,他娘地慢不说,花费还多!若非无可奈何,王某哪里会愿意挣了十个,还要花出去一半子儿屁事,可……孙老,支持周督师没问题,关键是没人能压得住漕帮啊!”

    目光转动,见一群阴沉着的高矮胖瘦,孙之鄞微微一笑,说道:“有些事情急不来,今日老朽请了诸位前来,也只是说明下朝廷的心意。”

    “陛下登基时日虽短,却屡屡救民于水火,堪为我朝仁君,漕运是我朝南北之血脉,朝廷也绝不会让一帮不法匪类阻塞河运,诸位同心协力,定可救京城百姓脱离水火。”

    “来来……”

    孙之鄞又一次举杯,云里雾绕的说一大堆屁话,直到大家伙都喝了一肚子咣当,直到天色渐黑也没将了个一二三法子来,诸多东主、掌柜、员外无奈,也只能拱手一一道别,就在王九摇头晃脑准备离去时,被管家低声叫住。

    孙之鄞庭院不咋滴,南人却建起北地房院,书房里摆设就大不同,入屋,王九就是一阵赞叹。

    “王大当家的请坐。”

    王九眉头不由一挑,神色却有些随意看向眼前老人身后屏风,笑道:“王某手里是有两个兄弟,王某自不认为会被一些大人看中,当了垫背了的吧?”

    孙之鄞神色不变,也不开口说话,屏风后却传来一声低沉。

    “王大当家之仁义世人皆知,虽有些不妥之为,却也是算的是为民伸张,若非如此……王大当家的也坐不了此屋之内。”

    王九起身,向山水屏风抱拳深深一礼。

    “大人仁慈,王九心服,河南屡遭旱涝之苦,百姓生存颇为不易,王九也就一条烂命,想着自个日子好过些,乡亲们可以好过些,若有冒犯朝廷威严,还请大人谅解!”

    “烂命……烂命好啊~”

    “呵呵……”

    “贪官污吏横行,民无可活,烂命不值钱,一命而换万民可活,亦换之!王大当家舍身取义,周某敬之!”

    周延儒自屏风后走出,王九忙跪倒在地,低头不敢抬起。

    “听闻王大当家手下有三千勇壮,不知可否助我大明朝一臂之力?”

    “砰砰!”

    见王九“砰砰”两下,周延儒正待捋须上前搀扶……

    “大人知道小的事情,也应该知道俺们只是些活不下去的老弱,只是藏在山中的乞儿。”

    “俺们想活,想仁慈的陛下可以救救俺们这些穷鬼,漕帮就像是趴在俺们身上的吸血鬼,俺们很想很想弄死他们,可……可他们太强大了,俺们与他们打过,真的厮杀过,可俺们打不过他们……”

    “砰砰!”

    周延儒直起身,看着眼前“砰砰”男人,眉头紧紧皱起,他知道眼前男人叫王九,更知道他是“砀山恶虎”王虎,知道五百人袭击漕帮船队死了三百多……

    “起来起来。”

    周延儒还是低身虚扶,叹气道:“一群刁民已经危害到了大明朝的生死存亡,陛下绝不会继续允许此毒瘤存在,义士请起,只要心怀大以,只要诸位义士存在,正义终究战胜邪恶!”

    “是是,大人说的是,漕帮太过可恶,不仅仅是俺们,还有不少义士不忿漕帮之为,朝廷决意拔出我大明毒瘤,定会无数义士鼎力相助!”

    王九忙点头,躬身不敢抬头直视,对于他的谦卑、敬畏,周延儒很是满意点头,一阵温言劝慰,半个时辰后,孙之鄞亲自送出孙府,再次回到书房,屋内竟然多了一人,正是皱着眉头的袁崇焕。

    袁崇焕、周延儒一左一右,只是静静低头不时饮着茶水,孙之鄞小心关闭房门,弓着身子站在两人身前。

    “孙老以为此人如何?”

    袁崇焕眉头一抬,只是看了眼弓着身子的孙之鄞,一手持盏,一手持盖,轻轻滑动水面上漂浮着的茶叶,对周延儒话语不闻不问。

    孙之鄞向周延儒深深一礼,小心说道:“回总督话,小人以为王九可用,但不可重用,打打下手还成,草莽就是如此,心中少有忠义。”

    周延儒微微点头,一脸笑意道:“孙老话语不错,本官也以为如此,整日呼啸山林为匪,哪有什么忠义可言,但是呢,废柴也是可以填灶里,增增火头的,尽管……没炭石耐烧。”

    孙之鄞更加弯曲了些,连连点头道:“是是,大人说的是,他们能作为木柴增增火头就已经不错了,小人会尽快找些炭石的。”

    见此,周延儒很满意点头:“陛下对漕帮阻着大明朝血脉很是不满,血脉打通了,大明朝才能健康,对民对诸位都有诸多好处,本官相信……诸位皆是爱国为民义士,陛下不会亏待每一位为国为民义士!”

    周延儒拿出一封信件,沉默稍许,伸手递到孙之鄞面前。

    “此事若成,这……就是陛下的赏赐!”

    孙之鄞忙弓着身子接过,也不敢当着两位权重若山大人的面拆开去看,跪地向着皇宫方向重重叩首。

    “小民叩谢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周延儒默默点头,转头看向冷脸沉默不语的袁崇焕。

    “袁督师可有训话?”

    袁崇焕静静低头,默默看着跪地不敢抬头白发老人数息,扶膝起身。

    “刘驸马不日即来京城,这段时间不许乱来,该做生意挣钱,依然做生意挣钱,该给的运粮费用依然……缴纳!”

    “不许有任何事情!”

    “砰!”

    听着毫无一丝暖意话语,孙之鄞身体微颤,想也未想重重顿首,强忍着心下恐惧,说出的话语却难以抑制颤抖。

    “小人……小人记下了,绝不……绝不敢……不敢……”

    袁崇焕皮靴自他身边经过,每一脚步都坚定、沉重,极有韵律节奏每一次落地,仿佛都踏在孙之鄞慌乱、激烈跳动心脏……

    几如幼军帅服,看着帅服上面四个金豆,周延儒不由一笑,扶膝起身,经过孙之鄞身边时,低身将他搀扶了起来,笑道:“只要忠心为陛下办事,任谁也动不了孙老,当然了,此时万国来朝,有些事情须稳妥,不能让一些蛮夷看了我大明朝笑话。”

    “是是,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小人……小人……”

    “呵呵……”

    周延儒拍了拍他肩膀,“呵呵”微笑走出房门。

第518章 上山之虎

    袁崇焕好像没一丝一毫与周延儒话语的意思,也没有等待他的意思,本是文人的他,脚步却沉稳有力,刚出了后门,就有数人打马走来,一件黑色斗篷披在身上,这让他不由眉头一皱,随即又成了一脸冷淡。

    身披黑色斗篷数骑远去,一辆黑色斗篷马车无声无息停在周延儒身前。

    “老爷。”

    周延儒没有一句话语,径直钻入马车,嘴角却微微翘起。

    “去宫中。”

    赶车老奴丝毫没有说什么“日黑宫门锁闭”废话,只是抖动缰绳,“骨碌碌”行走在无一人的巷道。

    该走的净军都走了,该离开的宦官、宫女,都已经离开了令人窒息皇宫,净军、御马监的离去,整个皇宫空了大半,或许“弑帝”的发生,朱由检尤为担忧宫内安全,皇宫不再由余留下来的勇士营、四卫营、锦衣卫、勋贵宫卫值守,全都换成了刚刚组建的殿前新军。

    好像知道周延儒今夜要入皇宫一般,王承恩一动不动守在皇宫东侧一荒芜狗洞旁。

    一阵轻动惊动了“石像”宦官,忙上前搀扶头上还顶着枯草烂叶的周延儒。

    “委屈了周大人,大人也知晓,宫内毕竟有着规矩,咱家也不能轻易开启。”

    “公公多虑了,周某只是担忧深夜惊扰了陛下休息。”

    只王承恩一人守在狗洞旁,也无灯珠之类,一边搀扶着周延儒,一边叹气道:“陛下堪称历代最勤之人,大人又怎会惊扰了陛下,大人小心脚下……”

    周延儒心下叹息,却也不能说什么,只能一步一踉跄走在杂草、砖石之中。

    东宫依然亮着微弱烛火,朱由检正趴在桌案上,如同当年在东宫一般情景,只是做的事情已经不再相同。

    门外脚步轻响,房门轻动声入耳,人影跪在地上……屋内只有研磨玉石撞击轻响,只有火烛噼啪炸响。

    “东宫差了些,自皇爷爷之时,东宫有的只是衰败颓废,若无忠贞臣子时时常来,东宫……就是一座冷宫!”

    朱由检“唰唰”在奏折上书写了个“准”字,随手将奏折放到一旁,另一只手已经拿了本崭新奏折,头也未抬。

    “人人嘴里说着忠贞,做起事来却非如此,周爱卿……陕西的事情做的不错,不仅证明了刘三的忠贞只是个笑话,还为朕夺回了国运先机……”

    “不错!”

    周延儒忙重重叩首。

    “陛下英明神武,功在陛下运筹帷幄,臣……仅有任事之功。”

    朱由检眉头微微抬起,看了眼伏地不敢抬头之人,再次低头批奏奏折。

    “功就是功,过便是过,朕还是分得清楚的,你觉得……那个洪承畴如何?”

    周延儒沉默数息,微微抬头,盯着地面说道:“刘驸马曾于数年前招纳过洪参议,但却被洪参议拒绝了,臣以为洪参议是可信的。”

    “哦?还有这件事情?”

    朱由检一阵错愕,奏折上落了一滴墨汁也未曾发觉。

    “确实如此,知晓此事之人甚少,与同者尚还有今之进士黎鸿业、卢象升,此二人原为刘家四子刘之坤之友,故而两人被招纳入了驸马府,成了卫党之人,而洪参议却严词拒绝了,至于……有些人言洪参议常入刘家之酒肆,臣以为……洪参议仅好吃食而已。”

    “常入刘家酒肆,不与他人相交,独善其身而自好,低头任事而廉,臣以为,此等之臣可托大任,而陕西之事,也足以表明,洪参议是陛下可信之人。”

    朱由校微微点头,登基不足一年,已经厌恶了每每虚言应事的**星等人,也厌烦了施凤来等人,反而对眼前的周延儒尤为喜爱。

    听着他话语,毛笔放在砚台上,轻轻捏动鼻梁,随意说道:“袁崇焕……此人如何?”

    周延儒不由抬头看向双眼微闭皇帝,忙低头说道:“袁督师还是忠于陛下的……”

    “嗯,可刘三曾对此人有过评价,言……赞画,可!娇纵狂傲,不可任要事……你以为如何?”

    “回陛下,臣以为……刘驸马之言……对,也不对……”

    “何解?”

    “袁督师之前所做之事足以验证刘驸马之言,自近千卫所择善战之卒为殿前新军,陛下知晓刘驸马之阻,事实证明近千卫所所建殿前新军皆不可信,陛下令其前去山海关接手十万之卒,本可缓缓图之,以此而控山海关之重地,也因此人急功近利而败,关键之时,又无法阻拦住刘驸马入关,是故,臣以为……刘驸马之言有些道理。”

    朱由检微微点头,周延儒又说道:“臣亦知晓当年刘驸马对袁督师之评价,与之相同者尚有方阁老之子侄方逢年、卢象升、孙传庭三人,臣虽觉刘驸马有自荐亲近者之意,但臣亦以为刘驸马当有公允之意,此四人皆有磨炼方有成材之语,故而刘驸马方有置方逢年、卢象升、孙传庭入门下监磨炼。”

    朱由检就是亲身经历之人,当年尚有不服、反感之念,今之为帝,处处皆难,处处唯艰,每每细细揣摩那人之言、之行,每每都有所得,听了周延儒之语,也不由自主微微点头,心下暗自认可。

    “刘驸马置三人于底,于各院行走、于军中磨炼,今又于关外理政,虽看似一跃成卫党之重臣,在臣看来,刘驸马依然是在磨炼之。”

    “关外地广人稀,所做之事稀少,纵使任事出了差池亦无大碍,故而……臣以为,当是刘驸马磨炼之意。”

    “但三人于袁督师不同,屡屡遭受耻辱,知耻而后勇,若言方逢年、卢象升、孙传庭三人是刘驸马搀扶着学会挪腾,而袁督师就是刘驸马手持鞭棍棒打之奔走。”

    周延儒伏地说道:“袁督师今日已沉稳若经年之军将,为陛下督师……臣不担忧其才能,唯独担忧……担忧与东林人太过靠近。”

    “臣曾听内宫之人传闻,当年神宗陛下大行之时,刘驸马曾传授过先皇帝王之道,言一者人事之权,一者财货之权,善执掌两者之帝方为一国之帝。”

    朱由检立时郑重无比,双目眨也不眨看着地上伏地之臣,王承恩却将身子微低了些,犹如当年之师明、常云。

    “刘驸马生性易怒,陕西之事发生,白水、澄城、县、韩城四县之事后,刘驸马因怒而失民心,今日京城虽困,大明钱庄却因此获利无数,仅钱庄之财便有两千万两之多,各商贾更是获利无数。”

    “东林人据人事之权、财货之权,若袁督师与之亲近终非不妥,臣若有不妥之言,还请陛下恕罪。”

    ……

    看着伏地之人许久,朱由检深深吸了口气。

    “爱卿……忠贞之正臣!”

    “爱卿,现下……可有解决之道?”

    周延儒心下一阵狂跳,不由转头看向房内。

    见他如此,朱由检冷漠看向王承恩。

    “都下去,十丈内不许有他人!”

    “诺。”

    王承恩忙低头退出房门,又将房门细细关闭,转而将守在门外宦官、宫女全都远远赶开,自个站在十丈外阁廊下小心守着,看着远处透着光亮房屋,心下也不知再想着什么。

    一个时辰,整整一个时辰,王承恩才见到房门打开,才见到周延儒走出房门,忙小碎步快速移动上前,唯恐打扰了屋内皇帝批阅奏折,声音低沉若无。

    “咱家送送大人。”

    周延儒没有多言,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两人再次来到狗洞前……

    ……

    袁崇焕一身黑衣斗篷,当他刚领着几名亲卫回到府邸时,却被守在门外的管家告知家里来了客人,听着是谁时,眉头不由紧紧皱起。

    没有多余话语,通过院中小道径直回到后院,并未第一时间前往前院客厅,换了身甲胄后才大步前往厅。

    朱由检很宠爱大明帝国这位冉冉升起新星,院落不仅庞大,更是奢华不下于亲王王府,一脚踏入前厅虎堂,正见身材高大的汪文言站在正厅前,细细欣赏巨大的上山虎图。

    “袁某军务繁忙,不知汪大人前来,多有怠慢,还请原谅则个。”

    汪文言转身,上下细细打量衣甲顶戴齐整的袁崇焕,一脸笑意却答非所问。

    “驸马府前厅也有一张虎啸山岗图,原本是下山虎,所画之虎却非形瘦肚瘪之虎,先帝曾戏言,此虎非下山觅食、择人而噬之虎,而是寻觅山林领地之虎。”

    “后,帝赐虎卧山岗而啸之图,言刘驸马乃镇国之公,当有虎视天下不臣之威。”

    汪文言又看向厅堂悬挂之图,一脸灿烂笑意。

    “身强力壮之虎上山岗,意欲若何?”

    “自是挑战卧岗而啸之虎,以至于……取而代之,虎视天下!”

    汪文言站在睥睨天下之上山健虎前,一脸笑意。

    “两虎争胜,力强而胜,爪牙锋利者胜,势壮者胜,胜则……自威!”

    ……

    “何以力强,何以爪牙锋利,何以势壮?”

    “食饱而已。”

    汪文言转身看着沉默不语之人,笑道:“袁督师以为然否?”

    袁崇焕抬眼看向“鼓上骚”汪文言,知道他是东林党智囊,知道此人曾为牢头,眼范极活,没想到会说出这番话语,沉默稍许,微微点头。

    “汪大人所言堪为至理,虎幼而食则长,虎长则爪牙锋利,力胜、爪牙锋利,上山而心坚,可取而代之。”

    “呵呵……”

    “哈哈……”

    “袁督师,此言当浮一大白!”

    “哈哈……”

第519章 袁崇焕的私活

    汪文言“哈哈”大笑离开,在袁崇焕披甲将他送上马车后,当抱拳垂下车帘的那一刻,两人嘴角同时上扬不屑。

    马车趁夜远去,袁崇焕看着马车远去不见踪影。

    “人,可已离开。”

    仿佛是对着无人空气低喃,管家抱拳微躬。

    “还在书房等着老爷呢。”

    ……

    袁崇焕转身走入门内,耳边轰然关门锁闭声,脸上未有一丝一毫改变,只是默默走在如同星星点点的阁廊小道,一路上,不时有宫女装女婢低头,一路缓步走在书房门外,不知在想着什么,站在门外数十息。

    “格……”

    房门推开,屋内坐着高矮不一披甲将,没人开口,直到他推门入屋,五人才起身站起。

    “末将(小将)见过大都督!”

    “都坐吧。”

    袁崇焕一脸淡然,径直走到案后坐下,五人抱拳各自做回座椅。

    “诸位的诚意,袁某接下了,陛下对诸位也很是满意,但诸位也知,朝廷虽困难了些,十万两还是能挤出的。”

    一人起身单膝抱拳跪地。

    “末将代我家将军谢过大都督,只是……大都督,虽朝廷罢去了募卒之事,但大都督也知晓,九边卫所皆处于北方穷苦边地,所募军卒也是就近所募北地遭灾健壮之民。”

    “我等不敢质疑朝廷之政,但若真的将这些募卒放归,已经惯于了九边血腥,我家将军也担忧北地安稳,故而不顾律法、恩义赶走了些原卫所老弱,以养此强壮募卒,但……但我边地之屯田终究无法养活如此之卒,还请大都督垂怜!”

    另外四人相视后,起身跪地,齐齐抱拳低头。

    “请大都督垂怜!”

    袁崇焕静静看着单膝跪地五人,手指轻轻点击桌面……

    “梆梆……梆!”

    手指一顿。

    “不瞒诸位将军,此十万两还是袁某自五军都督府挤出的银钱,朝廷赋税不足,陛下与本都督也是有心无力……”

    “大都督,公允的说,镇国公待我等兄弟不薄,为了陛下,为了大都督,俺们昧着良心,为了陕西安稳俺们才做了此事,之前大都督说的是照常与俺们发放饷银,十万两……俺们五镇来分半年饷银……是不是不妥?”

    四方脸大汉大拳紧抱,却抬头紧紧看着袁崇焕。

    “末将粗鲁,若言语冒犯了大都督,俺吴十三自掌嘴巴!”

    袁崇焕看着汉子数息,缓缓点头,吴十三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照着嘴巴就是一阵“啪啪”狠抽。

    “啪啪……”

    “吴将军,陛下、本都督答应了,自然会给吴总兵该得的饷银,但将军也知,朝廷一时间确实较为困难,十万两是诸位两个月的饷银和赏赐。”

    “砰!”

    满嘴鲜血的吴十三重重顿地。余者四人相视,也顿地叩拜。

    “谢大都督赏!”

    ……

    “诸位请起。”

    袁崇焕微微点头,看着无人抱拳坐回椅凳,沉默两息。

    “朝廷困顿事实,却并非是因朝廷无钱,若非因某人捆住了朝廷手脚,当不至于如此,陛下与本都督对诸位将军忠心赤诚报国甚为满意,但被捆住的绳索依然还在,本都督想请诸位可以帮一个忙,一件……私活。”

    五人一阵皱眉,相视后,另外四人最后全看向吴十三郎,气的满嘴红肿鲜血的他心下暗骂不止,无可奈何还是起身抱拳。

    “十三郎贱命一条,若大都督需要,十三郎绝不二话!”

    袁崇焕微微点头,自顾自倒了杯酒水,示意吴十三郎上前,见高大汉子一口饮下,又示意他坐下。

    “说是私活,也是件交易。”

    五人一愣。

    “运河的事情诸位也应知晓,每年往来货物价值数百万两,因种种缘故而落入一群无赖氓流之手,若诸位可做了此事,帮袁某夺了河运,袁某可与诸位三成之利。”

    “大都督,河运……是国公的,此事……会不会激恼了国公啊?”

    袁崇焕看向身材较矮却腰圆膀阔的孙彪,淡淡点头,就在几人一脸紧张无措时……

    “恼怒肯定会恼怒的,陕甘四县发生了的事情不也恼怒了?刘家寨不再售粮与民,京城粮价一日高过一日,诸位当是知晓,却也仅次而已。”

    “再说,恼怒也不会恼怒到了诸位头上,镇国公若真的动刀杀人,也只会些流民、山民乱匪,与尔等无关。”

    五人一听,又是陕西四县戏码,也不由松弛了下来,漕帮原本只是些搬运苦力组成的松散帮会,里面乱七八糟的跟春秋战国似的,虽大的说是漕帮,毕竟都是靠河运搬运吃饭的苦力,里面各自为政的大小数百个帮派,也就刘卫民凭借着谁都惹不起的权势,这才将漕帮捏在了一起。

    原本谁也看不上,后来却让所有人都畏惧,但混混就是混混,披甲的五人还真没将之放在了眼里,听着袁崇焕再做一次陕甘四县之事,也放了下心来。

    ……

    八月的关外已经阴冷的快要下了大雪,最后一批粮食也收入了库中,沈允好像是个张开了屁股的孔雀,唯恐他看不到自己怀里的儿子,“三郎”朱慈煊出生极为顺利,甚至比老二出生还要顺利,等他刚得了消息,还没等他拔腿就跑时,儿子就落了地。

    有了儿子,有了护身符的女人极为高傲,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拿着本账册来到书房,看到他身边趴着个小脑袋,怀里还抱着一个,一边翻阅关内送过来的报纸,一边嘟囔着嘴来到跟前,将儿子往他怀里一塞,刘卫民忙手忙脚乱接过,鼻孔直冒粗气。

    “你个混账女人,又耍什么疯?”

    沈允刚想张嘴说“偏心”,眼睛不由落在趴在桌案上的俩纯粹漆黑上,话语登时变成了……

    “煊儿太沉,本郡主胳膊都酸肿了!”

    看着混账女人似模似样捏着手臂,苦着的脸的光洁下巴一阵无语。

    “老子懒得与你一般见识……”

    一手抱着一个襁褓,翻看报纸也不能,至于混账女人扔在面前的账册,他连理会的**都无。

    “儿子,帮爹爹翻报纸。”

    幸好还有儿子小副官在旁,爹爹大将军开口,小副官极为尽责尽职,忙站在宽大椅凳上小手翻动颇大的报纸,就是年岁小了些,颇为有些费劲。

    估摸着混账女人觉得在长子面前做的有些过火了,忙将报纸给他翻开,嘴里还不满到:“你这是滥用童工、欺负爝儿!”

    刘卫民差点没被混账女人噎死,也不搭理她。

    “东林报纸?大老爷,你怎么看起了东林党的报纸来了?”

    “你……故意气老子,气了老子,又故意没话找话,打一巴掌再给个糖豆,准备将老子当儿子养咋滴?奶水够喂养俩儿子的吗?”

    刘卫民一翻白眼,沈允老脸通红,又忍不住拍打他一下,却也不再招惹他。

    “哼!明知故问,明明知晓知己知彼,还装的跟个跟小白似的,今年的粮食一共收了多少?”

    “连同百姓、卫所,今年一共耕种了两千万亩田,从百姓手里、卫所收购的,和咱们自己耕种收获的,大概……四千万石粮。”

    脑中大概估算了下,原本辽东本有之军民,随他前来的幼军、百姓,再加上九边迁过来的,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原本建州贼未作乱之时辽东之汉民数。

    三十万汉民,一人合五十亩,也当有一千五百万亩,事实上耕种的田地要远大于这个数字。

    沈辽等地极为适合耕种,田地一直就未荒废过,只是因为人丁、耕种机械和其他杂七杂八原因,这才导致开发并不彻底,一旦真正开发了,养活两三百万人都无任何问题。

    五刀犁和相应大型耕种机械运用,一人耕种一两百亩,沈辽开发,以北的哈尔滨城的开发,收获四千万石粮食都有些少了。

    刘卫民一左一右抱着俩捆着的襁褓,一左一右亲吻了一下,四岁的长子不乐意了,山不来就我我就山,抱着他大脑袋很是“啃”了一口才作罢。

    看着他亲吻了儿子,沈允很是满意,说道:“关内粮价并未因秋收而落,咱们收购的粮食价格偏低了些,自美岱召前来的数万卫所老弱还好些,大半粮食卖与了咱们,广宁、山海关的军户收购较少些,好像……好像有私运的念头。”

    刘卫民微微点头,辽东人与关内封闭的村落不同,关外生活更加苦一些,百姓性子彪悍,眼范也活,同时乡土观念又特重,很可能也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大明朝养了个忘恩负义的“儿子”缘故,朝廷一些颇有见识大臣才认为,只有外军才能对抗建州贼,而不是辽东本地人能对付建州贼。

    对生活这里的人性子有些了解,对沈允的话语不怎么奇怪,脸上不可置否看着报纸。

    “关内说是遭灾,其实没这么严重,是人为造成的恐慌,现在粮价高居不下,估摸着……也就一两个月内,粮价就会回落,甚至可能会低了咱们的收购价格也不一定。”

    沈允尤为小心肚里的孩子,这段时间只在屋里躲着,有些事情知道些,大多数还是不怎么清楚,有些疑惑不解。

    “人为……老爷是说刘家寨吗?”

    刘卫民不由翻了一下白眼。

    “有咱家的原因,但也只是推了一把,有无咱家参与,粮价都会上升,除非是粮庄对粮价进行打压。”

第520章 事实的隐形执政党

    长子朱慈爝硬挤坐到怀里,迫使着他不得不双腿微微岔开,身子往后靠了靠,以便儿子可以坐到怀里。

    “从魏公公送来的信件可以看出,大明钱庄四十五家商贾们心下是极为焦虑不安的,一方面你在江南煽风点火,一些较为持重商贾、走海经商商贾断绝了与这些人的生意往来,四十五家,包括你沈家在内,都是以盐巴为重的商贾……”

    刘卫民有些怪异看着丰韵了不少的沈妖精,笑道:“你倒是够狠,自家都不放过,海外盐巴入境,江南盐巴价格被你打到了谷底,前几日,几个四川籍娃娃拿着信件前来,希望你可以放过四川的盐耗子呢。”

    沈允与刘卫民的关系很奇怪,两人不像夫妻,反而……更类似情妇,成熟而精明,有些事情刘卫民会犹豫不决,而这个女人却比他狠,做起事来六亲不认。

    或许看着三个孩子在他怀里,感觉挺难受的,一屁股坐在书案上,从他怀里将儿子抱了出来,很是一阵“嘟嘟”逗弄。

    “你没自幼在大家族里生活过,哪里知晓大家族里的残忍、冷漠,沈家不在乎我们娘俩在驸马府的地位,在你心里的重量,凭什么要俺们娘俩为他们受了这个委屈?”

    刘卫民一只手脱离了束缚,将她皱起的衣摆向下扯了扯,却很是翻了个白眼。

    “好像老子真的给了你们娘俩气受一般……不过呢,你的反击很凑效,一面这些商贾后路被堵,一面还要承受朱由检不断抽调钱庄里的资金带来的巨大风险。”

    “两相挤兑下,大明钱庄承受了巨大压力,四十五家内部已有诸多不满,因此,他们需要另开财源。”

    “大明钱庄开设之始,为了打开局面而弄出诸多报社,他们好像尝到了以报社而掌控舆论话语权带来的好处,以天下遭灾之事强迫着朱由检对一些府县免税,甚至拨付银钱赈灾。”

    沈允一时间没能想明白他的话语,有些不解看着他。

    见她如此,刘卫民一阵摇头。

    “都说女人一孕傻三年,你不会真的要傻三年吧?不会真的以为大明江山处处卖儿鬻女、处处易子而食吧?”

    “不错,大明朝今岁是遭了些干旱,山东、河南、河北各处减了产,估摸……夏粮减产两成至三成,秋粮减产差不多三成,但是……这些地方都是咱家原本尤为注重之地,皇庄、王庄也多在这些地方,以粮、以实物向钱庄纳税,钱庄以钱粮代为向朝廷纳银,实质上山东、河北、河南无数百姓家中是积攒了些粮食的,别说减产两三成,就是减产七成,维持一年食用并无大碍,看似缺粮,实质上并非真的缺粮,真正缺粮的是陕西,陕西才是真的遭了旱灾,减产在六成以上。”

    “咱家虽在白水、澄城、阳、韩城四县存了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陕西距离最远,咱家之前与各王府的关系你是知道的,用福王府王庄与秦王、晋王置换的时间较晚一些。”

    “四县存储还是自河南调运过去的,还未达到辐射整个陕西的条件,与大同代王府差不多。”

    “原本……”

    刘卫民一阵叹息苦笑。

    “原本我是想着,河套草原土地肥沃,也最为适合土豆种植,大同府产粮不足以辐射整个山西境地,但有河套草原的土豆,以此为基,以大同为锋,自北向南辐射整个山西,就算山西遭了灾,也不至于出现较大的动荡。”

    “陕西也差不多,陕西最大的根基是西安府,但西安府的肥沃土地咱们根本插不上手,只能自后方,自河南……以河南为基,以四县推广山地红薯为前沿,河南遭灾则以山东为基,山东遭灾则以海外之粮,以海外囤积在登莱之粮为基。”

    “因登莱海外获取诸多利益,数年来,山东百姓很愿意出海冒险求财,事实上,山东之丁是在不断减少、不断富裕的,人丁减少,土地需要承受的压力就要轻了许多,就可以拿出更多粮食救助易于遭灾之地,更何况,咱们们年还要从南洋收购大量粮食,山东若灾则以海外粮食为基,而河北则以辽东广阔土地为基。”

    “陕西以河南为基,山西以河套为基,河南以山东为基,山东以海外之粮为基,河北以辽东为基……”

    “逐步就近后移,一节节救助,或联合救助,山西未灾,河南未灾,仅陕甘,则以河套、河南一北一南救助,就算两个道同时遭灾,就算不能全部救下,至少可以保证绝大多数人活命,不至于乱了天下根基。”

    沈允一直主持南方,并不怎么过问北方之事,骤然听闻了他的话语、想法,眼中愈加怪异,仔细想想后,竟然发觉若真给了他几年,还真让他整成了大明朝的救灾体系、粮食供应体系,主持江南的她很清楚每年自海外运入多少钱粮,知晓每年驸马府花费在粮食上面多少银钱。

    刘卫民挠了挠头,说道:“别看早先年皇爷爷给咱家的皇庄都在河北,刘家寨也在河北,可咱家最大影响力却在山东,河北、河南……看着影响颇大,可仅仅只是因咱家稍微收缩了下,影响力几乎被朝廷打到了谷底,由此可见一般。陕甘刚刚伸出触角就被斩断了,此种之事不提也罢,反倒是山东,像是毫无一丝影响,反而有与朝廷对抗的意味,天下不乱则罢,若乱,最稳的地方就该是山东了。”

    “山东、河南、河北、山西其实并没有朝廷想象中那样,并未遭了无法度过的灾害,百姓家中也还是有些余粮的,之所以造成如今的粮价节节攀升,主要是朝廷报纸缘故,一遍遍告诉百姓这里人人易子而食,那里饿殍遍野,引起了整个北方百姓心理恐慌,这才造成百姓囤积夏粮秋粮而不愿出售,造成北方各城粮食居高不下,刘家寨不卖粮只是加剧了民间恐慌,恐慌过后,粮价也就会回落。”

    越说,沈允越有些糊涂了,不解皱眉道:“可这为什么啊?明明与咱家无关,为何还要弄的一身泥,本来咱家受了委屈,朝廷是失分的,今日却让咱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听说孟老都有些不满了。”

    因刘卫民造成触发了这场危机,衮州的孟家也出现了不满言语,孟老来了信件询问,他在信中稍微将这番话语提点了些,至于为何引发这场危机,甚至还加重了危机原因则没提,有些事情他不愿太过谈及。

    听着她问起,沉默了一会,低头看着已经昏昏欲睡的长子,叹气一声。

    “这场危机咱家完全可以按下去,甚至可以再得些民间威望,可你要知道一个事实,大舅哥已经不在了,爝儿也不是大明朝皇帝。”

    “大舅哥时,咱家和陛下算是执政党,尽管咱家从未直接参与过朝政,但咱家以金银、粮食,以幼军,事实上咱家一直都在隐形影响着大明朝政,一直与大舅哥都是大明朝堂上的执政党。”

    “大舅哥在时,咱家是执政党,张嫣、朱由检、东林党、五党、魏党,以及杂七杂八之人只能算是在野党,在野党要想登位,就只有扳倒执政党,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扯咱家和陛下的后腿。”

    刘卫民叹气一声,说道:“大舅哥不在了,爝儿尚未登位,看着咱家离开了京城,看着朱由检和东林党成了执政党,但咱家的财富、功勋还在,军中影响力还在,优势依然还在,事实上咱家依然还是阴影中的执政党,他们依然还是在野党,哪怕朱由检成了大明朝的皇帝,哪怕东林党再次成为朝廷阁老、六部大员,与大舅哥在位之时并无本质区别,他们依然还是在野党。”

    “可这问题就来了,皇帝、朝廷依然还是在野党,他们捣蛋的本质就不会有丝毫改变,又因为咱家已经压住了鞑靼和干掉了建州贼,无形中触动了北方长城沿线的九边军镇利益,他们也成了捣蛋的一员,另外还有诸多不满咱家的商贾们。”

    “所有人都给你捣蛋,再加上皇帝这个大义名分,想要保住所有遭灾的百姓……这是妄想,无论多少投入都不可能,反而会让这些人以此要挟,没有灾难,他们也会想法设法,硬生生给你制造无数灾难出来,会绑架无数人命要挟,硬生生将咱家拖垮、拖死!”

    沈允终于明白了,心下愈加气愤恼怒,恨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去死吧,老爷……要不……要不咱家去江南,去南京吧?!”

    “他们想死,咱家占了江南,斩断江南与江北的联系,让他们使劲闹腾,不闹腾,咱家逼着他们闹腾!”

    “南京?”

    刘卫民一愣,低头看向怀里已经熟睡了的孩子,心下很是犹豫,最后还是微微摇头。

    “爝儿若要入主南京,势必要用水师入江南腹心威慑,事实上,咱们就已经背弃了契约,已经成了叛逆,未来不知会有何种变化,变数太多,可能会对草原和海外都有诸多影响,咱家的根基是海外,一动不如一静,不日爝儿就要入京册封为太子,当先确定一个名分为要。”

    “大明朝旧有的力量要摧毁,今后海外收购粮食不入大明本土,只囤积在小琉球、登莱、辽东。”

    “咱家该收缩收缩,只保住自己人,想乱的人就让他们乱,其余的,死活与咱们无关,当先静观天下局势,适时时可以顺势推一把亦不一定。”

    “各皇庄建堡垒寨子,训练寨子里青壮并配备武器,别人不动咱的人,哪怕破了京城咱家也不予理会,若谁动了咱家,咱就要砍谁的脑袋,追杀到天边,哪怕朝廷军队!”

第521章 东西两路贼首(上)

    自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近十年,十年努力成了眼前情景,有些事情可控,有些事没法子预测,身居高位容易,始终居于高位却困难无比,谁也无法揣测人心究竟是个什么。

    沈允的提议最后还是摇头拒绝了,他不敢轻易冒险,有时他都考虑是不是远离大明朝,跑去海外待上数年。

    他知道自己走不脱,孩子年纪小,鞑靼需要有人看着,大明朝的走向需要第一时间了解……诸多事情捆着他动弹不得,发觉关内有绑架他意图后,第一时间内果断断尾求生,只保留自己紧要处。

    过了十五,刘卫民、刘卫山、刘卫海、刘忠国、余丛升、马林、猛如虎……大小近百大将,两万军卒,两宫娘娘,一干媳妇们,司礼监、内阁、六部……官员们,浩浩荡荡自辽阳入关,为了保证绝对安全,五万幼军放弃了冬日伐木,五万幼军屯兵山海关,一副随时杀入关内之姿,一时间京城内外紧张莫名。

    天空阴沉,小雪飘飘荡荡,地上已经铺上一层白色地毯,数十衣衫褴褛出现在长城外,最后又不得不返回到长城下,近千蒙骑远远看着长城上站着的明军,双方眼里只是彼此对方,长城下数十褴褛汉民哭喊着叫关,无人哪怕动上一眼。

    “大人,刘驸马好像是认真的,已经令鞑靼封锁了所有道路,就算咱们的人进入了草原,也会被押着送了回来,如此之时无粮出关,人只有死路一条。”

    “兄长,俺觉得……逼迫鞑靼攻城不怎么现实,白水、澄城、阳、韩城四县发生了如此之事,刘驸马都忍住了,要用鞑靼入关,早就入关了,不可能以几个逃难之人攻打咱们的,可若是咱们出关……咱们死了也是白死,朝廷不会因为咱们出关被杀而支付赏银的。”

    听着自己三弟话语,延绥镇总兵吴自勉一阵头疼,前前后后已经有数千灾民出关试探,希望可以与去岁一般,但自四县之事后,已经不再是大明朝长城一线边军封关了,而是鞑靼封锁了边关,大同、宣府、蓟镇一线更是封闭了市易,鞑靼市易转为辽东,两个月来,不仅陕甘各卫所难受,大同府、宣府、蓟镇更是怨言冲天,九边军镇皆是依托长城要地而建,而这种要地皆为山岭难行之地,粮食自足都不能,全靠后方支持。有了市易,饷银不足可以用市易来弥补,断绝市易,鞑靼不愿意,九边军卒同样也不乐意。

    九边市易断了,刘卫民封闭了鞑靼右翼三部与九边市易,转而为开原、铁岭、沈阳、朵颜三部、以及广宁等处市易,自江南海运入辽东湾,刘家寨的产出直接自北京城北上入山海关。

    卜失兔、素囊不满,林丹汗对此却极为欢喜,卜失兔、素囊带着人跑去北京城,希望可以重开大同市易,或许因为不满,一干台吉住进了北京城而不是刘家寨,林丹汗不知是何原因,按理说是应该住进寨子的,事实却相反。

    市易封闭,所有人都难受,刘卫民却极为强势,刘部万骑沿着长城封锁边关,站在城头的吴自勉看着鞑靼人准备野外搭建帐篷,一副不将城门下明人活活饿死、冻死不罢休架势,心下一叹,这种事情已经不知发生了多少次,不反抗,老老实实返回关内还罢,若发现出关之人手持刀兵,直接动手砍人脑袋,将死尸拖到长城下不管不问。

    “开关,让人入关。”吴自勉叹气一声。

    “诺!”

    一将领命。

    吴自皱眉道:“兄长,俺觉得……或许……或许咱们不该掺和朝廷与刘驸马之事,一年来,军中已多有不满,恐有祸事啊~”

    吴自勉眉头紧皱,不悦说道:“朝廷欲要裁撤军卒,我等能如何?本就是穷困之地,自养尚且不足,朝廷若不与饷银,我等兄弟只能喝西北风。”

    看着远处刘字大旗,看着风雪中飘荡的灰色狼旗……

    “兄长,俺觉得……”

    “没什么觉得不觉得,刘驸马已经表明了态度,以鞑靼逼迫陛下已不可能,除非……除非……”

    吴自勉想到杀死那人,最后还是无奈摇头。

    “选些人一同入京,一定要稳妥些的,绝不能牵扯到了咱们身上。”

    看着衣衫褴褛百姓争先恐后入关,皱着眉头看向两里外鞑靼……

    “没有外贼……”

    “内贼……”

    声音喃喃,正要离去的吴自脚步猛然一顿,心下掀起万丈骇浪……

    雪花簌簌,越来越大,衣衫褴褛的老者无神看向天空阴沉,嘴里喃喃着没人听的清话语,关口大开,绝望的大门闪开一道缝隙,下一刻,稍露希望之火双眼中再次被绝望笼罩。

    “滚吧!”

    军卒皮鞭扬起,碎布随风远去,一群老弱再次出现在城外,白茫茫,只剩下寒风呜咽,只剩下漫天飞雪……

    “阿翁……咱们……咱们还能……还能去哪里啊?”

    哆哆嗦嗦抱着双臂的半大娃娃一脸绝望,没人回答,每张一次嘴都是一次生命的流逝。

    “去……去哪……”

    白茫茫的世界还能去了哪里?老人不知道,不知道他们为何成了孤魂野鬼,为何出了长城,迎来的却是冷漠无情,为何没有人给自己汤水、暖衣,为何没人前来迎接?

    人群只能向南,长城上守卒没有给他们哪怕一片破布,一粒粮食,只能相互拥抱着向南,不时会有栽倒再也爬不起来,成了雪地中**裸尸体,成了他人嘴里仅有的活下去的希望。

    榆林、延、宁夏、兰州……陕甘边关皆有零散百姓出关,最后或是被猛骑,或是牧民驱赶着回到各卫所关隘,或活活冻死、饿死在长城下,或是无奈入关茫然南下。

    ……

    光头汉子挑着担子,身后紧跟着花布棉袄妇人,花布棉袄上好像已经不知缝补了多少回,淡红色的梅花图纹几乎全被青黑色碎布掩盖了严实。

    光头男人没有胡须,像是特意刮了干净,尽管很疲惫,脚步却不愿停歇半步,没有回头理会后妇人是否能跟的上,只低头行走在无一人身影的韩城街道。

    急匆匆的脚步终于停顿了下来,在摇摆的“咣当咣当”声的残破铁牌前停下。

    “七郎……”

    妇人脚下一阵打滑摔倒,忙又从地上爬起。

    汉子没有回头,只是盯着店铺外破碎的“刘……二”残破铁牌。

    妇人见他盯着铁牌较大的“刘”字,知道他心下在想着什么,想要开口,最后还是无声叹息。

    光头邢七没有多言,默默扛着担子推开店铺外厚重的残破幄布,或坐或站,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全都停住低语转头。

    没有熟悉的小二热情,只有警惕、冷漠,狼一样的贪婪。

    ……

    “小子,有五香豆没?”

    一声疏懒令人不喜嘟囔从角落里传入众人耳中,邢七没有转头去看角落里不喜老头。

    “五分银,一碟,童叟不欺。”

    “咣当!”

    钢铁利爪砸在桌案上,梁老头很是不满嘟囔着邢七的贪婪。

    “娘地,京城三五文的东西,到了你小子手里就成了五十文,奸商小子,有没有北国?”

    梁老头瞪着牛眼,数息不冷不淡话语才传入众人耳中。

    “五钱银子,一角壶,童叟不欺。”

    ……

    屋内一阵沉默,梁老头咂巴着嘴唇,脸上一阵肉疼扭曲。

    “娘地,奸商!”

    邢七没有理会任何人,扛着挑子走向角落……

    “唰!”

    大背刀伸出,没了一只耳朵的汉子翻着大半白色眼珠。

    “兄弟,北国……有?”

    或斜躺桌案,或一只脚踩在长凳托着下巴,或竹筷一上一下,男女老少,也不知是何种表情,或笑或哧……

    邢七只是一手扶着扁担,一手低垂。

    “五钱银子,一角壶,童叟不欺。”

    ……

    “呵呵……”

    “兄弟,这个……值不值五分银子?”

    大背刀在面前微微晃动。

    “不值。”

    大脚瞬间踢出。

    “砰!”

    骨裂破碎声让所有人猛然站起。不等一只耳挣扎站起……

    “噗!”

    柳叶绣刀闪过,妇人若无所觉,只是低着身子从人头缓缓滑落的尸体上翻动,毫不在意喷吐的鲜血染红了手掌,从破旧皮袄怀里掏出几张绿色龙票,看着上面数字,一阵冷漠摇头。

    “亏了。”

    邢七不理会妇人,依然挑着担子……

    “兄弟,不给个交待么?”

    十余个汉子推开人群手按腰刀上前,梁老头只是微笑不语,一旁的四尺童子有些皱眉不悦。

    “老张飞,人多欺负人少么?”

    随着童子话语,角落里呼啦啦站起一二十老少。

    老张飞眉头微皱,转头看向一脚踩在椅登上的童子。

    “孙矮子,你狗眼瞎了么?老子的兄弟不过是开句玩笑……”

    “打住!”

    童子砰的一声将短刃叉在桌案上,冷眼看向屋内抱臂老老少少。

    “玩笑?白眼阎王开玩笑?这话从你老张飞嘴里说了出来,还真有些让孙某扛不住了。”

    “孙矮子,你他娘地想打架吗?!”

    “砰!”

    “咋了?老子打不得吗?”

    老张飞身后冲出一汉子,童子猛然一砸桌案,气势更凶。

    就在双方拔刀要大战一场时,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一群黑衣汉子。

    “住手。”

第522章 东西两路贼首(中)

    黑衣人出现,过百人齐齐抱拳拱手。

    “老张飞,可否给某个颜面?”

    老张飞眉头一皱,抱拳道:“大当家开了口,俺老张不敢不从,只是,白眼阎王无缘无故被人砍杀,兄弟不能不讨要个说法。”

    一屋人微微点头,都是混江湖的,自己兄弟被杀了,若不讨个说法,今后谁还愿意跟随?

    邢七默默放下担子木箱,双手低垂,一脸冷淡默默走向老张飞,二楼黑衣人不由一愣。

    “找死”

    **了半边身子的汉子猛然冲出,双手紧握利刃冲出。

    “唰”

    似猎豹冲出,临近之时,身躯扭动,自上斜劈而下,邢七身躯瞬间向后侧闪,闪光从鼻尖划过。

    “不好!”

    老张飞大惊,正要上前……

    “砰、砰!”

    “喝”

    “轰”

    侧撞、右膝重击,双手紧紧扣住手臂,未等老张飞抬步,黑影已经向自己砸来,忙不迭后退数步,待要上前,地上已经多了个口喷鲜血之人……

    二楼一干黑衣之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百十人默默看着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却不能汉子。

    “啪啪……”

    “老子遇到三合将马疯子,也难以接下连环三刀,没想到这位兄弟这么勇猛,一招……”

    同是光头汉子,手扶着戒杖站起,看向络腮胡子的老张飞,笑道:“老张,和尚请你喝酒,北国!”

    “啪!”

    一道亮光闪现,大手顺手接住。

    “一两花银。”

    妇人没有二话,忙打开担子挑着的木箱,从里面拿出两壶酒水,一脸笑意。

    “客官,两壶北国。”

    梁老头看着妇人手里角壶,气不打一处来。

    “奸商,大大奸商!”

    听着梁老头话语,一屋人全都大翻白眼,若非这该死的老头,也不会有这么一档子事儿,邢七依然冷着脸,毫不在意背后露出的巨大破绽,弯身细细将木箱关好,又将担子扛在肩上,一手稳稳扶着扁担,一手静静低垂。

    “好酒!”

    光头汉子将一角壶扔向老张飞,嘴里啧啧称奇。

    “早就听说过北国之烈,上次咬牙喝了一次,如今方才发觉,原来上次是掺了他娘地水的北国,下次再见那人,和尚手撕了他!”

    “哈哈……”

    老张飞接过角壶,冷冷看着从他身边经过的背影,眉头却不经意皱起,“三合将”马疯子,一劈一斩一撩,仅仅只有三招,军中最为普通的三招,无任何花招,但真正能抵挡马疯子迅疾、狠厉三招,整个楼内也无几人,却没料到,一个看着跟个乡间挑货郎的小子,只一招……

    “五香豆,五分银。”

    “钱钱钱……就他娘地知道钱!”

    “优惠些!”

    ……

    “五香豆,五分银,童叟不欺。”

    “啪!”

    梁老头气息粗重,重重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皱皱巴巴一张绿色龙票出现在桌案上。

    “五十文整。”

    梁老头脸腮鼓鼓,气哼哼道:“娘地,给老头子整份馕饼羊杂。”

    “三分银。”

    “没有!问你家小姐讨要!”

    一群人,包括光头汉子、老张飞,二楼一群黑衣人、百十老少妇孺,全盯着屡屡口出不逊的讨厌老头。

    邢七眉头紧皱,一直低头不语的斗笠女微微抬头。

    “大家都饿着呢,弄一份吧。”

    ……

    “嗯。”

    邢七不理会梁老头,却尤为在意斗笠女话语,默默打开木箱,当着所有人的面,也不知他的木箱是如何摆放的,不仅里面有锅碗瓢勺,连木炭、炉子都是一应俱全。

    所有人全有些傻愣看着邢七摆弄着炉子,不一会就冒起了烟气,妇人忙从怀里拿出一只牛皮水囊,喉结不由蠕动了下。

    “乖乖,小子,还缺不缺人手,老头子跟着你卖馕饼汤水算了,这玩意都有?咋弄来的?”

    看着邢七从木箱里拿出两罐羊肉罐头,眼珠子都凸了起来,更多人不由站起身来。

    “小七,能不能弄些粮食?”

    众人身体一顿,二楼黑衣人手掌一紧,全看向戴着斗笠女子。

    “小姐想要多少?”

    斗笠女沉默片刻,叹气道:“山里没粮了,六十七人要活命。”

    “一百五十石,一百二十两银子。”邢七默默将罐头刮了干净放入锅中,梁老头忙抢过空空的铁盒,大怒。

    “混账小子,你他娘地也给老头子留下丁点啊!”

    斗笠女默默从怀里拿出一沓红票,默默推到低头搅拌微微冒着热气汤水的邢七眼前。

    “寨子穷了些,只有九十七两银钱。”

    ……

    “嗯。”

    邢七从木箱中拿出几张生硬的能把牙齿崩掉的馕饼,一点点撕碎扔入四方四正铁锅中,语气淡然。

    光头汉子犹豫着抬头看向二楼,见低头的黑衣汉子点头,扔掉手中戒杖,大步上前。

    “花和尚吕四,兄弟,可否卖与我等五百石粮食?”

    ……

    一块又一块碎末扔入锅里,空气中飘荡着的浓郁香气让所有人喉结蠕动,老梁头可不管光头汉子在没在眼前,忙拿着铁皮盒子,大手伸出就去抢妇人手里的木勺,一旁的矮胖女很是不满,站起压住伸出的大手。

    “五百石粮食,六百两银子。”

    邢七依然低着头颅,毫不在意光头吕四阴沉着脸,拍了下紧握着木勺的大手,梁老头气哼哼瞪了眼矮胖女,恨恨坐下别过头,大手却松开了木勺。

    “兄弟,一百五十石粮食,你要价一百二十两,哥哥要买五百石,不优惠也就罢了,怎么反而坐地起价了?”

    微微眯起双眼躲避眼前烟气,邢七一边搅动铁锅里汤水,拿起斗笠女面前熟悉的劣质瓷碗,翻看了下自己颇为熟悉瓷碗,嘴里叹息一声。

    “还好,你们没把店里瓷碗也砸了粉碎,要不然,小七只能用铁罐头给小姐盛些饭食了。”

    “白水、澄县、阳、韩城四县,粮食抢了也就抢了,刘家寨不在乎这点损失,又何必将人也杀了。”

    “兄弟,你是刘家寨的人?”老张飞大步上前,十余大汉上前,童子身后十余人猛然站起,冷冷看着老张飞。

    邢七将汤水放到斗笠女身前,从衣兜里掏出个小铁罐,手掌微微抖动。

    “很难得的好东西。”

    梁老头鼻子连连深呼吸,更是一脸惊愕。

    “小子,这玩意你也能弄到?老头子跟着你混得了,老头子吃的不多!”

    邢七不愿搭理梁老头,又低身在木箱中一阵翻腾,从里面拽出半截葱来,丝毫不在意背后冷意。

    “小姐是小姐,你是你,若不满,西安也并非无粮,诸位购买些就是了。”

    “这位兄弟既然是刘家寨之人……”

    花和尚吕四刚要开口,梁老头一瞪眼,手上却不停,一把抢过邢七手里木勺,一边往自己手里铁皮罐头盒里扒拉汤食,一边冷哼。

    “花和尚,别他娘地叽叽歪歪,哪个是刘家寨之人?臭小子若成了刘家寨的人,老头子早他娘地吃香喝辣得了,娘地……净他娘地坑人玩意,杀了人……都他娘地跟着喝西北风!”

    ……

    “呼呼……”

    梁老头也不顾汤水烫嘴,抱着铁盒就是一阵吸溜。

    “娘地,老子若天天吃这罐头,砍了俺的脑袋都成,臭小子,你家小姐日子老苦了,能不能附赠些罐头,老头子吃苦没啥,你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家小姐吃了上顿没下顿吧?”

    矮胖女看着混账老头还要去抢木勺,大怒,连着铁锅一同端到身后,童子吃过肉罐头,唯恐混账老头再抢,也忙用身子当着他,十余老少也不顾老张飞等人的威胁了,全都伸着劣质瓷碗。

    梁老头看着一干人护着紧实,三角眼盯上了地上木箱,花棉袄妇人冷脸盖上木箱。

    “唉……”

    梁老头双眼一闭,深深长叹。

    “老头子就说么……别伤人别伤人,都是不听,现在好了,红薯全毁了,陕甘绝了种,山西、河南全都他娘地烧了个干净,都他娘地跟着饿肚子!”

    梁老头向阴沉着脸的花和尚吕四一瞪眼,冷哼不满。

    “小子,老头子告你,趁着这小子没涨价,等他回头涨价,你想买,或许他就不卖了,还有……他只是个跑腿的,你以为他一个穷小子,想拿出多少粮食就能拿出多少来?”

    老头又抬头看向二楼黑衣人,嘴角微微翘起。

    “龙王,老头子再给你个劝,这小子脾气虽臭,最好别动其他心思……宋先生,你也别再出什么坏水主意,大同府停了市易,你们懂的,除非……你们挡得住大同数万军卒的愤怒!”

    众人一愣,全都看向低头不语的邢七,梁老头话语再明显不过,黑衣蒙面人沉默良久,缓缓走下台阶,静静站在邢七身前,抱拳笑道:“兄弟原来是马总兵之人,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兄弟莫怪。”

    邢七没有抬臂还礼,只是向斗笠女微微躬身,不冷不淡道:“刘驸马恼怒四县死了人,封了九边市易,封了整个草原各处关口,将军有些恼怒因小姐而断了财货,小七前来也只是因生意,小七不能久留韩城,还请小姐见谅,钱收了,所需粮食会有人送到山里。”

    心下微微叹息,斗笠女知道那人真的恼怒了,有些不满身边黑衣龙王,可事已至此,她也无可奈何,只得微微点头。

    “你自己小心一些,若大同真的待不下去了,山里总是有你一口吃的。”

    邢七微微一躬身。

    “小七记下了。”

第523章 东西两路贼首(下)

    市易停止,大同府各卫所边卒最为恼怒不是停止市易之人,是眼前这些匪人,是榆林、延卫所,是宣大总督张宗衡,是山西巡抚耿如杞,是大同总兵张宗衡,是陕西巡抚胡廷宴、延巡抚岳声和……

    朝廷裁撤了募兵,九边各卫所就意味没了兵响,剩下的也与一般百姓没什么区别,自种自食,还要贡献一斗赋税。

    但九边之地多是山岭难行之地,卫所田地很少,自养极为困难,各卫所不得不赶走老弱,将大部分包袱丢给刘卫民,剩下的不足只能寄托在市易之上,通过征收路过商旅,或是自己参与市易而补足。

    市易是各关口卫所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福利,刘卫民封锁了鞑靼右翼各部,不再与九边卫所市易了,由辽东各城市易,直接斩断了九边卫所的财源。

    陕甘也就罢了,就算市易,因陕甘道路困难而货易量份额很少,大同、宣府就不同了,上层因为一些原因可以对刘卫民的愤怒视而不见,但底层军卒、将领却不能无视断绝市易带来的巨大损失,走私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至于出关攻打鞑靼,逼迫刘卫民市易就别想了,山海关时时虎视北京城,哪个敢主动闹事?不说打不过的留在草原的上万幼军和刘部,就是打的过,皇帝也会第一时间砍了他们的脑袋。

    没人敢无视山海关兵入北京城的后果,没人敢给刘大驸马这种借口。

    走私也是要有中间人的,马家囤兵五千卒于兔毛川,居于大明与大板升城之间的兔毛川,又因马家本就是大同镇将门,朱由检登基,罢去了马林大同总兵职,但这也只是朝廷与马家的关系,大同底层军将们私下里却与马家始终保持着良好关系,如同鸡蛋不放一个篮子意思差不多。

    一干人跑到马家哭诉,马林也不敢私自做主,出于一些考虑,刘卫民只是让马林稍微注意下。

    花和尚吕四开口“刘家寨”,事实并非如此,邢七只是大同卫所的“驼子”而已,大同卫所没粮,不代表关外没粮,不代表马家无粮。

    龙王见邢七收拾木箱就要离去,伸手按住邢七宽厚肩膀。

    “小七兄弟,五百石粮食,六百两银钱,价钱还算公道。”

    大手伸出,一旁的黑衣宋先生无奈苦笑,从衣袖中拿出一沓龙票。

    “依照江湖规矩,一百两定金,剩余的五百两,见了货……”

    邢七一抖肩膀,甩下龙王手臂,登时引起数名黑衣大汉恼怒,正要上前,却被龙王抬臂阻止,邢七没理会抬臂龙王,更不去看身形消瘦、颌下稀疏“宋先生”。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俺们有俺们的规矩,五百石粮,六百两银,无银无货,童叟不欺!”

    “你……”

    身后黑衣大汉大怒就要拔刀,梁老头却抱臂看向再次抬臂的龙王,微笑不语。

    龙王眉头微皱,说道:“小七兄弟有些过了,粮食到了,银钱奉上,不正是有银有货?”

    邢七面无表情站在黑衣蒙面的龙王身前。

    “黑衣蒙面,藏头露尾不敢示人,杀人越货之匪类,凭什么让邢七信你?”

    两人冷冷对视,漏风残破店铺寒风呼号,屋内人人起身……

    “宋先生,给……他……六百两银。”

    “啪!”

    一摞银钱扔在桌案上,一阵阴风刮过,桌案上红绿龙票吹落一地。

    邢七眉头低垂,身形弯曲,花布棉袄妇人忙去拾取地上龙票,好像极其不愿他的腰杆弯曲。

    “银到,货必至!”

    “十日,五百石粮运至韩城。”

    清点了下银钱,邢七不去看向龙王,只是向斗笠女微微躬身,挑起担子在前,妇人永远只是紧紧跟随在后,无人阻拦,一一让开道路,默默看着他两人掀开幄布,走入满天风雪……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隐隐的残破招牌撞击声传入屋内,却无一人开口。

    龙王默默坐在斗笠女对面,看着她低头细嚼慢咽,看着他吃着碗里馕饼汤食。

    “圣姑,圣母说……龙王为尊!”

    斗笠女依然不紧不慢吞食着馕饼汤食。

    “幼军食用罐头,有羊肉的,牛肉的,猪肉、鱼肉、鸡鸭……幼军却不喜食之,尤喜瓜果梨枣、菜蔬罐食。”

    “一罐两斤,肉食罐价……七文钱,果食罐价十文,好笑不好笑?”

    斗笠女抬眼看向黑衣蒙面的龙王,微微一笑。

    “龙王是大家伙选出的头领,小七却不是教中之人。”

    龙王一阵低头沉默……

    “有人出了价……圣姑去是不去?”

    斗笠女端起汤碗,将最后一口汤水咽下。

    “去与不去,不是小女子可以决定的,头领知晓的。”

    “呵呵……”

    龙王站起身来。

    “小七兄弟身手不错,有些可惜了。去不去京城……还需大家伙仔细商议一下,毕竟那位……或许已经入了京城。”

    “大哥,就算他入了京城又如何,咱们还怕了他不成?!”一黑衣蒙面大汉很是不满。

    龙王却摇了摇头,不经意看了眼童子,叹气道:“那人……非常人可比,上次就丢了人熊、四姑,不可再轻而视之,等他离开京城再说。”

    童子一听到“四姑”两字,眼睛登时红了,梁老头却回头冲童子咧嘴一笑,有意无意说道:“几百石粮食,也不知够不够数千兄弟过冬,愁人。”

    “龙王,事情说的可还算数,俺们可还有两百号人要养活呢!”

    “三只手,你他娘地哪来的这么多人?反倒是俺们,老老少少三百来,六百石粮食哪里够俺们食用?”

    “就是,龙王,这点粮食怎么够?”

    ……

    “三只手”梁敢一开口,一群人顿时炸了锅,纷纷激动吵嚷起来,本有恩怨之人竟大有相互大打出手之势,见到这一幕,黑衣龙王一阵头疼。

    “龙王,四县的钱庄少说也有两万两,总不能让你一人得了吧?”

    “诈手,你他娘地胡说什么?”一黑衣人大怒,指着瘦小“诈手”大怒。

    一汉子推开人群,向黑衣龙王一拱手。

    “龙王,大家都是行了盟誓的,大家伙敬重龙王义气,推举了大当家为头领、大哥,可大家伙都饿着肚子,仅五百石粮也不够兄弟们数千人食用,头领莫怪大家伙心下不安。”

    壮硕汉子推开人群,众人见是谁时,不由全都闭上了嘴巴,龙王也不由转头去看向开口之人,只见身高六尺两寸汉子站在身前,典型的北方四方脸,浓眉豹眼、鼻挺口阔,见是府谷王嘉胤,知道他身后一群抱臂之人都是哪些人,也不得不抱拳还礼

    “王都头说笑了,与王都头相比,某不过是一马匪而已,尚还比不得都头武勇。”

    王嘉胤沉默稍许,拱手道:“王某一怯懦逃卒,今日王某也不言其他,只想知道,头领如何公允对待诸位兄弟?”

    龙王心下略微有些不满,还是抱拳笑道:“王头领与诸位兄弟也知一共得了多少银钱,虽圣姑寻了个人购粮,但终非是我等相熟之人。”

    王嘉胤微微点头,说道:“头领小心些也是应当,只是……王某以为,西安府城粮价稍高些,却也稳妥些,头领以为呢?”

    龙王身后黑衣汉子猛然上前,向王嘉胤微微拱手,不满道:“王都头口口声声以大兄为头领,俺大兄既然是头领,自然有大兄考量,不饿着诸位兄弟就是了……”

    “你说什么?”

    抱臂的王自用大步站在王嘉胤身后,指着黑衣汉子大怒。

    “事前怎么说的?只抢东西不杀人,娘地,人,你们杀了,却让俺们全他娘地跟着一起倒霉,怎么着?现在拿着银钱,以此要挟吗?”

    黑衣人指着王自用怒吼:“紫金梁,你他娘地说谁杀了人?老子说了多少遍,不是俺们的人!”

    “啪!”

    王自用一巴掌拍掉黑衣人手臂,怒道:“黑衣遮面……你他娘地真以为老子不知是你们神家兄弟?”

    “哼!”

    “不是你们……不是你们还能是谁?!大家伙眼睛又不瞎”

    “你……”

    黑衣人大怒,龙王突然伸手压下他手臂,默默摘下面上黑巾,正是龙王神一元。

    黑衣人一脸恼怒,一把扯下面巾,正是神一元亲弟弟神一魁,身后黑衣人一一扯下面巾,延、宁夏、甘肃卫孙继业、茹成名、王左贵、苗登云、黄有才、谭雄、薛红旗、一座城张德义、一朵云张德明、郝临庵、刘五刘道山、刘六刘道江、白广恩、可天飞何三郎、乔六郎、一字王拓先灵、大盗独行狼……

    黑衣蒙面一一扯下,第一次让所有人见了几十年不可知的“龙王大盗”真容。

    神一元没有看向王自用,而是向王嘉胤抱拳一拱手,叹气道:“神某的兄弟的确未曾杀人,至于是何人……恕难言明,至于都头所言,若兄弟们真的以为分散开来较为稳妥……”

    “宋先生,将龙票全都拿出来。”

    瘦小的“宋先生”无奈,只得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

    神一元神色不变道:“白水、澄县、阳、韩城虽各有钱庄,但因四县较穷些,钱庄并未储存了多少银钱,一共也就两万三千两银钱,金银携带不便,故而皆兑换了龙票。”

    一些人眉头微皱,王嘉胤却微微抱拳拱手。

    “神都头说的是,带着银两终究不便,两万两银钱也够兄弟们度过难关了,王某代兄弟们谢过头领。”

关于明末民变杂事

    明末民变最早起于白水、澄城、阳、韩城四县,这四县属于西安府,是西安府与延安府交汇之地,山西交汇处,可北上藏于山中,又可东渡黄河入山西,仅从起事地点来说,应该是极为精心选择的起事之地。

    最早起事之首领是萨尔浒战败后的逃卒,是无法返乡后藏入山中的逃卒,这些人都是精锐边军,人数不是很多。

    大明朝财力匮乏,拖欠军饷是常有之事,九边以京城为核心,越是远离京城的边军卫所,拖欠的时间越长,山海关情况最好,蓟镇、宣府、大同因与鞑靼市易,可以获得额外收入,情况稍好一些,情况最差的就是远离京城且无多少市易收入的陕甘名下的卫所,再加上明末陕甘连续大旱,白莲教多居于河套草原,临近榆林、延,故而引发了陕甘民乱,且是以陕甘边军为核心的民乱之事,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反复招抚之事,才有李自成打到了北京城时请和之事,以及南明和残余民乱首领联手抗清的可能。

    明末民末首领、核心精锐来自于陕甘边军,主要有两支,一支是居于红柳河上游的宁塞营的神一元、神一魁两兄弟领导的西路军,另一路是府谷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等人领导的东路军。

    西路军至始至终都在陕甘闹腾,并未与东路军那般跑去山西、南下河南、荆襄、四川等地,最后或招或杀,最后被洪承畴剿杀干净。

    东路军临近山西,与山西搭界,战略挪腾很大,再加上临近山西,与山西有些联系,基础也好,以至于跳出了陕甘牢笼,但无论东路军还是西路军,起事后都无法在九边卫所站住脚,尤其是临近大同的王嘉胤,只能南下攻打延安府、西安府各县求活。

    恰此时,毛文龙被袁崇焕斩杀,皇太极走草原绕过山海关兵围北京城,陕甘九边军卒前去救援京师,九边卫所空虚,陕甘总督杨鹤无力弹压,只能选择招抚。

    事实证明招抚失败了,主要原因是灾民太多,招抚、安抚过程中,洪承畴骤然对招抚将领围杀,杀死了东西两路乱军为数颇多将领,重创了东西两路乱军,迫使招抚失败,但也因此致使东路军向东进入山西,西路军散入陕甘西面薄弱之地,如同癌症患者手术不成功,致使癌变细胞扩散一般。

    西路军散入陕甘西部,虽延绵时间长一些,但也至此无法威胁到了西安府,一部分南下汉中乱军也是如此,只能算是牵制了西安城的一股游兵散勇,最后被围剿也是时间的问题,但东路军就不同了。

    在杨鹤招抚时,东路军一部就已经过了渡口进入山西南部,因人数并不是很多,也未引起大明朝太过重视,只以为是些遭灾流离百姓,等到洪承畴一日杀了数百大大小小乱军头领后,东路军全部专场冲入山西后,与山西出现的乱军联合后,大明朝才慌了神,调宣大、陕西、河南军卒欲从三个方向将这支乱军围杀在山西南部。

    事实证明,大明朝并未准备充分,洪承畴的突然翻脸太过骤然,并未给朝廷准备足够时间堵住口子,致使乱军冲入山西,乱军被困在山西南部时,因招抚的杀戮致使乱军首领并不是很信任朝廷,一边虚于应付朝廷招抚,一边偷偷渡过黄河,一日间,十几万人又冲入河南。

    东路军冲入河南后,并未由此向东糜烂整个河南府,而是沿着河南与陕西山岭南下湖广,又再次四散,一部跑到两淮,一部留在湖广,一部钻入四川,还有的又跑回陕西……自此大明朝内部动乱十数载。

    说了这么多,大家也差不多知了个大概,虽乱军首领名字没怎么提及,但也大差不差知道,杨鹤招抚并非是个错,洪承畴的严厉也不一定就是对了,洪承畴是稳定了陕甘,但却将本在陕西一地的贼人赶去了山西、河南、湖广、两淮、四川,并未对这场民乱有足够的认识和准备。

    杨鹤招抚失败、罢职、入昭狱,洪承畴、孙传庭、卢象升等强硬派在此时崭露头角,却也给他们招惹了个政治死敌,杨鹤的儿子杨嗣昌后来对三人的打压,甚至弃之不用,也间接造成了乱民的愈发糜烂大明朝腹心和做大难制。

    看着第一次招抚失败让东路军逃入山西,第二次招抚失败又由被困的山西南部逃入河南,第三次招抚失败又让李自成、张献忠逃跑,第四次招抚失败让整个河南糜烂……看着是朝廷够小白的,但内中情由谁又能说得清,但可以肯定的是,大明朝内阁更换太过频繁的政治不稳定、财赋空虚无力赈灾,以及北方建州贼不断挤压有很大关系,若无这三点,也绝不会一再有招抚之事。

    这本书写到此处,对于民乱大致提一下,并不准备过多去写,还望朋友们可以理解。

    南洋之事没有太多去写,鞑靼、建州贼没有过多去写,民变也不打算过多赘述,朋友应该知道些起点网把关力度,或许去年是可以的写一写,今年我也弄不清楚哪些会不会被禁了章节,章节一旦被禁,如同蝴蝶扇了下翅膀,修改就成了大麻烦。

    还请谅解,鞠躬,敬礼!

第524章 控制海内外局面

    原本一两银子可以购买三石江米,四五石稻谷,这里的“一石”实际上是一“筐篓”,就是农人挑着的“筐篓”,尽管这种说法不标准。

    这个时代并没有标准的磅秤,稻谷有稻壳,麦有麦麸,收获缴纳赋税时,不可能弄成米粒、面粉,一石也就百十斤可以食用的米粒、面粉。

    一石粮食一两银子,也就是百十斤面粉600rmb,这是极高的粮价了,一干人还只能去买如此之高的粮食。

    两万军卒入关,近千辆马车随同,北京城震动,一日间所有不利言语全都消失不见。

    所有人,只能躲在屋里,被窝里,狠狠骂上几句。

    卜失兔唯恐素囊又告他的恶状,这次抢先了一步,带着百十人率先跑出十里外迎接,还没来到跟前,距离一里地就不敢再往前,一字展开的大军太诡异寂静了。

    素囊就比卜失兔胆子大多了,将一干随从扔下,一骑独尘跑到身骑宝马的刘大驸马身前。

    “镇国兄弟,你可终于来了,一会儿你得让俺多饮几杯!”

    “哈哈……”

    刘卫民仰天大笑,轻踢马腹来到素囊跟前,很是用力捶了他胸口一下,笑骂道:“素囊兄弟,俺刘三可是将你当成了亲兄弟,可俺咋听人说……你在朱由检跟前老说俺坏话?”

    “啥?”

    素囊大惊失色,一脸恼怒四顾,怒道:“是哪个混账,竟然如此挑拨咱们兄弟两家情谊?!”

    又一阵叹息。

    “镇国兄弟,你是不知啊~”

    “唉!”

    素囊重重叹息一声。

    “一群混账乱民竟然惹恼了兄弟,俺知道兄弟是想好好教训一些混账,俺是绝对支持兄弟封锁关口,不就是丁点钱财么……还能有咱兄弟这么情深么?”

    “可是呢,总有些贪婪的家伙不情不愿,想在小皇帝前告兄弟的状,俺这才想着住在京城,帮着镇国兄弟看着他们……”

    素囊一阵里嗦,刘卫民心下白眼不断,头却点头不止,提着马缰的朱徽妍只是微笑不语,一干大将全都暗自撇嘴不屑。

    “关口封着是不假,就咱两家的交情,儿女亲家啥的……对不对,不让别人市易,还能不让兄弟你市易?偷偷的,偷偷的,明白?”

    “嗯?”

    素囊一愣,心下顿时大喜。

    “对对,兄弟说的太对了,偷偷的,偷偷发财最赚……那啥。”

    刘卫民很是摇了下他脖子,一脸笑意。

    “兄弟心下明白即可,若与他人说了兄弟也不承认。”

    “是是,兄弟绝不与他人说,偷偷的,偷偷的……”

    素囊心下大喜,一个人吃独食,一群人争抢,自然一个人偷偷吃更美妙了。

    “咳咳。”

    刘卫民捂嘴轻咳两声。

    “素囊兄弟,你也知道爝儿的事情,可不许与兄弟唱反调,吉雅将来是要做大明朝贵妃的,吉雅这孩子最是得兄弟我喜爱,你要敢唱反调,可别怪兄弟恼怒!”

    就算素囊原本不知晓自己闺女婿事情,跑到了北京城,那哪里还能不清楚,一想到中原花花世界,心下就是一阵激动,胸口拍的“梆梆响”,一再保证绝不与刘大驸马唱反调。

    看着素囊又是拍胸口,又是得意大笑,卜失兔估摸着又再打他小报告,本还准备黑着脸诘问刘卫民市易的事情,也强压着心下不悦,径直跑到后面车队,寻格根塔娜闺女询问去了。

    一干南洋没见识的土王们犹豫着是否前来迎接,安南的福王却不得不与朝鲜、倭国使者们前来。

    记忆中福王应该是个大胖子,不是有什么“福寿禄”宴吗,怎么如今看着成了竹竿了?

    看着福王的尴尬,刘卫民很是无奈,上前深深一礼,除了些客套话语,也没打算太过多说,还是让皇奶奶好好教训他吧。

    朝鲜也就这么一回事,他颇为在意的是倭国,什么幕府的,在大明水师一顿胖揍下,以大明皇帝名义,重新将倭皇扶持上位。

    大明朝身边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三个国家,朝鲜、倭国、安南三国,刘卫民没一个看得上的,朝鲜被毛文龙、刘卫山占了平安道、咸镜道,虽在大明朝看起来,此两道只是些穷山恶岭,他却知道,这里是朝鲜最重要的铁矿产地,没了此两道,被一分为二的朝鲜与倭国也没了多少区别,已经成了资源贫瘠之国,将来有的是机会再次吞下,他也不急于一时。

    根据刘卫民的经验,富不过三代,倭国倭皇为权,一两代或许还能英明些,子孙却会一代不如一代,若倭国“虚君”而治,反而会让倭国始终都是忧患意识很强的精英在治国,还是让倭国为君权之国为好,两头是虾夷、琉球为锁,胆敢稍有异动,大棒子就会狠狠敲打下去,打一次敲掉一个较大岛屿。

    刘卫民很坏,在倭国、其他国家,包括西夷、非洲诸国还没意识到海洋、无人岛屿重要性前,甭管大小岛屿,只要是没人的,只要被他看到的,军卒就会从船上搬下石碑立在岛屿上,会强逼着他人认可没人的岛屿都是他的。

    倭国周边无人小岛,甭管是不是只是露点石头的岛礁,全都是刘大驸马私人占有,敢过界敢侵略就敲打,就讨要赔款,倭国吃了好几次暗亏,干脆闭海锁国,跑出海的一律算是海盗,明军抓住送去美洲挖矿为奴也活该。

    安南更不用说了,刘大驸马绝不允许东西通道上有个跳蚤乱蹦,直接分了它,直接给大明朝王爷们封国。

    三国都被刘大驸马敲打的较狠些,也跑出了城表忠心起来,远不似那些南洋土著们这么短视。

    深受儒家影响的三国越是如此,刘卫民越是重视,在他看来,受儒家文化影响越深的国家,越是难以征服,天下、君王已经深入骨子里,就算一时间看着征服了,也会在未来给你制造无数麻烦,只能慢慢挤压,犹如来回晃动的巨木,不断摇晃,不断毁坏他们的根基。

    皇长子回京受封太子,除了司礼监掌印曹化淳、礼部右侍郎刘鸿训前来外,朱由检、内阁、六部尚书一干大佬们没一个出城迎接。

    刘卫民对此也不怎么在意,带着两万军卒返回刘家寨,张氏带着儿子,与两宫娘娘们一同随曹化淳、刘鸿训回宫。

    长子为太子,朱由检是不答应也得答应,这件事情上没得商量,在他刚入了寨子城主府后,刘若愚就送来一封信件,看罢信件后,更是坚定了儿子不容置疑的地位。

    “怎么了?”

    朱徽妍正在铺着床铺,作为公主,这种事情本不用她亲自动手,自从嫁给了他后,床铺一直是两人自己铺设,从不让他人插手。

    刚刚为次子朱慈洗了屁股,极为安静的儿子很乖巧老实躺在他怀里,随手将信件扔到一边。

    “没什么,代王府刺客龙王出现了,是延卫的神一元。”

    “啊?”

    朱徽妍大惊,忙跳下床铺,拿起信件一目十行。

    “相公,圣姑……是不是皇姑寺的?皇姑寺与马林将军有纠葛?”

    刘卫民想了想,微微摇头道:“应该没有关系,马林还没这么愚蠢,有了皇姑寺弑帝之事,遭受过大难的马家绝不敢掺和妖人之事。”

    “给我的感觉……这个圣姑颇为诡异,若说……皇姑寺……我觉得还不如说更像是白莲教,毕竟大同、榆林、延皆临近鞑靼之地,尤其是大同镇,常常与鞑靼市易,而白莲教之人参与市易颇多,与大同军将相熟也尤为容易,那个小七偶尔成为大同军将的“驼子”也是可能的,明日让鼐镜给代王府去封信件,让代王府查一下。”

    “相公……”

    刘卫民听着她的犹豫,有些诧异。

    “怎么了?”

    “相公,他们……他们……都是……边军……”朱徽妍一脸犹豫。

    ……

    刘卫民抱着儿子,牵着她的小手,将娘俩送上床,拿着信件也跳上了床,躺在床头,又仔细一个个名字看过,回头正见娘俩瞪着眼睛看着他。

    “呵呵……”

    伸手捏了捏儿子小脸颊。

    “儿生性沉稳老实,不哭不闹,就是胆子稍有不如爝儿。”

    “相公不喜欢老实的孩儿?”朱徽妍一噘嘴,低头很是亲了儿子下小嘴。

    “怎么可能不喜欢,咱的孩子都是有福气的孩子,不像你我……整日瞎忙活。”

    刘卫民仔细研究信上所言之事,叹气道:“龙王神一元等人是宿匪,是九边延卫、宁夏、陕甘等地马匪,神一元年纪并不是很大,只能说他们先辈就曾做过这些事情,陕甘地穷,并不能从市易得了多少好处,官为匪也是可能的。”

    “王嘉胤这一伙榆林卫之人……多是萨尔浒败逃之人,他们与大同府较近,虽为匪,军中将领亦多为同情,与神一元等人稍有不同,不过……”

    刘卫民转头看向她双眼。

    “这些人多是边卒是不假的,而且还有些是将门子嗣,剩下的才是些真正江湖匪类。”

    “将门?”

    朱徽妍大惊,忙翻身坐起。

    “天凉了,别冻着儿子。”

    刘卫民又将她塞回被窝,看着纸张上人名,叹气道:“自太祖至今已有两百余年,九边大小将门起起伏伏无数,有些落魄不满之人也极为正常。”

    刘卫民将纸张上名单给她观看,笑道:“别想了,他们既然想闹腾,就让他们闹腾,这个时候……情况与咱家的藏着的书册记录的不一样了。”

    “没了建州贼,没了鞑靼,咱家有能力通过海运,将养不活的‘小鸡崽’送去海外,有能力自南洋调运大量粮食救助……”

    “可情况不同了,矛盾已经变了,有些人不愿接受咱家的安排,若不给他们机会,岂不是太残忍?”

    刘卫民翻身,一口吹灭床头火烛。

    “放心吧,咱家控制得住局面。”

第525章 两帝?

    被迫离开朝堂前往辽东,大明钱庄的创立,刘卫民就知道,无声无息改变现状想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矛盾变了,转移了,剩下的只是残酷的内部新阵代谢。

    心下犹豫,暴力会带来无数伤害,会有无数无辜性命随之消逝,或许会有人说迂腐,或许会骂他虚伪,可无数无辜性命站在地狱深坑边缘的那一刻,眼睁睁看着人走进深渊,被冰冷血腥地狱吞噬,他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动了恻隐之心,会不会犹豫,他却知道,自己嘴里说着硬气,心下就却一直犹豫不决。

    自刘卫民领兵入关后,朱由检像是变了一个人,愤怒、不满变成了阴沉、沉默、疏懒……

    奏折不批了,一连五日不早朝,天不黑就躲入田氏寝宫,甚至内阁大臣求见也一概不见,早睡晚起,身体却愈发消瘦,袁崇焕跪在地上,脑中却一直停留着疲惫、苍白的面孔。

    两人已经沉默了一刻钟,没人愿意开口,只是一个坐在龙案后托着下巴不知在想着什么,一个跪地低头看着金砖倒映着自己卑微身影……

    “太子啊……”

    “他……对朕不满。”

    “认为……朕……撑不住十五年,是这样吗?”

    ……

    皇帝低喃,袁崇焕低头不语,他知道有一双眼睛在俯视着低头的自己。

    许久……

    “呵呵……”

    “看来……你也认为朕……撑不了十五年。”

    “……”

    “也是,赋税收不上来,今日这个府遭灾要银钱,明日那个州要求免赋,朕穷啊……”

    “呵呵……”

    “朕想不明白,为何朕会没了银钱,皇兄在时,父皇在时,每年军饷就需要数百万两,如今没了这些负担,朕该勤俭的勤俭了,该裁撤的裁撤了,可咋还是没了银钱,连那人……刘三蹲在朕的头上,朕却无可奈何。”

    “袁督师,袁尚书,袁阁老,袁爱卿,你能告诉朕,看了城外两万入京受阅军将,心下是何种感觉?”

    “……”

    “委屈?”

    “悲愤?”

    “还是愤怒?”

    “或是……”

    “绝望?”

    “……”

    “呵呵……”

    朱由检微微一摆手。

    “罢了……罢了……”

    “不就是让朕低头么,朕低头就是了,谁让……朕的臣子……没用呢……”

    “五年……五十年也未必……”

    “砰!”

    朱由检一脸怪异转头,看向重重叩头的袁崇焕,脸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期许?

    不屑戏谑?

    ……

    袁崇焕重重叩首,身上莫名散发着冷意。

    “陛下,昔日有越王卧薪尝胆之耻、韩信胯下之辱,今日刘家子势大,陛下今日之耻,来日臣必百倍还之,为陛下讨回今日之耻!”

    朱由检不由咧嘴……

    “呵呵……”

    “替朕讨回今日之耻?你怎么讨回?朕的殿前新军?”

    “皇兄在之时,殿前新军虽差了些,人员杂了些,该有的前后左右中五协,该有骑兵协、炮协应有尽有,如今你给朕弄了几个协?两百万两给了你,其中还有一百万两是朕坑蒙拐骗,是屈辱低头付出两百万两,骗来的一百万两。”

    “如今还剩了多少?”

    “……”

    “呵呵……”

    “朕……皇兄在之时,刘三跋扈,动辄欺辱朝臣,东林人,五党人,司礼监,内阁大臣,六部尚书,魏忠贤,方从哲……哪个没被他欺辱过?”

    “三朝帝宠……知道吗,朕……今日也想对他帝宠,可惜……他看不上朕。”

    朱由检看着袁崇焕,突然笑道:“朕给了你绝对的信任,可你却与东林党人眉来眼去,而他刘三……从不会对任何一个朝臣搭理,这……是他和你的区别。”

    “你……你让朕很迷茫,朕不知道究竟还能否信任你?除了你,朕还有何人可信?”

    “……”

    “砰!”

    袁崇焕再次重重叩首,身上冷意更甚。

    “陛下,臣,誓死效忠陛下,臣会还给陛下一个干净的朝廷,一个陛下的大明江山!”

    ……

    朱由检神色郑重,看了低头跪地袁崇焕许久……

    “朕,今日低头,给刘三想要的一切,希望……希望你莫要让朕失望。”

    朱由检起身,神色极为肃穆。

    “朕,今日于皇极殿,为皇兄之子立大明朝国储!”

    袁崇焕陡然一惊,不由愕然抬头,迎来的是一脸笑意。

    “皇极殿,希望……刘三可以满意!”

    “呵呵……”

    “哈哈……”

    朱由检大步走出乾清宫,宫门外无数金龙旗迎风飞舞,无数大臣躬身等候,周氏、田氏、袁氏……一干妃子,仁寿宫、慈宁宫郑贵妃、刘昭妃、李顺妃无数人在等候。

    午门外。

    刘卫民、公主朱徽妍并未身穿驸马都尉、公主装,或是国公勋贵大裳,而是一身只有皇帝才可身穿的五星大元帅和三星大元帅服,余丛升、马林、刘卫山、刘卫海、毛文龙、刘忠国、邢烈、净军、幼军各军大将……数十近百“将”星、“帅”星大将一字排开。

    “相公,咱们……是不是有些不妥?”

    朱徽妍看向身后,就是小腹微微鼓起的刘英儿、徐娇也是一身准星帅服,全是骑马军将站在午门外,有些犹豫、担心,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听了她话语,身穿一星帅服的沈允撩起耳边发髻,笑道:“姐姐不用担忧承天门外跪着的士子、监生、百姓,他们越是如此,内城越是冷清,咱们才越应该如此,绝不能弱了咱家的势头!”

    刘英儿想到承天门外谩骂指责,想着一脸正义的冷淡诘问就是极为不喜,冷哼道:“姐姐莫要理会那些忘恩负义之人,咱家没前来之时,他们就已经出现在承天门外,咱们身穿何种着装,他们也是这般态度,凭什么还要咱们一再将就他们?”

    徐娇冷哼道:“老爷太由着一群混蛋了,要俺说,就该手起刀落来的干净!”

    刘卫民回头一瞪眼,很是不满说道:“不懂莫要乱说,净瞎胡咧咧!”

    就在这时,司礼监曹化淳带着一干宦官急匆匆前来。

    “奉天承运……”

    刘卫民不跪地,一干将领也都骑在战马上不动分毫,怀里的长子朱慈爝却一脸好奇扭动,被拍了一巴掌才老实了些。

    “皇极殿……”

    “呵呵……有意思了。”

    朱徽妍白了他一眼。

    “这下你满意了吧?”

    一脸淡然看向洞开的宫门,嘴角上扬露出无尽不屑。

    “啥叫我满意,朱由检这是向天下哭诉、讨委屈呢!既然这么委屈……那就再多受点气,诸位将士,虽本帅打马入宫!”

    原本还准备多多少少给他些脸面,既然如此委屈,那还是打脸啪啪好一些,大手挥动,轻踢马腹,率先撞开一脸惨白大惊的曹化淳,缓步冲入皇宫大内。

    皇宫皇极殿(奉天殿)、中极殿(华盖殿)、建极殿(谨身殿)三大殿,皇极殿最为特殊,非真正国朝大典不用,诸如皇帝登基、春闱殿试方可用;中极殿是外使入朝,接待外宾彰显国威之殿,南洋诸国、安南、朝鲜、倭国、鞑靼各使者入朝时,朱由检就要在此处接见;建极殿是太子、王子、公主、后宫嫔妃晋升册封时所用之殿。

    朱由检不按照规矩在建极殿给慈爝册立太子,反而动用皇极殿,群臣老脸羞怒,等一干大臣见到数百骑出现在皇极殿门前,且全都不下马时,一干藩属国土包子全傻眼,一脸涨红的群臣,刹那间面色惨白。

    数息……

    刘卫民抬眼俯视着玉撵上朱由检,数息,抱着长子跳下战马,一群将领却跨马不动半分。

    将星璀璨,大皮靴踩着玉石铿锵有力,大檐帽、蓝黑色上下紧身军装,腰间武装带配备着金银色轮转手枪,高沿领披风随风微摆,为了适合这身军装,军中将勇全都剃去了胡须,就是余丛升、马林也不得不修剪成了短须。

    “碰碰……”

    刘卫民身披五星大元帅服,长子朱慈爝也特意裁剪了身一星将服,父子两人一前一后走向玉撵的朱由检,一干将领,包括朱徽妍也只是一字排开,冷淡看着鸦雀无声的文武大臣。

    “刘驸马……”

    王承恩刚要上前,刘卫民只是微微转头,冷冷一眼。

    玉辇,是车,玉撵,是垂着金色丝绸幄布轿子,几十宦官抬着的巨大“轿”。

    父子两人在无数人注视下来到玉撵前,站立不动,冷漠看了眼手持副拂尘的宦官,一干抬着玉撵的宦官们不得不将身子低垂,将玉撵落地。

    伸手拍了下儿子脑袋,自顾自跳上玉撵,低头看着朱由检眼中愤怒,不由咧嘴一笑,大手毫不犹豫狠狠拍打下去。

    “啪!”

    一巴掌将皇冠拍歪。

    “一点眼色都无。”

    毫不在意无数大臣、使者惊骇、愤怒目光,一屁股坐在宽大的龙椅上,丝毫不理会朱由检眼中怒火。

    “心下愤怒,恨不得一刀砍了老子……敢给老子小鞋穿,老子就敢‘啪啪’打脸,大舅哥在的时候敢,不在了,老子照样敢!”

    “若不服气,你就给老子动手一个试试!”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默默将帝冠扶正,冷淡说道:“你想给爝儿一个名分,本帝给爝儿名分,而且是大明朝皇帝登基才可动用的皇极殿,如此你还不满意?”

    刘卫民嘴角泛起灿烂弧度。

    “满意!”

    “谁说老子不满意?满意的紧呢,要不要让人抬着你我前往承天门,接受一下万民山呼,几句山呼万岁?”

    朱由检大怒。

    “你……”

    “啪!”

    刘卫民一巴掌再次拍下去,差点没把朱由检拍死,帝冠再次歪到一边。

    “没实力的歪心思,换来的只有无情羞辱!想让老子尊重,就要拿出让老子可以尊重的实力和手段!”

    “就你这种小心思,在老子面前,屁都不是!”

    刘卫民向儿子招了招手。

    “爝儿,给你皇叔见礼,浑小子,连基本礼数都不讲了,不就是拿着刀子吓唬吓唬你几下吗,至于么?”

    “赶紧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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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017/ 第一时间欣赏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最新章节! 作者:蛤蟆吞地所写的《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为转载作品,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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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介绍:
刘卫民,是明神宗朱翊钧的殿前骑士,是明光宗朱常洛并不喜欢的女婿,是明熹宗朱由校的大兄兼妹夫,是朱由校妃子的相公、长子的老爹,是明思宗朱由检最为厌恶的大明镇国公,是大明朝文臣最不喜欢的驸马爷,是大明朝最为锋利的战刀…………
第五本新书《三国之西凉兵王》正在前进的路上,敬请收藏。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