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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要     羔羊之歌txt下载     羔羊之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二章 独自行动

    伊恩控制了随后前来特罗布里恩德村交涉的牧师,他是弗里曼的手下,甚至不需要他开口,借助碎魔晶伊恩直接从他脑海提炼出了更多关于班恩的信息。他不需要最极致的魔法,仅仅是个三环的暗示术就轻易扭曲了这个小人物的自由意志。随后,他的**连同灵魂彻底属于了阿兹.达哈卡。

    据说班恩仍为凡人时,曾是一位刻薄寡恩的暴君,他试图完全宰制全世界,让所有人都恐惧他。但是这个计划非一介凡人之力能达成的,因此班恩与同样追求力量的凡人巴尔和米尔寇结盟。他们立了一个秘密的协定,协议互相帮助共同封神,为了这终极目标,他们不惜牺牲一切。

    于是班恩抛弃了他的王国,与伙伴在托瑞尔大陆上四处冒险,踏遍了整个世界,找寻强大的魔法和咒语跟死亡对抗。无论遇上多危险的怪物,多可怕的咒术,他们三个始终都能化险为夷,从鬼门关活着回来。

    后来,他们到达灰漠,找到耶各的骨堡。他们与骷髅、僵尸和不死生物军团外加一整队的巫妖战斗。

    之后,他们闯进骨堡,见到了他们毕生所追求的事物:耶各和他的骨头王座。

    耶各慷慨的将神职纷争、死亡、死者赠与三人,他们获得了梦寐以求的东西,心满意足的统治着自己的国度。

    而班恩生前是暴君,成神后仍旧是暴君,侍奉班恩的人畏惧他的威能,并设法让其它人比他更满怀畏惧的服侍他。胆敢抵抗班恩的人必定会被黑暗之手击倒,反抗班恩者唯有一死。而且死后也无法逃脱他的掌握,毕竟他已征服了死亡。

    伊恩意识到侍奉班恩的人势必会将黑暗恐惧散播到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毁灭那些不肯追随他、也不肯领受其威能的人所有敬拜其它神的人都会招来毁灭。

    他的信徒都是自私自利、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毫不在乎的使用卑鄙的手段与暴力以设法夺取更多力量。为了爬到自己社会内的最高位而不择手段,仇恨、恐惧、毁灭、斗争、折磨、拷打、预谋的刺杀行动都是他们爱用的手段。迂腐的人用理想和信念统领队伍,领主用血统统治公民时,班恩的信徒用利益驱使前进。

    “原来她是这种人!她怎么会是这种人?”伊恩又记起了她,忍不住摇头。

    过了一会,伊恩又疑惑地说道:“既然班恩是新晋的神,那么在不久前他仍旧是凡人了。如此强大的人,不论是善良的,还是邪恶的,如此强大的人,整个大陆的一定传颂他们的事迹,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的事迹,哪怕是名字?”

    “你们人类喜欢把发生事情和又影响的人记录在容易腐烂的纸上,并有抄录研究故纸堆记录的信息教育下一代的习惯,所以你们以为了解和熟悉整个大陆。但是你们知道的,大都是死去的人,而活着的人和事迹又随着边际而递减。每一个共知的人物和事迹,都是经过漫长的时间一点点传播开来。活着的人往往不如死去的人,近代的不如古代的,古代的不如上古的,几百年的死人是人杰,几千年的死人是圣人。”

    “人类的社会并不像你想象的联系那么紧密,掌握信息的人类也有选择的传播他们想给其他人知道的信息。你的世界的总面积只到距离家一百英里外为止。传说班恩生前的活动范围主要在遥远的南方,就如声音越传越小,盐越稀释越没味道,传到你的世界,他们的声已希,味已尽。活人不如死人受到尊重,因为他们还没经过时间的发酵。”

    克林辛尼朋如此解释给伊恩听。

    根据倒霉牧师的情报,他们召唤各种野兽、怪物、以及野蛮生物以达成目的是他们的惯用手段。伊恩将一些情报和村子村长和一些主事人说了,他们惊恐万分,纷纷哀求他在兽群没抵达村子之前挫败他们的阴谋,而伊恩也不想他们在他战斗中见到阿兹.达哈卡,便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当然,还有一个离开促使他村子的原因,他不想和村长相看两厌。

    离开村子不久,远处一股滚滚黄尘从后追来,紧接着地面不住跳动,马蹄声碎,伊恩赶紧躲进路边树林中,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驰过,足足两百来人。他们武器闪着白光;箱子、锡壶、枕头、铺盖,都绑在马屁股后,人头系在腰间,哭泣的女人抱在怀里;女人衣服、绸缎、破布披在身上,随风飘动着;鸡鸭鹅在笼子里叫着,猪狗羊都杀死了,未褪皮毛……他们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未发现路边的伊恩,马蹄踏起的尘土把一切都笼罩起来,久久不散。

    “一伙强盗!”伊恩望着他们离去方向想道,他们那有有灾难,那里就有他们出没,无论是气候严寒崎岖山区、富庶丰饶城镇林立的平原、还是蚊虫肆虐酷热难耐的沙漠,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真想把这些垃圾清理干净,”他自言自语道。

    “他们并未行远,你完全可以去做。”

    “比起杀强盗,我更迫不及待杀班恩的邪教徒!”伊恩有望了望那群强盗消失的方向,放弃了碎魔晶的提议,继续往那个牧师所说的地方赶,直到下午,快接近目的地时,忽然,平地刮起一阵狂风,腥臭扑鼻,乱树林扑簌摇摆不定,远处山坳中里万千兽齐吼,老虎、棕熊、豹子、豺狼,一时也分辨不清。

    时间明明刚过正午,可是伊恩却明显的感觉到背上隐隐感到一阵寒意。

    伊恩立即站定不动,这里是婉蜒无尽的翠绿森林,郁郁葱葱,密密层层,挡住了他的视线。四周的树木重重叠叠,枝桠间的绿叶簌簌发抖,阳光透过树叶间的林荫照射下来,有些刺眼,透着不可捉摸的诡谧。

    “你在害怕?”

    “是的,我的历练还不充足,听见野兽咆哮,我仍本能的感到恐惧,”伊恩老实承认,“我不是奔着你死我活去的,能杀则杀,不能杀就徐徐图之。我不想再做无谓的争斗,尤其不想和那些野兽无意义的搏斗,它们是被操控的,我只想杀操控它们的人。”

    随着他的说话声,身上魔法灵光不住闪动,一道道防护法术施加到他的身上,隐身术、护盾术、鹰眼术、消除气味、脚底抹油、猫之优雅、熊之坚韧、枭之洞察……

    伊恩感觉全身起了变化,却说不出是那种变化,只觉得身体轻盈,目光如炬。他举起变得透明的手,虽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双手的热度与质量,却完全看不到双手的形状了。伊恩离开道路,向山坳走去,林中的景色依旧很美,绿茵茵的草坪,布满青苔的岩石,以及枝丫间垂下的藤蔓,林荫下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温度直线的下降,森林深处阵阵地肃杀让人不自由主紧张恐惧。

    越向内深入,阳光越难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照射到地面,那种沙金一般的小光斑愈发显得弥足珍贵起来,而气氛越发诡异起来。

    不时传来的野兽叫声实在让人毛骨悚然,距离目的地越近,脚下腐土、草和树木无不开始簌簌颤抖,他转过一道弯,看着眼前这番景象,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山坳里聚集着数不清的凶猛的野兽,就像蛆虫密集地拥挤到一起。

    巨大而又力大无穷的棕熊高高人立而起,张开大嘴喷出腥浊的气体。

    斑斓的吊睛猛虎又饥又渴,从半空里撺将下来。

    青灰色巨蟒缠绕在树干上,露出一段乳白色腹部,弓着下垂的硕大的头颅。

    黑色的野猪像一道黑色洪流,漫山坳横冲直撞,更有无数豺狼野狗在缝隙之中窜来窜去,云屯雨骤,奔突猖狂……

第一百二十三章 赶鸭子

    伊恩躲在灌木丛中冷眼看着下面的一切,无数野兽簇拥在下面,群居的和习惯独自游荡的混在一起,食草的和食肉的、猎手和猎物并排而立,这些智力低下的野兽根本没有所谓的同伴这一概念,面对到口边的美食,忍不住在从后面扑上撕咬争斗,很快场面变得混乱,在撕扯之下,一只野牛支离破碎,鲜血飞溅,引诱地更所猛兽失去理智。

    兽群边缘站着十二名人类,他们浑身上下都罩在一件宽大的斗篷下面,拉起的兜帽遮住了他们的面容,分辨不出男女,斗篷上也没绣有任何显著的标志,脸俱朝向厮打地最凶狠的几只老虎和棕熊,饶有兴趣地看着它们互相残杀争斗。

    “你来这里的目的不就为了解决这些人,直接冲上去把他们轰成齑粉,或是放出阿兹.达哈卡吞掉他们,还需要考虑这么久,”碎魔晶克林辛尼朋催促道,“你在布列塔尼斯面对成千上面的班恩教徒,面对他们的大牧首都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了,面对这区区十二个微不足道的家伙却踟蹰这么久,难道上一次的大难不死,让你变得贪生怕死,不复先前的勇气。”

    “我只是有了别的主意,”伊恩回答,“那群强盗不是就在附近吗,我想他们双方应该非常乐意做一次亲密交流。”

    “偶哈哈哈哈,你指望强盗像那些愚蠢的铁皮罐子们一样为了面子不要命,别开玩笑了,他们是最胆小的一群人,胆子比麻雀的心脏还小。只怕听到野兽的吼声就逃之夭夭了。他们就是一堆坏胚子扎堆,只敢抽刀向更弱者。当面对强过他们的人,无论来历,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都不敢造次。”

    “他们不得不拼命呢?”

    “哦,你打算用附魔术改变他们意识,让他们去变得无畏,战斗到死,”克林辛尼朋说道,“恐怕不行,他们人数太多,我的能量用光也控制不了所有人。”

    “何必自找麻烦,你见过赶鸭子吗?”伊恩问。

    “赶鸭子?”

    “我认识一个杰克的人,每天里最要紧的事情,便是赶鸭了,太阳下山前,他必定要去草洲里走把游得远或是贪玩的鸭子赶回家,但鸭子太多,一赶就鸭子们伸长的脖子,撑直的脚掌,扭动的屁股,拍打着的展开的翅膀,一窝蜂东逃西窜,死活不进鸭圈。这时就显出的杰克作用了,他站在鸭子后面推调好角度,手持一根细竿,当指挥棒,嘴里不时发出嘘、嘘声,像特制的号令,每次这样做,那些鸭子就不会把路走偏,走错,乖乖回到窝里。”

    “我以后可以称呼你赶鸭人先生了。”

    “我觉得阿兹.达哈卡比我更适合这个职业。”

    “原来它去做这个了,你就不怕它把那伙强盗吃干净了。”

    “无妨,”伊恩说道,“它再把这群人吃掉就好了。”

    ……

    不大工夫,山林另一面响起马蹄声,踢嗒踢、踢嗒踢嗒,逐渐清晰,伊恩在高处发现茂密的森林内一个、二个、三个……越来越多的强盗身影出现,随后,数不清的马蹄成抬起、落下,汇聚成一片,轰然如雷正在厮打的野兽和驭驾野兽的班恩教徒立即警觉起来,一齐望向坡顶,强盗不住踢打着马匹,愈行愈急,密集的马蹄如鼓点穿透了所有人的鼓膜,他们越过山坡,往下急冲,发现兽群时已来不及转向,一瞬间冲进了进去,双方轰然撞在了一起。

    事实上,当强盗甫一发现魔蛇阿兹.达哈卡庞大的身躯,瞬间就崩溃了,他们一声怪叫,跨上马拼命奔跑着逃命。阿兹.达哈卡的身躯犹如城墙围住四面八方,他们脸上一片惨白,只剩下一张大嘴,慌不择路地逃窜,这些尖叫哭嚎的强盗就这样正面撞上山谷另一侧的兽群。

    伊恩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厮杀场面,何况是人兽之间的恶战。

    滚滚涌动的兽潮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赶,互相间竟不撕打抓咬,也不惧怕,成群结队,或左或右,前突后奔,进退间井然有序,毫不杂乱,宛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巨熊站在阵前,浑身插满箭羽,布满伤口,鲜血粘湿了浑身皮毛,站在最前面的一只接近十五英尺多高的公熊,一只巨大的前爪被砍断,掉在脚边,势若疯魔,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发出愤怒的咆哮。

    紧跟其后的老虎明显比熊罴灵活,小小圆圆的黄褐色眼睛里面闪亮着幽幽的绿光,围着猎物游走,每当瞅准机会,两只爪在地下略按一按,和身一扑,必定咬住一个猎物脖颈拖回兽群。

    巨蟒与毒蛇密麻麻盘绕在树枝上,蠕动的身体就好似系在树上的丝带。俱扬起上半身,真个身体就像透进空明中的鱼钩,漆黑的眼珠牢牢锁住树下的猎物,吞吐着分叉的粉红色舌头,断绝了猎物试图上树躲避地面野兽的企图。

    狼群就像是沙子,填满缝隙,不住在巨熊与猛虎之间穿梭,被来回推搡,边夹着尾巴躲避巨熊无差别的掌击和老虎的扑剪。

    它们都倒立着钢针一般的黑毛,喉咙里直呜呜低吼,边又凶又怯地盯着中间的猎物,向外龇咧着雪白毛光的獠牙,低沉地音频像铜片拨动着围困者脆弱的心灵。

    一群野猪像一群骑士一样向防御圈发动冲击,沿途的灰狼,躲闪不及,纷纷掀起撞飞,刚发出呜呜地呻吟就被踩成肉泥。

    老虎见势不敢试其锋芒,敏捷地跳到一边去,行动不便的巨熊刚转过硕大的头颅,奔行的野猪就撞到巨熊的腿上,巨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蓬地仰倒进野猪群中,大地震颤,尘土飞扬,不知压倒多少野猪。

    被兽群紧紧围困住的强盗逃脱不得,马匹受惊,寸步不肯前行。他们不得下马,握着木质或钢质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盾牌,暂时围成一个圆形的防御阵地。

    他们拄起长枪,笔直地指向前方,后边的架起长矛,矛柄抵在脚下。这些尖锐的武器一头向外,另一头在地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丛巨大的荆棘花环,只不过这个花环又尖又长又危险,能够轻易穿透任何扑到它上面的柔软的物体。

第一百二十四章 坐观成败

    强盗身前狼藉的残肢断骸和无边无际的野兽海洋说明了他们组成的防御阵地对于阻挡野兽的进攻极为有效,不过伊恩看得分明,那些人根本就没有突围的可能性了,只会榨干最后一点力气,流干最后一滴血,死在原地。

    深处防御圈内的强盗射手操作着十字弩和弓箭,锐利的箭矢早已经紧紧地扣在了弩槽之中,朝着每一个方向,瞄准跃起的野兽,不住射击。射手身后的一群人更加忙碌,他们取下成捆的长枪和梭镖,递给前方折断长矛或长矛刺中野兽的同伴,也有的正在扣动扳机,重新张开重弩,或脚踏着十字弩,绞动弓弦,将箭矢放入箭槽内,递给面前的射手。

    伊恩又望向包围着他们的野兽,那些恐怖的生物灵活又迅地在树木之间跳跃前进,无数绿油油诡异的眼睛在森林的四面八方漂浮,数量堪比夜晚天上的星星。

    值得庆幸,就算班恩神力量操控,这些野兽仍旧不能和人类相比,无论是同步协作的能力和时机的把握。但是,野兽太多了,很明显它们是随用随即补充的消耗品。相比人类,野兽浑身皮毛覆盖,就好像穿着了一身简单的皮甲,给予它们相当的防御力。而且它们更比人类更加野性和彪悍,长枪阵刺入野兽的身体,往往不能致死,受伤的野兽还会暴怒起来,背上的毛全都竖立了起来,爆发出骇人的力量,把持长矛的强盗带的东倒西歪。

    这个时候持长矛的强盗就会立即撒手松开手中的武器,再接过后面递过来的新的长矛继续战斗,或者迅速后退扯出,让后边的人立即补上。行动迟缓下来的野兽会再一次成为弓弩集中攻击的目标。锐利的箭矢一支支深深射进了这些受伤的野兽致命薄弱之处。但是射手绝不敢懈怠,迅速递出弓弩,从旁边取过上了弦扣上箭矢的弩箭,继续向前仆后继的野兽射着一支支夺命的箭矢。

    此时此地,强盗的心中没有了猎取猛兽的勇武和自豪,他们不再为自己的勇气和技能而感到骄傲,他们为延续片刻的生存而战斗,他们拼尽全力拖延死神的步伐。

    不过强盗同样也清楚,当箭矢用完了,同伴力竭了,野兽冲进阵地内部,他们的将永远留在在这片荒凉的山野中,成为一个连墓碑都没有的无名死者。所以,每个人脸上写满绝望。

    野兽们绝对不会懂得尊重死者的尸体,让他们的尸体在泥土之中腐烂。传说被野兽吃掉的人升不进天国,会变为野兽獠牙间的伥鬼,受其奴役,永世不得解脱。

    人群中不时传来一两声临死时的呼叫,声音越来越是惨厉。长矛越来越稀疏无力,是处血肉横溅,情景惨不忍睹。这是一个等待死亡的终焉之地,名为绝望的地狱,幸存的人满脸鼻涕眼泪,哭喊嚎叫着,手中挥舞着武器刺向跃起的虎豹豺狼。

    幸存的马匹惊恐不安的嘶鸣声,主人的呵斥鞭打都不能让它们安静下来。浓重的血腥味和野兽的怒吼让它们骚动不安,四只蹄子杂乱无章地踩动,跳跃,不时撩起蹄子,踢地泥土飞扬。随着兽群地不住逼近,马匹惊慌失措,不住喷着响鼻,直起身子,甩着马唇,露出粗黄的大门牙,头朝着树干的反方向猛地扯动,欲挣脱拴在树上的缰绳。

    一束阳光照穿透树冠,照耀在他们头顶,枪矛如林,流矢如蝗,人人均在舍死忘生的恶斗。地面上到处血红一片,野兽疯狂得撕咬着倒地的尸体,流血涂野草,柔肠挂断枝,残肢断臂布像是被扯碎的零件,抛满整个山坳。

    伊恩站在外围高处,因为魔法的作用,没有一只野兽注意到他,鼻中只闻得阵阵腥风,兽群便如一道山洪在山坳里翻滚,浊流间一方沙,不住遭受洪水的侵蚀冲击,摇摇欲坠,眼看随时就要巢覆卵破。

    “欧呵呵呵呵,他们快撑不住了,这真是一场有趣的热闹,”碎魔晶克林辛尼朋开口了,仍旧用心灵沟通的方式和他说话,“似乎你觉醒了奇特的癖好,喜欢看将死之人样子?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也是鬼鬼祟祟躲在远处,直到确认安全才出来……”

    “看到两只狗打架,你也会冲上去厮打成一团吗?”伊恩打断碎魔晶喋喋不休地说话声,依旧望着场中岌岌可危的强盗说道,“有些人不值得同情,陷入危难中也不值得援助,他们活着就算最大的罪孽,他们死去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对善良无辜的人最大的福音。”

    “他们很弱,看起来不堪一击。不过也是可怜,仅仅是路过,便遭受了无妄之灾。”

    “他们不可怜,”伊恩摇头,“我早就中看腻了他们,知道他们是些怎样的货色。”

    “难道他们洗劫过你的家乡?”

    “他们是十三副盔甲强盗团,名字很奇怪吧,但他们却是北地最臭名昭著的团伙,他们和通古斯强盗团、剃头匠强盗团是北地三支最强大的强盗团。三大强盗团在各地流窜,攻击领主的庄园,屠杀村落,抢劫过往的商人。他们是所有公民横亘心头的梦靥,小孩子听到他们的名字就不敢淘气,小时候大人们就经常用强盗首领的名字吓唬我们,说他们喜欢生吃小孩的肉,用我们的胆泡酒喝。”

    “呵呵,你从没见过他们作恶,凭什么断定他们有罪。只因为小时候的唬孩子的话?你听到的一定是真的,而不是大人们编造的谣言?你们人类成年体为了让幼体听话,常用可怕的人、事、物制造恐惧吓唬他么,这根本不代表什么。”

    “呵呵,能得到你说项的他们怎么会是善类?!看见他没有”伊恩淡淡讽刺了克林辛尼朋一句,然后指着一个头发全部剃去,仅留头顶中心的头发,大小如一枚硬币,中心的头发,结辫下垂,状如鼠尾的壮硕汉子,“他就是强盗团的大头领,据说他原本是一位领主的奴仆,趁着原主人病死,新主人年幼,伙同一群狐朋狗友杀光了主人全家,带着主人家的十三副盔甲跑进森林做了为强盗,所以他的强盗团就叫做十三副盔甲,意思就是靠十三副盔甲起家,发展和壮大。然后哪一个…”

    他又指向一个身形矮小,脸上长满麻子的畏猥琐男子继续介绍道,“他是强盗团的四头领,一位恶名昭彰的神射手,传说他曾日射三百兔。如果你计算一下可不得了,一天打猎顶多十个小时,平均两分钟打死一只兔子,简直比拍苍蝇还快……”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血雾

    “十三副盔甲的二头领和三头领死去很久了,大约没有人太记得他们了。至于他们的死法众说纷纭,流传最广的说法,老二是个多情的人,有一个相好的,有一次他在那个相好的房间里和一个嫖客起了争执,被一刀捅死了。至于老三,人们说他染上瘟疫,不治身亡。不过有人说他是诈死,因为他是一位僧侣,有一天忽然悔悟,和过去决裂,重新回归神的怀抱。可是,我觉得这个流言才是最荒诞不经的,姑且听之。”

    “既然你不相信还要继续传播?”碎魔晶克林辛尼朋有些嘲讽地问道。

    “呵呵,谁在乎这些事的真假,不过日常的谈资罢了。有的人经常喜欢说越是离奇的越是真实,生活远比传说荒诞。人们就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传闻,更热衷于传播,乐此不疲。”

    伊恩耸耸肩,一脸漫不在乎的表情。

    这时,山坳里,野猪撕裂了强盗的防御圈,无数灰狼趁机蜂拥而入,他们完了!当一头熊和两只猛虎冲入防御圈内,强盗的意志彻底瓦解,他们纷纷抛弃明晃晃的武器乱成一团。

    那些浑身上下都罩在一件宽大斗篷下面的班恩教徒,三人一组,排列成一个个三角形,一个捧着水晶球的人似乎是首领。他手中的水晶球闪烁着微光,黑色的烟雾在水晶球表面旋绕着,一股幽暗冰冷的感觉从中凛凛弥漫出来,直透人心。

    伊恩正在观察间,猛地传出一声尖锐痛苦的嚎叫,像钢针一样刺得他心头一颤。他惊愕地回过头望去,原来十三副盔甲强盗团的鼠尾大首领眼见情形不对,来不及逃脱,竟抬手一抓,五指生生插入身旁一个强盗地头颅里,将手下的头盖骨掀了开来。

    白白的脑浆喷溅而出,溅得一脸都是,他却毫不在乎,仍将手插进脑浆里,念诵着一段晦涩模糊的语言。

    虽然伊恩听不到他念诵的内容,但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蕴含着的凶残、邪恶,无形的压力汩汩散出。和水晶球散发的气息完全不一样,却效果相同,压的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随着念诵的加速,被掀开头盖骨的强盗抽搐的身体鼓胀起来,越来越大,砰地炸开,一团红色地血雾腾空爆发。

    事情竟朝着出人意料的方向发展下去……

    血雾翻滚蠕动着,发出咕嘟咕嘟的沸腾的声响,像是放在火炉上熬煮的浓汤。血雾的外层只是稀薄一层,若有若无飘散,消失在苍翠里。但与外层相反,血雾越往里越浓厚,红到发紫,而紫的尽头便是一点压抑到极致的黑,令人根本无法看透其中的奥秘。

    伊恩盯着看久了,就仿佛觉得这团漆黑是活物,好像一颗搏动的心脏,孕育着即将来临的风暴。

    突然,一阵阵无可名状地尖啸藏在心脏跳动中一**扩散而出,诡谲的气氛竟就算头脑的野兽都不寒而栗。

    那团血雾猛地膨胀又急剧塌缩,漆黑的内部伸处无数条暗红色的带着浓厚腥味的触手,表面布满带着利齿的吸盘。触手蜿蜒向四周游走,缠绕住每一个附近的活物。无论是野兽,还是作为同伴的强盗,被缠绕住脖子的强盗不明就里,却禁不住浮现惊骇欲绝的表情。所有被缠住的活物纷纷缓缓地飘起来,浮在半空,触手的尖刺刺入身体,从接触的地方开始胀大,像吹气球一样越膨胀越大……

    强盗身上的衣服都纷纷撑破,野兽的皮毛根根撑开竖起。从体型较小的狐狸开始,承受不住膨胀的身体次第爆炸,砰地一声,碎块四散飞溅,一团新的血雾形成。

    新形成的血雾仍悬浮在原处凝而不散,一个个晶莹剔透,像挂起的红灯笼,挂在树木的空隙间。野兽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停止攻击,半俯下前身,不安的挠动地面,懵懂地盯着血团,喉咙里呜呜地叫着。

    漂浮的血雾毫无征兆地齐齐剧烈地沸动,再次爆炸,森林间的一切景物都在血色中摇曳晃动,附着了一层黏稠的液体,光与万物的本来颜色都被剥夺,刹那间整个世界突然只剩下了惨淡的红。

    幸存的强盗心神俱丧,后退着,逃离防御圈,跑进兽群。而感受危险的是野兽不但没有继续攻击强盗,反而和强盗一齐往山坳外逃跑。

    血团在他们头顶陆续炸裂,伴随着一连串无声无息的爆炸,惨叫声哀鸣声此起彼伏,这不是因为死亡前**的痛苦而出的惨叫,而是对于未知怪物即将吞噬他们灵魂所发出的无意义地恐惧具现。

    幸存的强盗的挣扎和祈祷注定没有任何效果,迅速弥漫开的血雾推进的度比野兽亡命的奔跑还要快疾。

    血雾不住爆裂膨胀,就像是山谷森林间滚滚涌动的浓雾,不一会儿便将整个坳地笼罩起来。血雾里面每一次无声的震动,都会引起整片血雾的激烈抖动,似乎是在为畅饮鲜血而兴奋。

    在这短促却显得异常颤栗的时间内,血雾之里的声息全都戛然而止。

    血雾边缘模糊景象向他揭示了深处发生的情况,血雾笼罩下的尸体在匍倒后不足三秒钟的时间里接连发生爆裂。鲜活的身体自内向外炸开,骨肉四溅,鲜血成为血雾的一部分,整片森林污秽一片。那些新的血雾和原来的那团血雾完全融合在一起,当不再颤抖后,就呈诡异地静止,八风不动,盛满整座山坳。

    一束束阳光照耀这团血雾,将山岭之上映照成一片通红。山坳内所有的生物,不论是人类,还是更多的野兽,都死去了,尸体的碎片混杂在一起,血融在一起,无法分辨。

    血雾笼罩下的植物,表面一层稠密地暗红色薄膜,当没有动物可吸取时,血雾开始转向吸允植物的活力。并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使山坳中的草木迅速枯萎,细长的草叶焦黄委地,落叶哗啦啦啦仿佛下雨一般从高空坠落。

    不一会功夫,这片区域的所有生气,都被吸入进这团血色雾气之中。

    碎魔晶克林辛尼朋忽然尖笑,“呵呵呵呵,不会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想不到这个世界也有他的奴仆。伊恩,记住这个味道,将来必定有一天你要与他见面,这是你拿起我的那一刻就注定的命运。”

    “命运吗?!”伊恩含混的叨念着,依旧注视着山坳里的血雾。

第一百二十六章 恶魔化身

    伊恩居高临下所以看的清楚,只见血雾中间开始凹陷坍塌,像有极强的吸力在吸收着这团血雾。忽然,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蛋显露出来,雾气沿着逆时针转动,如同形成一个漩涡,疯狂地将雾气吸纳进去。

    碧绿色火焰凭空出现,在一圈圈地血雾波纹间流淌燃烧。血雾与碧火围绕漆黑的蛋壳旋转,接触到黑壳的瞬间就扭曲崩解丝丝被当做养分吸进的蛋内。

    那个漆黑的蛋壳下方,伊恩依稀记得那里曾是强盗首领所在的位置。

    当血雾吸收殆尽,碧火熄灭,纯黑的表壳出现一丝细小扭曲的白色龟裂,从顶部开始分叉延伸,最终布满整个外壳。然后,黑色的蛋停止动静,好像需要休息或酝酿一番。就在他平心静气的等待中,黑蛋猛地跳动一下,咚地敲在人的心头,砰然碎裂。

    空气中忽然充斥着硫磺、腐烂和血腥的气息,一个怪异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

    他是强盗团的首领吗?或者说他还是一个人类吗?伊恩不能确定。

    强盗首领的身材比原先高了一倍多,堪比巨魔,裸露在外的皮肤变成深红色,上面布满诡异的黑色花纹。额头上长着两只漆黑的角,没有眼睑的眼睛眼白非常大,眼珠只有黄豆大的一点,整个眼球充满了血丝。血盆大嘴张裂着,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黏呼呼的口水滴到地面,冒着阵阵白烟,发出哧哧轻响。

    他的双臂是粗壮得过分,簸箕般张开屈曲的双手指甲犹如钢爪,又尖又长,反射出亮眼的弧形的冷光,像是一对鹰的爪子。大腿短而强健曲,长满棕红色毛发,长而下垂,接近地面,从膝盖向被毛短而光滑。双脚已经完全变成一双牛羊般的蹄子,蹄叉紧,质地坚实,仿佛黑沉沉的铁块。一条不和谐的细长尾巴从尾椎骨延伸出来,尖细的末端犹如蝎子的倒钩尾刺。

    树木枯萎,尸骸粉碎,肉糜溃烂,脾脏间杂,均匀铺满地面,犹如地狱临头。阳光像暴雨降落到林间地面,腐臭腥膻味道蒸腾而起,塞溢天地。满地遗落的武器半埋在肉泥中,似乎在显示不久前这片森林犹是人间搏杀的战场。围攻他们的野兽,只有处在外围的一小部分逃了出来。

    笨拙的巨熊,盘踞树干的蟒蛇,一只都没能幸免。凶残的虎豹陷的太深,处在兽群的汪洋中心,大难降临之时寸步难行,大部分也没得脱。反而那些不起眼的杂兵豺、狼、狐狸、野猪,逃脱不少。

    残存的野兽向四面八方逃窜,伊恩对面罩在斗篷内的神秘人却不喝止,反而如临大敌般聚集在一起。他们仍是三人一组呈三角形站列,组成一个更大的三角形,不过不同的是大三角中捧着水晶球的一组站立中间。野兽从他们身旁经过,仿佛仍旧对他们保持忌惮和害怕,纷纷从两边绕开,带起的狂风带地他们衣角猎猎飘摆。

    这一边,几只、十几只、三五成群的狼、狐从纷纷伊恩身边经过,腥风扑面,让他一阵头皮发紧。不过它们并没有注意到他,也许是无暇旁顾,一溜烟消失在灌木深处。

    山坳里只剩下那个已经是似人非人的强盗首领伫立原地,两只通红的眼睛来回扫视,一条血红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尖刀般的牙齿,蓦地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声似虎豹,又似牯牛,昂昂不绝。

    业已变为怪物的强盗首领身畔的树木闻声而栗,无数昆虫尸体树上跌落,深藏在泥土中的虫豸却也蠕动着像更深处挖掘这非人地怒吼竟满蕴着凶残、邪恶和凛凛杀气。

    “卟”地一声闷响!

    地面血色泥浆四溅,强盗首领如一枚赤红的火箭朝穿斗篷的一群人冲去。瞬息间冲动他们面前,举起一只爪子,朝着当先一人的心窝掏去。

    铿!披斗篷的神秘人面前浮现出一个透明的半球体笼罩,利爪砸到半球体的外壁,出沉闷的声响,挡住了看似摧枯拉朽地一击。

    巨大的声响中,反倒是强盗首领反震出去。外圈的神秘人趁此一把扯掉碍事的斗篷,他们全都穿着漆黑地链子甲,面部带着恐惧而抽象的金属面具。他们举着盾牌,挥舞起钉头锤,冲在最前面。在圆阵内侧,另外两个人高举圣徽,不住地为自己和同伴加持各种防护和强化神术。

    “返!”

    一个捧着水晶球也没脱去斗篷的神秘人他厉声喝道,凛凛威能从他身上发出。他举起水晶球,对准那似人非人的怪物,一道黯淡的光线自水晶球中迸出,准确的命中了目标。

    “呵呵,邪言!人类还真是一群喜欢沉溺于暴虐的种族……”克林辛尼朋饶有兴趣的说道。

    伊恩看着那些家伙居然罔顾自己的同伴,一道道神术优先附到自己身上,不由得鄙视起他们来。不过话说回来,要指望邪神的信徒不自私自利,舍己为人,那真是太为难他们了,还不如指望老鼠不偷窃来得容易。

    他们和曾与碎魔晶战斗过的伊玛尔特的圣武士不同,具有施法能力是牧师显著的特征,牧师更倾向于在神术强化肉身去战斗,也会因为身上的神术瓦解而失去战力。而圣武士除了少量神术,更借助本身的战斗技巧进行战斗,他们比牧师擅长更多的武器。

    牧师以信仰的力量实践神的旨意,也能使用神只的力量改善自己的命运。但是诸神和人类一样,有慈爱、有恶毒、有保守、有强横、有的单纯,也有的难以理解。善神的牧师借助的神明之力称为‘圣言’,可以驱散或摧毁邪恶生物,让受奴役的灵魂得到解脱。

    相对应的,邪神的牧师的神明之力则称为‘邪言’,他们借助神威反过来可以斥喝或命令这些生物,供自己驱遣。那名使用水晶球的神秘人使用的神术显然属于后者。邪恶的牧师的斥喝专门克制异界生物,将它们的投影降服或逐出物质界的法术,尤其适合对付深渊魔物。

    原本按照这群班恩牧师的首领的估计,这一击足以将眼前的恶魔投影送回深渊老家。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怪物身体居然只是晃了一晃,承受住了这一击。

    当然这一击也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毫无作用,强盗首领对着众人发出痛苦而沉浑的咆哮。一只蹄子不住蹬着地面,摆出一个奔跑的姿势,右臂平举,护住头部,凶猛地撞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狗斗

    远处的旁观者仿佛听见了大地轻微断裂的声音,挡在班恩牧师的面前地透明护罩在阳光下泛起阵阵涟漪,不住微微摇晃。紧接着便如受损的玻璃一般,出现无数细小的龟裂,急剧延伸,最终整个护罩轰然碎裂,化作千万块透明碎片,散归到空气中。

    身披黑色链甲的牧师凛然不惧,大前一步,趁着强盗首领前劲已衰,后劲未继的空档,盾牌猛击,格开强盗首领的手臂,右手钉头锤猛地朝着他腹部砸去。

    “波”地一声轻响!

    钉头锤几乎全部陷进强盗首领柔软的小腹。几乎就在同时,十几条黑烟凝聚成的透明触手从地底生长出来,仿佛蔓藤,缠绕住他的蹄子,迅速生长,眨眼睛把强盗首领捆个结结实实。

    “成功了?!”他们有些惊诧地相向而视,似乎都有些不敢置信,刚才献祭整个团伙,发出无上邪威的怪物,就这么轻易的给控制住了。但看着强盗首领扭动身躯,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都放松下来。

    半人半怪物的强盗首领几下挣扎不开,这让他更加暴怒起来,浑身肌肉猛然一块块鼓胀,藤蔓一样是筋与肌肉块块隆起,原本就已经粗壮得不像话的上身陡地又涨大一圈,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肌肉堆积成的怪物。

    “昂~”大吼一声,双臂猛地一挣,束缚他的触手寸寸崩裂。

    趁着众牧师一愣神的功夫,强盗首领圆瞪着已经变得通红双眼,大嘴裂开,吐出红色的舌头,呼呼喘气,也不管腹部的钉头锤,双手一环,就将击伤他的人拦腰抱了起来。被举在空中的穿黑甲之人笨拙地挣扎着,伸进盾牌铁环的手已经对折,钉头锤混乱抡着,但打在半人怪物的脸上,不痛不痒。

    “吼!”

    强盗首领再次怒吼,双臂用力,那个人断成两截,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血、内脏、异物都流出来。但这并不能消解强盗首领的愤怒,他高高举起那人重重掼在地上,砸成一滩烂泥。而强盗首领的身上同时多了无数深浅不一的坑痕,砸烂的皮肉间流出的血漆黑污秽,暴露在光下瞬间就被蒸发,那是其他人趁他对着他怀中的同伴发泄怒火时用钉头锤和法术打击留下的。强盗首领不加思索,伸开手臂对着人群横扫,顿时血肉横飞,来不及退开的人全被他拦腰截断。

    就在这时捧着水晶球披斗篷的牧师从双手捧着的水晶球内发出一束细小却尖锐,蜿蜒如蛇形的黑芒。由于双方相距太近,而且那变化为半人怪物的强盗首领强盗首领竟似乎也丧失了理智,只靠狂躁的本能行事,只顾蹂躏地上的整块尸体,对尚存活的人不管不顾。那束寸芒正中他的胸口,黑烟径直透过皮肤,没入体内。强盗首领暴怒的面容骤然扭曲起来,显出极度痛苦地神色,原本强健的身躯刹那间丧失力气,砰地倒在地上。

    “这下妥了!”站在捧水晶球的牧师后面的一个同样披着斗篷蒙面的男子兴奋说道,听声音竟极为年轻。

    那个半人半怪物的强盗首领犹自挣扎,发出低沉的咆哮,浑身上下每一根肌肉都在跳动,歪歪扭扭地站起来。但双腿立刻感觉到麻痹、无力,随即就单膝跪地,爪子般的手撑着地。冰冷的负能量渗透他的肢体,破坏生理机能,吞噬血肉活力,比最危险的毒药更为歹毒。

    “赶快解决他!”这一击似乎也带走了那个牧师的全身力气,捧着失手水晶球掉落到地上,体内翻腾的血气再也压制不住,喉咙一阵发甜,鲜血‘噗’地喷出来。

    刚才说话的年轻人赶忙扶住摇摇欲倒的首领,另一个人则赶忙拾起水晶球,塞进他的怀里。牧师重新抱回水晶球,堰塞胸口的淤血喷出去后,气息明显顺畅起来,他定了定神不满地看着俱立定看着他的手下虚弱的命令。

    披着锁甲的手下这才把注意力转向受伤不支的强盗强盗首领,他们认清形势,争先恐后涌向敌人,钉头锤一锤比一锤沉重地挥出。遭受重伤的半人半怪物的强盗首领对着冲来的敌人转过身准备逃跑,对面神秘人的全力一击似乎唤回了他少许作为人类时理智,欲暂避其锋芒,留待有用身。

    不过他的敌人显然对面预料到这种情况,队伍一分为二,从两面进行包抄。

    一柄钉头锤划破空气,差点就砸中强盗首领。他只好深处手臂架住随后赶来的第二击,另一只手疾刺向对方,却又被前一个人的盾牌挡住了。强盗首领现在已经陷入绝境,因为恐惧和愤怒让他的肾上腺素快速流动,发出危险的嘶嘶警告声。可是对面的敌人已经有恃无恐,从容撤回武器,抽身后退。随后而至的剑锤等武器砰砰砰全准确砸在强盗首领的身上,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强盗首领一个趔趄跌倒,向山坡下滚去。

    滚到坡底,强盗首领企图挣扎着爬起来,没有眼睑的眼球睁着,抽搐的不停颤抖,不甘地向发出野兽似的咆哮。忽然,蹄子一滑,强盗首领又重重扑倒在地,然后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胸口的微微起伏表示他还没有死。

    坡上身着锁甲的牧师齐声欢呼,纷纷纵身抢下山坡准备给强盗首领最后一击。就当这些拿着武器的护卫以为半人的怪物已没还手之力,大意地冲向前时,耳边骤然一声凄厉地尖叫,紧接着,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半人怪物猛地挺起上身,张开血盆大口朝众人喷出一阵锥型碧绿的邪炎。

    冲在最前边的护卫猝不及防之下被喷了个正着,大叫一声,身上的皮肉像是蜡烛一般融化下来,死亡的气息迅速浸透全身,扑通一下栽倒。

    原本显得异常虚弱的强盗首领忽然矫健无比,趁势翻滚到一个幸存的牧师脚下,尖锐的爪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穿透那人被链甲防护的小腹,然后在漫天洒下的赤红血液。紧随其后的牧师吓的肝胆俱裂,转身试着想要逃开。但已经来不及了,牧师的脚踝被一只巨大的爪子握住,使劲往后一扯,整个人就扑倒在地。

    强盗首领的两只爪子握住护卫的两条腿,举过头顶,通往深渊般的巨口发出昂昂地吼叫,双臂猛地用力把那人撕开两瓣,死者体内的液体不停地往外涌出,浇在他脸上,流泄在地面上。

    强盗首领强忍滚烫的鲜血与内脏发出的阵阵诱惑,朝朝着那紧随其后赶到的牧师扑去。山坡上的三名幸存者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目瞪口呆看着强盗首领解决掉冲下山坡的那些牧师,先前说话的年轻男子发出惊骇至极的吸气声,倒退半步,看着下面的怪物。

    业已完全怪物化的强盗首领得到鲜血的滋养,伤势恢复不少,缓缓转朝剩余的三人走去,眼中闪烁着仇恨地红光。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出手

    山坡上的班恩牧师率先动手了,一柄漆黑的巨大的战锤在三人头顶中缓缓现形,高举过顶,轰然砸下。大地一阵剧烈的震颤,猛烈的邪能猝然爆发,伴随着巨大的震动声,烟尘弥漫,气浪翻滚。不过一两秒之后,怪物壮硕的身形就从尘土中冲出,完全**的身体布满伤痕,横飞的血珠抛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还没坠落到地面就蒸发不见,身上的刺痛让他心里本来熊熊燃烧的怒火更加旺盛了。

    祸害术、命令术、音爆、还有能量箭矢激射而来,但打在怪物身上却只形成一个不深不浅的伤口,但它强横的身体恢复能力恰到好处地起了作用。

    强盗首领的阔嘴咧开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碗口大的蹄子蹬的地面崩崩闷响,他整个人带着强烈的风压如同一只离弦之箭冲到三人跟前。弯刀般的指甲飞快刺进挡他前面的人的肋骨间,正中这倒霉家伙的心脏。近距离亲眼目睹死者痛苦面孔,聆听他死前喉管迸出的刺耳咯咯声,浑身兴奋地直发抖,深入腹腔的爪子奋力扬起,鲜血从腔中冲出,几乎形成红色的喷泉。

    ‘啪’一块冒着发臭热气的脾脏带着碧绿的胆汁跌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轰”地巨响,比之前更加猛烈的爆炸声,沙暴铺天盖地,碎裂的木屑、带着高温的碎石毫不留情地席卷周围的植物。满地狼藉,犹自擎着的肥大的叶子千疮百孔,粗壮的树干,面向他们的一面都变的坑坑洼洼。强盗首领在这一击的推送之下踉跄地左右,肩头伤可见骨,背后也还有两个血淋淋的巨大伤口。造成这一击的蒙面的年轻男子却无心查看他的战绩,而是转身就往森林深处跑,试图逃出生天,他已经顾不得上司和理智了,只想跑的越远越好。

    可是强盗首领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几步就赶到他的背后,他的前爪击中了他的后背,锋利的尖爪轻易洞穿了他的身体。

    年轻男子被猛地一甩,巨大的力量使他飞了起来,越过一片矮木,撞到一颗巨大的乔木树干上,接着重重摔落下来。从腰部断成两截,但诡异的是他却并没有死,手臂抓着地面,拖动上半身努力向远处爬行。

    强盗首领赶过来,两只蹄子凶狠地轮番践踏,年轻男子的身体彻底成了一滩烂泥。一通发泄后半人怪物缓缓转过身,向唯一的幸存者走去。

    抱着水晶球的那个牧师首领不住往后退,他不清楚怪物是否仍存理智,但却知道在怒火彻底平息下来时,会他一直不停攻击身边的所有活着的生物。刚才怪物怒火转到承受不住压力率先攻击的同伴身上,现在他们都死光了,轮到他了,似乎他们之间的战斗已不可避免。

    一切太过突然,超出牧师的预料,使他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他在考虑逃跑,他的神谕和信仰中并没有英勇和荣誉的观念,但是他只有两条腿,对方却有一双强健的蹄子,那双腿上纠结的肌肉中蕴含的爆发力和耐力远远强过仍旧为人类身体的他。

    原本以为一场轻松遭遇战,没想到竟折损了所有部下,做作这次行动的为负责人,毫无疑问会留下诸多被攻击的借口,难免受到严厉的处分,影响日后前途,但是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性命最要紧。

    “别冲动,镇静点……你知道,我们没有理由拼的你死我活,这都是一场误会…”牧师慢慢后退,兜帽内露出的脸色苍白无比,声音却异常柔和,掺杂着镇静类的魔力安抚着暴躁的半人怪物。

    怪物继续向他逼近,回应他的是一阵低沉地咆哮。

    “停下,别冲动,这没什么大不了,虽然我们有段不愉快的经历,但是重要的是我们两个都没死。”牧师继续后退,“现在我们都还活着,没有什么比我们还活着更重要的了!你的威名注定在万人口中流传,你的样子……你的……呃,我是说……”首领看着逐渐迫近的怪物,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我的意思是说,你这幅模样,一定给你造成许多不必要的苦恼吧?我可以把你再变回原来的模样。”

    “把……我……变、变回……来……”强盗首领停止逼近,因为变为怪物的缘故,口齿变得含糊不清,但是话的意思依旧清楚地表达了出来,显然残存的人类理智被这句话打动了。

    “是的,我的伟大的主人都能使死者复活,让你恢复原来的面貌轻而易举。”牧师心中暗喜,把怀中的水晶球高举起来,“这是我的主人赐予我的圣物,可以数倍增幅我的神力,足以支撑进行一次生命重塑,把你变回人类。”

    “变回、回……回……来!我,我……”变成怪物的强盗脑袋虽然已经不大灵光,但是灵魂深处终究还保存着那一丝未泯灭的本能的渴求,使他勉强抑制住杀戮的渴望。“如如……果你……敢敢欺骗我……我就……把把你……撕撕……成碎……碎片!”强盗首领低吼着威胁道。

    “好吧,好吧,”牧师说道,“那就先让我准备一下……”

    说着,牧师高举着水晶球急速地诵读咒文,慢慢的,随着神术接近尾端,那语句冰冷而危险,蕴含着浓烈的杀意,即使是完全不懂神术的半人怪物都听了出来。强盗首领愣了一下,露出被欺骗后的愤怒,紧接着尖叫起来,挥舞着爪子冲上前。

    黯淡的光箭再一次暴射而出,精准地打在强盗首领的胸口,让强盗首领痛苦而无力地停顿下来。

    “蠢货,走着瞧,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牧师马上从腰间口袋里取出一张卷轴,快速而清晰地念诵上面用龙语写成的咒语,一道银色的传送门正快速划开。

    “还想跑?!”

    在旁观战的伊恩同样迅速展开一道卷轴,刺眼的白光闪耀,卷轴化成了一堆粉末,连续四枚燃烧着的火球从天而降,拖着长长的轨迹,笔直砸向班恩牧师和半人怪物。

    火球就像流星坠落在森林中,半空中燃烧的火焰翻滚着放射出明亮而刺眼的光线,播洒到数十英里之外,连在伊恩都忍不住闭着眼睛背向那团火光。

    伊恩屏住了呼吸,身前的护盾寸寸龟裂,脸膛炙热无比,滚烫的气流呼啸而过,巨大的爆炸震动在耳膜剧烈地鼓荡,尖锐的鸣叫回响不绝,其它的一切声音都模糊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皆杀

    “吼!”

    突然,强盗首领的半个身子随着冲击波飞出爆炸范围,只见失去下半身的怪物口鼻七窍和全身每个毛孔中都喷出黑色火焰来,烈烈升腾,熊熊燃烧,逼开了赤红的火焰。他怒吼着,双手撑地,猛地跃起,向包围他、欺骗他、伤害他的敌人扑去。

    这一跃的速度当真不亚于先前双蹄的冲锋。

    被伊恩打断了施法的牧师罩在头上的兜帽被热浪掀开,露出苍白的脸色,望着向他扑来的怪物,两眼睁大,惊骇欲绝。

    他转身想要避开,怎奈全部的体力和精神都被刚才的两击耗尽了,只觉得双腿发软,一跤跌倒地下。强盗首领像一只张开翅膀的秃鹫凌空扑下,牢牢抱他在怀里,长满尖齿的大嘴撕裂了他的后脖颈,响起一阵咯咯地咀嚼声。

    过了许久,伏倒在一起的两人再也没有动静,周围浓烟滚滚,火苗灼烤着汁液饱满的草木,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植物特有的焉腥气中还夹杂着淡淡的硫磺味。

    伊恩一阵恍惚,以为又回到与圣武士和碎魔晶相遇的那个地点。

    尘埃落定,在做为旁观者的注目下,所有人都死了,这一出剧目缓缓降下帷幕。他激发的魔法卷轴爆炸所引起的山火熊熊不可阻挡,烟气很浓,能见度不足千米,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

    一片片的火把天都烧红了,随风四处乱窜,仿佛深渊逃出的恶魔,手中挥舞着火焰构成的长鞭,口中不住流淌着岩浆般的黏涎,经过的地方都变成漆黑的废墟。

    当如巨墙一般的火焰快要横推到伊恩立脚的地方的时候,风向忽然变了,转身走向另一个山头,只见一片火海满天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大难临头的树木枝叶发出惊恐的低语声和簌簌声。

    山火丝毫没有停息的迹象,正在森林肆虐,这不是伊恩想象中的一条线地快速往前燃烧,而是在风的作用下跳跃式的前进。相邻地山头着火,大风一吹旁边的山顶着了,再蔓延到山下。山下火冲上来,烧断了下山的路,几秒钟火势就控制不住,不到半小时,一座山就烧秃了。燎起的火舌足足十几米高,整片烧着的时候隔着很远距离脸上都炙烤地滚烫。

    伊恩好在有碎魔晶与卷轴保护,整个过程只是有惊无险,但也不敢随意移动,他耐心地等待,大火烧到远方才移步向战场。

    空气十分污浊,焚烧新鲜木料的味道便弥漫在整个山间,烧焦的树干从中间折断,倒塌在乌黑的地面上,冒着阵阵青烟,残存的木桩横倒狼藉,像极了断壁残垣以及巨大破碎的梁柱,好像这个地方原本是一座奢华庞大的宫殿。

    能烧的都烧光了,地面还留有余火,冒着白烟,形成一缕缕细丝不住袅袅上升。

    那种雾样的烟柱凝而不散徐徐上升,在二三十英尺的空中扩散,在仍旧幸存伫立的焦黑的柱子顶端,在那灰蒙蒙下沉了的穹隆灰色天花板下,结成了一片烟雾朦胧的气流。

    当汩汩山风阵阵吹来,它们就被吹散,撕成许多碎块,形成一簇簇的绒球,或者像一把无形的汤匙搅动着浓浊的饮料。刚被火烧过的森林,地表的温度仍非常高,满地的金属武器都熔化了,仅剩下些烧焦的残留物残留的熔流,烧焦的树干孤独的挺立在被堆满灰烬的山坳里。

    伊恩感觉自己的靴子底变软,隐隐约约一股难闻的焦糊味,热气不住上升,地面给人的感觉如水样的闪闪的波浪。

    这座山坳为四面环绕的盆地,谷底宽十米,沟底宽仅二三米,为东南坡向,坡长一百多米,地点在山坡下部,离坡底仅二十米,地势陡峭。

    谷底中的树木是些杉木、落叶松混合林地,林间还生长着三米高的五节芒、两米高的芒萁骨和部分继木类的小杂灌。由于是呈碗状,所以枯枝落叶比之森林其它处积累地都要厚实,烧的也就更加彻底。

    伊恩走到山坡下面,脚下条形的被烧成灰碳的断裂的黑色物体,可能是尸体,旁边钉头锤的锤头埋在草灰中,仅露出一角。

    火球爆炸的中心,大部分尸体在刚才的爆炸地一刹那和爆发的的高温中摧毁了,披甲的犹留下一滩融化地残渣,无甲的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连一撮代表他们存在的灰色粉末都没留下来,只剩下一片焦土以及一层厚厚灰烬。

    伊恩很快找到了十三副盔甲强盗团首领强盗首领的那半截身体,胸膛在微弱的一起一伏,大股大股熏人的恶臭和硫磺味从他张开的体腔内飘散出来,巨大的獠牙让他口不能闭合,分泌出有毒的唾液,滴落在地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他竟然还没死!

    伊恩握着碎魔晶谨慎地靠近,刚才化为怪物的强盗首领的强悍让他犹历历在目,不敢忘记,不敢大意。假如他又任何的异动,伊恩将毫不犹豫的摧动碎魔晶蕴藏的能量,将这半截身体轰杀成渣。

    他慢慢的靠近,化为怪物的强盗首领依旧没有所动,当走到强盗首领的身旁,伊恩发现自己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伊恩已经变的多疑,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紧张害怕得要命。

    强盗首领拖拉出来的内脏中竟有四个肺和三个心脏,肺叶大都残破不全,表面沾满了黑色的灰渣,只有半藏在体腔内的一片还在工作着。他的一个心脏遗落在外,形像桃子,近似前后略扁的倒置圆锥体,四条粗壮的血管连于心底,喷溅出的血迹已经被烤干。

    他发现了伊恩,喉结艰难地咯吱咯吱直响,但是长长的血红的舌头像一条死蛇贴着腮邋遢在地上,伊恩听着这嘈杂地响声,似乎听懂了他说的意思,他似乎在不停地说,“我不想死!”

    伊恩看着他的眼神,他已从被控制中挣脱出来,眼睛里面分明带着人类濒死的那种恐惧与留恋。但他是不可能对强盗生出怜悯的,他举起一快熏黑的滚烫的石块,对准强盗首领的头颅猛地砸落下去。

第一百三十章 帷幕下落

    这不是伊恩第一次杀人,但这么直观的用这么粗暴血腥的方式杀人他总觉得还是有些恶心,以前从没现在看的清楚和仔细,那令人作呕的丑态真是纤毫毕露。

    他更没有料到十三副盔甲强盗团首领的头颅竟像铁铸似的,一石头砸下去却不死。石头从他脸颊弹开,一团血肉模糊,强盗首领一抽搐,便牵扯到了那处模糊血肉,顿时一股黑色的血剧烈的喷涌而出。

    伊恩的心一慌,赶忙向后跃,有些畏惧的看着这个化为怪物的强盗首领。

    “害怕了吗?”碎魔晶克林辛尼朋在他心中说道,“连一个任你宰割废物都害怕,怎么去复仇,胆小鬼!你就找个没人的山洞,或者女人的怀抱,躲在里面尽情的瑟瑟发抖去吧。你这一辈子,注定一事无成。”

    “你住嘴!谁说我不敢!”伊恩突然大喊出来,他双眼通红,一个箭步跃到怪物身边,俯下身子,再次捧起那块石头,高高举过头顶,用尽全身力气摔出,而入三番,把强盗首领的头颅砸得稀巴烂。

    “你不需要材料练习魔法了吗?”阿兹.达哈卡缠绕在手腕问道,“他的灵魂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伊恩气喘吁吁地不住后退,没有表示,就没有反对,忽然他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弱,跌坐到地上。他直直看着无头尸体,那尸体红的皮肤和棕毛缓缓褪去,又变回了原来的那副人类的身体,只是已经衰老褶皱得不成样子,像一具未干透的木乃伊。

    伊恩呆呆望着,溅到脸上和手上的黑血嗤嗤的腐蚀着他的血肉,却仿佛浑然不觉。

    克林辛尼朋串尖锐高亢的声音刺入他的耳膜,“好了,好了,放轻松点,变成男人是一个痛苦的过程,看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每个人都要跨过这道坎,以后你会习惯的,也会发现,现在让你害怕的那个念头,根本不值一提。来,站起来,现在把脸上的脏血擦掉,它会侵蚀你的身体的。”

    伊恩经碎魔晶提醒,忽然发觉他的手上和脸上火辣辣的痛疼,用手一揩,剧烈的痛疼使眼泪差点掉出来,他这才注意到手背上,黑色和红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他赶紧拧开皮囊,倒出麦酒清洗伤口,一股绞心的疼痛刺激着他全身神经,脸上的肌肉都都颤抖起来,原本烤的红扑扑的脸顿时疼得像一张雪白发青,毫无光彩,一滴又一滴的冷汗从额间淌下来。

    “他怎么这么耐活?”伊恩不得找话题聊,以便分散身体上的剧痛。

    “你要对未知保持基本的尊重,不要直接用自己的标准和逻辑生搬硬套,我该说什么?这就是傲慢与愚昧关系的实例吧。每个世界都会有不同的进化规则,恶魔又怎么会遵循主物质界自然进化。”

    “心脏在你们人类看着来是要害,但是这不是自然选择的结果,是人类内部竞争取代了自然竞争之后,互相杀戮带来的概念。”

    “看看这个世界其它的动物之间捕食与被捕食的交锋,哪一种捕食者是攻击猎物的心脏?进化作为自然选择的结果,是需求为先,除了人类所有的动物都在其生命周期内基本不会面临心脏受创的危险,当然不会进化出第二个心脏。恶魔作为一种混乱之地的生物,那个世界全都是类人生物,同类之间面临着残酷的内部争斗,有多余的心脏就有更多的生存几率。”

    “原来如此,”伊恩点点头。

    “你是否知道世界上有个余度的概念,不明白?我给你举个例子,战场上的战士都不止有一把武器,在正常情况下,只会使用其中的一把,其余的作为备份,这就是余度。但当使用中的武器受损,他们就会用备用武器替代,继续战斗而不是受人宰割,这就是自然的选择。”克林辛尼朋似乎变得好为人师,总是侃侃而谈,发表一些长篇大论。

    “你说他是恶魔?还是恶魔的牧师?”伊恩指着地上的尸体问道。

    “他不是!”

    “他是什么?”

    “一颗尚未成熟发芽的种子。”

    “种子?”

    “是的,可能是他的恶念太强烈,引起了恶魔的注意,在他灵魂深处放了一粒种子,当然也可能得到了某件恶魔遗失在物质界的物品,总之他的灵魂受到了恶魔力量的侵染而不自知,”克林辛尼朋解释道,“这些在平时看不出来,只不比以前更加暴躁好杀,反正他是个强盗,在别人眼里,他多杀一个和少杀一个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但是在生命危急关头,恶魔的力量就会主宰他的人格,所以他变成了恶魔人。”

    “如果他继续活着会发生什么?”

    “你会放任手中的熟透的果实自由腐烂吗?”克林辛尼朋反问。

    “变成恶魔人后呢?”

    “变成恶魔人就只剩下杀戮的**,和对灵魂极度饥渴的**,毫不犹豫杀光沿途遇到的一切生物,直到被比他更强大的存在消灭为止。”

    听到克林辛尼朋的回答,伊恩暗中舒了口气,一直压抑难受的胸口舒畅不少。

    虽然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旁观,一直到结束都没出多少力,但不管怎么,麻烦解决掉了,还额外清理掉了一个同样严重的麻烦,对于村民来说是一件好事,想到这里,他兴致隐隐有些高昂。

    “回去和村长说说情况,明天继续赶路,”伊恩想道,他回到原来的道路,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观望,山火朝着相反的方向燃烧,不知道何时停止。

    森林的轮廓都随着浓烟的聚散忽隐忽现,卷曲的火,盘旋着上升,都烧到云彩了,与烟尘融化成一片,灰扑扑地遮盖住苍穹,一轮黯淡地太阳高悬在烟幕之中,发出血红色的光芒。纵然尘霾飞扬,天色昏黄,天地灰暗阴沉,但太阳始终在挣扎,一会被浓烟遮盖,一会又露出弹丸般大小的晕圈,在幽晦的天上,形成一个无法抹掉的一个忽强忽弱的亮点。

    在回去的路上,伊恩又看到了特罗布里恩德村的村民,但他却隐隐觉得不对劲,村民们不复他离开时的热情,又重新鬼鬼祟祟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拿眼神一直瞟他。他走到那里,前面的人就忙不迭地闪避,又出现在他身后,远远跟着,纷纷咬着耳朵,一如他刚出现在他们面前时。

第一百三十一章 转折

    距离山火七八英里的岔路口,天空一边昏黄,一边湛蓝,在昏黄与湛蓝的交界,众人的头顶是一道灰色的中间地带,随着灰色的条带缓缓地推移扩散,空气中游离的火气,弥漫在所有人头顶。

    他们都朝向同一个方向,沿路吸收了许多村民进去,长衣的和短衣的,男的和女的,老的和小的,彼此间用不着交谈,因为他们都知道。伊恩看到人群中一个小伙子,那个牧羊人,第一次时因为太过靠前,为此遭到了她姐姐的教训。

    伊恩刚想和他找个招呼,但年轻的小伙子发现他的目光锁定了他,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不待伊恩开口,一转身匆匆逃离了。他们引着他一齐向村子走,进了村子却在教堂站住了。教堂在村长家的对面,衰败气息从每一个角落弥漫出来,颓圯了的石柱,凸窗的残迹,这是一个年代久远鬼气森森的地方。

    教堂前的空地中已经聚集了一大簇人,不但空地上都是人,周围的窗子中,屋顶上,小教堂的破碎的花岗石台阶上,都望着一层层黑鸦鸦的人群。

    村长萨罗扬从人群走出来,他瞪着的眼睛的视线,伊恩就知道明明是冲他走来的。他站在左边,中间是一个长袍精瘦,鹰钩鹰眼,一副威严表情的男子,右边是一个矮胖,赤红的酒糟鼻子,通红的小眼睛,神情猥琐的男人。

    “你回来了?”村长先这样问。

    “是的。”

    “这正好。我正要告诉你一件事!”

    伊恩多就站住,诧异的站着。

    “就是”他走近两步,清了清了声音,极郑重似的一字一顿的说,“我们皈依了!”

    “皈依?!啊好的很啊!恭喜,恭喜!”伊恩手自然地垂下来,握着炙热的碎魔晶,他面对着这群的村民,会回想起公羊村的村长带领村民阻拦他和西尔维娅离开的那个下午。

    “以前我们只能被动的信,时机到了再用某种手段改信。我们经过商议和醒悟,专程去了弗里曼大人的圣所,请他亲自为我们主持皈依仪式。弗里曼大人劝我们信主,出发点是赦罪得救。他叫我们头一件想到罪的问题,倒并不一定要离苦,甚至要甘心乐意吃苦,背负罪孽,在家庭中、在社会中,爱人、服事人。这一切都是由业力牵引的,可怜迷途的我们,却不知道自己的渺小、微不足道、有多样的软弱、低能和无知。神藉著先知弗里曼大人,晓谕我们,启示於世人,这位宇宙间独一的真神,不但是真理,太初的道,自有永有,而且是最高纷争、秩序、权能、侍奉、崇拜、有位格的独一真神,这才是人类所应当敬拜的。一切家庭、社会、世界,皆要努力服务。”

    “所有武装的先知都获得胜利,而非武装的先知都失败了。因为,人民的性情都是容易变化的;关于某件事要说服人们是容易的,可是要他们对于说服的意见坚定不移,那就困难了。因此事情必须这样安排:当人们不再信仰的时候,就依靠武力迫使他们就范,”伊恩似笑非笑着恭维道,“不过阁下领悟到了别的同样是关于生存的道理,我想你就算早上听到了或明白了这个,晚上死掉了也可以了无遗憾了。”

    “年轻人,从那边过来的吗?要到那里去?”弗里曼开口说话了,属于普普通通的男人的嗓音,没有能使人记得的特征。

    “他叫格伦,从,从……马贡多而来,要到前边的贸易城市。”村长赶紧恭敬将他所知道的情报和盘托出。

    伊恩在特罗布里恩德村用的是化名,把出发地改成了卡米耶爵士的领地。虽然他知道村民大多数对除了相邻的几个村子和自己领主之外的领地生活一无所知,但他还是还是下意识隐藏了自己真实的出发地和目的地,潜意识里一个声音告诫他,不要和陌生人坦诚相待。

    “哦,你是去城市做学徒吗?布洛宁大人曾向我抱怨他的好多年轻人都吵着要去城市做工,都不肯好好种地了。我对布洛宁大人说这是因为他不能完整的、直接的支配整个领地,并设法让其它人比你更满怀畏惧的服侍他。只有抛弃过去虚伪的教义,信奉我的主,他的领地所有人才会全心全意侍奉他,对他充满恐惧和敬畏,当所有的无私与希望都完全抹除时,他能感到莫大的满足。”

    “不用瞎猜了,我不是商人,也不会去做什么铁匠学徒。我的原因没必要告诉你们,这是我的家族内部的事情,”伊恩摇头,“如果你们是去救火的,我奉劝你们一句,量力而行。这里已经完全没有我的事了,请允许我离开。”

    伊恩有些不耐地看着众村民,作势离开。

    “年轻人,要有耐心,不要心急,这是过来人对你的忠告。”村长却有些不满地摇摇头,好像对着不争气的后生感到失望,“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年轻人,你身后的这座森林是我们领主布洛宁大人家族的财产,森林里面又数不清的木材、药材、动物……这些都属于领主的。现在森林化为火海,无数奇珍化成一炬。就在这时,你从火海中走来,我们能相信你是清白的吗?若放你过去,领主追问起来,我们怎么交代?”

    “村长说的对!你不能走,你走了,替你受罪的将会是村子,这不公平!你必须等领主大人裁决,如果不是你放的,你这么着急走干吗?只有心虚的人才会这样做。”

    老人身后立刻有一个聪明人跳出来替大家大家理顺了逻辑。

    “你怀疑是我纵火?”伊恩真觉得滑天下之大稽,不过转念一想,似乎看起来他真的有嫌疑最。不过对面着所有村民分明如此的眼神,他仍感觉很糟糕,又深深感到无力,他们就像在围观一个傻瓜似的小丑的拙劣至极的表演。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冷水审判

    “大火和我没关系,但是我知道是谁放的火,”伊恩努力让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真挚诚恳,“在距离这里十英里的路程的一个山坳中,我凑巧碰到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一方是披着斗篷驱赶着野兽的神秘人,另一方是恶名昭彰的十三副盔甲强盗团。至于他们为什么战斗,抱歉,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因为两方看起来都该死。”

    “在这场战斗中,披斗篷的神秘人明显占据上方,但是没想到强盗团的一个强盗献祭了同伴,自己变成一头非人的怪物。双方经过一场更加激烈的战斗,同归于尽了。披斗篷的神秘人在战斗过程中使用了一张魔法卷轴,卷轴激发的法术杀死怪物的时候,也引燃了森林。”

    伊恩一摊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你们该感到高兴,不管他们是谁,不论是那伙披斗篷的神秘人,还是强盗,你们同时避免了两个大麻烦,这应该庆祝,而不是站在这里诘责我。”

    伊恩的话还没有说完,人群中一位干枯瘦削的老妇就大叫一声,昏厥过去。旁边的一位农妇急忙伸手接住向后仰倒的老人,双手穿过老人胳膊,抱住了她。似乎因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心慌,农妇双膝一曲,顺势跪在地上,老人就仰躺在她的怀中。

    周围的村民立刻围成一团,弯起腰,一层层的头颅挨在一起,拢作一个帐篷,你一言,我一语,相互交谈着,只是处在远处的伊恩根本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只偶尔一两个词蹦进他耳朵,似乎在讨论老妇的儿子。

    “都让开,一群废物,都滚开!”村长的脸挂不住了,一把扒开围拢的村民,从农妇怀中结过老妇人。

    他将老人的头枕在地上,大拇指指端放到鼻唇沟的中点,其他四指固定在她干瘦的下巴下方,抬高下颚。确定好位置之后,他先从中间往上顶推,行强刺激,期间不断地来回活动。反复几次,老人悠悠转醒。

    老人看着老妪悠悠醒过来,就站起身,吩咐刚才照顾她的农妇带她回去休息。但老妪像钉子一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农妇轻轻唤了几声,老妪充耳不闻;轻轻拉了几下,老妪纹丝不动。她没有办法,只好求助的看向村长。

    老妪发枯,胸瘪,驼背,两腿弯曲,腹部膨大,深陷眼窝内浑浊绝望的眼珠看着远处燃烧的山峦,用巍颤颤的声音不住地说道,“他是个好孩子,我一直一直这么认为的,天底下没有比母亲更了解自己孩子的了。虽然他经常骂我,甚至动手打我,但我相信他的心也在痛,总有一天他会悔悟的。他本性不坏,他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做完后就再也不做了。我等他回来,我们就好好的过日子,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眼睁睁看着他死,你怎么忍心,你好狠心。”

    “眼睁睁的看着?你说的是……”伊恩难以理解老人无法抑制的悲伤,也不明她对他无缘无故的恨到底从哪里而来,而且这么深重,压过了悲伤,深深地怨念,令他毛骨悚然。

    村长干咳嗽了几声,打断了老妪的话,“年轻人,这个故事很精彩,听的我差点相信了。”

    “你说只是个故事而已……”

    “谁敢保证你说的是真的。”

    “你的神就知道,无论你背叛的神祗,还是刚认领的神祗……”

    “这些世俗的事情就交给领……”

    “交由神来审判!”老妪突然接口,毫不在意村长神色弗悦。

    “神来审判?”

    “是的,交由我们所信仰的神,这是代表正义的神与代表谎言的恶魔的交战。说谎的人就有恶魔附体,具备了某些恶魔的特质。比如有空气般轻飘的特性,以至于他们会自动地漂浮在水面。让神意裁决,用水来考验当事人,以确定你是否有罪,经过考验的才能断定你是否有罪。”

    “冷水审判,”伊恩冷笑,“人在水里,本能地要浮到水面上去。可是一旦浮起来,便等于认罪。如果不浮起来,水中不能呼吸,人必死无疑。人既然死了,也就自然死无对证,你给我指了一条横竖都是死的路。”

    “神灵是无所不能的,以人类日常来臆测神性,是愚蠢的做法。神教我们无数方法,我不过择取其中一个,你就害怕躲避了。如果知道你以前的生活,有着不道德的生活,那么这当然证明你同魔鬼有来往。如果过着不道德生活,仍保持虔诚的举止,那么显然是在伪装,以便用自己的虔诚来转移人们对你和魔鬼来往的怀疑。如果在审问时显得害怕,那么显然是有罪的,良心使你露出马脚。如果相信自己无罪,保持镇静,那么无疑是有罪的:因为你习惯性地撒谎。如果你对控告提出辩白,这证明你有罪。”

    “看来我的罪孽真是深重呀!”伊恩自嘲着,又问道,“我很好奇,你可以替弗里曼牧师决定吗?还是你假意改信,仍信仰着裳亚?”

    老妪指着他,更加笃定,“如果你由于对提出的控告极端可怕而愤怒恐惧、垂头丧气,缄默不语,这已经是你有罪的直接证据。以神之名,你必须接受审判!”

    “年轻人,你的确不能就这样走掉,”村长开口说话了,“你回过头看看身后,这是何等恐怖的景象呀,传说中的审判日不过如此罢!你惹下这天大的麻烦,领主大人家的财产受到了损害,我若放你走了,替你受罪的就会是我们了,你必须留下来等待布洛宁大人派人来处理完这件事情。”

    “不,必须马上把他们送到城堡去!”说话的是老人身旁的红鼻子中年人,他既惶又恐,激动地反对,“我们不能等城堡派人来,这样会使布洛宁大人还以你们的对他的忠诚,你们必须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清白!”

第一百三十三章 永别了

    太阳高高的悬挂在空中,仿佛融化的白色光芒刺的伊恩眼睛一黑,他急忙一闭,又缓缓睁开,半眯着眼扫视一番。愕然发现十分怪诞的一幕,他眨巴眨巴眼,摇摇头,疼痛阵阵不已,他这才相信看到的景象。他面前围了一大群人,三三两两的,有些敌意,有些懵懂,有些惊恐,持着木耙镰刀,一直挤在他们立着的不远的地方,簇成一个半圆。

    人群背后是层层叠叠的木屋,木屋后面是无边无际的森林,苍暗如黛,苍茫里,伊恩放佛看见各种各样的树在风中摇曳,听见巨大的磅礴的涛浪声。

    “你以为你把我交给他们,他们就会饶恕你们吗?”伊恩不禁冷笑,“萨罗扬村长,好好考虑清楚,你们这样做了,就再没有回头路了。邪恶必不能长久,正义终究会重临,你真打算带着整个村子给他们陪葬。”他略停顿一下,给他们容些思考的时间“想想你和我说过的他们提出的条件,想想你们每一个人身上背负的重税,他们从没打算统治长久,只是想让你们尽快流干净血而死。你们只是他们祭台上的羔羊,压榨的种子,就算再驯服,他们依然不会当你们是人,同样不会在乎你们的死活。”

    “这个……”

    “你们想想死在地窖里的那个叫马洛里的家伙,想想他招供的一切,就算你们诚心诚意跟着他们,他们会相信,会饶过你们吗?你们屈服于邪恶,抛弃神圣,荣耀与你们不在,你们的子孙将会永远不配沐浴在荣光之下。”

    “年轻人,不要用语言蛊动我们,不要企图用我们不懂的东西说服我们。你知道这片土地我们花费多少心血才开垦出来吗?你知道田地里的麦粒多么的结实,我们一年的心血和希望都在里面吗?你知道我的爷爷、爷爷的爷爷就埋葬在这里吗?”村长连连反问,“我们在土地上劳作,看着土地里结出粮食,我们把粮食缴纳给领主,把剩余的粮食留给自己。我们没有雄心壮志,那些都是贵族老爷们的,我们在这里耕作,娶老婆,生仔,死后埋葬在这里。这里是我们的根,我们那里都不去,我们只跟着能带给我们安宁的老爷。”

    “村长,不能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欺骗了!他就是个骗子,他们是蹿到村子与弗里曼与领主大人做对,”红鼻子中年人跳出来叫嚷,“你可以不在乎,但其他村民不能,今天放走他们,绞刑架就是我们的明天的归宿!”

    红鼻子嚷嚷起来,他的鼻尖比刚才更加红肿,几点汗珠点缀在上面,鲜艳极了。不过他的小眼睛里面眼白太多,让人感觉他无比的蛮横狡猾。周围的村民本来都游魂似的,但是听到这里,就纷纷的反应过来,露出后怕的神色,然后在脸上渐渐露出了残忍的光芒。

    “你放火烧掉山林,还想跑吗?”

    “没错,”一个老头说,“他到马洛里屋里行窃,被马洛里发现了,你就凶残的杀害了马洛里。他、是杀人犯,不能让他们跑了,不然领主会怪罪我们的。”

    周围的村民原本都愁眉苦脸,惶恐而不安,对伊恩的话并不在意,甚至有几分不耐烦和不屑。但是听到这里,纷纷反应过来,一切都是恶魔出没导致的,而一切灾祸根源的恶魔就在眼前,他们脸上渐渐露出了凶残的红光。

    村民们拿着锄头,举着铲子,挥舞着镰刀,相互鼓励着,一步一步围上来。在他们的身后那老妇人浑浊的眼球又凶又青,像两团升起的鬼火,冰冷的燃烧着,等待着。

    另一个长者接着说道,“对!我老了,不中用了,但我仍然誓死捍卫法律的尊严。今天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也要让你们伏法。”

    村民们这么起哄,并有几个精壮聪明的男人已经跃跃欲试。他们分散开包围住伊恩。虽然有人带头,但是大多数的村民仍不安的望着村长。伊恩见他们如此冥顽不灵,遂消了救他们的心思,但仍却希望村长萨罗扬至少具有基本的公道,让村民们不要为难他。

    只见村长示意村民稍安勿躁,“一切都是神安排好的。神认为他们没有罪,就会放过你们。如果他们犯下了罪孽,就会要你们偿还。我们神的使者就在这里,一切听他的裁决。”

    “主人来到世上,乃是唯一,叫凡信我的,都在主的庇护之下。若有人听见主人的话不遵守,那么审判他,并审判他的家人。弃绝主人,不领受主人话的,那人必定要进入灭亡。我实实在在告诉你们:所有冒犯主人的,就是罪的奴仆,所有有罪的人不接受主人的庇护就会下地狱,没有任何一个伪神能够反对主人的意愿。”

    “感谢神,愿你蒙福!愿我蒙神保守!”村长诚惶诚恐地说道,脸上虔诚无比,堪比任何一个圣徒。

    弗里曼继续说道,“人们在他们的能力允许的范围内这样做时,总会为此受到赞扬而不会受到非难。但是,如果他们的能力有所不及,却千方百计硬是要这样干的话,那么,这就是错误,就要受到非难,这就是有罪的,有的人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罪,或者说,不需要救赎。主人对人的标准不一样,对信奉他的人有一套标准,对不信的人有另一套。怜悯人的人受的是有怜悯的审判。不怜悯人的受的是无怜悯的审判。”

    村长听起身转头看着伊恩说,“你听到了,一切都是神安排好的,他教我们今天相遇。你们也要相信神的公正,如果你们无辜的,就不惧怕面对任何人,包括城堡里任何人。请你们乖乖的转身回到屋子里去,不要使我们为难,这样对大家都好,我相信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

    “一切都是神安排好的!”村民们鼓噪起来,纷纷举着镰刀逼近他。

    伊恩低下头,抬起时已经用手捂住大半的脸,他眼睛透过指缝看着所有人,衣袖滑落,手腕中一道荆棘状绞缠的花纹,一条漆黑的蛇盘绕在荆棘之上,那条蛇纠缠扭成一个环,嘴巴咬住尾巴,蛇眼泛著妖异的光芒,仿佛是在无尽的黑暗中闪动着眼睛,显得异常狰狞而诡异。

    “你们确定了?”

    “确定!”

    “不后悔?”

    “不后悔!”

    村长及所有村民都被问地恼羞成怒,语气及表情都**,不复和气。

    “那么,”伊恩低沉地说道,“永别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突然,一只充溢天地的大蛇凭空出现在特罗布里恩德村,大蛇的上半身压塌半个村庄,后半身继续延伸,伸进莽莽丛林之内。大蛇硕大无朋的头颅在伸进灰蒙蒙云雾里,两只眼睛如天空多出的两轮太阳,冰冷而贪婪地俯视着众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明什戈比帕拉镇

    “这就是弗里曼他们占据的那个明什戈比帕拉镇,他们真会挑选地方,”碎魔晶克林辛尼朋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伊恩面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距特罗布里恩德村约半天的路程。坐落在位于贝伦山脉的一条分支余脉下面,夏季凉爽,冬季寒冷,受名为玻瑞阿斯之息寒的流影响,北面一侧较冷,持续多雾,暖流则使南部与西侧温暖。

    这个小镇东南部接伊尔兰,经这里北至转石通道,南至光耀瀑布,控制着光耀河的上游流域和德林毕尔西边上百英里的至广森林。大概正是由于小镇举足轻重的地理位置,所以弗里曼他们选择在这里设置教会据点。

    “我们悄悄的进去,见机行事,”伊恩拉起兜遮住面孔,随着路人走进小镇。

    明什戈比帕拉镇的街道跟特罗布里恩德村同样坑脏泥泞,布满垃圾,人也跟特罗布里恩德的村民没有明显的精神上的巨大差异。在特罗布里恩德村除了村长住的稍微体面,整个村庄及周围放眼望去尽是窄小低矮的白杨木搭建的屋面半破的农舍,倾斜的废弃磨坊和歪曲的荆条篱笆,泥灰剥落的小教堂,荒凉的坟场以及东倒西歪的墓碑。村民浑浑噩噩,不事经营,食的是粗粮野菜,穿的是树皮衣,比的是打老婆、打孩子,蒙昧的活着,不知不觉一生。

    小镇中的居民生活的环境自然和种地交租的庄户人家大不一样,大街两旁上有数不清的的宽绰的松木房子,大都是各种各样的营业设施,诸如饭店、酒馆之类。从经过的巷口向内望去,后面同样是一排排列得较为齐整却低矮的多的房子,房顶除了各种木板盖的,还有稻草的,有芦苇的,甚至还有石头的,和面朝大街开门接客的商家不同,那些人家的大门锁得严严实实。虽然,外面的居民仍把腰板得笔直,个子比特罗布里恩德的村民显得更高,脸颊有肉,一身土布衣服和羊毛袜子,篮子里挎着黑面包和黄油熏肉等等……但个个神情阴郁,不含期望,也没有希望。

    “你发现没有,街上的人虽然牢骚满腹,但只往肚子里咽,谁也不敢说出来。明明他们相互认识,在路上遇到却也不交谈,只是以目示意。整个小镇,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你能看到?”伊恩好奇地问克林辛尼朋。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穿着穿着差不多衣,摇摇晃晃地穿过街道,却不拥挤。一辆孤零零的马车从对面辚辚而过之时,他们拥挤成团,你挤我,我挨你,推来拥去;身子瘦小灵巧的人占了便宜,身体胖的,块头大,再笨重一点儿的,那可就倒楣了,不要说背着筐子、挑着担子的人,一大堆乱轰轰的,组成种种尖锐刺耳的叫唤和喧嚷。这一切的味儿,猪栏,羊乳和马粪,牛草和人汗,腾出了酸恶难闻,人畜混杂而且是各职业身上所特有的味儿,凋落了树上几片黄叶。

    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枯瘦的右手抚摸着一只瘦弱不堪的、全身稀脏的、饿坏了的癞皮狗,在街边向阳的角落里眯起眼睛,略带优越和惬意地看着乱糟糟人群,他手下面的狗张大嘴巴,拖着长长的舌头,鼻子有规奏地一抽一抽喘着粗气。

    “人类往往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却不知道并不只有眼睛才能看清万物,而眼前看到的并不是真的,眼睛有时候并不能看到真相,因为眼睛也会欺骗自己,会被看到的表面所蒙蔽。真正重要的东西,并不是用眼睛是看的,只有超越人类的我才能洞悉一切。”

    “居民们的嘴虽被勉强堵住,但使他们的抱怨会变成怨气,怨气发酵,变成暴动。这正如把水用堤坝堵住,而不留一个泄洪口子,只要社会矛盾到达临界点,洪水必然决口,造成极大破坏,伤人更多。如今他们以严刑苛法,堵塞言路,不是很危险吗?”

    “人们受到了轻微的侵害,能够进行报复,但是对于重大的损害,就无能为力进行报复了。所以,他们人加以侵害,应当是他们无须害怕他们会报复的一种侵害。”

    “真是愚蠢的作法,他们采取暴力的统治,苛责众生,视人民如粪土,视人命如草芥,视众生仇雠,却偏偏又怕下面这些粪土草芥的议论,就采取了压制的措施,以为没有人说,就不存在,就可以高枕无忧、千秋万载了。他们能光明正大的做,却不允许众人说,妄图堵塞悠悠之口。呵呵,一张无耻的嘴脸,满口仁义的假话,不择手段,极尽粉饰,以为做过的事的真相虚无缥缈,可以做更多坏事、更伤天害理、更骇人听闻的恶行。只要为他的遮丑的那一层纸包裹着,没有大白于天下,就是世界的救世主?这真是个扭曲变态的畸形世界,造成了变态的道德价值,造就了变态的神祗和变态的人群。”

    “有很多事只能做不能说,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不得如此,所以历史经验告诉我们过去的问题宜粗不宜细。”

    “如果都研究细了,那么就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下面的人就很难驯服了,也就危害到统治了,用宜粗不宜细来逃避历史的考证和问责,靠划禁区来限制考证,用权利审查来过滤真相,靠篡改阉割伪造真相来欺瞒后人,总之,就是怕遮不住屁股嘛!”

    “欧呵呵呵呵,这都是人类自己的选择,几个人决议,少数人拥护,绝大多数人选择服从,寥寥无几的反对者在世人面前消失,遗臭万年,”克林辛尼朋说道,“更多的人就和特罗布里恩德村的村民一样,没有选择的权力,这个小镇的人也一样,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怎么对付他们?”

    伊恩抬起头,今日的天气出奇的好,阳光明媚而和煦,温度不冷不热,刚刚适宜。秋风在黄叶丛间呼呼吹过,叶面反射出金属般的亮光;高处的云朵投出的块块不规则的淡淡投影,沿地面、房顶和人的身体如流水般平稳而迅速地移动。

    “他们是班恩的信徒,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的就是班恩的信徒,凡是班恩的信徒,我一个都不想饶过!”

    伊恩从镇外到镇内,迤逦而行,小镇外围一座新修的屠宰场、木墙和少数几个类似兵营或修院的门墙,四处都是破屋颓垣,他走过繁华的大街,继续深入,一排排房屋连成一道道短线,尽头就是与刚改造完成的教堂。靠近教堂的地方正拆除和改造,平单调的防御设施,毫无匠心,毫无美感,和教堂组成一个冷酷、死板、丑不可耐的整体……

    明什戈比帕拉不知是否原本就如此一个没有花草,没有趣的镇子。

第一百三十五 冲动与忍耐

    广场上有一座翻修的教堂,这里从前是裳亚的圣所,现在被班恩取代了。

    地母那种巨大且有许多窗户的花园式建筑物,变成了堡垒式的冷峻的建筑,四处树立着地牢式的铁栅栏,顶端是锋利尖锐的矛头,在栅栏之间的墙头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蹲踞着一只狰狞的人首狮身雕像,两对尖锐的鹰爪和一对巨大的蝙蝠翅膀。

    进入大门,宽阔的院子内铺着黑白两色石块,黑色的石头拼成一只攥住的拳头,拳头紧握的中间用绿色的晶石拼出喷薄光芒的巨大图像。

    教堂之顶棱角分明,尖锐耸立,饰以大量尖刺。屋脊上砌着一个平台,雕像未来得及树立其上。下面一堵空无所有的大墙,只中间一个窄小的窗户,再下面是一排密集的石柱,石柱之间是窄窄的矩形缝隙,仅一人多宽,像树立的菱形的黑眼睛。一些未摆放的雕的平台在突出的台面上,上边两个并排的窄小的窗户。在这些监狱式的建筑物内部,孕育着一种强烈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永远不断地让人变成鬼,又让他们疯狂,再把他们彻底埋葬。

    “弗里曼和马洛里都说过,这里是一个新教区,一个教区之内会有多个地方教会,谁能建立教会,谁就是那个地方教会的主任牧师。所以他们才热衷于在各地游说、欺骗、胁迫,力图第一个组建班恩的势力。当然,新的教区必定有个总裁教务的主教,他们教区内的权力等级分明,地方教会的牧师或神父皆要顺服主教的权力与权威,信众顺服牧师或神父的权力与权威,另外还有一些明确的职份及其相应级别的权力。明什戈比帕拉镇就是这位主教驻锡之处,这里已经彻底沦落到班恩的控制之下,镇上所有的人都成为了班恩的奴隶。”

    “你的目标就是那名主教?”克林辛尼朋问。

    “如果有一个能杀掉班恩教会重要人物的机会,我何乐而不为?要是能因此削减他们的实力,搅乱他们的计划我就更高兴了。”

    “所以你就这样闯进明什戈比帕拉,明目张胆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既然小镇彻底沦陷了,潜入还有意义吗?”伊恩反问,“假如没有你,我绝不敢这样做,假如只有你,我也绝不会这样做,但现实没有假如,你和阿兹达卡哈的存在,给予了我这样做的勇气,以最笨拙的方法杀掉最善于谋划和欺骗的阴谋家,这将是对他们最好的讽刺吧!”

    “你不怕被他们的结界发觉?”

    “所以暂时先委屈你了,”伊恩说着将碎魔晶,以及左手腕和所有魔法物品放到了次元袋内,除了一柄缴获的弗里曼的短剑,全身上已没有攻击性物品。

    他走近教堂,高耸使整个建筑显得更加巍峨。这里还不算完全竣工,教堂外面的二十一个摆放雕像的神龛仍旧空着,中间的巨大的天窗旁有两个小小的横窗,好像一个领主脚下伏着一个求饶的农夫和一个献媚的商贩。

    伊恩面前三个联在一排的大门,其中一道们虚掩着。他右手推开门,一股那种坟墓似的、**的、硝石的气味扑面而来。教堂的大门内是一列宽大的拱廊,两旁夹着两条有壁龛但是仍空空的柱子,饰以花环或雕刻,全是植物图案和幻想的怪物;还有彩色玻璃,形成一种恍惚的神的幻境。

    伊恩抬起头,顶上细细的柱子撑持着一个沉重的天花板,两侧有五个没有门洞的拱门,他在那里可以看到教堂内的玄武岩祭台,祭台周围燃烧着蜡烛。蜡烛在木架上,分为三排,烛火荧荧闪动,在昏黄的大厅内部,如无数闪烁的星星。

    教堂内正在举行某种仪式,最奢侈的香料的馥郁的香气从门内喷出,和着蜡烛发出的烟气火烧火燎,烟雾内黑鸦鸦一大片人在祭坛前下跪。祭坛上的老牧师左手握着精美的金色王球,右手持着黄金权杖,走过他们前面,他在一种向着天空奋发的感激中间,口吃地念了许多呓语样的祈祷文。

    忽然,老牧师猛地抬起头,他脸色有点苍白,眨巴一对的眼睛,灰色的眼珠发现了贸然而入的伊恩。他眼睛四周一圈黑色晕质,但是双眼的精神并未因此而稍减,而面容的苍白反而使面部耷拉凝重的线条平添了一种狡黠、阴鸷的成分。伊恩同样望着他,但他的眼神,完全没法捉摸呀,那么静谧而深邃,好似冷漠无情,可以看出他是个城府深沉到悒悒寡欢的人。

    “你最好给我一个说得过的解释,年轻人,”老牧师不悦地开口,“因为你的闯入而打断了我们重要的仪式,这是非常严重的过失,根据你的答案,我决定你要承受必须接受鞭笞、毁容、甚或处死的刑罚。”

    “我非常抱歉,”伊恩浑身微微颤抖着弯下腰,他努力压抑住暴走的冲动,“因为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主教大……大人……禀报……”说道后来,他声音慢慢颤抖起来。

    老牧师理所当然地把他的反应当做因犯错而引发的恐惧,“不给我满意的答复,我就把你送拷打室、监牢、以及繁殖怪物用的地窖,你会为你的无知付出应有代价。”

    “是是……”起先伊恩克制、再克制……他脸色煞白……继而转为激愤,涨得满脸通红,“是弗里曼……”

    “弗里曼吗?你竟然因为一个村庄改信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来打断我们向黑色君王进行的感恩,”这时候,老牧师举起了双手,向他们发了停止唱诗的信号,在一大堆灰色的花白头发下面,他那双紧紧盯着闯入者,迸射出光芒,充满了黑暗,映入眼球的点点烛光仿佛是怒不可遏的火焰,“你的亵渎和大不敬,这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随着他们的对话,跪在祭坛下的人们带着抽掣的动作,神经质的表情,灰白的脸色,鱼的眼睛,烛火光就照到他们那裸露的头顶上,他们因为仪式的暂时中断而精神恍惚了。他们感受到老牧师的火气,低伏着,不敢抬头,慢慢开始交头接耳,后来用一种很低的、迟疑的、不清晰的音调窃窃私语起来,教堂里随即起了一阵轻微的嗡嗡的低响。

    “是伊恩”伊恩一哆嗦,自己的名字秃噜而出。

第一百三十六章 偷袭

    “你说的是伊恩伊格纳兹?”老牧师意外地看着他,显然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个令他意外的名字。

    “是的。”伊恩见他如此问,随即冷静下来,

    “弗里曼让你向我来禀报这个消息?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老牧师盯着他,“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是新皈依的特罗布里恩德村萨罗扬伯顿特罗布里恩德家的幼子,我的爷爷就是村子的村长。以前我一直跟着商人卡尔弗里德里希在各地行商,最近才回到家乡。弗里曼给我们洗礼之后,爷爷要我跟着弗里曼,弗里曼也接受了我。我们在回途中偶然发现了伊恩,但不是对手,弗里曼说我样子太傻,不够机灵,就让我把情报带给尼赫迈亚主教,而他亲自跟踪伊恩。”

    他有条有理地回答老牧师的疑问。

    “哼,算他有些自知之明,没有不自量力,”老牧师说道,“你过来!”

    “可是,我……”伊恩扫视着跪在祭坛下的人群,他们有神官、贵族、骑士、大富商、清贫的文学家……各类有头有脸的人。尼赫迈亚的要求把他难坏了,并不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而是担虑如果过于靠近班恩的祭坛,一旦被邪恶的神力侦查,从而暴露,可能让站在祭坛上的主教逃脱。

    主教尼赫迈亚仍旧动也不动地站在祭坛的台阶之上,两眼一直看着门口的年轻人。脚下那群在他下面和周围骚动起来的人又在他的脚跟前归于平静。尼赫迈亚自恃洞悉人心,自然非常了解这一情况,一个游手好闲的乡下无赖子,到外地闯荡一番,自以为见过了世面,骗得无知的愚妇的尊重,一旦当他到了真正严肃的场合,立即被眼前的大人物震慑住了,口舌生疮,缩手缩脚,局促而不安。

    一只香炉送到尼赫迈亚面前,他把王球交给执事,把权杖交给副执事,举起手,把香末撮进香炉,两只眼睛仍旧不偏不倚的向前直视着伊恩。他跨下了踏步,长袍慢慢摆动了一下。阳光透过镶嵌着彩色玻璃的狭窄的高高的小窗照到他那光秃秃裸露的头顶和一群茫然仰望着的眼睛上,他走下内殿的台阶,打中堂一直通过,经过那琴弦拂动的唱诗楼。

    随着尼赫迈亚主教的靠近,他前面的年轻人更地下头颅,看着脚尖,而他那幅在伊恩下巴底下铺开的长袍摩擦着地面,,颤动得象是一直流动着的水。在他的背后,伊恩的面前,那些身穿祭服的年轻的唱诗者适时在庄严气象之中立起来,重新又用轻柔而不失神圣的歌声咏叹,但在他们的歌声里一股不甚稳定而依然发抖的声音仍在继续,像无数蚂蚁在松软的白面包内到处爬行。

    尼赫迈亚穿着一件紫纹黑理的长袍,胸前挂着一根顿巴克黄铜链条,末端系在班恩的圣徽背面,腰间束一根黑色铜钉皮腰带。他的下巴干干净净,如同他光亮的头顶,只耳边一圈蓬松的花白头发,这些头发经过精心的梳理,呈波浪状向下,在末梢向上翘起,然后又蓬蓬松松地一绺一绺往下挂,使得他的形象酷似一只直立行走的乌龟。

    他右手的食指上戴着戒指,戒指的造型是和外面的拼图差不多样式,紧握的双手间而双手之间镶着一颗绿宝石。随着他的靠近,一股似乎是久置的陈旧气息以及麝香的气味从老头的身上通过装束散发出来,扑进伊恩鼻孔。

    伊恩抬起头,又迅速地下,他的外貌表现出来的那种若有所思的忧心忡忡的顾虑重重的样子,足可以使稍具有阅历的人一眼上下里外看个透彻!“年轻人,告诉我弗里曼的情报,不要害怕,我不但不会惩罚你了,我还给予你奖赏!”尼赫迈亚威严而不失慷慨地对少年许诺。

    “弗里曼说,他说他说,伊恩在……在……”伊恩头低的更低了,声音更微不可闻。

    “他说了什么!”尼赫迈亚对他有些恼火,同时有些急不可待,那个伊格纳兹家的子嗣的漏网之鱼自散提尔堡大战后便彻底消失。不过教会并没有放弃追捕,会议上、私底下,直接的、间接的,每个人都动用了无数人力物力去搜查。可是伊格纳兹家的那个子嗣宛如人间蒸发,就算黑暗君王的神谕都不能确定他的位置,只判断他正在深林的某处。

    他手中的那个至高神器是如此的强大,甚至能干扰神的预言,几乎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认识:不能浪费在伊恩伊格纳兹的手中,更不能落在外人手中,决不能落入教会其他同僚手中!那件神器已经成为教会内部所有具有资格、实力的野心家的魂牵梦萦之物。

    尼赫迈亚就是一个这样的野心家,虽然资格和实力欠缺,但他具有更强烈的**。他原是加葛斯的信徒,在异常冲突中见识到班恩的神迹那一刻,他立即背叛了原先的神祗和同伴,皈依新诞生的神祗。权力和地位是人人喜欢的,这东西的吸引力非常强大,而班恩的信徒对这些东西的渴求都刻在骨子里。

    对于尼赫迈亚更是如此,他这种老人,年龄的增长并不能让他们变得宽容慈祥,反而性格更加顽固,对权力的贪恋到达无以复加的地步。

    正是由于这个缘故,他觉得在教会受到了冷落和不重视,年轻时他是多么意气风发,说一不二,可是现在他老了,他不放在眼里曼松竟爬到他的头顶,而曼松拧开联合外人,也不重用他,逐渐把他排挤出原先的阶层,流放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每次他想到这些,犹深愤恨!

    但神到底是偏爱他的,所有人都受了蒙蔽,听不到真神的声音,他现在确乎相信这一点了,“他在那里?”尼赫迈亚抓住年轻人的肩膀,仿佛抓住了那个可以改变境地的神器。

    “在,在……”伊恩嗫嚅着,待足够接近尼赫迈亚,躬起身子,突然反弹,短剑寒光一闪,他猝不及防,剑刃从下颌刺进他的颅腔。

    一阵冷颤突然沿着尼赫迈亚的脊柱流过,一会儿又在他心里产生了同样的冷颤,不过已经是出于另一个原因了,他拉长的脖子喉结异常突兀,上下滑动两下,脖子内响起干喘似的嘶鸣。

    “他就在你的面前!尼赫迈亚主教!”伊恩冷笑着说道,同时左手捧住剑柄尾端,和右手一齐用力,‘噗嗤’剑身直没尼赫迈亚的头颅,带丝鲜红的剑尖自他光亮的头顶破壳透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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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之歌介绍:
在羊群聚集的国度里
竖立起来的火刑柱
罪孽深重的黑羊群匍匐在地,虔诚无比
愚昧盲目的白羊群站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名为命运的河流急湍甚箭
所有人将被卷入,沿着起起伏伏的曲线身不由己
我们何去何从
黑暗的密林抑或孤寂的荒原
朽腐的大地绽放鲜艳的恶之花
羔羊独自游荡在没有明日的黄昏
——神啊,请怜悯我们
水群735818063,欢迎加入羔羊之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羔羊之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羔羊之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