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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要     羔羊之歌txt下载     羔羊之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七章 浴血

    班恩的主教尼赫迈亚被短剑钉住,无法动弹,头往后高高仰起,眼睛像青蛙似的突出,眼皮找不见了,已不再能禁锢住眼珠的凸起,他瞳孔缩成了一个针眼,血丝爬满了整片眼白,好像他低下头,盛在面部的眼珠就会掉下来。

    他的颌下仅露出剑柄,剑身少许血渗出,但不多。嘴唇苍白,微微张着,没叫得出声,可能舌头被短剑固定住了,嘴唇仅仅鼻子下的人中和下巴中间厚实犹有弹性的部分微微颤抖着;牙齿没完全暴露,露出一截,除了几颗黄金的假牙,他的牙齿全都是黄的,浑浊黯淡的黄色,牙齿底部之间已经发黑,透过釉子,由内向外逼出。

    他张开的那张犹有气息的的嘴巴,仿佛正在用一种无声的语言,向虚空的神明发出求救。身体不能笔直的挺立,而是呈后仰的形态,大腿前倾,在膝盖间弯曲,小腿胫骨后侧肌肉痉挛的抽搐;双臂朝两边张开,五指呈箕状,根根僵硬,骨节处苍白,像是铁丝拧成的。脖子间好似蚯蚓和蜈蚣爬满了剥光了树皮的老虬根,顺着血管蜿蜒上下;喉咙发出声音粗沙,撕裂又含糊不清,刮锅挫锯,很难听。

    跪在祭坛下的人惊呆了,害怕的看着伊恩,只很短时间无法思考该怎么办。他们整个人是彻底懵的,其中一个肥胖异常的中年男人的倒是因为惊吓过度,两个大腿直接抽筋僵死动不了,最后猛一挺,向旁躺倒,也成了‘伤者’。

    而此时的伊恩却分外冷静从容,或许经历太多会麻木,习惯了,也就成了铁石心肠。只见他不多废话,反手抓住尼赫迈亚的衣襟,手指的关节绷的紧紧地,苍白不带血色,右手猛地抽出短剑,随着尼赫迈亚发出的低吼,他和下颌间鲜血迸发,血柱喷薄,一霎间,洒了他和伊恩一身。

    ‘噗’的一声轻响,短剑又刺入他的腹腔。尼赫迈亚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叫喊,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他的血喷涌而出,鲜红的,温湿的血就这么溅了伊恩一身脸、手、身体上……到处都溅满了温热的血液,但他不避不闪,恣意沐浴着仇人的鲜血。

    尼赫迈亚上身僵硬,仿佛木偶,脖子粗涨的通红,凸出的眼睛仿佛窒息的鱼,空洞地倒映着伊恩的脸。伊恩仍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他身体弯成一弧形,嘴巴大大张开,分叉的舌头发出‘嗬嗬’的蛇的嘶喘声,下颌的血涌出,湿透了前胸。佝偻的身体,从脚后跟到后脑勺,从小腿肌肉到发须丝儿,没有一块地方不在兀自颤动。

    伊恩手握住剑柄,膝盖同样微微向前弯曲,短剑攒刺,两人放佛在进行一场角力,浓重短促的鼻息打在对方的脸上,红黑的血聚集在脚前,滴在两人的靴子上。粉红色碎肉,乳白色肠子,暗红的的肝脏,枯黄的食物残渣粘着黑色的凝固的血块和鲜红的血液从他刀刃间缓缓漏出,一点点,一坨坨,血从它们上面淋过,如瀑布从高处坠落;暗红色的固体则缓缓的溢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啪’落到血泊中,溅起无数血花。

    他们头交在一起,弓着身子,尼赫迈亚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而伊恩也已经血头血脑的,只剩下一轮轮青白的眼珠子。血把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突然,尼赫迈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嚎,身子一垮,倒在血泊之中,没有了生息。

    这一切似乎异常漫长,却十分短暂,等伊恩放开捅烂了的班恩的主教时,教堂内警报才尖锐的响起,护卫才从四面八方的通道出口涌出,朝他蜂拥而来。左手取出碎魔晶,右手拿出爆裂魔杖,对着教会内部摇摇一指,一枚枚火球呼啸着飞出,直接和他们硬撼。

    密集火球覆盖下去,烟焰膨胀席卷波及一切,整个房屋就像心脏猛跳动一下,火焰的触角从门和窗内喷出十余码,里面的人登时遭到灭顶之灾,全被活活烧死或炸死,几乎难以有什么敌人活下来。教堂内非常血腥,身体变硬变脆发黑,极度干燥而收缩,皮肤不规则地裂开,类似切、砍和钝器造成的伤口。而且由于肌肉收缩,肢体缩短,关节屈曲的缘故,整个尸体呈斗拳状的姿式。稍远处的死者头冲下,脸贴地,估计是人被冲击波冲飞滚落几十英尺,头反复撞到石头上。整个头顶的头皮几乎全部脱落,头骨和脑浆全部大范围暴露。

    伊恩看着烟雾中影影憧憧的敌人,用一枚枚翻滚着的火球在正前面炸出一条焦黑色的道路,隆隆如雷鸣般的爆炸声将整个教堂震动得颤抖起来,喷薄的火焰向四方席卷而去,炙热的气流卷起的散发着焦臭气息的残缺肢体向四周溅开,祭坛后面的贵人们蜷缩在一起,听着火焰灼烧躯体发出的滋滋声,发出惊恐的尖叫,眼神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教堂内布满了焦碎的破片,墙壁在燃烧的火焰中呻吟着,尖啸的箭矢和咆哮的魔法交相辉映,但对于明显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似乎除了退避,他们再也找不到其他有效的策略。

    “看吧,你们丑陋的死亡姿态,和你们欺压的人们有什么不同?”伊恩边攻击边说道,“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地位尊贵与否,与财富的多少,与人格的高低,幸福和不幸,唯有面临死亡时感受我们都是一样的,可如果你在死亡面前,谈什么平等,那将是天底下最大的谎言!因为人注定是不平等的,你们活着的时候欺压迫害无辜的人,提着血淋淋的屠刀,无所顾忌,无所忌惮,无所畏惧的贪婪掠夺,敢于践踏一切人间的美好,欺诈、**、鞭挞、血腥、暴力、至明抢……你们一手制造出血淋淋的人间地狱!可是你们却可以呼吸自由的空气,选择他人的居住地,你们却比任何人长寿和安逸。你们是最为血腥、最为无耻、最为贪婪、最为可恨的一种人!人世的罪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到底是什么让你们疯狂?”

    伊恩对着巨大而空旷的教堂反问,他跨过一具被震死的诗人的尸体,“这个世界的任何一组东西,最重要的总是只占一小部分,绝大多数的,却是次要的。其中最可怜的人会沉迷于以往短暂的安逸之中,日渐麻醉,一味软弱下去,他们在你们的目光下倒在街头,倒在地上,倒在比地面更低的地方。谁该生存,谁该灭亡?善良根本就不能赢,而实力才能抹消其中一点点差距……”

    他说着说着,追逐着残余的敌人来到钟塔,‘蓬’一个火球解决掉最后一个班恩教会的教徒,端详着楼顶的那几口大钟一会儿,不由得一阵心酸,因为他也没有答案。突然,他把钟猛力一摇,钟在他手底下摇来晃去,那颤动的格外沉厚的钟声顿时响彻明什戈比帕拉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拙劣的演说家与聪明人

    伊恩在明什戈比帕拉的教堂敲响钟声,把小镇的居民召集过来,大声问他们,“你们愿意自由吗?就在不久之前,可恨的邪神班恩和他的爪牙亵渎你们的信仰,霸占你们的土地,夺取你们的财产,奴役你们的家人,你们变得一无所有,你们愿意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重新得到自由吗?”

    在伊恩脚下,黑压压的居民正慢慢汇集。他们穿过大街小巷,从家中和店里来到这儿,是处充满了密集脚步声和像墓窖内一般沉重气氛。所有人的头都抬起来,所有的眼睛都往上看,一个个目光专注,凝神屏息的盯着高台上那个凝然不动地年轻的陌生人。

    “你杀了尼赫迈亚老爷,又来鼓动我们做你的同犯!”人群中一个聪明人如此说道。

    所有人听了木讷的脸上忽然现出来的蠢笨而恐惧的表情,跳起来,仿佛大梦方醒似的,才开始懂得那是怎么回事。明晓了事就自然而然会猜到后果,另一种惊惶和痛苦在心底萌芽,茁壮,抽搐着散布在他们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类,以绵延的血脉和奉献的代价,亘古以来,和这片签订了庄严的契约:我们以坚忍的付出,让这片土地变得愈加美好,作为回报,我们享有未来和希望。争取一个美好的、有希望的未来,这是我们正当的要求,也是我们永恒不变的真理!”伊恩包含真诚的说道,“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人慢慢堕落、腐化,变成魔鬼和野兽一样的存在,在他们的鞭笞和羞辱下,有些人好像也忘记了我们坚持的道路,沉溺于幻想中,寄希望于魔鬼和野兽的良心。而最凶恶残暴的一只侮辱了你们,给你们建构这样一个谎言:只要你顺从,就可以不被伤害,你们就能保全家人,继续平稳地生活下去。但这全是谎言,没有所谓的平安,邪神之下,皆为祭品,在祭刀与枷锁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置身事外。”

    “你们现在积累的财富,你们和家人安静的生活,难以阻挡灾祸的来临,而且当灾难来临时,你们连呼救的权力都被剥夺了。看看他们到来后你们悲惨的境遇,听听他们经过的小镇人们的哀嚎,想想你们子孙后代黯淡的未来,你们试着想象一下,一个惨剧无法被压制而放到台上,到底有多少悲剧在背后被掩盖起来了呢?但发生悲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悲剧会循环地发生,任何抱有侥幸的人,在下一刻就有可能缄默的受害者。”

    伊恩对着刚才说话的聪明人摇摇头,“你们的想象力远不及悲剧可以达到的范围,但是需要多少惨剧的堆砌,才能让人才谎言中走出,勇敢地面对现实呢?我觉得悲剧还不够残酷,还太少了一点,每个人若是都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纂紧拳头,把一口黄牙咬碎吞到肚子里,才会互相搀扶起来,打碎一切的监管,一切限制,用血肉重新铺出一条路来。人必然要实现自我觉醒,才能掌握个人的命运!”

    “我没有否认我们的境遇变差了,但是为了为他们说句公道话就是错的吗,你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好好活着,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活着已经有多努力了?!”聪明人说道,聪明人周围的人听到他说他们生活变坏之时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叹息,当他说到他们艰辛求活之时由纷纷把头向后转动,向右转动,又向左转动,所有的人凑成了一个整体,每个人都等于是全体,显出一脸苦相和麻木。

    “难道因为老镇长宽厚,所以一些苍蝇就把主教老爷们批的一文不值乃至到臭水沟?我怀念死去老镇长,也崇敬主教老爷,老镇长让我们和和睦睦,主教却让我们看到了外面的广阔世界,我相信主教的决议和评论,如果后来有大人对主教有什么新的评价,我也会尊重并且相信。等到这种事情成为常态,成为惯例,成为标准,那就差不多了。到时候所有人一个声音一股力量,什么事情做不成呢?只要别再出来一群倒行逆施之人,小镇必定可以永远繁荣下去。”

    聪明人很快成了所有人的喉舌,以他之嘴,传达小镇的呼声,“这是我们的小镇,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教育我们。现在条件是紧缺了些,大家不能只顾自己而不顾大家,要多为大家想,对于这种只顾自己利益的行为,却不为大家考虑的个人,已经丧失了做人的基本资格,应该受到严惩,直接驱逐出小镇。至于某个原本就不属于小镇专门进行杀人放火的强徒,接着批判死掉的主教老爷,进行妖言惑众,最为危险,如果不解决,就会留下祸根,我们的黑色神祗会发怒,冤死的主教也将死不瞑目,我们必须为他报仇。”

    “世界有这么一群奇怪的人,本身是最低阶层,利益每天都在被损害,却具有统治阶级的意识,在动物世界里,找这么弱智的东西,都几乎不可能,但在人类世界却比比皆是。”克林辛尼朋说道,“他们大多数一辈子都做不上领主贵族或官僚,为什么要站在那个位置思考?身处底层却有统治者的思想,身处在被统治的地位,却总想着统治他的人的恩德,时时刻刻冲在维护统治他的人利益的最前列。以其乐为乐,以其忧为忧,他们这么做,却最看不惯的不是他这么做,而是他自己想这么做,要拉着所有人一起这么做,如果有人不愿意和他一起这么做,就要被指责为‘不配做人’,就要被‘驱逐出境’,甚至应该直接‘杀以谢天下’。要把不同意他们的人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

    “他们是一边骂生活变差,一边保护损害他们的人并且以此自豪。只会诉苦,只有诉苦,但却不愿改变现状。看人眼色行事。如果他们只是寻人诉苦,那是哀人;如果他们只是向主人邀功,那是小人;他们,偏偏两者都发自内心,是真的觉得自己处境窘迫,也是真的十分惧怕为窘迫抗争,最终选择拉着所有人做一个更好的顺民。你看吧,他们的情绪一直很高涨,很容易被左右,很容易对煽动,一呼百应你看,他们的眼神变了!”

    克林辛尼朋提醒道。

    “一个活人,当然是总想活下去的,就是真正老牌的奴隶,也还在打熬着要活下去。然而自己明知道是奴隶,打熬着,并且不平着,挣扎着,一面‘意图'挣脱以至实行挣脱的,即使暂时失败,还是套上了镣铐罢,他却不过是单单的奴隶。如果从奴隶生活中寻出“美”来,赞叹,抚摩,陶醉,那可简直是万劫不复的奴才了!他使自己和别人永远安住于这生活这些暂时做稳了奴隶的人!”

    伊恩俯视着业以被煽动起来的居民,他们仿佛嗅到了血腥,一刹那间,变成了一群凶恶的鬣狗。在人群内无人分辨出谁是谁,男或女,好或坏,不论远近,紧握着木棍,小刀,斧头……以及任何可以称之为武器的武器,**的武器森林在空中乱动,好象树枝摇曳在秋风里,闪出闪电似的光芒。什么也抓不到手的人就自动拆下附近墙壁的石块和砖头,他们的喉咙里发出骇人的咆哮这里的每个人都把生命看做什么了?以一种什么样的疯狂热情去牺牲掉它?他们不去想想,他能杀死了教堂内的所有人,反而面对他们就无能为力吗?

    但是,很抱歉,结果总是令人如此遗憾,躁动的人群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围拢住他,像英勇无畏的骑士围住仅存的敌人,他们的上空必定充满吹奏胜利号角的天使,洒满洁白无比的圣光,愿远方的不屑与他们同行之人荣耀于他们。

第一百三十九章 敬神行为

    “交涉失败!”伊恩面沉入水,却以一种颇像悲悯的语调对着下面人群说道,“以伊尔马特之慈悲,及洛山达之希望,我允许你们离开明什戈比帕拉镇,无论曾经是好人,或是坏人,只要踏出这个小镇,以示与班恩彻底决裂,我放过你们。”

    天上的太阳暖洋洋,秋风飒爽清冽,拂过树叶,不住摇曳着,一片片,一声声,争相探出丛中俯视着小镇内发生的变故。它们,窃窃耳语,露出蜡黄的脸,猜测着事情的发展方向。但就是它们也知道,伊恩的话注定得不到回应,而是像刚才吹过带着草木芬芳的旷野之风,瞬间消弭在沸腾的人群内。

    下面的整个小镇都轰动了,鸡啼犬吠。居民们群情激奋,手持着镰刀,提着斧头,抡起草叉,更多的是空着手来的,纷纷在人家的附件的篱笆和柴堆子上抽出一个松木棒子、椴树条子,挥舞在手中……光膀子的男人,露肉的女人,**的小孩,衣不蔽体的老人……从各个角落,各条街道,呼拉呼拉地涌到教堂周围,汇集成一股汹涌的巨流。在苍白的太阳光底下,灰黑的破毡帽,排泄物似的黄头发,和剃着青碴子头顶时常闪现光芒,好象是巨流涌动的浪花围绕漆黑的礁石激荡。

    “伪善之人,你明知道他们并不会因为你轻飘飘的一句话而退缩,在你的内心并没有宽恕任何一个人,”克林辛尼朋尖锐地声音回荡起来,“你主要之目的是把自己推向一个道德至高点,而不是为了改善事情结果。他们失去了性命,而你获得道德上的愉悦感,你和那些满嘴神祗,奴役他们敲骨吸髓过着国王般生活的神奴们没有任何不同。并不只是为了作恶而伪装成善良的人,才是真正的伪善者。伪善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这家伙装好人,掩盖自己的不善之行。”

    “这就是伪善吗?的确,我到现在为止,仍旧没有真正站在他们的角度的想法,反而我的杀心一直炽烈无比。我遇到的班恩教会的神职人员都拼了命的传播班恩教义,却不管被迫接受班恩的人们是否是真心崇拜信奉他。而其他的神,那怕是善神,最与世无争的神,他的教徒同样在无时无刻传播自己的教义,劝信奉其他神祗的人改信。我不知道强制改宗的意义到底何在,但我却隐约觉得信仰班恩的人越少越好,不管自愿还是被动。这里的居民已经回不了头,班恩的爪牙肯定去而复返,与其让他们成为班恩的助力,不如现在就毁灭他们。”

    “你能杀得尽所有信教徒吗?”克林辛尼朋用一种阴谋得逞的笑癫狂着,并故意如此讥问。

    “杀不净,”伊恩注视着下面的人群,“可能我杀的教徒仍没有增长的教徒多,但杀一个,这个世界上总会少一个。”

    教堂下面的明什戈比帕拉小镇居民挥舞着武器,或干脆赤手空拳,用大声的乏善可陈的激烈言词互相点燃斗志,抹除心底的胆怯和不安,急急忙忙从四面八方汇集拢成包围。平常异常地沉寂在疲惫的躯壳中的不甘与怨忿变成腾腾业火,不合时宜地觉醒了,企图寻找发泄的无后患的途径。

    **裸的多数人暴力展开漆黑色的越来越膨胀的翅膀,尖鸣着凌空飞翔,巨大的阴影遮蔽所有盲目的人们,并且更紧地攫住人的心,把善的、恶的,鲁莽的、懦弱的,愚笨而聪明的、聪明而愚笨的,统统卷进滚滚洪流,使他们彼此碰撞融合,化为同一个目标,同一种渴望。

    男人变成狂怒却一无所有的暴君,眉毛和胡须倒竖着捍卫着失去的权利,女人长发翻飞,宛如狰狞的皇后,一手持着魔镜,一手拿着毒苹果,而他们无论男女,可怕的浑身全是泥和汗,嘴巴全因为叫喊而歪斜,面貌因为兽性的勃发和缺乏营养的菜色而狰狞张惶。

    “恭喜你认识触碰到了神祗的在这个世界的根源,诸神因信仰而存在,而信仰只来源于智慧种族,虽然你是私心作祟,误打误撞,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克林辛尼朋兴致很是高昂,“诸神乃是信仰与意识地聚合,没有真正地形体,神祗执掌地神职,而神职就是信仰的凝聚,而主物质位面是各个神祗争夺信仰的战场。”

    “因为他们的信仰才能凝聚班恩所执掌的神格……”

    “神祗的力量,来源于信仰,神祗的意志受到力量和信仰的束缚,和信仰密切相关的是‘敬拜’和‘敬神行为’,有意识的敬神行为既可以是尊敬,也可以是惧怕,两者达成的效果是等价的,都会让神明感受到你对他们的尊敬。”

    “凡人对神明采取的尊敬行为,因为信仰神祗而产生的强烈认同感和遵循神祗教导的信念,如果你热爱自然,洞察万物,并平衡一切,或者热衷于反抗所有砍伐森林的行为、将一切疾病逐出森林、捍卫树木、栽种新的植物等行为,并且在内心认识到,你的这种作为是西凡那斯所乐意看到的,那么,你的阻止那些焚烧、砍伐、掠夺森林资源的人过程,本身就是对西凡那斯的尊敬,而这无疑会增强西凡那斯这个神祗的力量,理所当然的,他会因此垂青于你。”

    “又比如,你惧怕邪神塔洛娜和本莎芭可能对你造成的危害,于是你准备祭品向其献祭,祈祷他们保佑你和你的家人,这种行为同样是对塔洛娜和本莎芭的敬神行为,这会增强塔洛娜和本莎芭的力量,那么,作为回报,他们很可能因此不会故意给你降下疾病和厄运。”

    “所以说信仰能决定神的强大与否,无论尊敬还是惧怕,只要有信仰,都能增强他们的力量,”伊恩总结道,“下面的那些人呢?他们的行为是如何信仰班恩?”

    ”我前面说过了,有意识的敬拜可以大大增强你和神祗的联系,但是,既然存在‘有意识的敬拜’,那就必然也存在‘无意识的敬拜’或者又称为‘通过行为服务神祗。如果你出生于蛮荒区域,一辈子浑浑噩噩,目不识丁,从来不曾听说什么知识之神,甚至完全不明白这个神祗是什么,但他一生始终在努力学习生存之道,并把你学到的东西,传给下一代或者同伴,虽然他从来不曾认识知识之神,但是他以他的一生的行为服务了知识之神,如果他生前没有表示出固定而明显的信仰,他死后就会去欧格玛的神国,这就是‘通过行为服务神祗’。这同样是主动行为,而不是被动的,因为他做了事情,所以你才会得到神祗的青睐,‘敬拜’需要具体的神祗喜欢的行为,而明显下面的那些人所散发的恐惧就是班恩所青睐和需要的,当他们死后,一样会去班恩的神国。”

    “原来如此!”

    他们在交谈着,脚下越来越多的强壮的男人冲进了教堂内部,但更多男人以及女人、老人和孩子仍旧拥挤在外面,太阳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躲藏起来了,空中乌云密布,云层内隐隐雷鸣电闪。他们诧异又亢奋,刚才分明还是艳阳高照,怎得一晃眼便要下雨?然他们等了许久,不见雨滴落,却望见空中的乌云继续凝结,越来越厚,云层中水桶粗的闪电穿梭其中,滋滋作响,雷声大作,声声震耳,甚是骇人,大类寻常的景象,似乎上苍也在为他们煊赫声势而色变……

第一百四十章 蛇之涎口

    几个强壮的男人已经冒着大火冲进塔楼,双手持着草叉巨镰,他们张大嘴巴,喘着粗气,一个个眼睛血红,狠狠地瞪着伊恩,正朝着他缓缓逼近。他们所有人的脸色都矛盾至极,阴沉的冰和爆裂的火纠缠扭曲在一起,脸部分外奇怪、骇人。

    ‘蓬蓬蓬’一串闷响!

    伊恩紧抿着嘴唇,一扬手,一串魔法飞弹从指间飞出,准确击中在最前头的矮小而敦实却像头疯牛一样的光头男人的胸膛。密集的飞弹砸碎了光头的胸骨,穿入腹腔,脏腑糜烂成一团肉酱。他身体一软,瘫倒在后面同伴的怀中,又一歪,慢慢滑到地下,胳膊和腿呈诡异的形状,手脚的末端犹自微微颤抖抽搐。

    “天呐!隆戈死了!他杀了他,他是凶手!”那个叫隆戈后面的同伴一张脸上全是震怒的不住后退,糊满眼屎的浑浊双眼瞪得鼓了出来,而其中红光褪尽,转而恐惧,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不远处的年轻人。

    伊恩举起手臂,手腕间然后是一道璀璨的闪光,一个巨大的六芒星法阵正在以手腕为中心展开,抽象日相月纹,神秘的符文印记,缓慢旋转而变大,在一股无形的魔力牵引中,正从少男手间升到高空,完全笼罩了镇子,下一刻,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从乌云内隐隐传出。

    “魔法师!”

    隆戈的那些同伙干嚎一声,忍不住齐齐后退了一步,现出绝望的神色。他们扔掉手中的武器,手脚并用着狼狈爬回身后昏暗狭窄的甬道。

    教堂下面的人群似乎也听到了他们那声胆裂魂飞惊呼,诧异地抬起头。然后看见一道光一闪而过。在浓重如山的乌云上,毫无预兆地出现一个庞大无匹的身影,正朝地面快速坠落。那庞大的身影在高空中汇聚,化成一个透明的蜿蜒的虚影,紧接着在几秒钟内凝聚成实体,近似山脉一般的连绵的巨蛇随即跃入众人眼帘。广场上的每一个镇民,包括聪明人在内,甚至包括隐藏在人群中的班恩的神职者在内,每个人在那一刻都失魂落魄地抬着头,呆呆地看向若在天空的怪物。

    “阿兹达卡哈,尽情享用吧!”伊恩站在塔楼说道。

    “他是魔鬼!”

    人群听到伊恩的对魔蛇的话,大惊失色,当场崩溃,转身,狂奔,拼了命的向镇外跑。那个瞬间所有人的脑海里只一片空白,只知道撒足狂奔。身后传来急促而不停歇的一阵阵嗡鸣颤音,如魔鬼催命。人在危机面前总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他们觉得自己从未跑得这样快过,而奔跑的时候觉得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而心中除了惶恐,还是惶恐。

    伊恩冷眼往着骚乱的蔓延,一种莫名的恐慌开始在他们之间传递开来,周围变得混乱起来。人群在推推攘攘,哭声很快传了出来,小孩和老人的哭声滔滔,但却不及女人的哭喊具有穿透性。喊声、哭声、惨叫声响彻一片。人们四面八方溃散,许多人都被冲散,被推倒在地上的人几乎不能站起来,抱着头,无数的脚印在身上践踏。人群如大堤溃坝,潮水散漫,但大部分人步伐踽踽而缓慢,他们后面倒在地面的不住呻吟的镇民在泥水中痛苦的蠕动。

    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之觉得身后嗡鸣停止了,有的人壮着胆子回望了一眼,赫然发现巨大的蛇头仍高悬在他们头顶,双目闪着寒光,由于乌云遮挡太阳,巨蛇阴影和大地融为一体他们仍在巨蛇的身下,这个发现让他们发憷腿软,却不敢停止脚步!

    阿兹达卡哈似乎暂时没有追赶的样子,它喜欢看食物挣扎的样子,经过恐惧而崩溃食物更可口。待他们慢慢爬到小镇边缘,魔蛇一声怒吼,张开的足以支天撑地的巨口,吐出一道黄风,那风并非他们那怕最具阅历之人遭遇过的狂风,冷冷飕飕的天地颠倒,无影无形的黄沙毒雾盘旋,顷刻间整个小镇笼罩住,昏天暗地,乌云粉碎,雷电殒命。教堂升起的滚滚黑烟瑟瑟无处躲避,瞬间彻底消失于世间。狂风贴着地儿刮去,千棚万户翻动扶摇羊角,溃逃的居民只觉四面八方皆是狂风,避无可避,喉咙纷纷发出一声悲鸣,离地而起,如刀似剑,血洒长空。待余势稍减,人畜房屋自云端跌落下来,几乎死绝,只余几个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痛苦呻吟。

    阿兹达卡哈蜿蜒游走,靠近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没死镇民跟前,只见它的身缓缓变小,直接咬到的头颅,并且立刻开始绞杀。阿兹达卡哈说过,吞噬那无与伦比的快感是它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的,所以只要有机会,它都化作和猎物差不多大小的样子吞食猎物。现在它的身体概十二三英尺左右,重量莫测,刚好能吞咽掉一个成人。

    只见它咬住那个人,一瞬间,蛇,缠到了他的身体上,他比较瘦,也没什么力量,立刻他的身体挣扎起来。魔蛇的身体在他身体上发力,没有人有能力也没有人敢上前解蛇,它太有力了,他缠绕的方向刚扒拉下来的尾稍又重新缠了上去,他扑打着脚掌,像两只血淋淋的鸭蹼,蛇越收越紧,他顶不住了。

    这还没完,巨蛇上下六排牙齿,上百颗倒刺一般的牙,这些牙齿各自独立,呈倒钩状,目的就是狠狠的咬住猎物,不让它挣脱,啃食头骨发出的声音让周围未死却不能动弹的人毛骨悚然,他们大声地哭号着,试图爬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忽然,就在伊恩的下方,一道灰色的影子蹿出,伊恩低头看,原来是那个代替全体镇民发声和选择聪明人。他的确聪明极了,没有和那些人一哄而散,而是躲进了坚固的教堂内,趁着魔蛇吞掉第一只猎物,蜷缩消化食物的片息抓住机会逃命。

    阿兹达卡哈同样发现了那个狡猾的聪明人,肚皮猛一收缩,膨胀的纺锤状的身体立即恢复了原状,他顺着废墟游走,在后面紧追不舍。聪明人口中发出不类人的悲鸣,晃动着双臂,交错迈着双腿,试图甩下巨蛇,但这却无异于异想天开,他只被魔蛇尾巴一扫,便如一只小木偶般抛起落地。

    聪明人摔的七荤八素,一骨碌撑起上身,却腿软无法继续站起来,不知他心里想什么,只是低着头,呆呆地在原地不动,没一会,发觉有什么东西滴落到了聪明人头上,用手一摸,感觉很是黏滑,抬头一看,顿时大骇,只见一颗斑斓巨大舌头在他的顶上,不停的交叉吞吐着蛇信,嘶嘶作响,粘液便是自巨蛇口中滴落。

    “欧呵呵呵呵,那个可笑的人类!”克林辛尼朋看着阿兹达卡哈吞食聪明人尖锐地嘲笑道。

    伊恩忽然记起曾经读过的一首小诗:

    深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但我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它荒草凄凄,十分幽寂,

    显得更诱人、更美丽,

    虽然在这两条小路上,

    都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虽然那天清晨落叶满地,

    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

    呵,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

    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生叹息把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夷为平地

    阿兹达卡哈吞食了聪明人,没有满足,继续吞食其余的不能动弹的人,先是能爬动的轻伤之人,再次是不能动弹的重伤之人,最后是变僵的尸体,它的肚子仅仅只有吞咽食物的那一刻膨胀,马上就消化干净,重新饥渴难耐,很快,狼藉相枕的镇民全部消失在它的肚子里,好像在填一个无底洞。

    “这还不够,我还不满足,我要更多的灵魂与血肉,”它的声音隐隐如轰雷震动,“你们以为可以瞒过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鼻子和我的味觉吗?你们以为像老鼠一样躲在自己挖掘的洞穴里就可以逃出生天了吗?不,你们错了,你们是奉献给我的血食,一个都逃不脱。你们不乖乖走出来让我吃掉,已经严重触犯了高贵的、强大的、伟大的阿兹达卡哈的威严,这决不可饶恕!在地面瑟瑟发抖的老鼠蟑螂们,好好看着他们的下场。”

    说着,魔蛇一头钻进地下,竟视坚硬的泥土砂石如湖水河面,无半点阻碍。片刻,地下传出惊悸地惨叫,是女人的撕心裂肺的尖鸣,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和男人凄厉地呼痛,但隔着土层木板,传到地表便有些凝涩。他们的尖叫持续着,忽戛然而止,就像燃烧正旺的蜡烛被突然捻灭。紧接着地下的另一处发出差不多的充满绝望与战悚的声音,亦和上一个差不多的中断,不多时不远处又响类似的声音……地下好像一窝窝鼹鼠,魔蛇乐此不疲的在其中穿梭……

    “这是个有趣的游戏,但终究让我生厌,”阿兹达卡哈钻出地面,拱着细长的脖颈,两颗成人头颅大的眼珠梳理着菱形的瞳孔,无瞬膜眼睑,不带一丝感情,带着蛇类特有的残忍,“虽然你们这些滑稽的老鼠拼命地逗我笑,但我是非常挑剔的,你们拙劣而丑陋的表演并没有给我带领愉悦,反而让我觉得无聊透顶,所以达弥努森林的国王,马辛代尔的主人,永恒的,崇高的,所向披靡的阿兹达卡哈决定给你降下仁慈,给予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让你们尽兴表现自己,把你们的愚蠢、劣性、焦虑、紧张、愤怒、沮丧、悲伤、痛苦、恐惧统统发挥出来,然后”它昂起高高头颅,带着嘲弄,“变成我口中的美味佳肴。”

    说着,魔蛇阿兹达卡哈身体无限变大,盘曲的身体将小镇团团围住,猛地收缩,如同飓风之墙四面八方向里横扫,大地剧烈的晃动,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伊恩站在高处看到房屋就像积木一般似乎被什么左扯一下右扯一下开始向内塌陷,很快整片区域消失在飓风的蹂躏之下,巨大的白色烟雾升腾起来,在垮得只剩小半的区域的时候,浓重的白烟已经完全遮住了周边,看不清状况。一个抵着门板给家人让开通道的男人的身影很快完全被白烟吞没。伊恩脚下的坚固的巨石砌成的教堂在颤动,他俯视着下面,魔蛇从第一轮摧残下幸存的建筑屋中驱赶出无数居民,就像从渣滓中挤出水分,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面对毁灭性的灾难,似乎是出于本能,躲在各个隐蔽处的镇民一股脑跑出来,他们脸色苍白,大概脑子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冲了出去。他们的身后半身被压在废墟之下的居民,近乎撕心裂肺地对大喊,似乎是‘救我’之类,但却没人停下,只几个扭头边跑边看的时候,他们眼看着表情痛苦的乡邻被重重木棍压住却不得不抛弃他们,回过头眼泪夺眶而出,所有幸存的人哭得更厉害了。

    他们全部重新聚集到教堂的下面,还没等他们找好栖身之地,魔蛇带着雷霆万钧辗轧过来,所有人立刻蹲下,不由自主发出恐惧的尖叫声。伊恩看见一个男人躺在一群女人的中间,不住地颤抖,最终口中涌出一股鲜血。其中一个红头巾的女人紧紧地抱着男人的手臂,一个老妇人静静地看着她,伸出手去探了探男人的鼻息,摇了摇头,红头巾的女人仍旧试图阻止男人呕出的鲜血,所有女人一起失声痛哭。旁边是一个孩子,被他妈妈抱在怀里。被妈妈沉默地抱着,粗糙的大手紧紧捂住孩子的眼睛和耳朵。在面前不远,是一个年轻人抱着一个年轻人的尸体,想必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眼睛已然失去了焦点,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不住地说着,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人类,竟然如此脆弱……他们由内而外发出的声音很轻很轻,站在高远处的他无论如何都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也好,听不到就是没有,不会增添任何负担。

    阿兹达卡哈将他们连同高耸的教堂一起盘绕绞杀,整个教堂开始猛烈晃了几下,接着开始咔哒咔哒摇。到处都有裂痕,整齐而平滑的石块呈现一种不安的颤抖态势,翻出细碎而激烈的波浪。伊恩从口袋里取出一根洁白的羽毛,轻轻在身体由上到下一划,同时念诵咒文,羽毛化作一团轻烟融消于身体,双足渐渐离开坚硬的地面,随着教堂的倒塌,整个人漂浮起来。

    教堂陡峭的墙壁在魔蛇的绞杀下立刻地动山摇,伊恩的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灰尘,巨大的石块像沙土似的松散粉碎,全部都是碎石块,大片大片的灰尘和石块四处抛洒,掩埋周围的一片,几乎没有能走的路,砸死的路人到处都是,用断壁残垣、尸横遍野。

    最后,魔蛇巨大而强劲的身体交错扫过,所有立刻荡为平地,然后它向虚空张开血盆大嘴,一咬而落,像是吞噬掉某种看不见的物质,但伊恩明白,它吞噬掉的是无数人的灵魂,正在前往班恩神国的明什戈比帕拉镇所有居民的灵魂。

    伊恩身上附加了羽落术,轻轻飘飘,如同羽毛一般飘落到地面,他环顾四周,小镇彻底消失了,周围没有一点突起物。小镇、废墟、尸体和碎石化成齑粉,只一摊摊向内的箭矢般的血迹笔直指向他,而他立足之处,无数鲜血涂抹,形成一个大大的叉号。

    “你应该感激我,如果没有我,你怎么活着离开这里!”魔蛇把镇上的居民一锅端了,言笑宴晏,拱起身子向伊恩邀功,“我要吃尽我们遇到的一切人类!”它趁机提出要求,畜生终究是畜生,有知而不知,纵使活的再久远也改不了嗜血无情的本性。

第一百四十二章 相遇

    伊恩离开明什戈比帕拉镇时天空仍旧阴沉,不时有几滴雨点掉落。镇外一片被稀疏橡树与枞树林环绕的墓园,墓园仍带有明显的裳亚风格。一条弯弯河流从旁穿过流向森林深处。在河流的转弯处一座古老的风车,用长臂的风车翼靠着风缓缓转动。平缓的丘陵平原是整片整片的农田或牧草地,蜿蜒伸长的路边长着盛开的野菊花,圆木建成的围栏顺着弯弯曲曲的土路,一直通向远方的原始森林。

    他穿过那片茂密的森林,眼前一片无比萧索的旷野,远处围栏断断续续,绿色的草中间或一棵倾斜得厉害的枞树,或绿色的围篱和茅草房,稀稀落落地散布在其间。一望无际的荨麻丛的山坡上一株枝繁叶茂的参天的山榆树,树干长成一个不规则具有凹凹凸凸曲线形的立方体,树皮粗糙,树冠葱茏,所有的枝干都峭拔苍劲,叶片葱郁斑斓,生机勃发。因为它太庞大了,就像一座神工鬼斧的建筑,但却比任何人类建筑显得更加壮观,更有气势!

    乌鸦在树枝上呱呱乱叫,树冠的拂蔽下,弯曲的土路中一辆马车正在奔驰。那明显是一辆私人的专门用来乘坐的马车,不同于一般乡间用轻木棍做框,再编上柳条做成车厢的两轮车,这辆马车的车身长约十六七英尺米,宽约三四英尺,具有后边大,前边小的四个车轮,镶嵌侧板,周身布满了铁钉,在车辕和车厢主要承重位置,附加了铁板进行加固,使整个马车很是结实牢固。

    乡间的马车大多数是实心车轮,就是由粗厚的原木切割而成的,而这辆马车的车轮有十二根辐条和六块轮辋,轮辋之间用榫钉彼此连结。轮辋则是由富于韧性的小灌木经火烘烤弯曲而成,因此,具有最大的承压能力。它与实心车轮相比,不仅重量较轻,而且不易破裂,更富弹性,适于高速运行。待更近些,伊恩就更可以看到马车的主人又在轮辋上打上铜钉,包金属的外缘,这样做使得轮辋更加坚固耐用。

    伊恩猜测这是的某一贵族的马车,因为半封闭的车厢外表镌刻着徽章和花纹,装饰美观典雅,上面是敞开的,马夫坐在其内,抓着缰绳,挥舞着马鞭,在道路中间隆隆奔驰。

    马车由棕色和黑色两匹骏马拉着,受传统小轮马车的影响,马车使用的是有大幅度倾斜的车辕,力量分散在马胸部和腹部,因此挽具落后勒在马脖子上,如果不是经验丰富的马夫,容易使马匹有窒息的危险。他以前的时候,经常听到某个宽裕的家庭因为不小心勒死了骡马或耕牛而破产,全家自杀或饿死的传闻。

    突然,正在疾驰的马车的一扇车门被猛地推开,紧接着,一团模糊的黑影从车厢内扑出,在路边的接连不断翻滚,直到坡下,倒伏在草丛内动也不动。伊恩眯起眼,那团黑影似乎是个人,不过小的过分,所以他不敢肯定。

    “吁吁!吁吁!!”

    只听得那辆马车的马夫大声急喝,马匹嘶鸣而起,堪堪拉住马车,车厢内马上传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从里面下来一个的老男人。他的长相真实令人不敢恭维,上头尖,下头宽近乎南瓜形的宽脸上地瞪着一双鼠眼,翘着一个又大又尖的鼻子,鼻孔朝外翻,两撇小胡子往上翘着。他那油光的淡褐色长发有些凌乱,一绺绺地卷曲在额头上,仿佛是由于牙疼,他一只手捧着右边的腮帮子,一边龇牙咧嘴。

    他上身穿蓝色长外衣,扣到脖下的衣扣解开了,脖子上围有一条淡鲜艳的绸缎围巾,下边穿着勒得紧紧的的紧身裤,脚登一双擦得锃亮的带穗子的长统靴,整个人胖乎乎的,行动不便,可以看出来他平日的养尊处优的生活。

    那个老男人一双褐色小眼睛通红地眨巴着,转动脖子来回巡视,直到发现了那个倒在草窠内的小小身影,“玛丽!”他拼尽全身力气喊道,怒气冲冲地跳下路沿,一摇一摆像只鸭子一样冲到那个小巧而稚嫩的身影前面,一把她薅起,“你这个该上绞刑架的贱货,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你竟敢打我!从没有干打我,从小到大没人打过我,该死的,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全家,你们统统都要被绞死!”

    老男人边愤恨地发泄胸中的怨气,一边拳打脚踢,她很快鼻青脸肿,发出一阵哀鸣,伴随着这异常的鸣叫,她剧烈的咳嗽起来,鲜血屑像尘雾一样猛喷出来,他措不及防,登时被喷了满脸。

    “我的衣服!我花费三十金币专门订制的丝绸衣服!”老男人瞬息间被这意外惊呆了,紧接着爆发出更大的怒气,顾不得抹脸,一把将她重重地掼在地上,一脚踢出老远。她张大了嘴,瘦小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着,嘶鸣地喘着粗气。猩红的血液缓缓地从张开的嘴中流出,沿着嘴角缓缓爬行,慢慢汇集于腮部,像凝聚上的露水,终于不能承受其重,重重跌落在草尖。起先势头还很慢,然后越来越快,最后简直就像脱了线的珠子。

    老男人心痛地擦擦胸前的血,咒骂一声,又上前把那个叫玛丽的小女孩压在下面,伸手硬扯她的衣服。小女孩挥舞着稚嫩的手臂拍打着他,蹬着柔弱的小腿反抗着他,企图从他身下挣脱。但肥胖的老男人就像一尊巨大蟾蜍,牢牢压住小虫般的她,随着老男人抓起的手掌,衣服的碎片如凋零的蝴蝶,纷纷跌落。

    “啊!啊!痛痛!”猛听老男人剧烈痛苦的惨叫起来,提起手臂,小女孩正死死咬住他的大拇指下侧的手掌。老男人使劲掐她、抓她、一把提起她,甩她耳光都不能是她松口。马夫见状焦急起来,立即跳下马车,跑到小女孩背后,对着她的后心猛踢。小女孩受到重击,身体瘫软,喘不动气,松开了口。

    “我杀了你!”老男人呆呆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爆发出一声雌雄莫辨的尖叫,疯狂地用尽力气掐住小女孩的纤细的脖子,小女孩咳嗽着,拍着他越箍越紧的双手,挣扎越来越弱,眼珠子翻白,眼见不能动了。

    就在这个时刻,一道寒光激射而来,马夫应声倒地,老男人一惊,看向自己的仆人。马夫胸口插着一柄短剑,已经不能活了。他转过头,看着背后的陌生的年轻人。手下意识松开了,小女孩紧紧蜷伏成一团,饥渴般喘息咳嗽着,就像被煮熟的河虾。

    “你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老男人颤颤悠悠地问道。

    “你是明什戈比帕拉镇的人?”伊恩反问,他已经看清了马车上的徽章,和他在镇上见过的一模一样。

    “对,我就是明什戈比帕拉镇的领主布洛宁男爵,你是什么人,胆敢袭击贵族,杀死我的仆从,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原来你就是布洛宁”伊恩意外地感到惊诧,但随即淡然下来,“明什戈比帕拉镇的所有人托我给你带个话。”

    “他们说什么?”

    “他们要你和他们一齐走。”

    “走?”布洛宁问“去那里?!”

    “当然是该去的地方。”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老男人布洛宁男爵破音地吼叫,“隔壁山迪亚哥领、阿奇博尔德领,还有赫士列特领……这里所有的领地,我们都是亲戚关系,都是一致对外的。你敢对我不利,就是我们的敌人,逆贼流寇,你想触犯这个世界最坚固的秩序,从此不容于这个世界吗?”他色厉内荏地威胁道。

    “你以为身为贵族就能随心所欲伤害别人吗?”伊恩不在理会他,转向他身旁的小女孩,“当残暴的统治者把你逼到走投无路时,不要忘记你身后还有一条路,那就是反抗,记住这并不可耻,如果想继续活下去,有想保护的东西,就拿起那把剑。”

    小女孩一只眼睛已经乌青,肿的睁不开,另一只眼睛怔怔看着伊恩,眼睛越来越亮。布洛宁的眼睛不断在两人之间游离,蓦地他心惊胆裂的尖叫,抢身去争夺那把短剑。但他却没想到看似柔弱瘦小的女孩竟比他更快,像只猫抢在他前面拔出插在马夫胸口的短剑。

    他不甘心,喝喝怪叫着和身扑去,想要制服小女孩,夺取那把短剑。小女孩仰躺在草地中,来不及闪避,只来得及举起剑尖对准向她扑来的布洛宁。‘噗嗤’一声,布洛宁肥胖的身体沉重地压在她的上面直没剑身,挣扎抽搐几下,没了声息。

第一百四十三章 暂时的旅伴

    布洛宁的尸体躺在半枯的野草间,旁边坐着那个叫做玛丽的小女孩,她的身后是马夫的尸体,以及西北那片广袤沉静的大地。山榆树上的乌鸦群好似受到无形的呼唤,纷纷振翅而起,围着下面的三人不住鸣盘旋,与低吟的荒野相互呼应,息息相连。

    冷风吹起落叶,伊恩的目光追逐着枯叶,从乌鸦的下方飘过,飘向北方的河流湖泊、泥炭沼泽地和埃尔哈米安山脉,那高耸起伏的山岭背后延伸是更加广袤的冻原以及无路的荒凉之地。

    他始终停留在路边,居高临下看着像失去了最心爱的娃娃一样哭泣的小女孩,不能给予任何安慰。她一直在哭泣,到最后声嘶力竭,也换不回失去的东西。她**的双脚在草地里,随处可见的尖锐石粒划伤了她的双脚,鲜红从伤口的蔓延到草根,很快的隐藏了,似乎同样厌倦了无助的小孩,投入仁厚黑暗的地母的怀抱。

    “杀了她,不要留下活口!”碎魔晶克林辛尼朋命令道。

    “我只是负责清理我遗留下的小尾巴,整镇的人都死了,那个带头改信班恩的人没理由不死。但是她不是镇上的居民,不是我的目标,所以我不能这样做,”伊恩摇摇头。

    克林辛尼朋尖笑着,“别欺骗自己了,你是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通过切身的体会,由己及人,那怕看到人家杀鸡,抹脖子放血,你也会特别难受,就像是自己被割开了一样。”

    “我可以吃掉她吗?”阿兹达卡哈跃跃欲试地问道。

    “不行!”伊恩毫不犹豫的拒绝。

    “虚伪至极的人类,你以为你不杀她,她就无事吗?只要她仍在这片土地生活,那她就逃脱不了。她和她的家人会被死掉的贵族的家族捉起来,投入地牢,受尽折磨,然后吊死在十字架上。你不但没能救了她,反而让她的处境更加悲惨。呵呵,原本她可以不死的,顶多遭点苦,受些苦,但是现在,你亲手葬送了她。”

    “我害了她……”伊恩喃喃自问道。

    “所以为了她好,也为了我们好,反正她已无容身之处,这个世界已无所留恋,杀了她是对她的仁慈,是对她最大的善行。”

    “不!”伊恩使劲地摇头,“我不能!我不能!!”

    “先生,”就在伊恩天人交战之际,身下忽然传来低低地怯怯地稚嫩的呼唤声惊醒了他。他微微低头,那个小女孩不知何时来到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蓬乱的头发像团鸟窝,布满灰尘,里里外外和满鲜草屑和干草籽。衣服是用大人穿的改的,几乎是补丁缀成,宽松松地挂在肩膀上,直罩到**的小腿,破烂的衣料沾满泥土,沾满草汁和碎杆叶,几乎不能蔽体。破洞内裸露的肌肤和小脸、胳膊、脚几乎看不出皮肤原来的颜色,简直是个小泥孩。

    她的整个脸胀胀无比,左眼睛像被蜜蜂蛰了,乌青油亮,已经完全睁不开了,左眼红通通的,留着眼泪,那是刚才被布洛宁揍的。她双手笨拙地持着短剑,伸到他面前,仍旧小声地说道,“你的剑!”

    “送给你了!”伊恩说完转身就走。

    “先生!”小女孩喊住他,双手抱住短剑,踟蹰一番,鼓足全部勇气说道,“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你走了,你的父母姊妹怎么办?你不管他们了?”伊恩停住脚步,回身打量她一番,瘦弱、坑脏、因营养不良而满脸菜色,更因受伤而血头血脑,贫苦人家未长成的孩童,忍饥挨饿,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能有什么好赏心悦目,除了那些异常癖好的变态,还有奴隶贩子,谁会去在意他们。

    果然,在伊恩提起小女孩的家人后,她低下头,紧紧搂着怀中的短剑,露出为难的神情,但马上的,她抬起头,目光灼灼,用果断的语气说道,“我不回去了!他们明知道布洛宁是坏人,但仍把我卖给了他,就算这次先生救了我,我回家去,但他们下次还会把我卖给其他人。父亲卖我的粮食够和母亲哥哥姊姊们度过饥荒了,我已经报答他们了,从今以后我的死活和他们没有关系了。所以,好心的先生,你给了我新的生命,请你带我走吧,我永远不想回这个地方了。”

    伊恩一怔,没想到小女孩会说出这般成熟的好似成人的话,思考一番,看着她殷切的眼神仍旧摇头,“我不会带个累赘上路!”

    “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我保证,我会做饭,割草、洒种、喂鸡、喂猪、喂牛……我会做很多很多事情。只要你收留我,你就是我的主人,我绝不反抗你,我会听你话,好好伺候你。你说的话我都会听,你叫我做的事我都会做,我只求求你,带我离开,我不想死在这个地方,我不想再见那些讨厌的人。”

    “欧呵呵呵呵,真是幸运,你碰到了一个有趣的人,虽然小小年纪,但她的决断比起优柔寡断的你可是强多了,你应该羞愧,更应该感到幸运,因为她只是个女孩子,性格是天生的,畜生也是天定的,总的来说,人的诞生多少是不公平的,”克林辛尼朋尖笑起来,“真是可惜,她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你认识我吗?你知道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吗?你知道你这样做造成的后果吗?”伊恩接连反问。

    小女孩眼中满是期冀,“我不管别人的看法,在我眼里你是就是个好人,因为他带我走时所有人连话都不敢说,只有你肯帮助我。

    “我的主人,带上她,没人在乎她,让她继续待在这里,迟早会死的!”克林辛尼朋忽然这样说道。

    “咦,”伊恩疑惑道,“你刚才要我杀了她,为何现在劝我带她走?”

    “欧呵呵呵,从你决定出手那一刻就决定了,那么杀死她,要么收留她。我能感受到她的命运的流动,她不属于这里,她的归宿在远方,同你紧紧纠缠在一起。”

    “哼,这真是神棍的论调!”

    “先生……”小女孩渐渐不安起来。

    伊恩看向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先生,我叫玛利亚姆斯潘塞,你可以叫我玛丽,”小女孩乖乖回答道。

    “玛丽么,”伊恩说道,“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危险重重,但必须去做,所以我不合适带上你,因为那会给我带来更多的不必要的麻烦,而给你带来的则是生命的危险。但是,我们可以暂时一起旅行,等离开这个地方,我会替你选择一个能够收留你的地方,不要说话”他看到小女孩要开口,严肃地制止了,“这不是商量,而是陈述,你不能反对,也不能置喙,你没有这个权利,就这样,以上!”

    道旁的乌鸦啄食着罪恶的尸体,络绎赶来的乌鸦陷入争斗,天边的云层下方一只秃鹫在盘旋。昏昏的天空却逐渐转为晴朗,斜长的金色阳光从乌云的间隙透过,随着云团的移动忽明忽暗。纵使两个人都看不到属于自己的明天,但他们就是在这一片看似杳无人烟的荒野相遇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避雨

    ……马戛尔尼盯住巨狼,巨狼也盯住他。

    忽然,巨狼把两只爪在地上略按一按,和身望上一扑,从半空里窜将下来,扑过来要咬他喉咙,动作快得惊人。马戛尔尼只一闪,躲在一边,他紧握着巨剑猛砸到巨狼的背上,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巨狼立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号叫,马戛尔尼毫不留情,双手继续用力,双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简直块块要爆开了,巨剑插顺势一拖,用一种旋转的动作,好象挥鞭子那样,门板宽的剑身击到巨狼柔软的小腹,马戛尔尼鼓足力气,爆喝一声,双手抡圆,剑风飞沙走石,地上的草纷纷断裂,巨狼一下被击出七八英尺远,‘嘭’的一声,重重撞在一棵杉树粗大的树干上,两半身子生生断裂,呈诡异的角度折叠,一团烂泥般瘫在地上,内脏洒了一地,一道血迹从马戛尔尼跟前一直喷到巨狼尸体。巨狼还没来得及发出最后的一声哀鸣就死了。

    “哟,马戛尔尼,还没死那。”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皮甲的中年人出现在大树后面,他单手握住一把单手弩,抗战肩上,左手叉腰,腰间一柄细长的护手刺剑。他将脚下蘑菇逐个踩的稀烂,踩过一朵黄色的小花,松松垮垮朝马戛尔尼过去。他是詹姆斯布鲁斯,马戛尔尼的同伴。“你下手温柔点,说过多少次了,对待猎物,要像对付情人一样,你每次都把猎物打的稀巴烂,皮就不值钱了。没钱了,你吃什么,喝什么,你怎么快活。”他先走到巨狼旁边,又踢踢巨狼的头颅,啧啧的说道。

    “他们好吗?”马戛尔尼问。

    “他们都好,除了老乔治,可怜的老乔治,被魔狼咬断了脖子。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我们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他被咬死了。”詹姆斯朝马戛尔尼挤挤眼,三角眼透着狡黠,笑的分外丑陋,黑黄的牙齿上粘着一片翠绿的菜叶,“不过你放心,我会去安慰他女儿的。”

    “乔治的死,大家都很伤心,没能救出乔治,我们也很遗憾,除此没有别的了。我们的委托已经完成了,休整一下,马上就启程,回城后,我向向协会提供充足的理由。但是乔治的人缘不错,保不准有多管闲事的家伙,记住我们的话,无论是谁,如果他们问你们,你们就按我说的说,我保证没事。这段日子,最好夹起尾巴,管好你们的臭嘴,别惹麻烦!”

    这时,一个首领模样的人走过来,穿着一件残缺不全的锁子甲,外面罩着亚麻布的罩袍,后面还跟着三个手下,身上挂着一串飞斧、三根标枪、背着大木盾。说完,他犹放心不下,又对着詹姆斯说,“还有,你最好离老乔治的女儿莎拉远点,那小妞很聪明,别给她看出破绽。找女人,满地都是岔开腿的女人,那个不行?非找个祸精。”原来,他们全都是冒险者。

    “好的,好的,你是头儿,我听你的,我不去找她,等她找我,”他添了添自己的嘴唇,“不过,老乔治怎么会生出这种女儿,完全不像!人能打,长剑使得不坏,脾气火辣辣,屁股大大的,胸口圆圆的,妈的,这匹烈马给别的男人骑,想想就忍不住。头儿,你知道我的习惯,每次见了血,我都忍不住浑身发抖,容易兴奋,我疯起来自己都怕,不骗你,我得找个女人去,泻泻火,现在我的手都激动的直抖,”他又嘀嘀咕咕的,“没有女人,男人也不错。”

    “滚!趁早滚!越远越好!”

    “操羊佬,你说清楚,你要干谁?你不说明白,我们几个老兄弟就把你肛了。”

    “妈妈的,拿你的牙签干树洞去!”

    “妈的!我把你当朋友……”

    “……”

    顿时,周围的人炸了,很现出气愤模样,纷纷骂起来,森林里有点喧嚣。

    ……

    中午的时候,淅淅沥沥下去了小雨,洒了一路,温度也会降很多,略带淡淡的忧郁,和一种苍凉的感觉,落叶的离去,花儿的凋谢,凉中透着萧瑟,丝丝凉意众一点儿凄婉,渗透到骨子里。伊恩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满是泥浆和水洼的林间,一只手牵着玛丽,雨渐渐大了,他慢慢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四周,“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躲雨!”他如是自言自语。

    “是谁!请止步,否则我不客气了!”

    当伊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岩洞,猫着腰就要钻进去,突然,岩缝入口处传来一声低沉的警告,他停下脚步,愕然的来回扫视,终于在入口突起的岩石后面发现了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放哨的黑衣男人。

    此刻,那个瘦小精悍的男人正张开短弓,蓝幽幽的箭头指着伊恩,他警觉的看着伊恩。

    “抱歉,我们是过来躲雨的旅行者,恩,雨太大了,我们无法继续前进,想找个避雨的地方。我们不是故意的,完全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人,让我们避避雨吧,雨稍小我们就走,绝不会妨碍你们。”

    “又是一群是冒险者!”伊恩暗自想道,他真想掉头就走,无奈玛丽已经禁受不住了,只好硬着头皮请求。

    “稍等!”男人谨慎的注视着伊恩,好像能看透他说的是否是谎言,良久,他放下短弓,但箭仍在短弓上,没有完全松懈下来,他转身没入漆黑的洞中,没多久他又出现了,“进来吧!”他的敌意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明显了。

    伊恩牵着玛丽,跟在盗贼后面进入洞中,洞里很暗,隐隐有滴水声,通过三四英尺长的狭窄通道,是一个岩洞,足以容纳几十人,形态各异的大小石柱、石笋错落林立,尤其是一根高达一百多英尺的的巨大石柱,蔚为壮观。岩洞最里面有一条裂开缝隙,弯弯曲曲的通向地底,寒风阵阵,阴气嗖嗖,深浅莫测。伊恩猜测这岩洞应该是冰川和地下水长期溶蚀形成的。洞中燃着一团篝火,火虽微小却温暖,篝火燃烧着,映出五个强壮的身影,周围染成一片金黄色。他抖了抖身上的水,坐到石柱的角落,隐入在岩壁上投下的阴影中,气氛顿时尴尬起来,他们双方你望我,我望你,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该说什么好。

    ,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者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穿着一件破链甲,外套一件印着好像鹰图形的亚麻布袍,那鸟张开长喙,展开双翼,正在引亢高歌,它伸出两只尖尖的扭曲的爪子,一只紧紧抓住一柄滴血的长剑,一只握住一只断箭,仿佛象征着灾厄降临大地,战火燃烧一切。

    “下午好,这位先生与这位小小姐。”他别别扭扭地向伊恩行了一个通用礼,“我们是蓝鹰冒险团的,这个……大概你们没听过……”他絮絮叨叨说道,“你是冒险着吗?”他问道。

    “不是,”伊恩摇头,“我们只是普通的旅行者,要到山那边去,恰逢降雨,慌不择路,恰好遇到你们,感谢上苍的安排,我们再次相遇。”

第一百四十五章 蓝鹰

    “蓝鹰栖息在世界树树冠的顶端,以魔力之海的天界鲸等鱼类和元素疆域的白牝鹿等动物等为食,成年蓝鹰体长可达一万英尺,翼展两万多英尺长,头、颈和尾部的羽毛为纯白色,身体其他部位的羽毛为暗褐色,十分雄壮美丽。传说地狱的最深处奈瑟斯,冥河的尽头,有一条巨蛇,嘴衔着尾巴,头尾相接,它没有眼睛,因为不需要眼睛,它的面前空无一物,在它的四周没有物体也没有声音,时间对它来说是停止的,它不需要消化系统,因为它既不生产也不消耗,所有行动都因它而起,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影响到它。每隔一千年,这条大蛇就从湖中咆哮而出,向诸神发起挑战,企图毁灭我们的世界。每当这时,蓝鹰就从世界树顶端飞下来,和巨蛇搏斗,并把它赶回奈瑟斯。所以,蓝鹰象征着守护和强大武力。我们以此命名,发誓守护弱小,尊重人性和爱,在乱世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那个自称为‘戈登’的首领娓娓道来,向伊恩介绍着团名字的由来及背后的含义,“当然,我们老大说了,每个人能力有大小之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原来如此,这真是高尚的信念。”伊恩恭维道。

    “哈哈,所以,格伦,不要害怕!你放下心来,我知道我们这行的名声不太好,其实那都是诬蔑,虽然他们几个长相吓人,但其实很好相处,都是为了同伴,不惜豁上性命的家伙,跟他们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没有比他们更好的人了。”

    他们早已经交换了姓名,并邀请了伊恩坐到火堆旁,所以这时戈登亲热的拍着伊恩肩膀,示意他安下心来,不必多疑,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给你!”这时,沃尔特拿出一只草编的兔子,递给玛丽。

    草是就地取材,采取森林中柔韧植物为原料编制的。兔子胖墩墩的,圆乎乎的身子,抬着头,略短的耳朵,粗短浑圆的前肢,蹲坐的后肢,上翘的尾巴,无一不具。甚至兔子的眼睛、鼻头都特意用黑色的小石头点缀上了,几根乱糟糟的草头在兔子嘴边,那是胡须。那个冒险者的手很巧,兔子形神惟妙惟肖,可爱极了。可能是刚完成没多久,没有干透,还是半青不黄的草色。

    “哇!好可爱!谢谢,先生。”玛丽惊喜的叫起来,她接过小兔子,小心的抚摸着后背,没忘记和那个男人道谢。

    “嘿嘿。”沃尔特发出笑声,貌似憨实的脸孔挤出不明意义的笑声,“这是我一个同伴编的,本来他是编给她女儿的。”

    “那……”玛丽抱着兔子,迟疑着,犹豫不决,最后狠下决心,“还给你,我不该抢他的东西,她知道了会伤心的。”

    “不打紧,不打紧。”沃尔特连忙摆手,“他再编个给她就行,他每次外出,都会采集当地的草,给她编个玩具,都数不清多少个了,最近他老是向我抱怨,说女儿要他多花点心思给她准备礼物。哈哈……”

    说着,他哈哈大笑。

    “沃尔特,你过来,我们商议下行程。”詹姆斯和马戛尔尼悄悄在戈登耳边说了几句,他也并不多表示,叫了声呵呵直笑的伙伴,又转身用和蔼的声音,对伊恩说,“我们商量下公事,失陪了。”

    “请随便。”

    “我摸了摸他的底,他好像是个旅行的破落的小贵族,大概来森林里碰碰运气。但没想到迷路了,和我们偶然遇到了。不管怎么样,但都别掉以轻心,如果情况不对,就做了他。”

    戈登他们来到远处,压低了声音说道,然后他背着伊恩比了个手势。

    “小女孩真他妈不错,就是洗的太干净了点,不知道洗澡会损害健康吗?癖好真与众不同,”詹姆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灼灼的盯住玛丽,像头饿久了的狼,“头儿,你说他们是啥关系,父女吗?我看着不大像,你说是不是他买的女奴,带回家自己享用的?不对,看他假惺惺的模样,说不定是拐来的。”

    “敢独自进森林的,或许真有两下子我们的东西要紧,你最好不要节外生枝了。”戈登猜到了他的意思。

    詹姆斯啐了一口,吐出一头浓痰,“我看他八成是进森林没捞到好处,从猎户那里买了或者拐来一个小妞,好显得自己不是一无所获。这种贵族老爷最恶心了,在家也是坏事干绝的那种,现在还跟我们摆架子,头儿你好心请他过来,他还不肯,想出森林,也不说给我们好处,好像我们天生就应该带着他似的,想想就火大。对吧,马戛尔尼?”

    “詹姆斯说的有道理,那小子弱不禁风的,不像厉害人物,我一只手就能把他砸成肉饼。”马戛尔尼在一旁说。

    “嘘,你小点声,他都要听到了。”戈登骂道。

    “听见又怎么着,他敢怎么样,他跑哪里去?”詹姆斯显得满不在乎,但声音还是压低了,他伸出长长的脖子,模样像极了一只鹅,圆溜溜的绿豆大小的眼,泛着幽幽绿光,来回转动,沙哑着嗓子说道,“我们把他做了得了,在这里,神都不会知道,反正谁都不会想到我们相遇,谁都不会怀疑到我们。况且这个山洞也是我们偶然发现的,没人会找到,就算找到,也不知道是那年月了,尸体有没有都不敢说了,就算还有尸体,我们干完后,把他的衣服烧了,谁也猜不出他的身份,反正,他死了,他带的东西全是我们的。”

    “这个……不大合适吧……都快出去了……”

    周围的人都有些意动,有些犹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沃尔特期期艾艾,磕磕绊绊的说了几个字,这似乎是理由,又是束缚,久违的规则的束缚。

    “老乔治都做了,你还跟我说我不合适?!”詹姆斯冷笑。

    另一个人插嘴道,“可是我们已经要回去了。”

    “这不还没回去吗?”

    “再做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最后一票!”

    “好,我们干。”

    “我砸扁他,你们不许插手。”马戛尔尼立刻说道。

    “罢了!最后一次!”众人一拍大腿,下定了决心,

    “小女孩怎么办?”沃尔特问。

    “活在这个世上就是她的不幸,让猪狗不如的贵族糟蹋,不如我们送他回归神国。”

    “就是,就是。”

    “我眼皮还老跳,原来是这种好事。”

    沃尔特看看伙伴们,犹豫了一番,张了张口,最后却没说话,只叹息一声。

    “嘿嘿,我的火一直都没熄灭,都憋坏了,我看马戛尔尼都越来越娘了,声音都像娘们的,要是没泄火的东西,我不知道干出什么事情来,人小了点,我不但不嫌弃,反而按捺不住的冲动!”詹姆斯像一只鬣狗,口水快流出来了,跃跃欲试。

    不远处的伊恩正在闭目养神,而此时,蓝鹰的羽翼,投下不详的阴影,正将他覆盖。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敌意

    伊恩猛地挣开了眼睛,洞穴晦明无定,阴寒刺骨,水滴顺着乳石滴下来,滴在地上,那边冒险者们窃窃私语,篝火放大了他们的影子,在石壁上不辨人形。火堆变小了,玛丽的衣服还没干,阴冷的风袭来,他红润的嘴唇变得红一块青一块的,牙齿格格地响。伊恩牵了牵她的手,手心像攥住了一块即要融化的冰,她的一双小手几乎冻僵了。雨还没有停止,隐约雷鸣,留人至此。

    他们倚在一根类巨大的石柱下面,石柱下头粗,上头细,中间有条的凹痕,凹痕下端是一个柜子大小的窝儿。他继续抬头看,乳白色的石柱上半段插入重重黑暗中,望不到顶部。只见对面的冒险者都站了起来,朝他们走过来。伊恩看着他们逼近,想起遇到过的所有冒险者,冷笑起来,“长久的尔虞我诈,已经退化成野兽了么。”

    “先生……”

    “你们有何事?”伊恩问。

    “小子,我怀疑你是我们对头派来的,所以你乖乖配合我们。”戈登旁边一个精瘦的人开口了。

    “我怎么配合你们?”伊恩仍旧问,他站起来,对面一共五个人,都远离着篝火,不近不远的盯定了他。他们的面容都隐藏在黑暗里,看不甚清,勉强分辨出黑乎乎的鹅蛋上面隆起了一道鼻子,嘴巴不动,照例是看不清的,但唯独眼睛例外,九点磷火似的冷光闪动,又凶又怯,绿幽幽的像狼眼睛,咻咻地喘着,这些眼睛似乎连成一气,似乎远远的穿透了他的皮肉。

    “我们在执行极秘密的任务,关系到北地所有百姓的存亡,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希望你理解。”戈登真诚的说着,似乎是无奈,也不愿意,但不得已似的,“这里从来没有高尚者,有的只是一无所有的流浪汉、小混混或是名誉扫地的佣兵,不法的冒险者,胆大包天的走私贩子……总之,是各种给类人类渣滓的天堂。善良与美德在这里无处安放,你的出现让我怀疑,不但我,我的伙伴们也都怀疑,怀疑你是有预谋的,企图接近我们,麻痹我们,然后抢夺我们的货物。我们这次的任务太特殊了,容不得一丝马虎和大意,为了我们双方,为了消除我们的双方的疑虑,你不要做无谓的举动,我们对待敌人是毫不留情的。”

    “这就判定我是敌人了。”

    戈登回答:“对我们这行的人来说,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对你们的主顾也是这个样子吗?”

    “废话真多,和他叨叨什么!小子,我告诉你,我们今天可以为这个雇主卖命,明天也可以为了别的雇主砍掉他的脑袋,我们的雇主是钱,不是人,他们只是钱的附属品,随时都可以去掉的,我们的世界除了钱就是战争。”詹姆斯已经不耐烦了,眼睛绿的更甚了,他把一团绳索掷在伊恩脚下,“把小女孩绑了给我,他们会好好照顾你。”

    “玛丽还是个孩子,是无辜的。”

    “哈哈,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詹姆斯抱着肚子,笑的前俯后仰,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你这个人贩子好意思说孩子是无辜的,哈哈,哈哈,简直魔鬼住在天堂山了。”

    “人贩子?”伊恩愣住了,没想到他们是这么看他和玛丽的。

    “装的真好,你应该去马戏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贵族的肮脏,我接的很多委托就是给你们充当打手,这样你们就可以随心所欲为非作歹了,这次你一个人,用力多少钱?一个金币还是两个,不过你没我们陪着,你知道行情吗,别被坑了还沾沾自喜。不对,她养这么大,怎么舍得卖掉,你花言巧语,把她拐跑的吧?对了,你买回去自己用,还是当礼物?”

    “玛丽不是我买来的,她是我的同伴。”

    “好了,好了,不用不好意思,这种事大家都知道,北地的村子自古就有卖女婴的习俗,生下来还不断奶就卖给串村的游商,就像买卖猪崽一样。”

    “交给你们后呢?”

    “你就不用管后边的事了,我们自会处理。”詹姆斯看向戈登,坏坏的笑着说,“头儿,我就说他有问题,磨磨蹭蹭的不肯就范,肯定想拖延时间,等待同伙来,我们蹦跟他客气了。”

    “不用管后面的,别和我客气了,原来如此,”伊恩抱着胳膊点点头,若恍然大悟,“俗话说名分不正,说起话来就不顺当合理,说话不顺当合理,事情就办不成。明明知道真相,却骗自己也骗别人,不愿意接受!宁愿自己编个谎言来安慰自己,也不肯面对现实,这样自己好过点。其实事实是不是这样就不得而知了,给自己一个假的安慰,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知道不可以,却还是欺骗自己。听说自欺欺人的人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人时时刻刻都自我反省,为自己做过的事内疚和自责,积累多了难免做事畏首畏脚,心里有鬼,睡觉都不踏实。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会信,或许,真的是入戏太深,就分不出真假,有个人曾经和我说,糊涂一点,就快乐一点,忘记一点,就轻松一点,大概正因为这样,所以才能够毫无愧疚的生存下去罢。”

    “傻子,到现在了还长篇大论。”詹姆斯嘲笑道。

    “我们没你想的那么卑鄙,我们只是公事公办,仅此而已。”戈登板着脸一字一眼的说着。

    “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当人生活在乡土秩序中,流动很少,相互之间即了解又熟悉,人们会更看重血缘、族系和地缘,代代遵循着传统乡里约定俗成的道德规则,心甘情愿的接受约束,人们彼此间价值认同、心理相偎、道义相伴,人与人、人与族系与村子之间都富有强烈的责任感、使命感和归属感。但是当其中某些人离开家乡,去异乡谋食,因为远离家乡在一个全新的地方,脱离了熟人社会的道德控制,与异乡人互不熟悉,邻里关系陌生,交往关系发生急剧改变,置身于全然陌生的环境,发现自己的被本地人排斥,家乡的许多观念遭到嘲弄,加之经历过一些困顿和磨难,不少人就会抛弃过去的道德准则。还因为身处异乡,无论干什么事都没有亲人和熟人知道,居住的地方也没有人会关注和评论他们,在失去道德和价值约束的情况下,即便犯罪也不会让很多人觉得丢面子。他们会在异乡结成一个个小团体,破坏能让他们产生快感,干出耸人听闻的勾当,也不会觉得不妥,由于城镇中,有强大的维护秩序的力量存在,在绞刑架下他们会格外谨慎,管理越松散的地方,他们的破坏的越大,当完全处在一个没有任何约管的环境,就会把这种**发挥到极致。但是,在回到原有的乡土秩序中时,他们会自觉拾起抛弃的道德准则,重现变成亲人和熟人眼中的熟悉形象,比如儿子眼中的敦厚父亲,父母眼中的孝顺儿子,朋友眼中的大方朋友和邻里乡亲眼中的勤快后生。”

    碎魔晶克林辛尼朋说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无法避免的战斗

    “你想让我们放过你吗?别做梦了!”詹姆斯发出阴恻恻的尖笑,“我在村子从来就不是好人,他们都怕我、恨我,我就喜欢看他们想弄死我,却无可奈何的表情。”

    “瘦子,别这么说话。”戈登无奈的对他说,“你要少说话,每次你说了话,周围看我们的眼神就变了。”

    “是的,你的嘴巴臭不可闻。”一个背着大剑的冒险者说。

    “你们不是要在乱世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发誓守护弱小,尊重人性和爱的自由战士吗,你们忘记了栖息在世界树上的蓝鹰了吗,你们的责任感呢?”伊恩连续的发问。

    “哈哈,故事你也信,真是不可救药了。”仍旧是詹姆斯的大嘴巴,“劳什子蓝鹰,每次都要我们跟人讲这个瞎话,说要打好舆论战,老子是冒险者,不是游吟诗人。除了我们团长,没人听说过蓝鹰是什么鸟玩儿,也没人信,同行都笑话我们起的白痴名字,看看人家冒险者的名字,什么风暴英雄,什么燃烧军团,还有什么什么暗黑破坏神,什么守望屁股,还有什么什么炉石锅底。我曾提议不叫蓝鹰了,改叫暴雪爸爸或拳头爸爸,可惜被否决了,一群不动审美的家伙。”

    黑暗的洞穴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轻微的喘息声隐约回响,空气阴冷而潮湿,带着刺鼻的怪味,仿佛空寂的大厅,虽然深埋地下,也潮润不堪,却没有生长任何苔藓之类。石壁表面非常粗糙,凹凸不平,黑沉沉的,有种令人透不过气的压迫感。周围石柱和石壁上无数星星点点的水珠,纷纷闪烁着橘黄的光,就像夜空中的星星,又像眼魔的眼睛中凝聚的那点点寒光。篝火勉强映照出极小个洞穴的面貌,空洞、宽阔、沉闷、神秘,细密的天鹅绒一般的黑暗将火光遮蔽得严严实实,让洞穴陷入永恒的沉睡,唯有最里面一条绵长而幽深的隧道,如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伸向地底,伸向黑暗的深渊。隧道吐出冰寒气息,擢筋剥肤,慢慢的,从无声处弥漫起一股阴森和死亡的气息,仿佛身处准备妥当的地下墓室一样。

    “玛丽,到一边去,没我喊你,不要出来。”伊恩轻声说道,躲在他身后的小女孩表情复杂的看了沃尔特一眼,点点头,抻了抻他的衣角,抱着乌鸦,橐橐地跑到远处,躲在嶙峋乱石后面,却隐约露出半只小脸,向这边张望。

    “真遗憾,是你逼我们的。”戈登说着,手缓缓抬起,到眉梢,稍稍顿住一会,果断地往下一挥,示意众人动手。

    他们得到指示,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侧跨一步,形成半圆的包围圈,掣出武器,慢慢的向伊恩迫近,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拥有丰富的格斗技巧经验,和长时间默契的配合。登时,一股无形的威压从他们身上发出,凛凛若有实质,仿佛能使敌人不战而屈。他们没有理会远处的小女孩与乌鸦,甚至对付眼前这成年人都大材小用,如果不是为了活动手脚,看看他崩溃后的可怜模样做消遣,他们觉得,一个人,随便抽出一个人就足够了。

    他们时间把握得很精准,几乎同时,不约而同的,四个人同时包起,瘦子右手手腕急抖,刺剑击出,剑尖闪烁不定,犹如活生生的灵蛇,朝着他胸口咬来,发出令人发麻的金属嗡嗡声,他没有怜悯与不忍,身形丝毫不停滞,右臂猛地伸直,细长的剑身尖啸着直刺,锋刃寒光闪烁,带着一抹寒光。

    他刺剑还没有刺到,马戛尔尼就已经冲到面前,重重地压了过来,他的脸色分外狰狞,牙关咬的咯吱咯吱作响,猛地高高跃起,右腿抬的老高,左腿绷紧,裸露的肌肉贲张,动作十分迅捷有力,借着跃下的惯性,他双手中巨大的双刃大剑挥舞起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弧,重重劈了下来,这把大剑既庞大又锋锐无比,只要劈中了,必定能将伊恩分成两半。独眼龙和另一个冒险者也不甘示弱,咬牙切齿,逞起本领,挥着长剑,狠狠刺向伊恩两侧肋下。

    “轰隆!!”

    一声巨响,冲出了一股炽热的波浪,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腾空而起,伴随着猩红色的火焰的绽放,火光一窜一跳地闪着,撕破无际的暗幕。火海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仿佛想要把一切都吞下去。猛烈的爆炸声不绝于耳,成片的松脆的石笋接连不断地坍塌,碎裂的石砾和干燥的土尘如同流星雨般纷纷坠落,毫不留情地砸向了侥幸逃脱的冒险者。

    殷红的血光四处飞溅,没有在地面流淌,鲜血喷溅到空中的一刹那就蒸干了,仿佛盛开的红蔷薇,妖艳夺目,忽的枯萎了,没有了,消失了。一阵阵灼热的空气让幸存的冒险者肺部感到难受,他们惊惧的发现什么都没有了,原来的场地变成了焦土,巨大的石柱变布满交错的裂纹,底座炸飞半边,酥掉的表皮和松散的石块簌簌直落,地面犹自冒着火焰。灰色的烟柱不断的向上,似乎在发威之后还要让人对它膜拜。

    马戛尔尼流着眼泪,他在最后关头翻滚,并用巨大剑身挡住了炽烈的冲击,护住了头部和重要部位,他头发燃烧散发出难闻的臭味,表皮大面积毁损,液体渗出引起水肿,他的双眼鲜红的像只兔子的眼睛,他此刻不住揉搓着,间或停下来使劲眨眼睛,他的眼睛几乎瞎了,只能看到一个个连成一片的人形黑影。

    瘦子也没有死,但皮肤完全破坏和烧焦,局部呈苍白、黄褐色、焦黄,肢体末端炭化,失去弹性,触之硬如皮革,两侧的皮肤满是焦灼和水疱,水疱底部呈红色或白色,充满了清澈、粘稠的液体。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扯过沃尔特挡在身前,替他承受了伤害,但更增加了痛苦,却终难逃过一死。其他的冒险者不见了,地上有多余的东西,仔细看似乎是几幅丑陋的儿童画,但是已经不是人,都是一具具浅灰色的摊开的灰烬,还不断冒出火焰。

第一百四十八章 魔法剑

    “你是魔法师!”戈登距离最远,也最机警,在红光大盛的一刻即抽身后退,所以当同伴丧身火海爆炸时,他不但躲开了猛烈的攻击,而且还毫发无损。他强作镇定,拔出长剑,双手握在胸前,腿罗圈站着,一边问,一边用细碎的步子,慢慢的向他们的篝火另一边挪移。

    伊恩施展了一个极效火球。火球的冲击波四散飞溅,地面被灰尘覆盖,人会被吹飞,会被掀翻,假如有树木的话也会连根拔起。对面的四个冒险者,没有半点和法术对战的经验,凭借本能,仍旧活下来两个人,虽然一个快要死了,另一个也构不成威胁了,但这结果让伊恩很是不满意。

    “尊贵的魔法师大人,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你,罪该万死,但我们只是一条狗,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一群睁眼瞎,不值得弄脏你的手,请放我们走,我们和后代们永远铭记你的恩德,你的美名将在大陆传遍,你的事迹会代代传诵。”戈登顿时失去了全部敌意,几乎是哀求着说道。

    “我做过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吗?只不过杀了几个冒险者,还没全灭掉,无论我怎么想,传出去都是被人耻笑的事。而且,这个世界上魔法师的名声很好吗?”伊恩摊开双手,露出一个很讥嘲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着,话的语气也是非常淡然。

    “传说中的英雄魔邓肯就是魔力强大的魔法师,几个世纪以来,强大,正直,并且满怀怜悯的魔邓肯在各地与不义和暴政进行着战斗,他的事迹被吟游诗人们在各个国家中传唱。”相较于伊恩的淡然,戈登满脸的凝重和阴郁,不理会伊恩的揶揄,脱口就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传奇。

    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魔邓肯传说的开端,但没人不知晓他的存在。传说他通常留着整齐的黑色胡须,光头,喜欢穿黑色天鹅绒长袍。看上去大约四十岁左右,事实上他的年纪远不止于此。他敏锐的目光中时常流露出天才而疯狂的目光。很少有人会在看到他充满力量的凝视和听到他富有说服力的讲演之后不被他所折服。他魔法师中最令人敬畏的一个,几乎没有施法者没听说过他在魔法领域里的惊人造诣,而他在魔法和政治领域里的技能和学识更是广为人知。事实上,绝大多数法师都学过至少一个由魔邓肯发明的法术。魔邓肯认为他自己的使命就是维持伟大的平衡。他的哲学理论远比简单的平衡要复杂-它们极其详细、细致,是在数十年的奥术研究中形成的理想。他导着一个被称作八叶的强**师组织,确保不会有势力在弗拉那斯获得绝对的统治优势,而这种平衡将在整个世界维持下去。

    “我不怀念过去的时代,无意和过去的人比较,时移世易,虽然血与火,愚昧与死亡相同,但看世界的眼睛我和他们绝对不同。所以别拿他挤兑我,我是特殊的,我们有着本质的不同。既然你说起魔法,有位我非常尊敬的先生说:魔法的源头是构成世界的基础,魔法师的存在是为了洞悉这个世界的真实。我们研习奥术的技艺,企图从中挖掘出这个世界古老的秘密,首先学会的就是如何操纵人性,漂亮话、侥幸与好运气是飘忽不定的,相信它的大都活不长,谎言与欺骗是胜过刀剑的武器,”伊恩说道这里那是讽刺的一笑,“可惜你用不好欺诈这一项魔法,你的表情和你的眼睛出卖了你,你依仗的手段就在你脚下了吧?”

    “别欺人太甚,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别以为打我们措手不及就智珠在握了,我们只是大意麻痹了,现在谁笑到最后还说不定呢?”戈登仍旧慢慢移动,靴子碰触到了他们摆放在一角行李。

    “咦,看来你们真有隐藏的底牌,有什么手段大可尽情地用出来让我见识见识。”伊恩好以整暇的说道。

    “不得不说,你刚才没有趁机出手是绝对的错误,不过也并没超出我预料的范畴,来吧,仔细看着,好好见识一下古代武器的强大的力量,绝对会让你们这帮魔法师也大开眼界的。”

    戈登觉得运气不错,对面是个年幼无知的自大狂,感谢女神的眷顾,也感谢世人对冒险者的一贯轻视,他如此想到。一边在一堆行李中摸索摸索,使劲抽出一根破布严严实实包裹的长条,握在胸前,僵硬绷紧的脸忍不住露出轻松的笑意,对面那个可恶的魔法师的脸色和眼神让他轻易看到了对方的蔑视与不在乎,如果他刚才不管不顾地乱扔火球,将会非常麻烦,现在他终于彻底镇定下来,做出嚣张姿势,眼神重新凌厉了,看伊恩就像是在看一个手下败将。

    随着慢慢扯掉的缠绕的破布,长条形状逐渐显露出它的真容,那是一柄极其华丽的半手剑,整个剑身连同剑柄,全都是用一种不知名的金属打造,隐隐透着银蓝色冷光,似乎混合了精金。一字形的护手、修长的剑柄以及剑刃构成一个漂亮的十字架。在剑柄末端,配重球重心在护手前三英寸,上面镶嵌着一颗辉晕石,周围环绕着无数颗钻石,隐隐发出浅蓝色的朦胧微光。在护手部位,缀着三颗完美无暇的盾石,呈绿白色,闪闪发光。这把剑的剑身比普通的半手剑细窄一些,中间开着一道血槽,剑尖闪烁着锋利光泽,神奇的能量从锋刃中丝丝流出,环绕剑体,不断变幻成白色电蛇、暗红火焰和淡蓝寒冰的形态。

    “魔法剑!这就是你们这次的任务么,怪不得谨慎,原来如此。”伊恩恍然。

    根据魔法师的记载,任何金属、宝石与皮革等等材料都具有魔力或亲魔效应,越珍贵的材料,效果越好,威力越强大。魔法物品其实也就是将法术附着恒定在某些物品之上的成果,正常情况下,魔法物品,同一件物品上只应附着或恒定一种法术,大多数都是功能单一的。但是,正常情况归正常情况,例外的情况也有,而且也不鲜见。比如运气足够好,经验足够丰富,神祗对你足够眷顾,都有可能发现复数叠加,让一件物品兼具多重法术效果的魔法物品。就伊恩所知道的,至多也不过是两道重复合而已,并且所叠加的法术彼此属性契合或类似,像这把剑三道法术,并且冰与火属性相冲突的,叠加恒定在同一件物品上,着实太过惊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变生肘腋

    “马戛尔尼,还能动吗?”戈登和尚存的冒险者说,“东西给他看到了,传出去,我们别想活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他妈的,那个蟊贼死哪里去了,聋了吗,还是吓破胆跑掉了?!我操他的老母,老子不砍了他,就跟他姓。马戛尔尼,我们拼了!”

    “好多了,我发誓,一定要宰了他。”拄着大剑的冒险者体格意外的强健,恢复力惊人,虽然仍旧一副凄惨的模样,大股大股的臭味和皮肉烧焦的味道从他身体散发出,但血红的眼球却散发出红色摄人的光芒,嘴里声音嘶哑,好像刚才烧伤了他的声带。但是,他经过片时的休整与恢复,已经勉强一战了。

    “小心他的火球,我们分散站,不要停,同时两边攻击他。”戈登挥舞着半手剑,身子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灵活的游走,口中不住发出一条条指令。

    “吼吼!!”挥着大剑的冒险者放佛没有听见他的命令,猛地迈开步子发足疾奔,直线冲过来,速度发挥到极限,状若疯牛,势道劲急无比,周围一片飞沙走石,看起来声势异常骇人。他的双眼已经被血丝充斥成了两颗血球,脸上肌恐怖地扭曲着,看不出原本的面容,斗大的汗珠闪着光从甩在光头后面,焦黑的嘴唇豁开三瓣,半生不熟,鲜血淋漓,黑红的口腔发出满是血腥味的愤怒的咆哮。

    地面震颤如闷鼓,咚咚地越敲越密,也越加急促,他原本就发达的筋肉更是狰狞膨大,冒着烟好像要爆炸一样地高高鼓起,他似乎单凭自己的血肉之躯生生将伊恩撞成肉泥。戈登慢他半拍,身子跟着弹起,竟如鬼魅,也以极快的速度猱身而上,没有骇人的动静,只是不断流转变幻的剑身发出耀眼的光来,戈登的脸上陡然间罩上了一层青色薄雾,发眉俱碧。

    轰的一声闷响在洞穴中暴开,地面和石壁都在微微颤抖,轰的又是一声闷响,这一次声音比之前的更加响亮沉重,洞穴受到的冲击更加强烈了,倒垂的钟乳石细小的裂痕里有细碎的砂石簌簌掉落。就在电光石火间,马戛尔尼重重撞到石笋上,伴随着**撞击硬物的砰訇巨响,巨大的惯性把残存的石笋掀翻在地,泥尘飞扬,他记得上次教训,撞倒后,发觉不是人体,立刻朝旁边翻滚,一瞬滚出极远的距离。

    戈登却没停止的意思,反而陡然加速,朝洞穴那面急速奔驰,原来他的目标一直不是伊恩,而是他身后的小女孩。他很清楚,盗贼一直不出现,很可能逃走了,没有弓箭的远程骚扰,马戛尔尼冲动鲁莽,只会用蛮力,不会动脑子,他们很难有胜算,只有擒拿人质,让对付投鼠忌器。其实他也不知道那个小女孩对伊恩有多大影响,但没办法了,他只好赌。

    “卑鄙!”他背后一声怒喝,脖子后面突然灼热起来,他仓促转头,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团耀眼的火光。火球拖着长长的尾巴急速向他逼近,还未到近前热量已让头发卷曲。他知道已经来不及阻挡,危急时刻不容细想,他立马原地几个滚翻,狼狈不堪地躲过了这次攻击。饶是如此,眉毛和头发还是不能幸免,一阵焦味窜进鼻孔。他站起身,向刚才立足之地看去,那里已是一个大坑,熊熊火焰在其中燃烧,在焦黑色的泥土中显得分为鲜明,“赌着了!”他暗自庆幸。

    “缠住他!马戛尔尼,”戈登边跑边喊,“我去捉小孩,你掩护我!”他有这个自信,魔法师虽然强大,但基本都身体孱弱,他有信心在下一发火球前冲小女孩跟面,如果他仍旧攻击的话,很可能两人同时葬身火海。

    他来不及回头,也顾不得马戛尔尼的性命,除了自己的性命,他都看的平淡,冒险者本来就是一份生命朝不保夕的职业,没有长久的伙伴,只要自己活着,随时随地都能招募到新伙伴。他和小女孩的距离很近了,平时只要一轮冲锋就能过去,但今天他却觉得分外漫长,每一秒都拉的格外长,就像粘稠的小麦粉,充满弹性,拉的特别长,继续拉动,仍不肯断掉。腿木木的失去了感觉,全没平时的灵敏,好似不是自己在指挥,只是反射似的抬起、落下,地面是软?是硬?是平坦?还是凹凸?都反馈不到脑子里了。只有他的眼睛是雪亮的,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翳翳的环境,非但能看清全貌,还沟沟壑壑纹丝不漏。一块灰白色的巨石就像天然的屏风挡在前面,形状奇特,表面凸凹不平,堪堪抵到他的腰间。

    巨石右侧后面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和半个小巧的肩膀,亚麻色的头发朝一边倾泻,消瘦的小脸煞白,小嘴颤抖着,两瓣嘴唇没有半分血色,一双眼睛不高不低地嵌在脸上最显著的位置,不杂一点的杂褐,水汪汪,荡漾着一泓清波,此时,这清波上却剧烈的沸腾了,浮荡着无助和恐惧,几粒小手指头紧紧扣住岩石,痉挛而苍白,正绝望的望着一步一步迫近的他。

    “哈哈,住手!哈哈……”戈登欺近玛丽,欣喜若狂,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戈登身体不受控制似的,猛冲两步,手扶在巨石上才稳住身形,玛丽尖叫着跑开,远处马戛尔尼的怒声和伊恩发出惊讶的呼声。他低下头,只见胸前一截带血的箭头,血不住的从锁甲缝隙中透出,他吃力的转过身体,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对面一个身穿皮甲,身材矮瘦的男人,他左手握着一张短弓,右手自然垂在胸前,正带着愚弄和嘲笑看着他,他抬起手臂,颤抖的指着他,张开口,大股大股血浆喷涌而出,酝酿的话一下子冲没了。然后,剧烈的不可忍受的痛疼席卷了他的身体,吞噬掉了他。‘当啷’一声半手剑失手掉落,紧接着,‘扑通’一声,他扑倒在地面,他死了。

    “希瑞克,你在干什么!”马戛尔尼愤怒的喊道。

    “干什么?”那名叫希瑞克的盗贼说,“当然是杀人了!”

第一百五十章 不完美之结

    “你看清楚,你杀的是谁?!”

    “有区别吗?你们都得死在这儿。”盗贼无所谓的说。

    “都死这里?”

    “看在你们帮我大忙的份上,让你死的明白。所有一切都是因这把剑而起,这剑挖掘出来时就受到很多势力的关注,我们只是其中一支。当时挖掘出这把剑的几家联手,组成了护剑小队,想要把剑送到临湖城,我们的人一路上拦截,经过好几次战斗,护剑队伍死伤殆尽,没办法下他们听从队伍内一个人的建议,把剑托付给了老乔治,你们可能都不知道老乔治是洛山达的忠实信徒,是这地区负责教会机密任务的总负责人,他为了掩护身份假装海若尼斯的信徒。这次的委托接送货物的神秘主顾就是他乔治装假扮的,老乔治清楚,凭他的力量根本送不出去,所以暗中联络了森林中德鲁伊,所以你们明白了吧,为什么我们不知直路,非得绕圈进森林不可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

    “护剑小队中有一个人是我的人,我接到的任务就是在老乔治会面之前除掉他。其实我知道事情经过后我也很吃惊,没想到认识这么多年的人是兰森德尔的秘密成员,他陪我玩了这么久,我不好好回敬他,就太不够意思了。所以,我故意把消息泄漏给詹姆斯,因为詹姆斯是个贪婪且短视的人,只要勾出他的贪欲,再加一点点小小的挑拨和药物,就能把你们不知不觉拉入我设的圈套。老乔治死了,你们就没用了,带着你们一起,很容易被德鲁伊追上来,所以我为你们选了这个地方,作为永眠之地,却万万没想到会有外人参与进来。”盗贼转头看了看伊恩,“其实,我一开始怀疑你是德鲁伊或他的同伙的,但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出乎意料,你竟然是位魔法师,这年头,流浪的魔法师可不多见了,对待魔法师的态度也只有我们是始终如一的,你不会是他们的同伙,他们也不会接纳魔法师。另外出乎意料的是你们竟然能打起来,我都不知道这是他们天性使然,还是我的药物效果还没褪干净。”

    “你这个蟊贼!”马戛尔尼彻底怒了,抛下伊恩,朝盗贼发起了攻击。

    这个叫马戛尔尼的冒险者极不简单,挥舞着巨型刀锋轮番不断地从各个角度不断地砍劈刺杀,但就是这样看似极为简单的攻击,在怒火的摧烧下快到了极点,速度和巨大的力量下远比任何繁复的招数更难以抵挡。狂风暴雨般的砍劈让他化作一团飞速移动无坚不摧的钢铁旋风,将所遇到的一切都绞杀成碎末。刺耳的破风声和破裂声中,凡是被那些刀锋接触的无论是石笋还是花岗岩都应声碎裂,但是唯独是被追砍的那个身影却还是完好无损,时而以极快的速度在小范围之间挪移闪避,时而以极为怪异的姿态从刀锋的夹缝之间掠过,“不可能!你是怎么办到的?你平时一招都挡不住……”这一幕让马戛尔尼几乎要把两血球掉出来,他高声惊叫,好像见了鬼一样。

    “扑哧”,盗贼笑了,完全一副游刃有余,轻松应付的样子,“蠢货,当然是让着你,我好不容易伪装的身份,可不想惹人注意。”

    马戛尔尼挥舞着大剑,横扫直劈,大开大阖,一剑快似一剑地朝盗贼卷去。盗贼却好以整暇,边躲避边说:“马戛尔尼其实你是他们几个当中我唯一看的上眼的,他们几个只会欺软怕硬,唯有你天生一身蛮力,又敢拼命,虽然剑法稀松,但发起疯来,也能让人头痛。我本想引导你亲近我的神的,但世事难料,可惜呀。”他连连摇头。

    “去死吧!”怒吼声中,冒险者瞬间将原本就已经极快极猛的双手剑势再提升了一个档次,连环进击,一剑紧似一剑,连连斩击,罡风刺耳呼啸。盗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身形一晃,从剑气中凭空消失,冰寒刺骨的危机感刹那间笼罩他的心头,令他的躯体禁不住战栗起来。然而已经太迟了,一柄匕首自背后刺入,从脖子透出,他发出凄厉的嚎叫声,扭曲挣扎着,想要逃脱,但这是徒劳的。

    “现在就剩下我们了。”盗贼玩弄着手中的匕首。

    “是呀。”伊恩有点不自在,只要是魔法师都不会希望自己被一个盗贼或者是类似人给瞄上,尤其是一个强大而又诡计多端的盗贼。

    “魔法师,你的头颅会是我项链中最珍贵的一颗装饰。”

    盗贼稍稍后退半步,整个身形顿时变得模糊不清,毫无预兆地,从伊恩的眼中消失了。这并非是魔法师的隐形术,而是确确实实消失,完全融入黑暗消失不见,作为强盗,在阴影中施展的隐遁之法不止有彻底遮盖视野的作用,连听觉和触觉都受到影响,更诡异的是,他并没有念咒语,也不可能施法,随随便便一个跨步,就像呼吸走路一样自然,但他就是消失了,彻彻底底抹掉了身形。

    伊恩站立不动,反而闭上了双目。突然,一团耀眼的光芒从他手手腕爆出,伴随着金石交鸣的刺耳响声,一条巨大无比的魔蛇把伊恩团团围住,随着蛇的身体的扩张,原本幽昧的迷雾如潮水退去,一个矮小的身影陡然浮现,兜帽皮甲,手持匕首,倒着飞出去。

    “该死,什么怪物!”盗贼惊惧地喝道。

    伊恩插着他遥遥一指,魔蛇立即朝他扑去。盗贼足尖一点,以不可思议的动作在空中改变方向,朝玛丽冲去。看样子,他的目标一直是对面的魔法物品,他打算效仿戈登。

    “不要!”玛丽蹲在地下,闭着眼,低着头,右手高过头顶,将捡来的半手剑挡在身前,恐惧的大声喊。

    “得手了!”盗贼大喜过望,就在他的之间堪堪触到剑身的一刹那,变异突发,玛丽拿在手中挡在身前的半手剑突然发出绚烂夺目的虹光,整个洞穴霎那白茫茫一片,橙黄色的篝火被剥夺了光与亮的权利,空旷巨大的洞穴此时比夏季最炎热的中午还要明亮。盗贼被强光刺得一顿,魔蛇尾巴横扫,抽飞了他。盗贼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不敢多停留,蔽着头,眼泪如血,飞快的闪进狭长的甬道,几声咚咚的脚步声,眨眼就没了。

    “好了,没事了。”待白光尽散,伊恩走到玛丽身边,将她拉起来,看着那柄明如秋水的半手剑,“看来你真的和它有缘。”

    “先生,沃尔特明明是好人,为什么也要杀我们,”玛丽带着明显的委屈问他。

    “他们本来就杀来杀去。”

    “他们为什么杀来杀去?”

    “玛丽,”伊恩思考了一会儿才对她说道,“这个世界,人和野兽都是相互转换的,真正的野兽反而是危害最小的,其它无论什么样的野兽都和你一样有一张似人的皮,讲着和你一样的语言,甚至和你一样需要吃饭和睡觉,你明面上看不出来也分辨不出来。他们比真实的野兽更聪明,更隐忍,也更贪婪,背地里做着更加残暴的事情。他们会花言巧语欺骗你,声色俱厉的恐吓你,怂恿同样受到蒙蔽的人攻击你。这个世界生满荆棘,开满恶之花,不要被它美丽的外表给欺骗,野兽只会吃掉你的身体,但人会连你的灵魂都不剩一点渣滓的囫囵吞掉。”

    “我回来了,”这时,魔蛇阿兹达卡哈的声音回荡在他的意识之海。

    “吃掉他了?”他问道。

    “没有,让他跑了!”阿兹达卡哈愤怒地道,“他竟敢对我洒硫磺,我觉不放过他!”

    “他竟然能从你口中跑掉?那个叫希瑞克的盗贼不简单呐!”碎魔晶克林辛尼朋诧异地道,“以后你要小心他。”

    “我会的!”伊恩说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送葬队伍

    各位亲朋好友、同兄弟姊妹、一切来宾,地母的羔羊们:

    感谢大家拨冗前来参加鲍尔特姆金贝克的葬礼!

    今天来送别鲍尔的人,都是他的至亲和他在世时最在乎和牵挂的人,对于你们沉重黯然的情绪,我感同身受,但希望大家能够调整自己心情,怀着安宁平静喜乐的情绪送他最后一程。

    仁厚慈祥的地母,我们在这里聚首,不是为了一个逝去的人而悲伤,而是为了一个将要进入您的国的灵魂而高兴,我们心中悲痛,只是对鲍尔的想念与不舍。

    鲍尔全名:鲍尔特姆金贝克。生于兹,死于兹。自幼勤勉诚恳,通情达理,性情坚韧,恪守伦理,孝敬父母,爱护兄妹,尊重长辈,照顾晚辈,关怀邻里,自强自尊且非常自律。他以一位面包师的身份被铭记于村民心中。

    他的一生几乎都是在为家人和他人在考虑和付出,他乐善好施,竭尽自己所能的帮助爱护他人,对我们的爱护更是无微不至,现在回忆起来,他真是为我们做了太多太多,数算不尽。

    关于他的美好记忆,是我们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我们每每回忆起来,双眼都饱含泪水。

    一位丈夫离开了相濡以沫的伴侣,一位慈父辞别尚未成年的孩子,我们为失去丈夫的妻子感到悲伤,我们为失去父亲的孩子感到惋惜,他的匆匆离去令我们难过,我们在地上又失去了一位亲爱的弟兄。

    但是,地母告诫我们,按着定命,人人都有一死,真信徒在死的一刹那就已经复活,灵魂回归大地,永生不灭。他真正摆脱了人世间的纷杂,饥饿的疾病折磨,平静安详的躺在地母怀中,在流淌蜂蜜奶和蜜的国度,享受大圆满的生活。

    仁厚慈祥的地母,他是您虔诚的信徒,也是您属意的孩子。鲍尔的一生都在您的眷顾之下,在此我们感谢您,希望您宽恕他在人世的罪孽,愿他的灵魂在您的国得以安息。

    啊,地母!宽恕我们:活着的和死了的,出席的和缺席的,少年和成人,男人和女人。

    啊,地母!在我们当中,你让谁生存,就让他为你布道四方;你让谁死去,就让他死于信仰之中。

    啊,地母!谁要是打扰了您的安宁,死亡就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愿你安息,安息吧,鲍尔特姆金贝克,静静流逝的所有一切,这个世界没有终结,你的灵魂,将会延续。

    你的诞生与你的生存只是为了传递茁壮成长的希望,直至永远。

    我们走过平整肥沃的麦田,丰茂阴暗的草坪,到山坡上,我不会感到恐惧,因为你的灵魂与我同在,直至永远。

    将此泪水献给你,这是崭新的爱语,我们将感谢你给予我的欢乐与幸福的日子。在这个地方与你初次相逢,直至永远。

    我们送你最后一程,你对我们的爱是那样的绵长,我们对你的爱也深沉,请让我们最后看你一眼,我们永远爱你,永远念你,总有一天,当我们回归怀抱,我们还是会与你相见的。再会了!按照地母安排的次序,我们会跟着你来的。

    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怀里永安他的魂灵!

    一轮寒日,一座土坡,一个苍老的牧师大地之母裳亚的下层牧师正在包含深情的咏诵。

    他披着宽大的已经不合身的脏兮兮破烂长袍,捧着木质的被蛀过的发黑的教典,巍颤颤的念完精心准备的冗长祷祝之词。牧师的旁边,一个穿着短裙的风笛手适时吹奏起风笛,他将羊皮囊夹在左臂下,压住皮囊,手指在长管上按动,风笛发出古老而质朴出的声音,曲子悲壮又略带凄婉,伊恩仔细聆听会儿,分辨出他演奏的正是广为流传的‘奇妙恩典’。

    那阵阵悠扬而略带伤感的音乐散开,飘过秀美的山峦,星星点点散落的牧人小屋,翠绿的大地,一切犹如往日。

    几个个蓬头垢面的男子开始挥舞木制的农具,弯着腰,七手八脚的向薄薄的棺木填土,他们的身后,一群同样落魄的人,这些人全是农民,是死者的亲属,身上大都穿着肃穆的黑衣,有一些则穿着棕色的衣服。

    人群中传出了细微的哭泣声,这是死者的妻子,她瘫软在地上,一面啼哭,一面声诉,模模糊湖的活音,缠缠绵绵的怀念、断断续续的语句都关于死者,哀痛到极点时,她躺到土墩脚下,把头在地上直擂,另一个农妇抱着她不住低声安慰,陪出许多眼泪来。

    很显然,这是一个农民的葬礼。

    就在刚才,伊恩偶遇这支失魂落魄的送葬队伍。他们像蝼蚁一样沿着小路缓缓走过,走过被焚毁的森林,没有经过翻耕的麦田,断掉的石桥,没有目标,没有尽头,仿佛垂头丧气的病鸡,蹒跚在蜿蜒起伏的荒野,泥浆在送葬的队伍脚下踩得更加的狼藉。

    一个吃力的老牧师举着法器,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们经过伊恩的身边,无论男女表情麻木,面有菜色,身体浮肿,没有一个人多看他们一眼,摇摇摆摆晃过。

    天空是望不尽的黯淡长云,明晃晃,极其薄,发出白色散光几乎和天空融成一色,云层一道道青灰色的边,一层层堆满半边天,沉重的压到地平线上,让人们的心情更加的低落。

    他们在伊恩一箭远的地方,由乡间路拐进草地,光秃秃的小坡长满了青草,一束淡紫色野风信子随风摇曳,灰色的木制十字架也倒了下来,丛冢都显得十分朴素,甚至简陋,连一块石碑都没有。

    人们在远僻的角落里停下来,后面的人陆陆续续凑近围成一圈,默默的肃立着,听老牧师念完祷词,看着他们的熟悉的人躺在棺木里面,被活着的熟悉的人放进土坑里面,大家开始怀念起了和死者生前在一起的往事,在众人的回忆中,见证下,熟练的完毕了一场简单而又寒酸的葬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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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之歌介绍:
在羊群聚集的国度里
竖立起来的火刑柱
罪孽深重的黑羊群匍匐在地,虔诚无比
愚昧盲目的白羊群站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名为命运的河流急湍甚箭
所有人将被卷入,沿着起起伏伏的曲线身不由己
我们何去何从
黑暗的密林抑或孤寂的荒原
朽腐的大地绽放鲜艳的恶之花
羔羊独自游荡在没有明日的黄昏
——神啊,请怜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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